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心

第六章同心

圆圆的月儿西移,月光迤逦进屋。屏风内侧放着一个大大的浴桶,已盛满温泉水。在没有空调电扇的古代,最佳的消暑方法是什么呢?答对,当然就是洗澡啦!

“公主,您真的不要奴婢们伺候吗?”绣花屏风外,碧珠将一叠干净衣服搁在矮凳上,语带迟疑。

“不用了,你们下去休息吧,我想在水中泡一会儿。”婉转的语音由屏风内传出。

“是。”善解人意的碧珠带着另五名小丫环退下。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紫蝉眉心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放松了。到现在她还是未能适应事事都有人伺候,尤其是沐浴净身这种事,想想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掬起一瓢清水,微烫的温泉水滑过发丝和脸庞,除了以可舒畅筋骨、迅速消除疲劳的“五蕴七香汤”来入浴外,满桶红艳的玫瑰花瓣更令她心旷神怡,“啊,真是纯天然的spa!”紫蝉舒服地轻叹一声,解开乌黑的发髻,拿着香花在雪白玲珑的身躯上轻拍……这是汉朝盛传的宫廷美颜秘方,后妃在入浴时,总会让宫女拿香花轻拍身体,不但可使肌肤滑腻,保持弹性,沐浴后更能常保淡淡的幽香。

乔永晞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因为水气太浓,她初时没发现他,直到他再难压抑逸出唇边的叹息,她因此抬首,黑色的瞳眸和他对个正着。

“啊……”一声短促的轻叫从她樱唇中冒出,她倏地涨红了脸,双手极力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地向她走近,单膝跪下,手指掬起一缕发凑在鼻尖下闻着,喜欢那淡淡雅致的香气,他虔诚地印上自己的吻。这一瞬间,心中翻腾起炽烈的火焰,他野性的眼中揉进温柔神色。

“永晞……”紫蝉微微一震,入迷似的看着他转深的眸色。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像是寻常述说,又像是轻轻呢喃,乔永晞低哑的嗓音明显地紧绷,像是在极力克制或极欲放纵周身的那股力量。

紫蝉双颊涨红,唇颤着,竟有一股不胜娇羞的神态。永晞深深瞧着她,伸手托住她的腰,抱起她走进卧室。

他……要同她圆房吗?紫蝉简直满脸通红,心跳快得惊人。她有些慌张地用力推他,却无法撼动他魁伟的身躯,反倒是她自己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后倒去。

永晞没有伸手扶住她,因为她正好倒入柔软的锦被中。顺滑的长发披散而下,黑缎般披散在绣枕上,此刻的她看起来美的令人窒息。

“你真美!”他忍不住赞叹着,低头,然后吻上她的唇。清爽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紫蝉合上了眼,深深的完全抵抗不了。爱情,令人入迷了。

紧紧拥着她,他血液中属于兽类的野性张狂而起,那抹淡雅的体香,从成熟的身骨里头散发出来,缠绕着他每份感觉,“别害怕,只要想着我。”他在她耳边沙哑地说。

在她尚不及反应之前,永晞已张臂将她抱住,双双跌落进柔软的床上,而他的唇吻住了她,热切中带着虔诚。

缠绵过后,粗浅的气息惭渐平缓,两人发丝相缠,静静地抱住彼此,芙蓉帐内是轻柔缱绻的温存厮磨。

紫蝉靠在他的胸膛上,脸颊和嘴唇一般颜色浓艳。夫妻之间原来是如此的亲昵呵,她的身体会因为他的深入,激烈汹涌;而她的心却变得软弱,成为世上最敏感的地方。

忽然,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心意要他知道。四目交投,他的目光,有那不可思议的温柔,温柔得,收起了全世界,继而,转送给她。

“在想什么?”永晞低沉淳厚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她的心里产生一种类似感动的情绪。心间好像被一阵和煦的风吹过,整个世界变得宁静而祥和。

“在想,我是如此如此的爱你。”不能自持,她环抱住他,知道此生有了他的陪伴,她得到了最永恒的守护。

“我也爱你呵!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你!”永晞牵起嘴角,那喜悦的笑容,天下无双。

她跨越时间这浩瀚的海来寻找他,这是上天的巧妙安排,还是冥冥中因果的注定?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来到他的怀中,再没有比这个更珍贵的赐予。

