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撩妹精的一次修炼

这大概是玉真公主孤独生活中的一缕光。

十年前,唐国公为平叛边境叛乱,将自己与一双儿子的性命都搭在了楚地的重峦叠嶂中,只留下了守在京中的老母、寡妇和幼女。

老母与寡妇相继逝去,留下一个幼女孤苦伶仃,先皇破例赐她为公主,便是玉真。

玉真一生中有三次,在六月飞雪似的灵堂上披麻戴孝,那漫天的白绫,如冰雪一般锋利地割开她的肌肤。她日夜地哭,呕出的血泪染红了她的十六个春秋,直至她不再哭了,统共也用了十六年。

她孤身一人在深深宅邸里望着参天的树,半粒阳光也透不过那片密林,阴霾永悬在她的头顶。

玉真很明白自己为何孤独,她是一个异姓的公主,皇家自然不会真正接纳她,而这天下早已没有她的亲人。她的荣华富贵与显赫声名全由君王的怜悯和皇家的脸面砌成。

君心是天底下最薄的墙,随时都可以被巨浪倾覆。

直到她见到这个人,蓝衣黑马,在碧草蓝天间策马驰骋,纵横如流云般,无拘无束,无恼无忧。

她掀开车帘去看时,蓝衣人回眸一笑,映着暖洋洋的光。玉真在京中见过太多好看的人,却全无此人这般潇洒从容,也全无此人眉间眼间这般俊朗的剔透。

玉真落钗献酒,想要抓住这一丝脆弱的姻缘,这条姻缘线大概能将她拉出潮湿阴暗的世界。

此时此刻,此人正笑着看向她,然后举起酒杯,向她亮一下清清的酒面,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她细细地看蓝衣人,这人长得不似男儿那般英俊挺拔,反倒五官柔和,极美,可这俊朗好似是刻在这人骨子里的,无时无刻不散着暖香。

蓝衣人忽然起身,拿着酒杯走过来。玉真慌忙回过头,她感到蓝衣人俯下身,带着暖暖笑意的声音就在耳畔,“公主殿下,那珠花我恐怕是还不了了……”

南山话还未说完,余光便瞟见一只圆圆的黑影冲玉真直飞过来,她反应极快,迎手过去,一掌接住了飞来之物。

满座哗然之际,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赛场上的马球,争抢中被击得太高,飞到了台上。

还不及所有人回过神来,场中一名红衣青年翻下马背,扑通跪在地上,“陛下赎罪,是微臣莽撞,打飞了马球,惊扰了公主,还望陛下责罚。”

说话的,是秦国公家的四子寇星驰,秦国公家的儿子没一个成才,只有这个年方二十五的四公子有得出息,年前刚刚任了大理寺卿,是如今季素的顶头上司。

褚桢没有理会他,而是同皇后、明妃一齐起身,往玉真坐处走来。皇帝陛下此举意味分明,由怜悯和脸面砌成的城墙牢不可破,至少此时如此。

刚刚那献酒的小婢子,慌慌忙忙跑过来,颤巍巍地便伏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只怕一时不慎,人生便要从此惨淡下去。

玉真天性孤僻又娇弱,她被突来的变故吓慌了神,双手死死抓住南山的衣袖,躲在她湖蓝的袍子后边。

南山向来都是已扶助弱小的侠义自律,见死不救?她做不到。见哭不哄?她做不到。尤其是水一样的女孩子,随便碰一下,也会瞬间变出一万种心情。

她蹲下来,面对着玉真,手里拿着的马球遮住了她的半个笑颜,只有那双澄澈的眼睛忽闪着,笑意在弯弯的睫毛间弥漫,“珠花我是还不了了,送你这个吧,学学打马球,身体康健。”

霎时间,那双明俊而潇洒的含笑眼睛一下撞进玉真的心来,如惊雷乍起,如翩翩梦至,那黑褐色的海如叠浪般涌来,还带着金色的闪耀光彩,教她如同溺毙,教她心慌意乱。

玉真逃也似地垂下眼睛,她无法忘掉这双眼睛,这双通透又闪烁,如光一样照进她心底的眼睛。

玉真并没有笑,这在南山的意料之中,她只是讷讷地伸手将马球捧起,放在怀里。她怯懦地瞟了一眼南山的手,声音细若蚊蝇,“你的手,不疼吗?”

