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遇险

第七章遇险

八月十五中秋节。

汉代流行在这一天敬老、养老,子女们也会收到父母赠予的雄粗饼。当然,汉代也有中秋赏月的活动,不过还不太普遍。在历史上,一直到了唐代,人们将中秋与嫦娥奔月、吴刚伐桂、唐明皇游月宫等神话故事相结合,使它充满浪漫色彩,玩月之风才开始流行。

紫蝉在中秋这天,陪着太后在长信宫里待了一整天,出来时手中提了两食盒太后赐的雄粗饼。

初秋时节,天高气爽,长信宫里种植的槭树叶子已开始变红了,那些心形的叶片,在秋天的夕阳下伸展着,似乎带着无尽的喜悦,绽放着生命的光华。

“真漂亮呵,要是能用相机拍下来就好了!”紫蝉深吸一口气,伸展着四肢,心情在这一刻彻底放飞。

不经意的一抬眸,她看见一名青衣女子正朝着太后的寝宫走去,宛约清丽的背影是那样袅袅婷婷,薄烟拢翠的绢纱迎风曳起,美丽且哀伤。收起唇边的笑意,紫蝉定睛看向她,目光中浮起一丝疑惑。

“奴婢见过班婕妤,太后等您一整天了呢!”长信宫的宫女朝那女子行礼道。

班婕妤,原来是她……

再回首,班婕妤的身影已没入殿宇中。如此聪慧磊落的女子,却误落在帝王之家,成为深宫内院勾心斗角**牵扯下的牺牲品。想到这儿,紫蝉不觉摇头自叹。哎,找一天专门去拜访班婕妤好了,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招手上了软轿,紫蝉吩咐禁中卫士:“直接回将军府。”放下轿帘,身子向后面的软垫靠去。

软呢小轿行至城南大街,孩童软软的童音,吟吟唱唱,透过轻薄的轿帘传进紫蝉耳中:秋已至,天转凉,鸿雁下斜阳。红花谢,绿林黄,莫忘添衣裳。欲惆怅,享阳光,天籁语铿锵。桂树茂,菊散香,徐风携清凉。中秋夜,人久长,且祝多安康!

紫蝉动容地聆听着,和班婕妤相比,能与自己深爱的人共度中秋,她是多么的幸福啊,忽然好想好想永晞,今晚她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喜,让家人度过一个难忘的中秋团圆夜!

回到府里,紫蝉找来碧珠和如意两人当帮手,经过一番精心准备后,她兴冲冲地跑到书房,轻轻叩门后,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即推门而入。

永晞放下手中木简,诧异地盯着气喘吁吁的妻子,“出什么事了吗?”

紫蝉上前,拉住他的手摇晃道:“永晞,你跟我来。”

“怎么了?”

“哎呀,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她把永晞从椅子上拽起来,永晞好奇地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

出了书房门,看见如意笑眯眯地牵着小慈走向他们,“公主,我把小姐带来了。”

“好啦!永晞、小慈,你们听话,我叫你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才许看哦!”紫蝉边说边拉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往后花园走。

“娘,是什么事这么神秘啊?”

“嘻,待会儿你和爹爹就知道了……”紫蝉抿嘴笑了笑,“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紫蝉,这是……”永晞惊喜地握住她环在腰上的手,回头看她。

后花园的中央摆设了一个大香案,红烛高燃,桌子上摆满了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时令水果,西瓜还被切成了莲花状。

“过中秋节怎么能不吃月饼不赏月呢?!”紫蝉笑吟吟地端过食碟,“喏,这可是我亲手下橱做的,你们尝尝看味道如何?”“娘,这是什么呀?”小慈拿起碟中圆圆的小饼,好奇地端详着。

“这个呀叫月饼,以月圆来比喻人团圆,你瞧,它圆圆的像不像天上的月亮?”

“真的耶!”小慈点点头,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哇,好香哦,爹,是果仁的馅子,甜甜的好好吃哦!”

