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邪婚

秦淼进村之后,就发现有村民背着长管的猎枪在村里晃荡,她问陆怀远:“难道你们村子允许携带枪支?”

陆怀远说:“我们村子交通闭塞,一般不会有外人来这里,闯到这里的都是些不要命的盗墓贼。我们陆家是守墓人,携带枪支是为了自保。”

秦淼听得一知半解,陆家人到底给谁在守墓,除非是大墓,不然那些倒斗的人不会像马蜂一样涌过来。

听闻陆家的祖先原是一个南疆蛊师的门徒,后来蛊师偶然得了一处风水宝地,便将此处定为了自己的墓穴。自古以来,凡是风水宝地必有大墓,为了防止自己的墓穴被盗,所以让自己的门徒做了自己的守墓人。

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陆家村里面的人确实都是沾亲带故,或远或近地都有些亲缘关系。

村子不大,建筑物却是相当古朴,竟是传统的窨子屋,四四方方的直筒形状,屋顶是烧制的青砖瓦片,村子东头有一个小池塘。人拉的屎尿都往池子里面排,里面养着一些鸭子、白鹅,还有一些鱼,鱼就专吃这些粪便长大。

陆芳苗小时候来过这里,约莫记得村里的规格,便和秦淼说起来了。秦淼听得一阵恶心,可能很长一段时间看到鱼肉就会反胃。陆芳苗一笑:“这叫物竞天择。”

秦淼不满地看了陆芳苗一眼,嘟囔了一句“我还是不是您亲闺女?”

陆芳苗撇嘴,“你就是个害人精,不是最好,都被你祸害半辈子了。”

秦淼嘿嘿一笑不再说话,这要再说下去,估计陆芳苗又会将问题扯到她的婚姻大事上。

驼背佬带着他们穿过那小池塘,来到一处院子里,院子周围都是高墙,天空就像一个方方正正的四角,在里面抬头看天空还真有点坐井观天的感觉。院子四周都被封得严实,连个窗户眼都没有。

房间内相当古朴,家具陈旧却别有一翻韵味。床头上还贴着1998年的海报,上面正是《还珠格格》的演员,海报虽然破旧,但上面洋溢的青葱笑脸却看得分明。秦淼不禁想,当年这部电视剧让住在山疙瘩里的陆家人还为之着迷呢。

驼背佬为陆芳苗和秦淼一人安排了一个房间,秦淼则睡在贴有《还珠格格》海报的房间里。

秦淼这人向来不挑地方,脚一离地就能睡着,何况赶了这么久的山路,早该乏了。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中午了,她向来能睡,要不是床边有一个小孩吵她,她估计能睡得更久。

模模糊糊中,秦淼感觉自己脸上有一个冰凉的小手在滑动,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就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剃着光头的小孩。因为那张脸离自己太近,秦淼只注意到了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

她受了惊吓一下子坐起来,却看到那小孩浑身惨白,眼睛周围泛着黑气,穿一件中式的小褂子,脚踩一双黑色小布鞋,那手上星星点点的黑斑在惨白的皮肤衬托下越发显得诡异。

秦淼结结巴巴说了一句“你是,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男孩嘿嘿一笑,看着秦淼说:“妈妈不让我来看新娘子,新娘子是睡美人。”

小男孩天真的语气让秦淼觉得诡异,她跳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蹲在小男孩的面前说:“谁,你说谁是新娘子?”

“姐姐是新娘子啊。”

等小男孩蹦蹦跳跳走了以后,秦淼才回过神来,他说,她是新娘子?

秦淼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从昨天到今天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过陆怀远提起新娘的事情,而且进村之后,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打量。

秦淼站起来,穿好鞋之后起身走了出去,好在她住的地方和堂屋近,没多久便看到一大帮人拿着红色的丝绸料子装饰屋子。陆怀远和陆芳苗也在其中,一个人沾浆糊,一个人贴“喜”字。

秦淼心中有疑虑,思来想去也只有在陆怀远这里套话,她不能单凭一个小孩的一面之词下判断,那话是孩子的胡言乱语也说不定。可是,不是也有句话叫童言无忌吗?所以孩子的话也不可全然不信。

再说了,陆家人的行为确实诡异,竟然打电话强烈要求她来参加婚礼,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亲戚,来不来又能如何?