我爱你,爱你,爱你。

七月流火,天气异常燥热。

后花园的河塘中种满了莲花,此际正值盛开之时。水面上偶尔掠过几丝凉风,为乘凉的人带来了片刻凉爽气息。

“哎,好想念空调和电风扇啊!”紫蝉斜靠在寄风亭的柱子上,闻着淡雅的莲香,目光投向湖面。

一艘精致的画船,穿梭在满湖的莲花里。坐在船头的小慈,细嫩的脸颊早已变得红通通的,看起来可爱极了。看着她乐呵呵地接过丫环采撷的白莲花,紫蝉唇畔泛起淡淡的笑容,觉得很平静也很愉快,心中充满爱的光辉。

“娘!娘!”画船一靠岸,小慈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您看!”她拿着白莲花献宝似的望向娘亲,“娘,我最喜欢白莲花,爹爹说,莲出淤泥而不染,是花中君子。”

“你喜欢莲花?”紫蝉细心地将花插入小慈的发鬓,冲着她笑起来,“娘念书的时候学过一篇文章,题目叫《爱莲说》,是专门赞美莲花的,等你将来认的字多了,娘亲自教你好不好?”

“好啊,我喜欢娘教我读书,比爹爹请来的刘夫子有趣多了!”

“你呦,就会哄娘开心。”紫蝉很是受用地呵呵轻笑,拿出手帕轻试她额上沁出的薄薄细汗,眼看着午休的时间就快到了,她起身牵着小慈的小手离开花园。

j.k.罗琳肯定没料到,她会拿《哈里·波特》的故事作为枕边故事,在哄小慈入睡后,紫蝉回到庆熙阁,躺在柔软的床上伸展了下四肢,朦朦胧胧就快要进入梦乡,如意忽然敲门进来。

“公主。”

“有什么事吗?”紫蝉奋力睁开眼睛。

如意有些欲言又止,讷讷道:“公主,富平侯和宁珂郡主来拜访您了。”

“他们俩怎么来了?真是的,我刚想睡一会儿!”一听到来访的人是他们,紫蝉顿时恼怒起来,永晞不在家,莫非他们是专门来找她的?上次在宫里她没和张宁珂计较,今天她反而登堂入室来了!

“公主,刘总管已经去招呼了,您若不想见他们,奴婢就说您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不用了。你……帮我把头发梳一下,我去看看他们来干什么。”

“是。”

这下可好,一有事做,倦意立时消了一大半。

“姐姐。”看见庆熙公主走进前厅,张宁珂率先迎了上去。

紫蝉别开眼,冷声说道:“别开口闭口就叫姐姐,我与郡主既没有血脉关系,又没有名分尊卑,实在无福消受。”

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张宁珂愣了下,脸色乍红乍白。张放连忙向妹妹使了个眼色,他走到紫蝉跟前,温柔地望着她,向她展露极好看的笑容,“冷棉,最近可好吗?”

“嗯,还不错。”紫蝉淡然地点点头,招手让碧珠奉茶,自己则走到首座上坐定。

张放一脸歉然地看着她,“居然隔了这么久我才能来看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你……”说了一个字顿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客气地问道:“找我有事吗?”

“我哥他很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一来政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二来……为姐姐着想,他不便一个人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紫蝉愕然,她看向张放,他正瞧着她,目光闪亮。

“小妹今天专程前来,是想当面向姐姐道歉。以前是我娇纵任性,常惹得姐姐不安宁。姐姐放心,今后我一定改。”张宁珂低垂着双眼,遮盖了充满妒意的目光,“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乔大哥,请姐姐成全我,我会感激姐姐一辈子的!况且,如果咱们成为一家人,姐姐与我哥见面也就不成问题啦,姐姐,你就同意了吧。”虚伪客套一大堆,到底还是说出最主要的目的:要与紫蝉共事一夫。

紫蝉皱起眉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张放不已经是赵飞燕的宠臣了吗,怎么又回过头来找她?他究竟想干什么?