永晞深情而执着地凝视着妻子,刚毅的脸庞上划开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笑。他牵起紫蝉的手走到香案前,焚起三炷香递到她手中,“来,许个愿吧。”

接过他手中的香,紫蝉虔诚地朝月娘拜了拜,“我,木紫蝉,祈求月亮神保佑,希望我和夫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紫蝉……”永晞动情地拥住她,良久,喑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那么,约定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随即欢喜地扑进他的怀里,“永晞,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温柔地望着她,垂下头,以吻封缄。凉凉的秋夜,两颗相爱的心更加的契合。

小寒过后,天寒地冻,但将军府里的气氛却更加温暖,更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男仆、丫环们脸上都笑吟吟的,大家都从心里喜欢现在的女主人,因为她亲切的笑容让府里多了份生气,更因为将军夫妇间的恩爱改变了以往府里窒人的压迫感。而现在,紫蝉的笑容更甜更美了,她像温暖的和风,吹开了大家心中的花朵,尤其是永晞的。

府里的下人们都能看出将军的改变,以前的将军,长久以来都是严肃且难以亲近的,由于他长年在外征战很少回家,即使回来了绝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待在书房中,因此,下人们虽然崇敬他却也对他感到生疏。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当将军夫人搬入将军的院落后,将军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有朝气、有精神,对府里的人和事更有责任心了。那张严肃的脸上不时会出现笑容,这对于忠心耿耿的仆人们来说是多么的珍贵,他们为此更加敬重和爱戴他们的将军夫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紫蝉在永晞的指导下苦学防身术,几个月下来颇见成效,已经能够和他对上几招,这种表现让她得意极了。今早,永晞见天气阴寒,便取消了练功的计划,他和紫蝉留在房里,夫妻俩以下棋来当消遣。

“哈哈,这一局夫君又输了,罚一杯。”

永晞捏了捏妻子的粉颊,才赢了他两局,这小妮子就手舞足蹈起来,她恐怕不知道,他是故意让着她让她开心呢!

一旁服侍的碧珠抿着笑为乔永晞再倒酒,而如意则是在边上用小碳炉烤着栗子,并将烤热的栗子剥掉外壳放在小盘子上让公主和驸马爷享用,室内被栗子的香气和笑声烘得暖洋洋的,让人几乎忘了外面是天寒地冻的冷冬。

紫蝉为了增添下棋的乐趣,制订了许多的规则。其一是限定在一炷香的工夫里要下完一盘棋,若分不出输赢,那就以谁剩下的棋子多谁就获胜,而输的人就要自罚一杯!永晞的杯子里是酒,紫蝉的杯子里是茶,干杯只是为了有趣,因此杯里的酒或茶都只倒了小半杯。

夫妻两人边笑边玩,还有许多香甜可口的零嘴可吃,屋里的气氛热络又欢快,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永晞的眉眼细长,剑眉入鬓,认真思索的时候,脸上的光线温暖而明亮,紫蝉抬头看着正在和她对弈的丈夫,嘴角不自觉地弯成一个弧度。

最近这些天永晞很少上朝,总是待在家里。虽然他并没有说出原因,但想想便知道一定是因为王莽。新都侯王莽在朝中的势力愈加膨胀,使得以功臣为主要力量的保皇派遭到排挤。永晞作为其中的一员,虽然对外戚擅权着实气愤,但却有着更多的无奈。

紫蝉暗自叹了口气,唉,西汉注定是要在外戚专权下灭亡呀,否则像王莽这样骨子里矫揉造作,沽名钓誉的人,居然也能够浪得虚名,朝中大臣们真是识人不清啊。不过,这也是历史发展的轨迹,不可更改。但……她真的不要告诉永晞吗?

“在想什么?该你了。”永晞在她没有焦距的眼眸前挥了挥手,这几天她总是这样的心不在焉,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他不想提起朝廷发生的事就是怕她担心,可没想到还是让她担忧了。虽然她也配合着他什么都不提,可她的情绪都挂在脸上,一眼便能看清。这样心思纯粹的女子,令他既爱怜又放不下心。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明天皇兄召我进宫,不知道会有什么事?”算了,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吧,离王莽篡政的时间还早呢!紫蝉在心中暗忖。

“不用担心,皇上或许只是很久没看见你,很想你吧。我猜,不会有其他的事情了。”他的薄唇弯成一个微笑,拍拍她的手安抚道。

“希望如此吧,不知怎么了心头总觉得不踏实。”紫蝉望进那双满是温柔的黑眸里,借以寻求勇气。她的直觉一向是很敏锐的,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怎样刺激的事情。看来今天还是早点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有力气。

“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永晞抱起妻子,走进他们的卧房里。熄灯之前,他把她定在自己的怀里,毅然地宣告着心中的决定,“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他发誓这一生再也不愿意放开,他已经找寻到今生的归依。无论外界的风雨如何险恶,只要她在怀中,他就能够克服一切。

原来一个人将心思用在如何娱乐消遣上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刘骜一早召紫蝉进宫,原来是想让这个从小跟在他身边玩乐的妹妹,见识一下他的新发明——飞行殿。所谓飞行殿,看起来就是结构类似于宫殿,长宽各一丈的大型轿子。刘骜挑选出宫中体魄最强健的卫士,由他们用肩扛着快步疾行。紫蝉坐在“殿中”,只觉得风声灌耳,可以猜想飞行殿移动速度有多快了。对此,她感到有些好笑,原来刘骜是个喜好刺激的男子,不知如果他有机会来到现代,会不会成为飙车族?

