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夜话Ⅱ：血肉之躯（下）
前情请看《刑侦夜话Ⅱ：血肉之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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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宿对于市局刑侦队来说，又将是不眠夜。由于人手紧缺，不少已经下班的警员，又被一个个急电召回来。
程实趴在会议室的长桌上，睡眼惺忪地听艾笙讲案情，当他听到尸体的惨状时，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有余悸道：“小艾姐，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艾笙摇了摇头道：“这两次你都没赶上去现场，如果你亲眼看到，就会恨不得立刻把凶手抓起来判刑。”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梁栋和陈海峰一前一后走进来。二人刚与局长通完电话，经过上级的商讨，决定对外公布部分案情，提醒市民加强警惕。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梁栋坐到主位，直奔主题，“孙娇，本市人，十六岁，刚上初一。父母是在昨天晚上发现女儿失踪的，但是孙娇的年龄不排除离家出走的可能性，警方有协助寻找，今天晚上才正式立案。”
陈海峰把U盘插进笔记本，打开投影仪播放现场拍摄的照片及法医鉴定等。众人熬到将近凌晨三点，腹空头晕，看着血腥的残肢不由阵阵翻胃。
陈海峰捡重点说了一遍，继而点开监控视频道：“现在分析抛尸现场，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
会议室陷入沉默，半晌程实怯怯地举起手，仿佛在大学讲堂里发言一般，谨慎道：“这个摄像头挺明显的，凶手应该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抛尸？”
“问得好。”陈海峰挑起拇指，给了程实一个赞赏的眼神，“我们怀疑凶手是故意选择蓝梦酒吧的。”
这下程实接不上了，茫然道：“为……为什么？”
梁栋哼了一声，简直不忍直视这个愣头青般的下属，黑着脸道：“要是知道原因，早去抓人了。你这小子，读书读傻了吧。”
程实闹了个大红脸，陈海峰叹口气道：“按照这个推测，凶手应该是去过蓝梦酒吧。毕竟后门偏僻，寻常人不会往这里走。老板对死者没有印象，只能根据酒吧内部的监控一点点往前查。”
程实不敢再随意开口，但实在耐不住好奇，一咬牙道：“副……副队，你的意思是，凶手知道这个地方偏僻，但不清楚后门有监控，所以才暴露了自己？”
陈海峰顿时无奈了，目光复杂地看着程实。他压根没解释到监控这里，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领悟出这么个意思的。
倒是艾笙转动手中的钢笔，凝神道：“不对，凶手既知道有后门，又清楚外面是工地，肯定是亲眼看过了。再者说，没有人会选择拉着一箱子死沉死沉的碎尸去陌生的地方瞎转悠，她一开始就目标明确。”
“我赞同你的说法。”陈海峰点了点头，继续道，“凶手是故意把自己暴露在摄像头下的，但光从监控上看，凶手全程低垂着头，完全拍不到脸。警方只能看到抛尸的过程，却无法得知她的身份。”
艾笙叹了口气，烦闷地抓了抓短发：“这人图什么呢？”
梁栋始终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安静地听完，最后才点头道：“不错，都有长进。海峰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但有一点，凶手或许不是故意，而是无所谓。
“你也说了她是全程低头，拍到了又能怎样？选择蓝梦酒吧，无非三点因素，第一，这里偏僻；第二，凶手对蓝梦酒吧有特殊情怀；第三，离凶手住的地方近，但这附近除了创业园就是公路，最近的住宅区也有两公里，可以排除了。重中之重是第二点，需要大家调查清楚。”
陈海峰忍不住在心里鼓掌，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艾笙歪着头，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地眨动，轻咬嘴唇道：“既然距离远，一路拉着行李箱来抛尸的可能性不大，凶手应该是借助了某种交通工具。”
梁栋略微仰首，看向陈海峰，示意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后者略一沉吟，把监控视频倒回去，定格在凶手离摄像头最近的画面，说道：“大家注意看她穿的鞋子，目测鞋跟有五厘米。自己骑车、开车的可能性都不大。要么另一名凶手开车，要么她打车独身前来。”
梁栋和陈海峰的意见一致，只补充道：“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排除后者。可惜从土路出去后没有摄像头，谨慎起见，还是联络一下出租车公司和打车软件，难度是有的，大家尽量调查吧。
“最后一点，陈沫生前曾被疑似凶手的人跟踪过，我们也怀疑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同理，目前线索不多，先从孙娇的社会关系入手查起。”
案情分析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正巧有警员敲门说死者孙娇的家属到了。梁栋宣布散会，各自去调查，带着陈海峰和艾笙去见被害人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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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娇的家属已经去过法医室，尸体虽然做了简单处理，但乍看之下仍旧凄惨瘆人。孙母伏在解剖台上，几乎哭得背过气去。