张宁珂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她放软了态度,不由心花怒放,她乘机凑近,在紫蝉耳边轻声细语:“姐姐,咱们能不能私下谈谈?我哥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紫蝉犹豫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睇视着张放。来西汉好几个月了,除了在皇宫的那次偶遇,她从未单独见到过张放。而今天他却突然造访,又要求私下密谈,会是因为什么呢……

张放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向来温和的声音转为冷凝:“冷棉,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需要你的帮忙。”

“……是什么事?”慑于他的语气,紫蝉微微支起身子。

“议政之事。”他望进她的眼睛里,黑色的眼瞳闪着权威且诱人的光芒。

“呃?”谈论政事干吗要找她呢?紫蝉被勾起了好奇心,她装着不在乎的神色回应道:“富平侯言笑了,这种事应该跟我没多大关系吧!”

“关系与否,你是不是应该先听一听?”张放笃定地微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们都退下吧!”她忍不住好奇,出声将左右遣退。等到下人们都离开了,她扭头冲着张放挑眉,“好了,你可以说了吧。”

“我听说你与乔永晞尽释前嫌、感情日渐融洽,这是真的吗?”张放的语气轻柔,却看不出情绪。

“……是。”原来从这年头,就有狗崽队专门散布八卦消息。

“我就知道你会为了我这样做的!”他的双眼发亮,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冷棉,你听我说,”张放紧迫的视线盯着她,“再过几天,新都侯将要在他的府邸设一私宴,你务必要说服乔永晞前去赴宴,喏,这是请帖。”他示意妹妹将请帖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宴会?”她微微握拳,问出心底的疑问。

“这个嘛,其实就是招募人才,用以辅佐新都侯。新都侯觉得乔永晞是个人才,所以想网罗到他身边去,无奈这家伙虽骁勇善战却是个死脑筋。所以,你务必要说服他!”

“这种宴会永晞如果愿意,自己就会去的,不需要我去说服。”她直觉不妥,不想参与这种事。

“你最好照我说的去做!”张放严肃地说道,“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王莽是当今太后的侄子,又被皇上封为新都侯,前途不可限量。只要我们尽心尽力帮他,以后他是不会亏待我们的。”他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紫蝉是愈听愈明白了,原来王莽正在为他日后篡夺汉室江山打基础啊!她鄙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身为西汉王侯,皇上又委以重任,他不知图报,反而去辅佐外戚!真是龌龊呵!

“张放,你身为汉室王侯,身受皇上恩泽却不为皇上谋福,反而去辅佐一个外戚,你不觉得对不起良心吗?”紫蝉暗自挣扎,好不容易摆脱开他的钳制,她揉着发红的手腕,开始有些后悔将下人们遣退了。

张放意外地呆愣了一会儿,随即轻声纵笑,“瞧你说的,新都侯勤身博学,谦躬下士,我素来仰慕他,只是单纯地想帮他招募些人才罢了,你想得太严重了。”

“王莽谦恭未篡时”,矫情伪饰,假装俭朴,不过是他欺世盗名骗取天下的手段!幸亏她不是真正的庆熙公主,否则一定会被张放给骗了。紫蝉在心里暗自庆幸。

“那好,就算是像你说的这样,我也不会帮你的。去不去赴宴永晞会自己决定,我尊重我夫君的意愿。”她很坚决地说道。

“冷棉!”张放瞪着她,俊美的面容呈现怒意。

“送客!”话不投机半句多,紫蝉起身想离开客厅。没想到,张宁珂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你做什么?”紫蝉挣扎着,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

“刘冷棉,你对我哥哥这样冷淡,不会是真的爱上乔大哥了吧?!”张宁珂声色俱厉,因为用力,尖尖的指甲深深掐进紫蝉的手臂。

“是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紫蝉急了,却怎么也甩不开她。

“哼,我本想和你好好相处,共事一夫,哪知你这么不识相。”张宁珂眉宇间有凛冽的冰寒,好像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

“你疯了啊,快放手,放开我!”

放开她?好啊!

