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街:亡灵信

1

暴雨伴着轰鸣的雷声笼罩了弈州城,不时划过的一道道闪电似乎想要将隐藏在暗处的罪行照亮。

弈州张府,年过六旬的张敬贤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屋外的电闪雷鸣让他的心狂跳不止。

“碧尧?碧尧?”朝四周喊了几声,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张敬贤掀起被子翻身下床,点燃了台烛。

就在此时,门“呼”一声被大风吹开。

张敬贤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了几下,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他举起蜡烛慢慢走到门边。

“啊!”

张敬贤惊恐地大叫一声,身体拼命向后退,脚下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因为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信封!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封亡灵信了。

过了很久,他才坐回到床边强作镇定,关好门之后,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信封,果然署名又是他那已故多年的妻子……

2

第二天,天还未亮,卧龙街无难居的门就被敲响了,叶长生一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老头。

老头一看到叶长生立刻说:“这位就是叶少侠吧?我是张府的管家黄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楚先生……”

还没等老头往下说,叶长生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黄伯不必多言,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黄伯将最近发生在张府的亡灵信事件简单介绍过后,楚誉非就带着叶长生和夏无双来到了张府。

到了张府大堂,主位上坐着脸色憔悴的张敬贤,旁边是一位年轻女子,想来便是最近疯传的张敬贤要娶之人。

见到楚誉非等人进来,张敬贤连忙起身迎接,等他们在客位落座后,张敬贤说道:“楚先生,此次请阁下前来,实在是没有办法。”

楚誉非笑道:“张员外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敬贤道:“关于老夫续弦之事,楚先生想必也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

张敬贤看向旁边的女子,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妻碧尧。”

碧尧冲楚誉非行礼,楚誉非也拱手回应。张敬贤继续说道:“我和碧尧原本半个月前就该完婚的,可惜期间却出了件怪事。自我们约定婚期后,就接连收到了几封来信。”

张敬贤拿出三封信递给楚誉非,楚誉非和叶长生两人交换着看了下,信里的主要内容都是叫张敬贤不要纳妾,但从字里行间能看得到写信人情绪的递进。

第一封信写信人开头在回忆自己与张敬贤的过往生活,表达对他的思念,然后才是叫他不要纳妾;

第二封信言语便激烈了许多,开始指责张敬贤忘恩负义,不顾当年的誓言,还说他为老不尊,要娶的女子居然和自己孩子年龄相仿;

到了第三封信,写信人已经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了,放言如果张敬贤执意如此,自己以后必让张府鸡犬不宁。

楚誉非简易地看了看三封信,然后盯着末尾的落款问道:“这个莲蓉,想必就是张员外的先夫人吧?”

张敬贤看了看身边的碧尧,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是,莲蓉便是我两个儿子的生母,她已经过世十七年了。”

闻言,旁边的叶长生大吃一惊,“你是说……这信是死人写的?!”

“长生,不得无礼。”楚誉非道。

张敬贤摆摆手示意不碍事,然后缓缓说道:“莲蓉和我是青梅竹马,早早就私定终身。当年我连着两次科举落榜,莲蓉不顾家里反对陪着我来到弈州做生意。

“那些年我们吃了很多苦,但莲蓉始终陪在我身边。好不容易后来家境富裕了,可莲蓉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福就……”

楚誉非察觉到了张敬贤提到莲蓉时眼里的温柔和思念,直到碧尧轻轻扶着张敬贤的肩膀叫了他一声,张敬贤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笑着说道:“抱歉,让三位见笑了。”

这时,夏无双问道:“张员外可认得这信上的字迹?”

“这事儿奇就奇在这儿了,这信上就是莲蓉的笔迹。”张敬贤的脸色很不好看,明显这几天已经被这几封信折腾得憔悴了不少。

楚誉非又问:“这几封信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都是夜里从门外塞进我房间的。”张敬贤说。

正说着,两个男子走进了大堂,一进来便向张敬贤行礼,“爹。”

“安儿、宁儿,快来见过楚先生。”

张安与张宁都知道楚誉非,相互行礼后,张敬贤说道:“楚先生,亡灵信的事我之前已经让安儿和宁儿查了很久了。可是犬子无能,查不出什么名堂,所以还是要仰仗先生之力啊。”

楚誉非拱手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接受了张敬贤的委托后,楚誉非三人正准备告辞,夏无双突然扭头问碧尧,“碧尧姑娘,你的手背是受伤了吗?”