“凶手……凶手是谁？我要杀了那畜生！”孙父眼眶猩红，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
陈海峰三人正巧走到法医室门外，听到孙父的怒吼，艾笙吁了口气道：“跟陈沫的父亲比起来，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梁栋推门而入，自我介绍道：“孙先生，我是刑侦队长。人死不能复生，当务之急是抓到凶手，警方需要二位的协助。”
孙父扶起妻子，看上去稍微冷静了些，抹把眼泪道：“您说，我们一定配合。”
梁栋点了点头，本想带着二人到办公室谈，孙母却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女儿。最后陈海峰只得从隔壁又搬了几把凳子来，众人挨着孙娇的尸体坐成一圈。艾笙几乎就贴着解剖台，背后阵阵发凉。
待众人都坐好，梁栋率先开口道：“请你们尽量详细地重复一遍，孙娇失踪当晚的事发经过。”
孙父闭了闭眼，颤声道：“昨天晚上吃过饭，娇娇说要去同学家做题。那孩子我们是见过的，住得也不远，就嘱咐她早点儿回来。”
“可将近八点半的时候也不见人影，电话关机，我和她妈就着急了。跟班主任要了同学电话，打过去一问才知道，娇娇根本就没去过。”
陈海峰在本上记下重点，又仔细询问道：“孙娇是几点钟从家离开的？”
“六点多吧。”孙父想了想，肯定道，“不超过六点半。”
陈海峰道：“那孙娇在离家前，你们有没有闹过不愉快？”
谁知孙母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凶狠地瞪着众人：“没有！不是我们逼她离家出走的！我的孩子死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却总来怀疑我们！”
孙母火气来得突然，孙父忙把妻子按住，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又朝众人解释道：“唉，你们的问题昨天派出所也问过了……娇娇跟我们两口子都很亲，虽然青春期的女孩多少有些叛逆，但绝对不会离家出走。”
不是离家出走，那就是中途发生了意外。孙娇撒谎说去同学家，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实话实说父母不会同意，所以才编了个瞎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陈海峰摸了摸下巴，尽量不去刺激孙母，低声道：“孙娇有早恋的情况吗？”
“我不知道。”孙父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迷惘，蹙眉道，“应该是没有吧。”
梁栋点了点头，示意陈海峰可以了，起身道：“孙先生，接下来带我们去家里看看吧。当然，您太太可以留下来。”
孙母巴不得多陪陪女儿，只推着丈夫站起来带警方回家。孙娇的家在海东市北边，地段好，属于学区房。
众人坐电梯上了三层，孙父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饭菜闷久了的难闻气味。孙父站在毫无人气的客厅里良久，抹了把脸道：“我们从昨天晚上一直找到刚才，孩子妈给娇娇留的夜宵还没来得及收……”
孙父说不下去了，哽咽片刻，摇头道：“娇娇的房间在最里面，你们去看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最令人悲伤且无奈的事。男人此刻更需要独自喘息的时间，梁栋朝陈海峰和艾笙招了招手，三人走进孙娇的房间。
十六岁的女孩比陈沫成熟了不少，屋内被收拾得整洁干净，看不到幼稚的公主裙和布娃娃。陈海峰注意到桌面上精致的动漫手办和贴纸，挑眉道：“看来孙娇也喜欢这些。”
艾笙则走到梳妆台前，戳了戳口红道：“都学会化妆了，现在的孩子真早熟……等等！”
“怎么了？”陈海峰立刻道。
艾笙拿起放化妆品的收纳架，仔细端详片刻：“两边都有东西，中间却空了个格子，孙娇带了支口红……或许还不止，睫毛夹在，睫毛膏却不见了。还有眼线笔，桌上的假睫毛也被撕走了两对儿。”
艾笙深吸一口气，蹙眉道：“大晚上的，孙娇却准备了一整套化妆品出门。”
梁栋在床边蹲下身，从木地板上捏起一团灰尘积成的脏东西：“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只有这里脏了，灰是从床下带出来的。”
说罢他打开手机电筒俯身查看，只见床下堆满了各种袋子，靠近边缘的地方空了一块。从四周落灰的形状判断，应该是个不小的手提袋。
梁栋把其他袋子拖出来，陈海峰立刻去问孙父：“昨晚孙娇出门之前，是不是拎走了一个包？”
“什么？”孙父茫然地走过来，摇头道，“当时我们都在忙，没留意。”
梁栋把袋子拆开，从里面拎出一件花哨的衣服。那衣服与平时出门穿的不同，倒像是动漫人物的服装。
孙父皱了皱眉：“这是娇娇的什么……什么考司服？”
“cos服，扮演动漫人物穿的。”艾笙解释道，“我们大学时候就有cosplay社团，她们经常穿着cos服拍照。”
孙父连连点头道：“对对！娇娇就喜欢这些，上周还和同学去了漫展。”
这下就有眉目了，陈海峰捋清思路，说道：“孙娇昨晚带走了化妆品和衣服，谎称去同学家，其实是去拍照了。那么她打算去见的人中，至少有一个会摄影，更大的可能性是和摄影师约好了。”
众人陷入沉默，事实上装尸体的行李箱中并没有发现手机或随身物品，但警方已经从通信公司查了记录，孙娇昨晚并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显然，他们是提前约好的。
“您说孙娇上周去过漫展？”艾笙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很快找到一条新闻，凝神道，“樱花动漫节，3月28号上周日，就在海东市创业园区内举办的。”
蓝梦酒吧就在创业园附近，而凶手抛尸的地点就在酒吧后门。
