凶手古库里

文\诡影阑珊

我在大阪读大二时,学校开设了“植物学鉴定”这门课。五月的第一周,我们被安排到偏远的山区实习,寻找未被鉴定的新物种。

人员是电脑随机选的,同我一组的分别是石井英明、久石让、松永秀和浅井长清。

我们的目的地是藏在深山里的高山阵屋,等我们好不容易到达一个小村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村口第一户人家的门敞开着,我们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发现门口坐着一位正在纺线的老婆婆,这老婆婆形容极为消瘦,嘴巴里叼着几条黑丝线。

通常这样的小山村会有些做游客生意的小旅店。但奇怪的是,我们一路走下来,别说旅店,就连人都看不到一个,当我们想到回头去找那位老婆婆的时候,那位老婆婆却已经不见了。

天彻底地黑了下来,大家最后决定随便找一间干净的屋子先住下,等主人回来多给些钱。我们五个人,分别住在两个房间,大家随便弄了些吃的便都休息了。

一整天的暴走让我疲惫不堪,刚躺下,同屋的石井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我觉得,有人想杀我!”我大吃一惊道:“什么?”

“白天我们等车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差点出了车祸。”

“我知道,我们当时在一起,那只是意外而已。”我打了个哈欠。

“不是,后来采样的时候,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可我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太多疑了吧。”我恢复了平静,结束了这次对话。

哪知第二天一醒来,石井居然不见了。

“他昨晚跟我说有人要杀他,不会真的是被杀了吧?”我担心道。

松永一边吃早餐一边回答:“你们别乱想,石井就是个胆小鬼,又想喝花酒,又不敢动刀子,说不定赶早班车逃回家了呢。”

浅井脸色一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天气很好,我们四人分开各自采样,这样一整天又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晚上回到阵屋,浅井和松永已经在做饭了,而石井还是没有露面,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当天晚上,久石让带着行李搬进了我的房间。

“那个,周君。”他突然凑到我身边,吞吞吐吐地叫了我一声,“今天白天,我掉进了一个捕野兽的陷阱里,差点摔死。”

“啊?有没有受伤?”

“只是皮外伤,不要紧。关键是,我抓着藤条爬出陷阱时,看到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一出来,那双眼睛就不见了。”

“眼睛?”

“是的。”他凑近了,胆怯地道,“你说,会不会有人也想杀我?”

我想了想:“应该不会的,可能是你想太多了。”

“是这样吗?”

于是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松永问我:“久石让呢?还在睡觉吗?”

我停下筷子:“他不是早就出来了吗?”

大家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难道他也失踪了?

“他昨天对我说,好像看到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就和石井当时说的一样。”我突然想起来。

“说起来,除了那个老婆婆,我们在这个村子里两天了,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过……”松永突然瞪大眼睛,“难道这个村子原来的人也都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失踪的?”

我吓了一跳:“我们都会失踪死掉吗?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浅井正在打久石让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他听到我的话回头道:“胆小鬼。今天下雨,没办法采样,我们吃完早饭就去找他们。”

“找他们?”“对,找他们。”浅井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海鱼,不再理会我们俩。

于是这一整天,我们顶着越来越大的雨,在周边的森林和山谷里呼喊那两个人的名字。

“我们到那里去休息一下吧。”浅井指着前面一个神社道。

他一人走在前边,我和松永跟在后边。走了几步,松永突然脚下一滑,掉进神社门前的一个水潭中,我冲下去把他拉上来,他脸色铁青,小声对我说:“我好像也看见了一双眼睛。”

浅井听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坐了一会儿,我因为无聊打量起了神社,突然发现后门有块大石碑,上面刻了历代住持和配偶的名字,我觉得奇怪,便问松永:“僧人也可以娶妻吗?”

松永说:“当然可以,僧人都很有钱的,女孩子嫁了僧人相当于傍了大款。中国不可以吗?”

我挠挠头:“好像不可以。”

松永看了看我,突然走到那块石碑前,问道:“你知道‘古库里’吗?”

“‘古库里’?地名?”