碧尧闻言一愣,她低头看去,自己右手背上的确有一道伤疤,但已经被袖口的薄纱遮住了,想不到眼前女孩的观察力如此之强,这么小的地方都能被她注意到。

面对夏无双突如其来的疑问,碧尧笑着说道:“只是之前自己下厨时不小心划到的而已。”

夏无双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之后张家兄弟送楚誉非三人走出了大堂,庭院里,张宁拱手对楚誉非说道:“楚先生,我还有事,就不多陪您了。”

张安问道:“你又要去哪儿?”

张宁笑着说:“我最近遇到个高人,功夫可厉害了,我跟他约好半个时辰后见面的。”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多关心关心家里的事儿。”张安指责张宁。

张宁笑道:“嘿嘿,哥我知道,但这次这位高人四处云游,就在弈州待几天。我好不容易才求他答应教我一招半式,不能错失良机。”

还不等张安接话张宁便出了门,张安无奈地摇摇头,对楚誉非道:“家弟年幼,楚先生见笑了。”

楚誉非道:“二公子天资聪慧,只是对于山野之中背景不明之人,拜师学艺也要小心防范着些。”

“多谢楚先生教诲,在下会教导家弟。”

3

卧龙街上,叶长生抱着厚厚一大摞纸张走进了无难居。

“老板,按照你说的,我把那些人写的诗文都找来了。”叶长生把纸张放在桌子上说道。楚誉非拿起几份看了看,然后对夏无双道:“无双,靠你了。”

夏无双点点头,接着坐到桌前拿着那三封信开始和那些诗文一张张对比。

叶长生小声问楚誉非,“老板,你让我找那些诗文干吗?”

楚誉非解释道:“莲蓉夫人已经去世多年,那三封信必然是有人在刻意模仿她的笔迹。弈州城里精通书法的人很多,但能模仿他人的笔迹而且让被模仿者的丈夫都分辨不出来的,据我所知只有五个人。”

叶长生明白了,“所以你让我找来了这五个人写的诗文,是想对比字迹?”

楚誉非说:“无双天赋异禀,不但观察力很强,而且过目不忘,相信她很快就能找出字迹一样的来。”

叶长生闻言道:“真是辛苦她了,我去给她泡杯茶。”

看着起身去泡茶的叶长生,楚誉非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概一个时辰后,当叶长生已经捧着书本快睡着时,夏无双突然道:“找到了。”

叶长生被吓了一跳,他赶紧走过去,夏无双把手边的两张纸递给他,叶长生看了看皱眉说:“这也不一样啊?”

夏无双道:“诗文上面是笔者自己的字迹,信上则是刻意模仿莲蓉的,表面看上去当然不一样。”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细节,”夏无双说,“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有些习惯细微到笔者自己都意识不到,字迹可以模仿,但这些细微的习惯却改不了。”

叶长生皱眉,“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一旁的楚誉非笑道:“无双天生异于常人,对文字的感受里也比一般人强,你不必惭愧。”

说着他拿过那张诗文,看了看下面的落款——郑来。

郑来是弈州城的一位秀才,经过一番询问后,楚誉非三人终于来到了郑来家外。可是门上那两张官府的封条却让他们感到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郑来在两天前已经死了,官府认定是谋杀,但一直没有抓到凶手。

得知这个消息后,楚誉非三人很是震惊,于是他们去了官府找捕头沈黎,向他借了这件案子的笔录来看。

关于郑来之死,官府并没有太多的记录,只知道他死亡的日期正是黄伯找去卧龙街的前一天。人是被勒死的,就趴在自己的书桌前。家中没有任何失窃的东西,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发现郑来指甲中有些血迹,可能是凶手的。

官府怀疑是仇杀,但调查了郑来身边的亲戚朋友才发现他根本没有仇家,这一下让官府对这件案子束手无策了。

但对楚誉非来说不是,他知道郑来被杀很可能是因为张府亡灵信的事。但这也让他有些困惑,因为在他看来,亡灵信的事不值得用杀人来掩盖。

看过官府的笔录后,叶长生看向夏无双说道:“那个碧尧的手不是受过伤吗?会不会……”

夏无双道:“不太可能,如果是碧尧不想成婚,那她直接拒绝嫁给张敬贤就好了,何必弄这么麻烦?”