陈海峰三人对视一眼，梁栋起身道：“孙先生，我们要把您女儿的电脑主机搬回警局，调查她的聊天记录。”
孙父十分配合，只要能抓到凶手，让他做什么都绝无二话。
密码难不倒警方，三人把电脑搬回刑侦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登录了孙娇的QQ号。消息提示不停闪动着，然而挨个儿查下来，却没有人在昨晚约了孙娇。陈海峰打开一个最活跃的海东市cos群，清一色都在讨论动漫节的事。
艾笙凑过来看了看：“他们说的是明天，看来明天还有漫展活动。”
“……好的，我了解了，谢谢你的配合。”程实挂断电话，快步朝三人走来，“我先问了陈沫的父亲，他说不清楚。倒是小饭桌的任莹老师想起来，陈沫曾跟她说过自己爱去漫展。”
梁栋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凌厉，敲了敲桌面道：“两名被害人，都喜欢动漫也去过漫展，孙娇临死前疑似约了摄影师见面。”
“队长，你怀疑凶手是在漫展上选定目标的？”艾笙说着，忍不住瞥向陈海峰。按照后者的推测，陈沫是跟着熟人离开，警方的调查方向也一直是被害人的亲朋好友。
梁栋摆手道：“你不用看他，海峰的推测也没错。既然都喜欢这些，又能把孙娇约出来，凶手有很大可能和她们是认识的。”
“看来，明天的漫展咱们也要去凑凑热闹了。”
13
刑侦科办公室内，艾笙低着头，脸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上学起，多少年过去了，她就再没穿过这么……这么可爱的裙子！
办公桌后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偷看，艾笙个子不高，穿上警局紧急找来的洛丽塔洋装后，整个人娇小可爱，倒像是还在念书的学生。
“我这样，真的不会引人怀疑吗？”艾笙蹙了蹙眉，警方决定利用漫展的机会引蛇出洞，既然凶手喜欢布娃娃，那就打扮成这样引起注意。
程实挠了挠头，憋笑道：“小艾姐，你要是把脾气收一收，我肯定被你骗过去了。”
陈海峰勾了勾嘴角：“确实和平常的你不太一样。”
梁栋抬手看表，示意众人都别闹了，正色道：“差不多出发吧。小艾不用紧张，有人接近你的话不要打草惊蛇，海峰会扮成摄影师混在人群里。”
春日祭动漫展在市中心的会展大厅举行，可以说是上半年最热闹的大型漫展。将近两千平方米的厅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只让人看花了眼。
警方分成四队，守住东南西北四个门。漫展上多是念高中、大学的孩子，也有不少年轻人，三五成群，两两结伴。陈海峰和艾笙故意保持了一定距离，装作不认识般各自混入。
不多会儿，一个肤色黝黑，身材发福的摄影师靠近艾笙，目光猥琐道：“美女，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不……”艾笙深呼吸，话到嘴边一转，放缓声音道，“也不是不行。”
她左顾右盼，学着其他coser的样子摆好姿势，勉力挤出一个微笑。艾笙长得好，附近的摄影师们仿佛觅食的动物般，呼啦一下扛着长枪短炮围上来。呈扇形散开，各自调整角度，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快门声。
更有过分的直接匍匐在地，也不知道是拍人还是拍什么。艾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下意识去拽及膝的裙底。
陈海峰看到这一幕，黑着脸走过来，假装没看到般一脚踩在摄影师的小腿上。那人嗷地跳起来，骂骂咧咧想吵架。陈海峰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精壮结实，和这宅男般的摄影师一比，从气势上就压倒了半分。
“不好意思，没看到。”陈海峰面无表情道。
摄影师吃了个哑巴亏，灰头土脸地走了。艾笙松了口气，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很快各自转开。
不少摄影师主动和艾笙交换联系方式，后者按照计划，来者不拒地配合着演戏。趁艾笙去洗手间补妆的工夫，陈海峰便顺路去男厕放水，一个穿着女仆装的长发姑娘大摇大摆走进来。
陈海峰一怔，手忙脚乱拉好裤子，只见那姑娘神色自然地往隔壁一站，刷地掀起裙子。陈海峰抽了抽嘴角，这人竟是男扮女装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女装大佬？
经过这个小插曲，接下来倒是没再发生意外。直到黄昏时分漫展结束，艾笙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早就注意到你了，人很漂亮，想给你免费拍套写真，感兴趣的话西门外见。”
艾笙皱了皱眉，按理说凶手不会选人多的地方下手，但也不排除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接近陈沫、孙娇，取得二人信任的。艾笙看到不远处假装低头摆弄相机的陈海峰，决定去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西门离车站较远，几乎没人从这里走，因此很是冷清。艾笙攥着手机四下张望，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朝她招了招手，迎面走来。
“是你给我发的短信？”艾笙摆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问道。
男人看上去很成熟，脖子上挂着相机，刘海盖住眼睛，清秀而阴郁。他歪头打量艾笙，半晌轻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艾笙心下反感，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说了名字。男人伸出手去摸艾笙的头顶，后者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男人也不生气，挑眉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像个精致的娃娃。”