“我练过铁砂掌,不疼,球最疼。”

她胡扯了一句,将红肿了的手藏在了身后。她觉得这个公主有趣,本以为会落珠花、赠美酒的一定是个泼辣且大胆的难缠人儿,到头了竟然是这般的文静羞涩。

“玉真,没有吓坏吧?”皇帝陛下和风细雨般的问候在身后响起,南山忙站起来转身跪拜,“微臣参见陛下。”

“南卿请起。”他目光垂下,看着她的手掌。

南山站起来时,竟看见皇后朝自己浅浅地笑,仿佛紧逼着裴度不许放人的那个人不是她,仿佛南山也从未当街教训过她那表弟。宫里的女人,真是叫南山捉摸不透。

南山感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她追随目光而去,原来是执剑站在褚桢身后的崔劢。他眼里有团蓝色的火,幽冥点点,冷得渗人。

她明白,他这是生气了,气南山不听他“莫要乱出风头”的长官教诲。

只听见佩环叮当,金饰乐鸣,皇后端庄地走过来,扶起了玉真,“玉真,教你受了委屈,是不是伤着哪里了?”

虽前段时间有些许过节,可南山对皇后印象还算不差,她简直同褚桢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挨过这两大糖衣炮弹的左右轰炸,可偏偏玉真就能。

她依旧是怯怯的,无论皇后怎么问,也一语不发,只是眼睛若有若无地从南山身上拂过。

直至明妃妩媚的眼波在一开一合的散漫眨动中冷作了一潭冰,她不耐烦地问:“玉真,是南千户欺负你了吗?”

她才答:“没有,是南大人替玉真挡了马球。”

褚桢分明在等玉真亲口治寇星驰的罪,可她始终不肯开口。

这位犯了错的秦国公四公子可是季素的顶头上司,要是他今天不好过,心眼再狭窄些,脑袋里再胡想些,那季素也要不好过。

南山念及此,又俯低一些身子,“陛下,寇大人犯错,不过是无心所致。虽冲撞了公主,可公主殿下心善如佛,当不会严求苛责。”

南山听见皇帝陛下的笑,“罢了,罚寇卿三月的俸禄,以示警醒。南卿,你带公主到帐中稍作休息。”

“是,陛下。”

她感到手上一阵如丝的清凉,抬眼一看,一条冰蚕丝手帕落在她的手上。帕子一角,绣着小小一个“桢”字。

她起身,褚桢已经走远。

南山命伏在地上的小婢子扶着玉真,送她到帐中休息,一路也安慰她一些话语。大帐设得颇远,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到帐中安顿下玉真后,南山怕季喜惹出些什么乱子,便要回去。

玉真喊了她一声,好似有些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道:“南大人快去吧。”

南山出了大帐就向校场快步走去,转过一片树林,忽然看见华贵的衣香鬓影亦从林中出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褚舆。

褚舆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少年,看衣着颜色,当是刚刚在车上同他嬉戏的那个可人儿。

断袖之癖不算奇怪,南山奇怪的是这少年长相清秀,眼中一汪清亮的水,身姿颇有些风骨,断然与宁王平日里爱好的媚眼如丝、靡靡之辈不同。

少年脸上潮红,衣裳微乱,宁王也还小小喘着气,明眼人一眼就能知道他们在树林里干什么。可半点情事也不通的南大侠并不知道,只知道行礼,“参见王爷。”

“原来是南大人,本王还当是谁呢。”褚舆换了玩物,对南山半点兴趣都没有了,他手捏着少年下巴,手指抚着少年嫣红湿润的嘴唇。

她正想辞去,宁王忽然开口:“南大人,在这巡抚司里做事,还算安逸吧?”