“如果她是逼于无奈呢?”叶长生突然说,“你想,会不会是张敬贤逼迫碧尧嫁,碧尧无奈才想了这个办法,希望能想吓得张敬贤不敢娶自己?”

夏无双摇摇头,“那也不合理。就算如你所说,亡灵信是碧尧放的,可这件事最多算是恐吓,就算东窗事发也没什么大不了,碧尧怎么会为了区区几封恐吓信就杀人呢?”

听着这二人的争论,楚誉非说道:“或许,这几封亡灵信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就在楚誉非三人准备告辞时,一个捕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沈黎说道:“头儿,有人发现尸体。”

沈黎瞪大眼睛,“又有?”

原本准备离开的楚誉非三人见状也跟着沈黎一起去了衙门后院里,院中的一具尸体已经严重腐烂,散发着阵阵恶臭,勉强能看出来是具女尸,至于身材样貌年龄都已经无法判断。

捕快在一旁解释道:“樵夫去北山砍柴发现的,在土里不知道埋了多久,怀疑是杀人后抛尸。”

说着他又拿出一块只比铜钱大一圈的圆形玉佩,“这是挖尸体时发现的,说不定能帮忙确定身份。”

沈黎看了看那块玉,又看了看眼前的腐烂尸体,无奈道:“让仵作来验尸,查查死因。”

“是。”

楚誉非在沈黎身后也是一脸疑惑,他看了看那块玉,发现那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石,材质属于最低劣的那种,上面也没有什么花纹修饰,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会佩戴的。

通过目测,楚誉非判断此人已经死了有一个月了,如此看来,不会和张府之事有关。

离开衙门后,楚誉非三人刚巧碰到张府二公子张宁。

“楚先生,这么巧啊。”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楚誉非问道:“二公子这是要去那里?”

“我去见个朋友而已,”张宁说,“对了楚先生,我听闻你们发现了一起命案,报了官,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碰巧遇到的而已。”楚誉非说,他暂时还不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张宁,毕竟他是否清白还不能确定。

张宁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接着他突然拍了拍叶长生的肩膀,说道:“嘿嘿,听说叶兄弟是少林出身,一身硬功夫,有空教我几招吧。”

叶长生笑着说:“二公子过奖。”

楚誉非这时道:“二公子,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告辞了。”

“正好我也还有事,三位慢走。”

楚誉非三人走后,张宁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闪身进了隔壁一条小巷里,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神秘人正在等着他。

张宁走到神秘人跟前说:“先生,我看到了,那个叶长生的后脖颈处的确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神秘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果然如此,楚誉非,我就知道你放不下。”

“先生,”张宁轻声道,“嘿嘿,您答应我的,只要我帮您这个忙,您就教我几招的。”

“放心,我说到做到,”神秘人说,“明天晚上去老地方等我。”

“多谢先生!”张宁拱手弯腰行礼,抬起头却发现那个神秘人已经不见了。

他忍不住赞叹道:“来去无踪,果然是高人啊!”

4

带着对于郑来被杀一案的推测,楚誉非和夏无双二人来到了张府。张敬贤今天难得出门,跟着张安去自家粮栈了,楚誉非他们则来到了碧尧的房间。

“楚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碧尧轻声问道。

楚誉非笑着说:“在下想让碧尧姑娘回答几个问题,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先生请问。”

“两天前辰时,碧尧姑娘人在哪里?”两天前辰时正是郑来死亡的时间。

碧尧回答说:“在府里啊。老爷厚待与我,在这里需要什么应有尽有,所以我一般不怎么出去。”

“可有人证?”

“丫鬟可以证明。”碧尧说着又问,“楚先生可是怀疑奴家什么?”

楚誉非笑道:“呵呵,碧尧姑娘不要担心,我不会随便怀疑任何人的。”

“那楚先生可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奴家想休息了。”

见到碧尧下了逐客令,楚誉非却还是勉强说道:“姑娘恕罪,但在下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什么事?”

“不知在下可否看下姑娘右手的伤?”