艾笙心中一动，男人继续道：“你知道拍一套写真很贵的吧，我可以免费帮你拍照。但是现在很晚了，得去酒店这种光线好的地方拍。”
这家伙看起来就像个拐骗未成年少女的变态，但他提到了娃娃，艾笙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故意试探道：“你很喜欢娃娃吗？”
男人怔了片刻，继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我很喜欢。”
艾笙瞥了眼不远处监视他们的，刑侦队的伪装车，决定跟这个男人走：“那……好吧，但是我不能太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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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笙前脚跟着男人上车离开，后脚陈海峰就跳上梁栋的车，把相机摘下来往旁边一扔，蹙眉道：“艾笙跟他走了？怎么回事儿？”
警方的车保持十几米的距离跟在后面，梁栋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提电脑，头也不抬道：“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疑点，放心，小艾身上有追踪器不会跟丢的。”
十来分钟后，汽车拐了个弯开进酒店，梁栋示意司机不要跟太紧，先停在路边等一等。又过了片刻，众人才到前台亮出身份，顺利拿到男人所开房间的备用门卡。
再说另一边，艾笙跟着男人进屋，低垂着头绷着身子站在门边，继而故作紧张道：“我去补补妆。”
她飞快跑进卫生间，反锁上门，掏出手机给梁栋简短地交代了一下情况。微信刚发送出去，男人就在外面敲门道：“好了吗？”
艾笙深吸口气，推门出去，只见男人手里拿着一听打开的可乐，递给她道：“渴不渴，喝点儿东西。”
艾笙心中警惕，摇头道：“谢谢，刚补完口红，不用了。”
男人冷下脸，面色不虞地盯着艾笙：“怕我给你下药还是怎么着？呵呵，装什么纯情啊！脱衣服吧，你还当真的有免费拍照？”
艾笙索性也不装了，皱眉道：“你用这招骗了多少女孩？”
“骗？”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侧头打量艾笙，“不会还是个雏吧？你们这些学生出不起钱肉偿，都是圈里默认的事。”
话到这里，艾笙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人不是凶手，只是个心术不正的骗子。她甩了甩手，骨节捏得嘎嘣响，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找到发泄对象，咬牙道：“单纯喜欢动漫，洁身自爱的女孩多了去了。就是你们这种人，带坏了风气。”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艾笙就挥起拳头照着他的脸砸过去。别看她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揍得男人鼻血横流，整个人都蒙了。
艾笙打开房间门出去，梁栋等人果然守在走廊里，她摇了摇头，失望道：“队长，不是他。不过这家伙意图强奸未成年少女，带回去留个案底也好。”
“辛苦了。”梁栋拍了拍艾笙的肩膀，刑侦队的警员进去把人押出来，顺手拎起桌上的相机。
警方做足了安排，却空手而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难免失望。艾笙还穿着洛丽塔洋装，跟梁栋请了假，准备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警局。
“我送你吧。”陈海峰跟上来道。
“没关系，我打辆车走。”艾笙眨了眨眼，笑道，“谢谢副队长，刚才在漫展上，你那一脚踩得好。唔……男友力爆棚。”
艾笙挥了挥手，说着“一会儿警局见”，径自坐电梯下楼去。
然而直到三个小时后，艾笙还不见人影，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众人才觉得不好，可能是出事了。
梁栋脸色铁青，这件事说起来大家都有责任。漫展上毫无收获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再者艾笙是个身手不错的女警，只是回家换个衣服而已，谁也没想到会出事。如果换个普通人去当诱饵，警方肯定会把人安安全全送回去。
程实哭丧个脸，垮着肩膀道：“凶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小艾姐的？”
“肯定是在漫展上。”陈海峰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道，“艾笙不会单独行动，如果有人打电话约她，肯定会及时报告。那么，她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偷袭了？”
程实震惊道：“也就是说，凶手一直跟踪小艾姐？那……小艾姐警察的身份有没有暴露啊！”
梁栋捏着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不好说。已经让人去调酒店外的监控了，要查清楚她离开酒店后上了哪辆出租车。”
片刻后，一名警员拿着U盘快步走近会议室，插在电脑上。众人紧张地围过来，只见视频中艾笙从大堂出来，左右张望，继而往院门口走。
“她准备去马路边打车。”梁栋切换到保安亭上的摄像头，艾笙果然站在路边张望。
然而下一刻，一个背着双肩背包，戴帽子的男人靠近艾笙。男人戴着口罩，分辨不出年龄，只从身高体型看，和陈沫案发现场出现在监控里的凶手很相似。俩人凑近交谈了几句，紧接着艾笙竟然跟着他离开了。
陈海峰按下暂停键，摸了摸下巴，蹙眉道：“艾笙认识这个人，但关系不熟。”