她虽然心中有疑虑,但是考虑到目前所处的环境,陆家人就是把她剁成肉饼也没人会发现。而陆怀远傻里傻气,比起他那精明丑陋的爹,陆怀远仿佛中和了一下他爹和他娘的基因,长相平庸,憨厚老实,跟精明搭不上边,看着也不全傻,是走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去多看一眼的那种人。

秦淼直接将站在凳子上贴“喜”字的陆怀远扯了下来,陆芳苗在后面喊了一句“你这孩子,手劲那么大,当心伤着你表哥”。

秦淼将陆怀远带到一处僻静之处,脸色很不好,眸光里是隐忍的愤怒,秦淼说:“你老婆是哪里人,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跟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陆怀远惊慌失措,他看了看秦淼,张着嘴巴,有一些傻气。良久,他结结巴巴,吱吱呜呜半天说道:“我不是,我不是新郎,你和,你和表姑快跑吧。”

“你不是新郎,那谁是新郎?”秦淼问道。

陆怀远说:“其实,其实我只是被借用了躯体,这些年,陆家的男人都被一种怪病折磨着,前些日子,我偶然做梦,梦到一个男人自称是欧阳青山,他说只要我们献上一个半阴人,与他结阴婚就不再受怪病控制。

“而梦中的男人指名道姓,说是拥有陆家血脉的人,陆家世代为欧阳家守墓,后来受了盗墓人的诱惑,竟然贡献了墓地的图纸,还亲自带人去盗墓,所以才受了欧阳家族的……”

秦淼恍然大悟,记忆忽然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终于知道那些黑斑她在哪里见过了,外祖父身上也同样有这些黑斑。

秦淼还想问些什么,结果看到驼背佬叼着烟斗疾步走来,一脚将陆怀远踹翻在地,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做事不够心狠,脑子也不大灵光,没有陆家的人的气魄和精明,相反那个姓秦的外姓小丫头倒是完全继承了陆家人的精明和魄力。

秦淼想带着陆芳苗逃跑,她不可能会甘之如饴地留在这里,和一个死了上千年的死鬼结什么阴婚,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荒唐的梦境。而且,自古以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保不齐会想出什么歪点子,这种地方,人命贱得像糟糠,死了也就死了,不讲仁义道德的地方,谁会在乎你的命值几个钱?

驼背佬看出秦淼想跑,他大声吆喝一声说道:“不好,这小丫头片子要跑。”

众人围了上来,陆芳苗站在秦淼旁边,看着那些拿着扁担长椅,手拿麻绳的亲戚说道:“怎么了这是,你们要干什么?”

秦淼说:“怎么,你们要绑人,你们可知道这是犯法的?”

秦淼说完就后悔了,在这犄角旮旯里面,就是杀人放火,警察又怎么发现得了?这里就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世界。

驼背佬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以为这里还是城里,死一只猫都能上新闻的地方?”

众人上前来抓秦淼,秦淼将陆芳苗往后推了一下,一旁的陆怀远拉着陆芳苗,渐渐地包围圈里就只有秦淼一人了。

秦淼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第一次有了在擂台上的感觉,大约签了生死状便都是这样吧,秦淼几乎是抱着将性命豁出去的态度。

突然一个手拿麻绳的男人冲了上来,秦淼伸出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众人没想到秦淼这么一个娃娃脸的女娃子,一拳能将一个男人打翻在地。

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秦淼穿着登山鞋的脚一脚踢在了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然后重重一踩,那厚厚的鞋底直接踩上了男人的胳膊,地上的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驼背佬看出秦淼是个练家子,也不着急,悠悠抽了两口烟说道:“能打是吧,让你娘提前见阎王。”

他使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拿着扁担的男人冲过去,一把将陆芳苗反手压着朝驼背佬走去。那烫得发亮的烟斗差一点就要烫在了陆芳苗脸上,秦淼惊叫一声,举着手说:“求求你表舅,行行好,要烫就烫我。”