碧尧愣了一下,然后说:“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莫非碧尧姑娘的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夏无双冷冷地说道。

碧尧闻言勉强笑着说:“无双姑娘说笑了,若是先生想看,碧尧摘下薄纱就是。”

说着她真的摘下薄纱露出手背,楚誉非看到碧尧的手上的确有一道伤疤,不过那很明显是一道老疤,已经快褪掉了,不可能是郑来被杀时挣扎造成的。

“我这伤划得比较深,所以一直用薄纱遮着,不过时间过了这么久,也快痊愈了。”碧尧说。

楚誉非和夏无双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抱歉了,碧尧姑娘。我等告辞。”

离开了张府后,楚誉非对夏无双说道:“杀害郑来之人不会是碧尧,而且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与张敬贤成婚也不像是被迫的,亡灵信的事应该与她无关。”

夏无双点点头说:“我想我们现在应该重点考虑一下动机,张府之中什么人有动机做这件事。”

就在这时,叶长生一路小跑迎面赶来,“老板,我打听到了,郑来的一个邻居说,在一个月前真的有人去找过郑来。那之后,郑来突然开始每天买酒吃肉,问他哪儿来的钱,他就说高价卖出去了几幅字。”

“问到那人的样貌了吗?”

“那邻居说是个年轻人,看衣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楚誉非思考了一下,然后看向夏无双缓缓道:“你刚才说动机……续弦这种事与外人无关,只有自家人才有可能反对吧?”

“张家的两位公子……”夏无双沉吟道,“这两个人的确有可能。”

叶长生接口说道:“张敬贤与碧尧年龄差距那么大,肯定各怀鬼胎,一个贪财一个图色。张家兄弟不会看不出来。”

楚誉非思索了一番后说道:“先回卧龙街吧。”

夜色很快笼罩了弈州城,卧龙街无难居里,楚誉非一个人坐在桌前思考着整件案子。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张家兄弟是最有嫌疑的。所以今晚他派叶长生和夏无双二人去了张府,找机会潜入张家兄弟的房间里搜查一番,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快到子时的时候,叶长生二人终于回来了。

楚誉非问道:“情况怎么样?”

叶长生说:“张宁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机会。好在张敬贤让张安每晚都带人巡逻,这才让我们有机可乘。”

“有发现吗?”

“这你得问无双了,”叶长生摊了摊手说,“我是负责吸引家丁注意力顺便把风的。”

夏无双道:“我在张安的房间里,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我怀疑……他和碧尧有染?”

楚誉非闻言问道:“何出此言?”

夏无双说:“我在张安的床边发现了一枚玉佩,那玉佩与碧尧随身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而且张安在房间里私藏了一幅碧尧的画像,画像和一张张府地图一起放在房间角落的竹筒里,一般人很难注意到。”

“不是吧?还有画像?”叶长生惊讶道,“父子二人居然爱上同一个女人,这也太罪恶了。”

“这倒是有趣,”楚誉非说道,“如果张安真的和碧尧有染,那他用亡灵信阻止张敬贤和碧尧成婚的动机也就很明显了。”

接着,他又扭头问:“长生,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叶长生无奈地摇摇头,“我虽然和那两个家丁闲聊了很久,但聊的都是哪个家丁捡了张敬贤丢掉的靴子回来穿,哪个又喜欢上了厨娘小梅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关于张安、张宁,他们什么也不说。反倒是我是差点被巡逻的张安发现,好在他把我也错当成了家丁。”

楚誉非道:“无论如何,你们两个今晚辛苦了。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去见一见张安。”

第二日清晨,张府张安房间。

“楚先生,一大早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张安问眼前的楚誉非三人。

楚誉非开门见山,直接把自己对张安的怀疑和昨晚夏无双发现的说了出来,最后道:“大公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张安愣了很久,最后站起身说道:“楚先生,你这可冤枉我了,亡灵信的事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更加不可能和碧尧有染啊!”

夏无双问:“那画像和玉佩,大公子如何解释?”

张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回答道:“那画中的女子不是碧尧,是碧云。”

“碧云?”楚誉非三人都很惊讶,这个名字他们并没有听过。

张安解释说:“碧云是碧尧的妹妹,比她小五岁,她们姐妹容貌很相像,但碧云身上的那种清新灵动和那种单纯的眼神是碧尧没有的。”

“那碧云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楚誉非问。

张安说道:“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那时候我去弈州边的乡下收地租,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碧云。那时碧云和她姐姐相依为命,靠织布为生。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粗布麻衣,可是那种单纯可爱却是掩盖不住的。我爱上了碧云,于是把她们姐妹一起接到了府上。

“我原本是打算娶碧云的,可是一个多月前,碧云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她随身的玉佩,还是碧尧告诉我碧云去了京城。