“副队，你怎么知道小艾姐跟他不熟？”程实茫然道，“不熟的话为什么要跟他走？”
陈海峰指了指画面，解释道：“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前一后。这条路很宽，周围也没什么障碍物，如果是亲密的人会挨得很近，熟悉的人出于尊敬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并排走。只有认识但不熟的人，才会像这样一前一后。”
梁栋点了点头，稍一思索道：“他完全没有引起艾笙的警觉，如果是警方的怀疑对象，艾笙这个时候是自由的，在跟上去的同时会给我们发消息。也可能真的是碰到认识的人了，不管是谁，我们都要尽快找到他。”
梁栋当机立断，决定和陈海峰再回趟酒店，看看能不能从看门的保安那里问出什么。
“天已经黑了，如果两个小时内我们还没有找到小艾……”梁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凶手既然绑走了艾笙，就绝不会让她活下去。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程实和艾笙的关系很好，后者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照顾。艾笙出事后，程实的心简直是放在油锅上煎熬。他烦躁地回到工位上，突然注意到桌子上有部单反相机。
程实反应过来，这是试图诱骗艾笙去酒店的男人，被押回警局时同事顺手带来的。想到这里面还有艾笙的照片，就让他怄气。
程实挨张删过去，突然动作一顿，停在选择界面。继而把照片放大，凑近了仔细看。
这张照片里，艾笙刚从卫生间出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穿着cos服的女生，视线停留在艾笙身上。
她是谁？看起来……有点儿面熟！程实敲了敲脑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小程？”
程实扭过头，罗鸣正站在他身后，皱眉道：“梁队呢？”
“去找小艾姐了。”程实说完，才反应过来罗鸣大概还不知道艾笙失踪的事，忙讲了一遍事情的始末，问道，“罗大哥，你怎么来了？”
罗鸣摇头道：“别提了，陈沫的尸体已经在法医室停了三天，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我来问队长是不是让她家人领回去火化。”
陈沫？程实灵光一闪，继而瞠目结舌地看向照片，不敢置信道：“天哪！我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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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公路上飞驰，陈海峰脸色阴沉，握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把皮套捏出一个印子来。
梁栋瞥了眼自己的副队长，突然道：“不是你的错。”
陈海峰明白梁栋指的是什么，但后者并不清楚自己经历过什么。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人，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艾笙还年轻，不该把生命结束在这里。
他眼中闪过痛苦，自责道：“如果我坚持送她回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梁栋蹙眉，拍了拍陈海峰肩膀，摇头道：“别这么想，如果早知道，我根本不会让艾笙执行这个任务……”
梁栋话没说完，手机就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程实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连开车的陈海峰都能听到。
“队长！今天的漫展陈冬也去了！”
“谁？”梁栋怔忪片刻，倏然反应过来，挑眉道，“陈沫的哥哥？”
“对！咱们抓回来的那个摄影师，相机里偷拍了很多小艾姐，我删照片的时候看到了陈冬！”
陈海峰微微侧目，盯着手机凝神道：“不可能，我一直在艾笙身边。既然他出现在照片里，那我肯定会注意到。”
“因为他今天是个女人……不对……哎呀，队长你快看微信，我把照片发过去了！”程实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楚，急声道。
陈海峰打开双闪，把车靠边停下，凑过来看梁栋的手机。
照片里，艾笙从洗手间出来时，身后确实跟着一个长发女人。只不过她穿着cos服，化了妆，一时间无法和印象中已经有些模糊的陈冬联系起来。
梁栋翻到下一张图片，是陈冬的证件照，此时再看，两人的眉目确实长得一模一样。如果陈冬刻意降低存在感，别说陈海峰，恐怕连一同进了洗手间的艾笙都认不出来。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陈冬能打扮成这样。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梁栋又把照片来回对比着看了几遍，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妹妹刚去世，凶手还没抓到，谁会有心情去玩。而且穿着女装，他是异装癖吗？”
陈海峰从兜里摸出烟点上，艾笙不在这里，也没有人再去管他抽不抽烟：“异装癖没什么，关键是他进了女厕所。要么陈冬从心理上就认为自己是女性，要么……他是为了接近艾笙。”
二人对视一眼，梁栋指尖冰凉，蹙眉道：“我想到了一件事。”
“案发现场的监控。”陈海峰咬牙道，“如果凶手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为了打乱警方调查，在酒吧抛尸时故意男扮女装……”