“微臣只是个剑术教头,自然不用操心费神。”南山撇开眼睛,看着远处云彩。

褚舆一笑,款款眼神全落在怀里的少年身上,“大人不明白,这巡抚司里都是一类人,大人若是特立独行,自然会惹祸上身,又谈何安逸呢?”

褚舆说完,眼睛毒辣的向南山一挑。她一细眼睛,丝毫不理会他满眼的威胁,“巡抚司里都是陛下的人,我自然也是。”

褚舆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呛着了,抚了一会儿胸口,才喘着气说道:“本王府上还剩最后一坛歇山酒,今晚本王命人送给大人。换做别人,本王还舍不得呢。”

冷冷的,一旁不远处有人开口:“王爷,南千户今晚要随卑职巡夜,酒就不必送了,巡抚司明令禁酒。”

从宁王跟前告辞了以后,崔劢与南山又是一前一后走着,两人都是握着腰间的剑,沉默不语。离校场渐渐近了,人欢马跃的声音由淡变浓,渐成鼎沸。

南山看见前边身着华服的男人脚步忽然一顿,他停在了原地,转过身来口吻漠然地责难,“你好像忘了我说的话。”

“事发突然,换做你,不管么?”她眉一皱,同样没有好脸色。

他默默,只是一双眼如黑云压城一般将她笼罩,回应他的还是执拗的眼神,如剑一般要将黑云穿透。他眼睛一沉,“换做我,不会多嘴。”

他说的,是南山为寇星驰求情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不占理,把头别到一边,闷闷地憋住自己的话。崔劢转身举步,黑色的浮光锦掀起风来,“下不为例。”

她瞪他一眼,答道:“属下明白。”

崔劢的背影如同阴雨连绵的远山,壁立千仞,山色黟然,有着云与水也无法消融的刚劲,有着海市蜃楼般朦胧旷远的距离。

他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语调也是雁过无痕般,“今晚,你随我去巡夜。”

“大人忘了,属下只是个剑术教头。”

他不恼,不假思索般,“也罢,那今晚你不必回巡抚司了。”

一个宁王想叫自己回去,一个崔劢不想叫自己回去,今夜的巡抚司恐怕是个是非之地。南山懒洋洋抱着手臂,桃花样的眼在渐盛的日光下一眯,“那是自然,属下还要送小姐回家。”

她说话间,二人已走到了校场旁,此时马球比赛刚刚结束,人们或是相约骑马打猎去,或是同往汴河岸搭乘画舫,或是寻些其他乐子,三三两两,鸟兽作散。

崔劢没有说话,径直登台去褚桢身旁守卫。而南山,已听见季喜的大声疾呼:“先生——我们在这呢——”

她走过去,嘴里念叨着:“我听见了,听见了。”

南山听说城西的兔子肉肥毛美,她准备带着季喜同鸾碧去猎几只兔子,正好能为过冬备几顶兔毛领子。

三人向会场自备的马厩去取马,路过一处守卫的营地,忽听见背后有人言语:“廉大人,小校回报,刚刚只是几只马儿被德安郡主的鞭子惊了,并无大碍。”

季喜转头一看,“廉大人”果真就是她家丈夫廉柏衣。

而南山同鸾碧回望时,正看见季喜紧紧抱着廉君的手臂,扁着可怜兮兮的嘴巴,落泪连连。一旁的百户尴尬地立着,廉君只得向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原来廉君所在的卫所正负责此次马球会的巡防,他已是前千户所的千户官,正管着马厩一片。亲军都尉府下设巡抚司,经历司及仪鸾司,并辖有十四个卫所,专职负责皇城的巡防。若要细算,南山也算同廉君是在同一处做事。