“原来碧云有一位叫李迁的青梅竹马,李迁早些年进京赶考,后来杳无音信,碧云一直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所以才跟我来了张府。可是不久前,京城有人给碧云来信,说李迁中了科举,让碧云去找他。

“碧云心里一直都放不下李迁,收到信后便要动身,但又不忍心告诉我。于是只好不辞而别,让碧尧替她向我道歉。我这才知道,原来碧云一直都不喜欢我。”

“原来是这样,”叶长生说道,“抱歉啊张公子,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张安叹了口气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碧尧有染的,她可是碧云的姐姐啊。”

楚誉非低头沉思,接着又问道:“三天前中午辰时,大公子人在何处?”

张安回忆了一下,说:“在粮栈里忙生意,那边的伙计都可以为我作证。”

三人对视了一眼,楚誉非笑道:“看来是我们误会大公子了,抱歉。”

5

离开张安的房间后,三人走在张府后院里,叶长生说道:“老板,如果张安不是凶手,那最有嫌疑的就是张宁了。”

楚誉非没有说话,其实一开始他对张宁的怀疑就是最少的,因为他们先前就认识。张宁曾经想拜楚誉非为师但遭到了婉拒,那之后张宁依然对他毕恭毕敬。楚誉非看得出张宁本性纯良,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就算之前证据指向了张家兄弟,楚誉非依旧怀疑张安更多一点,可现在张安有不在场的证据,这让楚誉非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想错了。

这时夏无双突然说:“其实有一点很奇怪,如果凶手费尽心机只是想阻止张敬贤娶碧尧,那他直接杀得碧尧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最后杀掉郑来呢?”

“也许凶手不是针对碧尧,他不想让张敬贤娶任何人,所以那些亡灵信里才会一直用莲蓉的口吻指责张敬贤纳妾!”叶长生说道。

这时管家黄伯带着两个家丁走了过来,那两个家丁还合力抬着一个大箱子。黄伯见到楚誉非拱手打招呼道:“楚先生。”

“黄伯这是要去做什么?”楚誉非随口问。

“哦,我带家丁们把这些东西抬到库房去。都是之前为婚礼准备的,事情闹到现在婚礼一延再延,我索性让人把东西先放起来再说吧。”

“黄伯辛苦了。”

说完黄伯就带着两个家丁离开了,他转身时楚誉非突然盯着他的后脑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此时张府的人都在来来往往地往库房搬东西,楚誉非三人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叶长生突然和对面拐过来的一个婢女撞到了一起。那女子手里端着的红色大碗差点摔碎,幸亏叶长生手疾眼快,帮她接住了。

“抱歉,姑娘。”叶长生把碗还给婢女,同时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婢女还在庆幸碗没有摔碎,她低头对叶长生说:“多谢公子帮忙。”

楚誉非问道:“姑娘手里拿着的可是阖家碗?”

婢女点点头,“正是。”

阖家碗是婚礼的用具。弈州地界上有个习俗,凡是有儿女的男子续弦,就会让男子和儿女各滴一滴血在装着半碗水的阖家碗里,待血液相融后由续弦的新娘子舀一勺饮下去,寓意他们成为了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看着眼前这个红色的阖家碗,仿佛混沌中打进了一束光,楚誉非心中原本杂乱的线索和头绪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接着他低头思考了一下,又对叶长生说道:“长生,今晚要辛苦你一趟了?”

“什么事,老板?”

楚誉非道:“我需要你今晚偷偷潜进郑来家中,看一下他的书桌前、地面上是否洒有墨点。”

叶长生不解,“墨点?为什么要找墨点?”

“先别问那么多,总之一定要仔细找找。”

“好吧,我知道了。”

翌日夜晚,无难居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让整个屋子都显得阴沉,早前收到邀请的张安提着一盏十分明亮的灯笼推门而入,却看到自家管家黄伯也在这里。

见到张安,楚誉非立刻说道:“大公子请坐。”

张安坐在凳子上,看了看旁边坐立不安的黄伯,问道:“楚先生,这么晚了叫我前来,可是亡灵信的事有进展了?”