那么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梁栋立刻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假设艾笙在酒店外遇到的是陈冬，不管后者编了什么理由，艾笙都会毫无警惕地跟着他离开，且不会通知咱们。”
“陈沫是他妹妹，那孙娇呢？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陈海峰思绪飞转，对着还没挂断电话的程实道，“他们年龄相仿，你立刻去查孙娇和陈冬念的是不是同一所学校。”
程实动作很快，只要知道姓名，登录系统就可以查到基本信息。电话里噼里啪啦一阵打字声，片刻后程实颤声道：“是同一个学校。”
陈海峰觉得自己仿佛在玩猜谜游戏，找到了关键点后，其他的线索就能逐一串联起来。
他说道：“是哥哥的话，陈沫一定会主动离队。这也就解释了警方为什么没从孙娇的通讯记录里翻到任何约定见面的信息，他们完全可以在学校里商定。”
现在回想起来，陈冬的身形和案发现场监控里的凶手确实十分相似。前两天在楼下见到追出来的陈冬时，他的言谈举止也比一般男生要柔和。
事情的发展匪夷所思，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梁栋费解道：“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妹妹？”
陈海峰回忆起陈冬的父母，一个冷血一个疯癫：“或许跟家庭有关。”
“总之，要先把陈冬找到。”陈海峰调转方向盘，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是我们搞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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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赶到陈冬家时，已将近晚上九点。梁栋只敲了两下，防盗门就被大力拉开。
陈冬的父亲陈光鑫慌急地看向楼道，见来人是陈海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继而皱着眉，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
陈海峰拉住门把手，防止陈光鑫突然关门，沉声道：“你儿子在家吗？”
“不在。”陈光鑫看起来有些烦躁，语气生硬道，“这两天他去同学家住了，如果你们是来找冬冬，那就请回吧，明天我会带他去警局。”
梁栋伸脚卡住门，不由分说推开陈光鑫，跻身而入：“我们要进去查看，请你配合警方调查。”
“你……你们这是私闯民宅！”陈光鑫拽住梁栋，气急败坏道，“搜查令呢？我要看搜查令！”
梁栋钳住陈光鑫的手，黑着脸道：“陈先生，警方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儿子杀人行凶。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我也可以告你妨碍调查。”
陈光鑫怔了一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什么？你说谁杀人？”
说话的工夫，陈海峰已经把三居室搜了一遍，朝梁栋摇了摇头。陈冬确实不在家，而且不止少了他一个。
“你妻子呢？”陈海峰问道。
陈光鑫目光闪躲，飞快道：“出去了。”
“去哪了？”陈海峰冷着脸上前一步，逼近陈光鑫，“你妻子情绪不稳定，怎么会让她单独出门。”
“我……我不知道。”陈光鑫眼睛里布满血丝，强装出来的镇定终于崩溃，大声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原来不久前陈光鑫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却发现妻子不见了，只有手机还放在仍有余温的床上。界面停留在短信编辑里，她说想出去走走，让陈光鑫不要找自己。
“萍水不会离开这个家的！”陈光鑫嗓音沙哑，叫着妻子的名字道，“我一直给她灌输陈沫还在的假象，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她确实不是自己走的。”陈海峰从陈沫的卧室走出来，面色凝重道，“你女儿的卧室被人翻过了，衣柜里乱七八糟，床上的娃娃也都不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冬应该回来过，并且带走了自己的母亲。”
“冬冬？”陈金鑫突然想起了什么，死死盯着梁栋道，“你刚才说，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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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市的夜晚喧嚣而靡乱，陈海峰把车开得飞快，要不是车顶闪着临时应急的警灯，交警早就追上来开罚单了。
梁栋对照着手机导航，示意陈海峰在下一个路口右转，大概再有十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这是陈光鑫能想到的，自己儿子可能会躲藏的去处。
轿车在一片危楼前停下，附近居民大多已经搬走了，只有少数钉子户还在死扛。四周只余几盏路灯还散发着昏暗的光，寂静而死气沉沉。
再往前车就开不进去了，只能步行一段距离。梁栋跳下来，按灭手机：“分开行动，找8号楼。”
陈海峰点了点头，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中。
这里是陈家原先住的老楼，虽然他们几年前就迁进了新家，但赶上政府拆迁，租客也在两个月前搬走了。
如果陈冬要找一个既偏僻又方便杀人的隐蔽住所，这里就是最佳选择。
8号楼在第二排的最末端，正巧是陈海峰寻找的方向。他抬头看了看黑着灯的三层，悄无声息地顺着老旧楼梯爬上去。