张宁珂冷冷一笑,狠狠地把紫蝉推了出去,用力之猛,令紫蝉踉跄地跌倒在地上,腕上已是一圈青紫,掌心竟擦破了皮,点点鲜血渗出来。

乔永晞刚迈进大厅,就看到这一瞬间,他心一悸,扑过去一把抱住紫蝉。闻到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紫蝉的心陡然松懈下来,宛如回到最安全的保护。

“你怎么样?疼不疼?”永晞揽紧她的身躯,看见她软弱跌倒的瞬间,恐惧揪疼了他的胸口,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没有想到有人竟趁着他不在家时,来伤害他的妻子。

“有一点儿疼。”掌心**辣的,她轻微呻吟了一下,看见他俯视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及愤怒。

永晞垂眸看着她青紫的手腕,而后恶狠狠地转身瞪向张宁珂,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似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

“乔大哥……”张宁珂失声掩面,怯怯地倒退几步,“乔大哥,我……我……”

“我真该杀了你们俩。”乔永晞粗暴地打断她,手已经按到腰间的佩刀。他感受到血液里嗜血的冲动,目光是森冷的,比刀剑更加的恐怖。

“乔永晞,说话要注意分寸。”张放眉头微皱,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永晞,不要这样,我会害怕。”紫蝉拼命地摇头,一双娇柔的手紧按住他的,不允许他抽出佩刀。

乔永晞压抑着胸口的怒火,脸色冷冽阴狠地瞪着张放,“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我不会放过你。伤害她,就是与我为敌。”

“乔永晞,像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当官。”张放摇了摇头,看着他有丝无奈,“你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而你怀中的女人即使再高贵,也不过是刘家的一位公主而已。大丈夫理应至存高远,怎能足陷于儿女私情。”

乔永晞没有理会他,抱起怀里的妻子向外走去,若是再多待一秒钟,他怕自己真的会按捺不住心中狂乱的愤怒与杀意。

庆熙阁内,隐隐传出一抹尖叫:“哎呀,你轻一点,好痛啊!”

“很疼吗?”乔永晞捧着她受伤的手,先是用温水清理干净,再小心地包扎起她的伤口。

火辣辣的刺痛,疼得她龇牙咧嘴,“当然啦,擦掉好大一块儿皮呢!”

“手腕上的伤,看样子也得明后天才能消肿了!”永晞蹙着眉心,一时犹豫着要怎样替她减轻疼痛,却又不好下手,深怕在某个松懈的时候,再次弄疼她。

“他们兄妹俩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连手欺负我!”紫蝉用没受伤的手猛敲桌子。

“不会再有下次了。”永晞保证着,像是要检查她是否安好,修长的指划过她柔软的肌肤,心疼地轻抚她清丽的脸庞。

“我想我应该学两手防身的功夫,你不可能总待在我的身边呀。”紫蝉伸出手,抚去他浓眉之间攒起的结。

乔永晞想了一下,然后问:“你真的想学?”

“是啊!”紫蝉认真地点点头。

“那好,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教你。”永晞决定了似的一颔首。

紫蝉双眼大亮,用力亲了一下他,大叫道:“你答应啦?真的?真的?”她还想着要怎样才能说服他呢,毕竟女人习武在这个年代是被禁止的事。

“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对了,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你?”他的口气仍是温和,却有一种可怕的森寒。”

他这么问紫蝉才想起来,她坐直身子,正色道:“我问你,在朝中你和王莽的关系如何?”

永晞想了一下才答道:“还算可以吧,同朝为官的王氏子弟中,我只觉得他的品性还算纯良,你问这个干吗?”

“他?品性纯良?!哼,分明是个欺世盗名的家伙。我告诉你呦,再过几天,他要在家里设私宴,张放来找我,就是想让我说服你去。”紫蝉握住他手,不放心地追问:“你可要想清楚哦,要不要去?”

永晞诧异地看向紫蝉,“是为了皇上的事吗?”

“当然不是。”紫蝉摇摇头,小声咕哝:“是为了他当皇上的事。”

“什么?”他没听清。

“我是说,王莽这么做最终目的是为了……”

“嘘,不要说。我的历史,让我自己走完它。”永晞忽地伸出手,点上她的唇,阻断那未完的话语。

“可是……”紫蝉犹豫地看着他。

“放心吧,我会和王家的人保持距离的。”永晞捧住她的脸,轻吻了下,“我不希望你为这些事烦恼,好不好?”

“好吧,我听你的。”紫蝉点头。事实上,她也不以为会有什么严重的事,只要她和永晞安全无虞,其余的事她相信自己可以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