陆芳苗嘴里大骂道:“你个死全家的驼背佬,我的闺女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秦淼不敢再动了,倒在地下的男人忽然面目狰狞地站了起来,操起一块扁担砸在秦淼身上。秦淼没站住倒在地上,她自小练习跆拳道,挨打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可没有一次是像这样的,她看着那些扭曲的人影,好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

陆芳苗疯狂地叫喊着,哭着,嗓子都哑了,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子一样,她说:“不要打我的孩子,不要打我的孩子……”

秦淼被人用麻绳困了个结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个鞋印子印在脸上。陆怀远隔着门框远远看了秦淼一眼,眼里的愧疚分外明显。

秦淼说:“好好照顾我妈。”

陆怀远点点头,“放心吧,我们要的是你,不会伤害表姑的。”

他依旧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秦淼见他这样,小声问了句“可以放我走吗?”

陆怀远别过脸不再看她,匆匆忙忙走了。

秦淼默然,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估计她妈也会发疯的。能怎么办呢?她都已经被抓住,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阴婚前夕,进来两个面目狰狞的老妈子,不由分说一把抓起秦淼。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青一块紫一块,如今被人这样用蛮力触碰,疼得秀眉拧起,嘴中惊呼。她从小到大哪里被人如此折磨过,都是蜜罐里养大的孩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两个老妈子用当地话交流着,强行把秦淼压到梳妆台前,打开手中的脂粉盒子,哗啦啦地往秦淼脸上涂粉,又用大红的胭脂在秦淼脸上涂了两个圆溜溜的红印子。

等穿上那大红色的喜服时,秦淼都被镜子里的模样吓到了,这,这,这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女鬼!秦淼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多看一眼都会被吓掉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到了子夜,外头玄月高挂,周围都是黑乎乎的树杈子,像是舞动的妖魔一般。而这陆家祠堂里,红彤彤的灯笼高挂,墙壁上挂着红色的绸子,在这古老的宅子中,显得鬼气森森。

秦淼被押着来到祠堂,周围有不少人,他们看向秦淼的表情是冷漠的,而陆芳苗被捆在椅子上,大堂的中央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刷着一层黑漆,稳稳当当地摆在地上。

陆怀远作为欧阳青山的托梦人,便代替了新郎行礼,只见他脸上也被涂了一层白粉,穿着红色的长袍,头戴一顶小圆帽,脸四四方方,目光呆滞。

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秦淼看了陆芳苗一眼,缓缓跪了下去,陆怀远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

这一声喊下去,秦淼终于知道为什么陆芳苗会被绑在椅子上了,驼背佬虽然是陆怀远的爹,可真正结阴婚的人却是欧阳青山那老鬼,所以这高堂就只有陆芳苗一人能胜任了。

“夫妻对拜。”

秦淼看了看陆怀远那张脸,又想到自己,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

“敬茶。”

秦淼可不敢再闹事,要是她自己,这条命丢了也就丢了,可架不住那高堂上坐的是她亲妈,一想到她爸还在洪北市等着娘两回去,眼底就一片酸涩。

那杯茶陆芳苗当然不肯喝,还是被那两个老妈子给强行灌下去的。秦淼急忙呵斥道:“你们手劲轻点,我妈又没得罪你们。”

其实她也没有得罪陆家人,可又能怎么样呢?就在秦淼默默感叹的时候,那尖锐的男声骤然响起,“送入洞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靠近秦淼,坐在椅子上的陆芳苗嘴里被塞了一块白布,呜呜咽咽地叫喊着,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

秦淼忽然明白了,她站起来想跑,可是被人用力地压住了肩膀,两条胳膊被人狠狠攥在一起。秦淼说:“你们疯了,疯了,你们这帮疯子会遭报应的!”

驼背佬一根扁担打在了秦淼的身上,那一扁担几乎用尽了驼背佬全身的力气,秦淼倒在地上吐了口血,浑身疼得打颤。驼背佬说:“把她给我扔进棺材里。”

秦淼躺在黑乎乎的棺材里,亲眼看到他们将棺材盖阖上,活活地将她钉死在棺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