302室，少年正弓着身点燃最后一支蜡烛。衣服随着他的动作紧贴后背，包裹出少年凸起的脊柱。他太瘦了，烛光下显得苍白而病态。
艾笙动了动被绑紧的双手，嘴里塞着布团，视线忍不住向一旁瞥去。
在酒店外遇到陈冬时，少年告诉她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并且向她展示了手臂上被父亲抽打出来的淤青。
艾笙见识过那对父母的不正常，便信以为真，劝少年跟她回警局，再想办法联系本市的福利机构。陈冬感激地答应艾笙，并恳求她先陪自己去以前的旧家拿一些妹妹的遗物。直到艾笙站在空空的屋子里，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陈冬便用早已准备好的乙醚将她喷晕过去。
再醒来，屋子里多了另一个女人。艾笙看看和她待遇一样的陈冬的母亲，又看看背对着她们的陈冬，心底阵阵发凉。
刑侦队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但是他们能找到这里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少年会这么恶毒狠辣。
陈冬点燃最后一根蜡烛，松了口气，直起身盯着周萍水。那目光晦涩难懂，似乎带着点儿哀伤，又透出股疯狂。
他拎起地上的连衣裙，兀自盯了一会儿，哂笑道：“你看，我把你最喜欢的带来了，小时候你不是经常给我穿这件裙子吗？”
周萍水的目光原本迷惘而呆滞，看到裙子时突然激动地呜呜起来，奈何嘴里堵着东西，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笙看着这对病态的母子，知道自己必须要自救了，否则角落里堆放着的刀和锯子，很快就会招呼到她身上。
“呜呜呜……”艾笙拼命用脚跺着地板，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陈冬歪着头盯了会儿艾笙，走过去把她嘴里的布团扯掉：“警官，你是个好人。但是你不该穿着那件衣服去漫展，本来我的目标不是你。”
艾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尽量放缓声音道：“陈冬，现在放了我们，一切还不晚。”
“放了你？”陈冬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蹙眉道，“你在开玩笑吗？我准备了这么久，就为了今天晚上。”
艾笙不敢太过刺激他，又必须弄清楚陈冬这变态的杀人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小心措辞道：“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孙娇？”
“孙娇啊。”陈冬眯着眼，似乎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我挺喜欢她的，长得漂亮，说话声音也好听，像个乖巧的娃娃……对，她特别适合被做成娃娃，所以我决定用她练手。”
“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本来想把她的四肢砍断一部分，这样才符合娃娃的体型。可惜缝合完太难看了，果然不应该用黑色的线。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买了贴近肤色的。”
陈冬笑了笑，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挠了挠头，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
“不过还是要感谢她，让我意识到我妈的身体已经老了。皮肤松弛，胸部下垂，不适合做成漂亮的娃娃。所以呢，就需要你的帮忙。”
艾笙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嘴唇轻颤，不敢置信道：“你……你要用我的身体？”
“对！”陈冬打了个响指，赞赏地看了眼艾笙，“把我妈的头缝在你的身体上，就完美了。”
艾笙简直不敢去想那个画面，喘息片刻，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沫、你母亲，她们是你的亲人啊！”
18
“亲人？”陈冬嗤笑出声，继而恶狠狠地盯着艾笙，“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我原本有个姐姐，在我出生前两年病死了。从那时候起我妈就受了刺激，患上了妄想症。再后来，我出生了。”
“八岁以前，我没有穿过一件男装，一件都没有！”陈冬突然把手里的裙子扔到地上，发狂般乱踩一通，他发出粗重的喘息，片刻后又把裙子捡起来，掸掉上面的灰尘。
“我妈最喜欢这条裙子了，每次出门玩都给我换上。警官，你知道被同龄人嘲笑的滋味吗！你知道别的女孩蹲着上厕所，我也不得不蹲下来假装自己是女孩的感觉吗！你知道那些家长们是怎么告诉自己小孩的吗？他们说我是变态！”
“小时候我还不懂变态是什么意思，于是跑回家问我妈，那个女人……”陈冬指着周萍水，五官因愤怒而扭曲，“她告诉我，不用搭理其他人，只要记住我是她的女儿就行了！”
艾笙震惊地看着周萍水，无法理解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以至于陈冬真的长成了一个变态。
“那……陈沫……”艾笙艰难道。
陈冬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从随身携带的大包里掏出一个个旧布娃娃，摆在周萍水身边，头也不抬道：“可怜的陈沫，我爸大概觉得这样太丢人了，于是领养了她。从那一天起，陈沫就代替了我的命运。我妈终于把她那可笑的母爱转移到了陈沫身上，裙子、娃娃，任何女孩子需要的东西在她身上都不再有违和感。”
“可我呢！”陈冬扬起手，一巴掌抽在周萍水脸上，双眼猩红，喘着粗气道，“我已经习惯了裙子，习惯了满床的娃娃，习惯了自己是女孩！而她，这个该死的女人，从陈沫来的那天起眼里就再没有我了！”