“当然,我已经知道亡灵信是谁搞的鬼了。”

楚誉非两眼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张安,张安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道:“楚先生,你不会还在怀疑我吧?我以为昨天,我都已经和你们解释清楚了。”

楚誉非没有理他,反而换了个话题,“大公子可曾听说,秀才郑来被杀一案。”

“略有耳闻。”

楚誉非道:“无双之前对比过那三封亡灵信的笔迹,从字里行间的细节之处她判断出,那三封信正是郑来临摹的。可当我们找到郑来时,却发现他已经被杀了。”

“楚先生这是何意?”张安道,“难道你觉得郑来是我杀的?”

楚誉非摆摆手,“在下绝无此意,我知道郑来被杀之时,大公子是在粮栈忙生意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亡灵信的确是大公子所为,但郑来不是你杀的。”楚誉非刚说完,叶长生就插嘴道:“嘿嘿,所以我们也叫了黄伯来。”

张安终于忍不住,他站起来大声道:“楚先生有话就请明说,不必一直卖关子!”

楚誉非于是说道:“事实就是,大公子找郑来临摹了三封亡灵信放进张员外房间,为的是阻止他和碧尧成婚,之后黄伯担心大公子的事情败露,于是便替你杀了郑来以绝后患。”

黄伯闻言站起身说道:“楚先生,你怎能如此污蔑我?说我杀人,可有证据?”

楚誉非笑了笑,突然说道:“黄伯今年可有六十岁了?”

黄伯没想到楚誉非话锋变得这么快,他愣了一下后说道:“这和我的年龄有关系吗?”

楚誉非悠悠道:“人老了,头发也变得灰白。不过黄伯可能没有注意到,在你脑后的发髻右侧有一小簇墨黑之色。”

黄伯下意识地摸了摸脑后,不明白楚誉非的意思,于是楚誉非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墨迹吧?”

听到这句话,黄伯顿时愣在原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楚誉非继续说:“昨晚我让长生潜进郑来的家中,在他被杀害的书桌前、地面上,长生发现了很多墨点。郑来是被勒死的,他在临时之时自然会拼命挣扎,我猜他是在慌乱中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向后挥打。

“毛笔那么短自然打不到凶手,但毛笔上的墨迹却会被甩出去,落到地面上以及凶手身上。黄伯你虽然洗掉了其他墨迹,但还是忽略了脑后头发上的那一点。”

这时,叶长生走上前抓住黄伯的胳膊说道:“除了老板说的那些之外,我猜这里还有一个证据。”

说着他一把拉开了黄伯右手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正有三道细细的抓痕。

“郑来的尸体指甲中发现了凶手的血迹,而你的胳膊上正有指甲抓痕,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伯一时呆在哪里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张安却突然道:“楚先生,就算你们能证明黄伯杀了郑来,又凭什么肯定亡灵信一事是我所为?且不说黄伯为何要替我杀人,单是我阻止父亲娶碧尧这件事,楚先生可认为我有什么动机吗?”

“当然有,”楚誉非说,“你害怕阖家仪式。”

张安突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楚誉非,楚誉非继续道:“你父亲如果和碧尧成婚,婚礼上必然会有阖家仪式。

“那么,到时需要你们张家父子三人把血滴在同一碗水里,你万万不敢这么做,因为你害怕被别人看到你的血和你父亲还有弟弟的血融不到一起,你害怕别人发现你不是张员外的亲生儿子。”

黄伯此时终于颤颤巍巍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和大公子没关系。其实亡灵信是我放的,郑来也是我杀的,我不想让碧尧嫁给老爷,因为我喜欢碧尧!”

楚誉非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世上,也就只有父亲为了儿子可以把这种事揽在自己身上。”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

夏无双这时道:“黄伯双眼有疾,到了夜间便看不清事物,这件事张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叫夜盲之症,是一种会遗传的疾病。张公子,你其实也有夜盲症吧?所以那晚你才会把长生误认成自家的家丁。

“你夜间在府中行走与常人无二,但没人知道其实你根本看不清四周,你是在凭借记忆行走。因为自从一年前张员外置办了这座宅子起,你就找来了张府地图,并且背住了张府的地形,那地图现在还藏在你的房里。”

“这也是为什么你今晚来卧龙街,会提着一盏这么亮的灯笼。”叶长生说。

张安呆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楚誉非看了他几眼,接着说道:“你心中明白,如果张员外知道他养了三十年的儿子其实是管家和夫人所生,就算不把你赶出张府,张家的生意也不可能再有你的份儿了。

“你害怕自己会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所以拼命阻挠张员外续弦。”

突然张安拼命地摇头,大声说道:“够了!不要再污蔑我了,这一切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什么眼疾,没有!”