从去四照山踏青前两人吵架算起,二人也有十多天未见面了,年轻夫妇,总是彼此多有折磨。

正如季喜与廉君这般,十多天前还翻脸不认人,如今已是如胶似漆,廉君哄着季喜,说着:“是我不好,再不同你发脾气了。”

季喜则哭得更凶了,抽噎着说话:“喜儿再不和廉君吵架了。”

有了廉君,季喜是彻底把南山和鸾碧忘到脑后了。南山抱着手站在不远处,招来一个小校,一本正经道:“麻烦转告廉大人,我晚些来接廉夫人。”

鸾碧笑起来,忽然南山拉着她的手,低头朝她笑得灿烂,“你家小姐不要你了,正好我把你拐去猎大白兔。”

鸾碧这样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自然禁不住南山的软磨硬泡,三言两语便被拐跑了。鸾碧不会骑马,南山便骑马载着她在林间打猎,玩了两个时辰两人才觉困倦,在树荫下软软的暮春草上躺着歇息。

“先生,你说小姐和姑爷在干嘛呢?”鸾碧侧卧着,脸却转过来看着天上云飞片片。

“抱在一起说悄悄话呗。”南山已快睡着了,口齿模糊地回答。

鸾碧的这个问题一直问到了微风弄晚,暮霭沉沉,季喜同廉君也没现身过。

晚间的篝火炙烤大会更是随意,褚桢那还规矩颇严,下来到这样零散的火堆间,便没有什么规矩了,譬如南山同鸾碧,还有从褚桢那逃出来的齐王爷褚熠。

褚熠过来时,手里晃着个酒壶,不请自入地便坐在南山旁,扯了一块南山手上的兔肉,“南君,你可真是叫本王好找啊。那大嫂子同二嫂子又拌嘴了,真是叫人头疼。”

他把酒壶一放,嚼一口刚烤的兔肉,砸吧砸吧嘴,“好吃好吃!”

鸾碧被他逗笑了,见他如此随和,便一点都不怕他,“王爷,您真有趣!”

“两位娘娘要是听见王爷这么说,可有的气生了。”南山翻烤着火上的可怜兔子,语气也变得漫不经心。

“两位娘娘没听见,朕倒是听见了。”

褚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忙着要起身,却见他衣角窸窸窣窣带着春草,已走到众人面前来,安抚道:“免礼吧。”

他在南山对面席地而坐,同来入席的还有崔劢。天上明月高悬,星辰如银屑一样铺洒,月桂般的光辉照得他英挺的面庞倍加温柔,“宴上也闷得慌,我同崔卿便出来走走。”

想来是皇后同明妃闹得他心烦,这才离了宴席。褚熠一笑,在一旁替自己的兄长出馊主意,“皇兄,要我说啊,你再纳几个美人,两位娘娘保准不再吵架了。”

褚桢并没有责备他乱说话,只是一抹笑带过此事,反倒低声问南山,“手好些了吧?”

她最怕有人拿糖衣炮弹轰自己,低着头说道:“已经好了。”

“那帕子呢?”

南山绝想不到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亲自伸手讨帕子,她更不敢说那帕子一不小心顺着汴河流走了。

她正拿根小棍戳着落下的木炭,嘴上支支吾吾着,忽然看见一个玉腰牌悬在自己眼前,她抬头一看,正是皇帝陛下刚从腰上解下的。

“朕给的东西,别再送人了。”他将腰牌放在南山手心里,好似顺手般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

南山更是用力地戳着那堆炭灰,连谢恩都忘了。他远眺星空,“这个地方景色不错。”

她一笑,也抬起头来,“是啊,星河相连。”