“我算什么啊！不过是一个用完了就弃之不顾的代替品！一个在黑暗中才敢偷偷换上裙子的变态！”
陈冬抬手摸了摸周萍水的脸，继而走到角落里捡起刀，慢慢逼近艾笙：“没关系，她们都要死了。陈沫是我的杰作，至于我妈，等她也变成娃娃，就可以睡在我床上，永远看着我！”
陈冬扬起刀，突然一个人影从屋外冲进来，把陈冬扑倒在地。
“陈海峰！”艾笙惊喜地叫出声，他真的找到自己了！
陈冬被压着后背，手脚乱蹬，继而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瓶，反手朝陈海峰胡乱喷去。趁着后者躲闪的空隙，竟大喊一声，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气，挣脱开来。
他扑向角落，捡起一个大可乐瓶，三两下浇了周萍水满身。继而举起一根蜡烛，凑到母亲身边，狰狞道：“别过来！”
陈海峰在两米外顿住脚步，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汽油味。陈海峰举起双手，慢慢退到艾笙身边，循循善诱道：“警方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还年轻，还没满十八岁，现在停手来得及。”
“警官，我爸就是律师，你把我当傻子骗吗？我都杀了两个人了，满十四周岁就要负刑事责任。”陈冬满不在乎地歪着头，眼神却专注而认真道，“看来我的计划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陈海峰暗道不好，这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然而不待他做出举动，陈冬就倏然松开了手。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了，蜡烛翻滚着掉到周萍水身上，大火瞬间蹿起，吞噬了女人。陈冬发出癫狂的笑声，沙哑而悲哀，紧接着他不躲不闪，紧紧抱住了周萍水。
木质的地板很快着起来，又引燃了周围的蜡烛。陈海峰飞快解开艾笙手上的绳子，半拖半抱地带着她往外冲。
艾笙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大火中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起，恍惚间，她仿佛看到陈冬在笑……
19
“4月5日，本市一栋危楼发生重大火灾。纵火犯是一名十五岁的青年，该青年也是两起杀人案的凶手……”
艾笙关掉新闻，怔忪地坐在椅子上。程实欲言又止地抬起手，又放下，最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推给艾笙：“小艾姐，你说过，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食。”
“我没有不开心，陈冬再也不能害人了。”艾笙摇了摇头，撕开包装大口吃起来，丝滑的巧克力带着甜味滑进喉咙，嘴里却苦苦的。
“这个报道新闻的记者，是不是咱们的老对头啊？”程实故意转移话题，气愤道，“叫何千语的，总想抢在警方前头赶到现场。”
艾笙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嗯……”
程实没招了，正巧陈海峰走过来，他立刻拽住副队长的袖子，悄声道：“怎么办，小艾姐魔怔了。”
陈海峰拍了拍程实的肩膀，示意他来搞定。
“艾笙，有空吗？陪我上楼顶坐坐。”陈海峰道。
说起来，陈海峰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艾笙正想找机会好好谢谢他，点头道：“好。”
二人顺着楼梯间爬上顶层，陈海峰推开消防门，走到顶层的边缘。天空阴沉沉的，下着毛毛细雨，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潮湿气味。
艾笙站在陈海峰身边，只到他肩膀的高度，顺了顺耳边的碎发，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我们是队友啊，说什么谢不谢的。”
陈海峰微微仰起头，任由细雨打湿脸庞，沉声道：“在来海东市之前，我侦破过一个案子。两个男人，强奸了她的弟弟，学校的法医却知情不报，导致这两个人逍遥法外。”
艾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是陈海峰第一次主动跟她说工作以外的事。
陈海峰嘴角嚼着一丝苦笑：“她隐忍了一年，最后杀了他们。你说，她做得对，还是不对？”
“还有一个男人，他抓住了害死他心爱的人、朋友还有很多无辜性命的凶手。这时候他手里有一把枪，你说，他该开枪打死他，还是把他交给警方？”
艾笙怔住了，完全没想到陈海峰会问这样的问题。如果换成自己……艾笙在两个答案之间摇摆不定，最终摇头道：“杀人是犯法的。”
“你说得对。”陈海峰看向艾笙，半晌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艾笙的头发，“凶手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千奇百怪的理由去杀人，但是杀人是犯法的。而我们的工作，就是抓捕他们，保护法律。”
“我……我明白了。”艾笙点了点头，目光清明起来，继而若有所思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陈海峰双手插兜，兀自往楼梯走去，挥手道：“假的，骗你的。”
艾笙盯着陈海峰的背影，松了口气，追上去道：“什么啊！编故事骗我！幸好是假的！”
不然，那个男人也太可怜了。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房顶静悄悄的。整个海东市在细雨中仿佛陷入小憩般，阴霾灰蒙，又难得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