“哦,是吗?”楚誉非说,“若真是如此,为何你进来这么久都没发现其实房间里还有别人呢?”

张安闻言一惊,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楚誉非只点一支蜡烛,原来在无难居大堂屏风后面的黑暗角落里,还站着另外两个人。

“父亲……二弟!”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两个人,张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老……老爷。”黄伯突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老爷,老黄我对不起张家,对不起夫人哪!”

张敬贤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家待了三十多年的老伙计,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向忠心耿耿的他居然……

这时张安终于也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爹,对不起。”

张敬贤老泪纵横,“安儿……你……”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急火攻心,一下栽倒在地,气晕了过去。

6

不久后,张敬贤被送回了张府,张宁及时找了大夫,张敬贤身体并无大碍。而至于张安和黄伯则被楚誉非叫来的沈黎带回了衙门,至此,张府亡灵信之事和郑来被杀一案的真凶一并落网。

——

深夜,张敬贤独自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张敬贤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他心中害怕,大声喊道:“有人吗?快来人!”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老爷。”

张敬贤慌忙转身,见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站在他前方不远处,披散的头发遮着脸,让人看不清容貌。但张敬贤却认出了她。

“莲蓉?莲蓉是你吗,莲蓉?”张敬贤快步上前,却发现莲蓉和他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她。

张敬贤痛心疾首地说道:“莲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不忠于我?!”

这时,那女子突然悠悠地说道:“难道老爷就没有做过亏心事吗?”

说着女子抬起了头,张敬贤看到长发下的那张脸居然不是莲蓉,而是另一个女子。

“啊……”张敬贤一声惊恐地大喊,从睡梦中惊醒,拼命地喘了半天粗气。

张敬贤的心依旧狂跳不已,这时他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到黑暗中他的房间里有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影。

张敬贤大吃一惊,叫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的人影轻笑了两声,说道:“张员外,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张敬贤皱起眉道:“楚先生?”

“呵呵,张员外睡得可好?”楚誉非笑着说。

知道来人是楚誉非,张敬贤松了一口气,接着有些生气地问道:“楚先生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

“只是有些问题想问张员外而已。”楚誉非说,“不问清楚,在下寝食难安。”

张敬贤虽然心中恼火,但还是说道:“什么问题?”

楚誉非缓缓说道:“在下看得出张员外对亡妻念念不忘,既然如此为何张员外却要在花甲之年突然续弦呢?”

张敬贤道:“这不关楚先生的事吧?”

“呵呵,张员外若不愿相告就算了。”楚誉非说,突然他又问,“张员外刚才做噩梦了吧?可是梦到了碧云?”

张敬贤闻言一惊,好在黑暗中楚誉非看不到他突变的脸色。

“楚先生何出此言?”张敬贤说,“碧云早已去了京城,我怎么会梦到她?”

楚誉非笑道:“呵呵,听闻碧尧姑娘曾经告诉大公子,其妹碧云是去京城找一个青梅竹马的名叫李迁的人是吧?”

“是啊,那又如何?”

“说来怪了,我昨日让长生去弈州城边碧尧姑娘的老家打听了很久,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表示那里从来都没有一个叫李迁的人,碧云姑娘也没有什么青梅竹马。”

张敬贤说不出话来,楚誉非继续道:“这样吧,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在下始终想不通,张员外为什么突然要娶碧尧姑娘?张员外不愿告知,在下便斗胆猜一下,会不会,张员外是被逼迫的?”

张敬贤闻言浑身一颤,楚誉非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在下心想,会不会是张员外害了碧云,知情的碧尧没有揭发,而是以此要挟张员外把她娶进张府呢?”

张敬贤闻言吼道:“太荒谬了!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有证据吗?”

“碧云的尸体,算证据吗?”

张敬贤一怔,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找到了碧云的尸体?”

楚誉非道:“前几日有人在城北山林里发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于是报了官,捕快们把尸体抬到了衙门。昨日大公子被捕后,我特意让他去认了认。大公子对碧云姑娘果然是真爱,尸体虽然已经腐烂,但他还是从残破的衣物上认出,那就是碧云。”

张敬贤说:“就算如此,你凭什么断定碧云是我杀的?她去京城的路上遭了匪也不一定。”

“京城在弈州南边,去京城的路上遭了匪是不可能埋到北山的。”楚誉非说,“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员外丢掉了一双自己的靴子。那靴子被贵府一个家丁捡走去穿了,家丁说靴子捡回的时候满是泥泞,其中一只上还少了一块装饰的玉石。

“巧的是,捕快在挖尸体的时候捡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张员外觉得,会不会是在你抛尸时玉石不小心从靴子上脱落,然后和尸体一起被埋了呢?”