陪刘骜用过丰盛的午饭后,紫蝉由老太监护送着出了昭阳殿,出门后她暗自松了口气,果真和永晞说的一样,刘骜召她进宫,只是问了问她生活的近况。当然,还用了整整一个上午和她讨论诗词歌赋,直到午饭都摆上桌了,才一脸不情愿地离开书房。

紫蝉想到自己的表现,忍不住地想笑。略说一些皮毛就被刘骜刮目相看,要是和他无所顾忌、酣畅淋漓地唱古谈今,他还不将自己惊为天人呀!好在她一直控制得宜,没有太过得意忘形。

沿着小路随意地缓缓前行,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麒麟阁。紫蝉仰起脖子,看着眼前高高的阁楼。听说这麒麟阁中藏有当年萧何丞相收集来的天下图籍,也有各地献上来的珍贵秘本。现在既然她来到西汉,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进里面看看,翻翻那些珍藏的书目!

她兴奋地想着,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这里简直令她眼花缭乱,目不胜睹。有竹筒、有黄绢、有白帛、居然还有丝纸!各样书籍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有钟鼎、有周籀、有小篆,也有汉隶。所有书籍分类别目,摆放得整整齐齐。

紫蝉忘情地沉浸在浩如瀚海的书籍中,她好贪心呀,每一本书都想一一翻阅一番,然后仔细阅读。因为这是皇家藏书,能够读到这么多的书,那真是千载难逢之机啊!

不经意瞥到前方书架前一个婀娜高挑的绿衣女子正着手整理书架上的书籍,只见她一头柔亮的秀发高高绾起,头发上没戴任何首饰,脸上也未施脂粉,看起来颇为素净古雅。这女子是谁呢?也是宫里的嫔妃吗?

刚刚放好了一叠书,那女子忽有所觉,蓦然转过身来,紫蝉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一下,下一秒,那道翠绿的香影移了过来,站在紫蝉面前。

“班若兰见过庆熙公主。”她低头欠身行礼。咦,姓班?莫非她就是班婕妤?!真巧啊,那天在长信宫没有碰面,今天反而在这里遇到了。

“你好!”紫蝉连忙回了个礼,然后细细打量起她。素白素白的肌肤,很沉静的姿态和神情。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清亮的不沾染任何俗尘的气息,眼珠漆黑无杂色,就像最纯粹的黑宝石。仿佛人世间的一切沧桑都在那双眼睛中一一沉淀,呈现出超脱于世的空灵。这样绝俗高雅又知书达理的女子居然会被刘骜所遗弃,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公主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此?”班若兰客气地问着,声音轻柔悦耳。

“我是顺路过来瞧瞧,你呢?”

“我喜欢麒麟阁的清净,除了陪侍太后烧香礼佛之外,便到这里涂涂写写,消遣时光了。”

“听闻班婕妤素以辞赋见长,可惜我只读过你写的《自悼赋》、《长信宫赋》和那首五言诗……”紫蝉望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庞,以及眉宇间深锁的忧伤,低声念出班若兰失宠遭冷落后所作的《咏扇诗》:“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你,竟然还记得……”班若兰眼里有着回忆,那眸光是极感伤的。

她曾被世人比作楚庄王的樊姬,德才兼备。如世人能预见未来,亦会把她比作后世的长孙皇后。只可惜,她遇人不淑。她是樊姬,可她的夫君决不是楚庄王。她是长孙皇后,她的夫君却决不是唐太宗。所有的怜爱宠幸都随着那身轻如燕的舞女入宫后戛然而止。山盟依旧情已逝。她独自一人守在长信宫中,看宫槐秋落,花开花败,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只是无奈与沧桑。紫蝉一股冲动由心而发,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在长信宫过得好吗?”