南山选的炙肉之地,离汴河不远,从此处看去时天上星仿佛落在水里,水中星好似浮到了天上,上下星光相连,天色与水色相交,成了一片浑然的星幕。

褚桢嵌于星海中,俊美侧颜上细目远眺,华丽衣服在月下色泽变浅,衣袂飘渺,豁然成仙。

他未在这里待太久,一个皇后遣来的小公公便寻来了,“陛下,皇后娘娘怕陛下受了风,让奴才送了披风来。”

他面上忽然没了表情,眼睛微垂,温暖的样子被皎月洗冷,良久,他开口:“崔卿,回去吧。”

崔劢利落地站起,护送皇帝陛下回宴,而那小公公则手中抱着披风,佝偻着腰跟去了。

细草微风岸,明黄身影渐渐没入星夜之中。南山想,这人远得如月一样,裹着那温存的光,她再看看手里的玉腰牌,这次她再不敢把这拿去泡妞了。

她叹气一般垂头笑笑,忘掉那轮月,同褚熠在河汉飞瀑直下人间的景致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喝到亥时,齐王妃来将已醉的一塌糊涂的褚熠搀走,南山亦带着鸾碧去找季喜。她亦喝得半醉,但好在还算清醒,只是目光软了,睫毛慵然扇着,好似亦真亦幻的汴河烟。

去接季喜时,南山在帐外叫了好几遍,季喜只是急匆匆一遍又一遍答着:“好了好了,别催嘛。”却半天也舍不得出来。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季喜同廉柏衣一起出来了,她帮廉君系带理袖的样子被鸾碧看了个满眼。

南山抱着手倚在帐外,伸一根手指在那数天上的星星,全然没有看见她家小姐和姑爷在干什么,鸾碧却是羞答答地往她身旁缩了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南大侠家的小姐和姑爷也是务实的人,把褚桢祝他们早生贵子的话时刻放在心上,就连在马球会的营帐里也未曾忘记。

小两口造娃运动后别离,自然是依依不舍,南山数星星数得眼都快花了,回头百无聊赖地喊了一句:“小姐——”

“知道了!”季喜凶神恶煞地回头瞪她一眼,又回过头去把脸贴着廉君的胸膛,说些温情话。

只见她从袖里拿出个香囊,佩在廉君腰间。南山定睛一看,正是前段日子季喜同廉柏衣吵架时,扔在地上的香囊。她家小姐也叫她看不懂了,如同那宫里的女人。

告别了廉君,三人如何来的,又做如何回去,来时如何堵车的,回去时照样如旧。眼能看到季府的门时已快三更天了,暮春的夜风还是凉的,可南山已快在马上睡着了。

她在马上摇摇欲坠,正要闭眼的时候,便听见季喜打着呵欠,“先生,到家啦。”

南山刚翻身下马,就见季府门口的石狮后蹿出个人影,她刚握住剑,那人影便喊了一声:“教头!”

南山一看,来人原是王蔻,他一身夜行黑衣,手紧握着腰间一把短刀,沉静如水的眼睛已被焦急打乱。他低声道:“教头,出事了。”

“怎么了?”她立在阶下,细长的影子最终融进黑暗里。

王蔻气恼地垂下眼睛,“是罗在,他说要同我比试剑法,我不小心伤了他,好在还无人知道。学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偷偷跑出来找教头。”

“你们怎么敢!”南山的睡意如日出时的浓雾,全然消散,“你们不知道私自械斗是重罪么?我已说过多少次!”

她皱着眉,看一眼默默不语的王蔻,口气一软,“伤在哪了?”

王蔻不敢看她,只答:“右臂被剑刺穿了。”

“你们真是!”

伤哪里都好,偏偏伤的是手,医得慢了,罗在这辈子便不能再使剑了。她把马唤过来时,季喜在门口问道:“先生,你还要去哪呀?”

“巡抚司里有些急事,今晚我就不回了。”她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翻身上马,同王蔻说:“你赶快回去,我骑马过去。”

尽管今夜的巡抚司是是非之地,可一个王蔻,一个罗在,皆是她心尖上的学生,她已想不出谁还能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