张敬贤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他慢慢用手抱住头,半晌后低声沉吟道:“我不是故意杀她的,碧云去我房间借书,我是一时失手推倒了烛台才……当时碧云留了好多血,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楚誉非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亡灵信一事让你备受折磨,你之所以如此惧怕,是因为你的心里有鬼。但那鬼不是已逝多年的莲蓉,而是被你误杀的碧云。”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退开了,一众捕快举着火把走了进来,张敬贤看着为首的捕头沈黎,悲痛地逼上了眼睛。

很快,隔壁房间的碧尧也被逮捕了,当他看到张敬贤一脸悲痛的表情时,顿时连狡辩的欲望都没有了。

捕快们押着张敬贤和碧尧二人离开了张府,夏无双和叶长生站在楚誉非身边看着他们被带走,夏无双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张敬贤全部的真相?”

楚誉非叹了口气说:“张敬贤已是花甲之年,却接连受到了这么多的打击。我不忍心现在告诉他,还是等过一段时间,让沈捕头说吧。”

原来之前沈黎请仵作给碧云验了尸,结果表明碧云头部的伤并非致死的直接原因,她其实是窒息而死的。

接着楚誉非发现碧云右手食指的指甲齐根断裂,又联想到之前碧尧手背上那道伤疤。他终于明白,其实张敬贤并非杀害碧云的真凶,碧尧才是。

她或许是在和张敬贤一起抛尸的时候发现碧云并没有死,但为了嫁入张府,为了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她趁张员外不注意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也就是说,张敬贤一直以来自以为被碧尧抓到的把柄,其实并不存在,他是被碧尧骗了。

不过,好在碧云被杀时拼死挣扎,最后在碧尧手背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正是这道疤指引着楚誉非三人找到了全部的真相。

7

张府几天内接连被抓走四人,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弈州城,一时间百姓风言风语,

但出人意料的是,大多数人都对张员外表示同情,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也有人说,张员外始终还是那个为了亡妻十多年不续弦的痴情人。

而这件事发生后,张家的重担全都落在了张宁身上,从小做着大侠梦长大的张宁在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不再到处学武,而是慢慢扛起了家族的生意。

此外,在事发两天后,张宁把该给楚誉非的酬金送到了卧龙街,不过随着酬金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封信。

“这是之前我提过的那位高人让我给你的。”张宁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当楚誉非看到信封上写着一个“皇”字时,脸色瞬间大变。他瞒着叶长生和夏无双悄悄收起了那封信,等到自己一个人时才偷偷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三天后,子时。

三天后,子时。

叶长生和夏无双早已经睡了,楚誉非却悄悄打开无难居的门来到卧龙街上,他闭着眼睛坐在四轮车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久,一个浑身裹在斗篷中的人影出现在卧龙街头,他慢慢走到了楚誉非身边,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青天难断江湖事,神鬼不决请卧龙。你现在名气很大啊。”

楚誉非抬头看向斗篷下那张熟悉的脸,轻声道:“好久不见了。”

“已经十六年了。”那人说道。

“是啊,十六年,我们都不是当初二十岁的年轻人了。”楚誉非说,“可是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已经隐姓埋名过上了安生日子,为何你却始终不肯呢?”

“安生?呵呵,”那人冷笑了几声,“不查清楚当年的事,谁能真正安生呢?”

楚誉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这么久了,早该放下了。”

“楚誉非,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那人说,“就算你不在乎八爷,那庭轩的死你也能放下吗?”

听到这个名字,楚誉非的手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不是来找你帮我的,我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现在身边多个帮手也会不习惯,”那人一边说一边朝街口走去,“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违背自己的内心,你心里最渴望的始终是真相。”

说话间那人已经走到了卧龙街口,他突然又回过头冲着后方的楚誉非最后说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当年的事,否则就不会把那个孩子带在身边了。”

那人渐渐消失在楚誉非的视野里,空荡荡的卧龙街上只剩楚誉非一个人,他扭头看着无难居内,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中却已明白,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