班若兰娇躯微微一颤,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多谢庆熙公主挂心,我……挺好,挺好的。”她连着说了两遍,似乎是想强调她过得真的很好,这个傻女人啊。

紫蝉为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感到揪心,一时间也没了看书的心情。她轻轻拍了拍班若兰的肩,“我一直都很钦佩你的才华,只可惜你误落在帝王之家,若是嫁于书香之家,定是天赐良缘。唉,可惜,实在可惜!今日相见,我们就是朋友了,如果……你有任何的难处,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庆熙公主……”班若兰双眉微锁,似有难言之隐。

“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欢迎你来将军府作客。”也罢,她从不强人所难,便不再追问。诚挚地提出邀约后,紫蝉向班若兰挥手告别,转身离开麒麟阁。

“庆熙公主,请留步!”班若兰叫住她,冲到她的面前,眼泪纷纷垂下,那模样说不出的委屈。

“你这是怎么了?有话慢慢说啊。”紫蝉很吃惊,搂着她的肩,轻轻拍拍拍。

班若兰抬起泪水盈然的脸,哽咽地说:“公主,我实在是、实在是孤立无援,请公主救我!救救我和我的孩子!”说完,身子一矮便向紫蝉跪了下去。

“啊?”紫蝉正掏出丝帕为她拭泪,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傻了眼。孩子,班若兰早已被贬入冷宫了,哪里来的孩子呀?!

天气在午后忽然转寒,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降下大雪。紫蝉跟着班若兰来到她位于长信宫内的院落,此处位于宫廷一隅,相对清静,守卫也少了一些。屋里布置得十分素雅,一扇屏风,一把古筝,一张棋以及一室的竹简,呈现出一种古朴淡雅的风格。班若兰交代贴身婢女们守候在屋子外,不许他人靠近,而后才叫紫蝉随她进入密室。

通往密室的通道很长,四面都铺着洁白的大理石,壁上燃着几盏蟠螭宫灯照明,即便如此,这条通道仍是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行走时,脚步声一下下地回荡在廊道里,分外清脆。通道的尽头是道门。血红色的门。门后可就是一切的秘密所在?

紫蝉出入长信宫多次,竟不知宫内还有如此的机关。班若兰一路默默无语,待她打开密室的大门,紫蝉看到了一个制作精巧的木制摇篮,夹杂着婴儿嘤咛的声音。班若兰婷婷地走到摇篮旁,轻柔地抱起一个包裹在锦绸中的纤弱身躯,她将面颊贴在那孩子的额头上,泪水始终荡漾在她的眼眶中,她回头看向呆若木鸡的紫蝉,“这是我和皇上的儿子……”

“呀,居然是小皇子!”既然这是她和刘骜的亲骨肉,为什么要将孩子这样隐秘地藏起来呢?紫蝉纳闷地走过去,从班若兰的怀里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过来,紧紧抱在怀中。班若兰纤指一挑,轻轻拨开锦绸,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一双眼睛已经睁开,精致的五官与刘骜十分相似。

“公主,这孩子不能再留在宫里了,若公主有心护住皇室血脉,请务必将孩子安全带出宫去!”她低头爱怜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排阴影,“赵合德杀害许美人及曹宫女的孩子,在后宫中已经不是秘密了,若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也会……”班若兰哽咽难语,含泪的双眸恳切地瞅着紫蝉,“我好害怕,真的好怕!”

“天哪!她居然会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紫蝉怒不可遏地叫道,“赵合德都已经集千般宠爱于一身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不择手段?!”

班若兰叹息着说:“赵合德虽一直蒙皇上宠幸,但就是没有怀孕,因此十分担心别的宫妃怀孕夺宠。赵飞燕更是害怕别的嫔妃怀孕生子,威胁后位,所以只要后宫中有人怀孕,赵氏姐妹就千方百计毒害……”

“那你和其他的嫔妃为什么不向皇兄揭发她们的恶行?!”紫蝉不解地抬眸。

班若兰的眼神愈发哀伤迷离,“皇上……皇上对这事心知肚明,却无力制止呀……”

世上居然有如此懦弱的男人,竟然惧内到这种程度!紫蝉激动起来,忿忿不平地骂了句。

“庆熙公主,我在这深宫里孤立无援,而今为了我的孩子只有孤注一掷。倘若今天公主救得我孩儿脱险,班若兰没齿难忘,来生愿肝脑涂地报答公主对我母子的大恩!”说着又向紫蝉跪了下去,猛磕起头来。

“呀……快别这样!”紫蝉慌忙将她搀扶起来,“你这一生已经够苦了……”她记得这位洁身自好的才女,生时已被薄幸的刘骜所遗弃;刘骜死后,也只落得为其守陵的下场。唉,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那,公主是答应我了?”班若兰语调微颤,充满冀望地瞅着紫蝉。

“是,你放心吧,我用我的性命担保这孩子的安全!”紫蝉点点头,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私自将皇子带出宫,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君?不管了,无论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被扼杀于宫闱间黑暗的权力斗争中。永晞,也一定会支持她的做法吧!