“不,是妖怪。”松永皱起眉头,“它是山中寺庙里的妖怪,原来是七代前住持僧人的妻子,住在住持家中,窃取人们施舍的钱财或谷物,本性贪得无厌。据说她死后变成了偷食死人皮肤、用死人头发编织衣物的妖鬼婆婆。人们叫它‘古库里婆’。”

我马上想到那个消失的婆婆,小声道:“你是说,村口那个婆婆就是‘古库里婆’?她……她吃了石井和久石让?”松永点点头:“很有可能,你不记得她嘴里叼着的黑线吗?像不像头发?”

“是有点像,不过……”

“那我们就再去趟村口,看看她在不在!”浅井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恶狠狠地说。

我和松永同时坚定地摇头,三个学生绝对不可能对付得了妖怪!

浅井鄙视地看了我们一眼,说:“好,我自己去。”

天黑的时候,浅井回到阵屋,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屋中。我和松永也不敢多问。

晚上,松永钻进我的房间:“我不要跟他住一间房,太可怕了。”

我笑笑,每个将要死的人都要在我这间房子住一晚,偏偏我没事。

没有任何意外的,松永在次日一早失踪了。更奇怪的是,浅井也失踪了,我决定去找他。

村中央有一条小路能直通森林,我沿着那条小路,找到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山洞,里边有一摊血迹,但是没有人。

我刚到洞口,突然,后脑勺便重重地挨了一下,立刻不省人事地倒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捆绑了手脚,躺在山洞的地面上。一个穿着雨衣的年轻人站在我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

“浅井君,是你啊!”我挣扎了一下,“是你杀了他们吗?”

他摇摇头,坐在我身边,取出一条细细的铁丝,一边把玩一边说:“昨天,我去了村口那间阵屋,我没有找到那个老婆婆。但却找到了两具尸体,没有皮肤,没有头发,像两个,像两个——”

“人棍。”我提醒他。

他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在‘古库里’的所有传说中,它吃死人的皮肤、用死人的头发编织衣物,还能闻到将死之人的死亡气息,跟踪他们,但它不杀人,没有任何传说有它杀人的记载!”

“每个在你房间住过一晚的人第二天都失踪了,这个巧合是不是太诡异了?于是我想,会不会你,就是那个凶手?”他站起来,嘴角向上翘着,“为什么你的床下有一条通向这里的地道?”

我笑了笑:“我来过这里,无意中发现的。”

“是你杀了他们?”

我没说话,点点头。

“为什么?”

我还是不说话,只盯着他的眼睛。他突然大叫一声:“天哪,那个中国留学生!”

“张莉,她叫张莉。”

张莉和我同年,比我早来日本一年,我们算是同乡。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张莉在小巷里被人奸杀,凶手逃逸。某天中午,我在学校天台阁楼小憩,突然听到窗外有两人低声争论,我好奇心起,忍不住竖耳倾听,居然发现一个惊天秘密:张莉之死竟然是我的同学所为!

我打了匿名电话给警察,警察却说找不到证据无法定罪。既然警察没有作为,那么我来吧。

“实习分组不是电脑随机选的吗?为什么我们都在一起?”他死死地勒住我的脖子。

我开始呼吸不过来:“这个世界有种人叫‘黑客’的!”

掐在我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强烈的窒息感袭击着我的大脑,最后一眼,我在浅井背后看到一双阴郁的眼睛。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在救护车上了。浅井被及时赶到的警察击毙,我很侥幸地捡回一条命来,看来我这个报警电话打得很是时候。我的口供与事实略有出入:浅井怕他们几人泄漏杀人的秘密,将他们杀害,我碰巧发现了他的秘密,也差点被他灭口。

这件事情结束后的不久,浅井的尸体失踪,后来被发现时,皮肤、毛发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具覆盖血痂的“人棍”。

“你差点死在浅井手里,你就那么确定自己会活下来?”朋友事后问我。

“那个时候,‘古库里婆’的眼睛在盯着浅井。”

我突然想到,也许,“古库里”并不是每具尸体的皮肤都要的,它可能专门只针对一些罪大恶极的人,只可惜我不能大肆宣扬,否则,日本的传说可能就要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