苍穹间悄悄落下柔软洁白的雪花,天气变得更冷了。

“不用送了,你跟着我反倒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紫蝉从班若兰的手里接过孩子,不忍再看一脸凄楚的她。母子间的生别离,令紫蝉也红了眼眶。

“我会像对待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好好教养这个孩子的,你……回去吧。”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紫蝉咬了咬牙,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沿着小路走出去很远,紫蝉还是忍不住回眸,只见班若兰仍旧倚在屋门口,她的头靠在墙壁上,壁灯的光晕淡淡地涂染在她的发际肩头。屋里的灯光烘托在她的背后,使她看来像凌空而立的一个剪影,那样子又庄重又轻灵又虚无缥缈。

“孩子,你娘为了你不容易呀,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紫蝉深吸了口气,更加抱紧怀中的婴儿。

“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本宫站住!”一声清脆的娇喝拦住了紫蝉的去路,只见赵合德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十几个宫女簇拥在她周围,她朝着她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立即心领神会,横身挡在木紫蝉面前。

想仗着人多欺负她?!赵合德或许忘了,这里是长信宫,不是她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

“恕我失礼了,赵昭仪。”紫蝉从容不迫地向她行礼。

“哼!”赵合德鼻孔里哼了一声,在瞥见紫蝉怀中的婴儿时,一双美目顿时变得尖刺锐利,“这孩子,……这是谁的孩子?”“你猜猜看?”

“本宫没心情和你逗乐,快说,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紫蝉本来不想搭理她,转眼看向四周,却收到赵合德眼中的杀气!十分吓人的杀气!

“喂,你瞪着我干吗?!这是我和永晞的孩子,今天进宫就是特意带孩子来给母后瞧瞧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紫蝉随口扯了个谎,心里对自己的镇静自若钦佩不已。

“哦?本宫还未听说你有孕,孩子就已经生下来了?!”赵合德将信将疑,犀利的目光来回在紫蝉脸上巡视。

若再被她逼问下去,形势就很被动了,紫蝉在心里焦灼地思索着对策。先声夺人,或许是个可行的方法吧。

“赵合德!本公主的事也需要一一向你报告吗?你和你姐姐再怎么权倾后宫,也管不到本公主的头上!”紫蝉说到这儿,一股无名之火突然蹿上心头,她愤怒地抬高音量:“你指使他人害我坠马的事情我都不予追究了,此时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赵合德大惊失色,她涨红一张俏脸,驳斥道:“你……你简直是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与你坠马一事有关?”

“哼,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好,我是没证据。”紫蝉蔑视地瞟向赵合德,心中充满了对她的鄙夷,“那么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孩子不是我的呢?”紫蝉瞪了一眼面色青白的赵合德,不待她发威,转身准备绕行离开。

“你……你……来人啊,将庆熙公主给我拦下!”赵合德气得浑身发抖,她不顾形象地冲着宫中的侍卫尖声叫道。

紫蝉双目冰寒,缓缓走下石阶,冷声开口:“谁敢阻拦本公主的去路?!诛无赦!”刚刚围上前来的宫中侍卫都被她这突来的气势吓住,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紧搂住怀里的婴儿,紫蝉扭过头狠狠地盯着赵合德,看得赵合德心惊胆战,“赵合德,我念你今后的下场也挺凄惨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既往不咎了。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若真惹恼了本公主,闹到太后那里去,坏了你的身份就不好了!”紫蝉端出太后出言恐吓。现在王氏专权,她又是太后的女儿,想必赵合德还没有这个胆量在太岁头上动土吧。

“你……哼!今日暂且作罢,我不会饶了你的!”赵合德狠狠地瞪了紫蝉一眼,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紫蝉望着赵合德一干人远去的背影,从胸臆间长吁一口气,竟觉得双腿发虚,几乎要瘫软在地。鹅绒般的大雪由苍穹间纷飞而下,染得长信宫内一片苍茫,霜雪积盖在树梢,空气似乎也被冰冷寒意给冻结了。紫蝉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这孩子将来不简单,竟没有被刚才的吵闹声吓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灵动地看着她。

擦了下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紫蝉快步离开了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