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你这智商 还敢冒名替?

“哎哟!”一个小厮跌在树旁。

“哎呀!”一个小厮摔在井边。

“啊!”一个小厮被揪住耳朵。

“哐、哐——”两个门边儿扫帚被踢在石雕旁。

就是这样,连续三声惨叫,伴一声高门巨响,便是华谣进了林府……

被揪住耳朵的小厮连连咿呀求救:“您能别这么粗暴吗?红木好贵……”

华谣猛地将那小厮向前一甩:“你快去给我通报,华府二小姐到访,今日,本小姐要与林公子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小厮揉揉耳朵,怯怯地:“公子正在会客,您……您在东厢候着吧,小人去禀报。”

话音刚落,这小厮便跌跌撞撞地朝林长风的住处跑去。

至于华谣,早将护院小厮吓的屁滚尿流,不过随口一问东厢的方向,便有三四个小厮告诉她,像送神似的把华谣送走,才能长舒一口气。

华谣到了东厢房,便似鲤鱼打挺一般往檀木座椅上一栽,一边嗑着没嗑完的瓜子,一边朝门外时不时地瞟着,口中喃喃抱怨道:“这林长风,不负责任不说,还磨磨唧唧的,真是烦人。”

直到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院内才进了个男子。华谣心想,这便应该是华青衿心上人——林长风了。

林长风在苑外打量着屋内的华谣,适才缓缓走进来:“小姐便是华府二小姐?”

“这还有别的人么?”华谣杏目侧睨林长风一眼,从鼻翼间溢出一声冷哼,侃道:“还是林公子又在东厢的某处金屋藏娇,多的自己都认不过来了?”

林长风只是垂头一笑,无视华谣的轻慢:“小姐怕是黄芪吃多了,拿在下取乐。”

如此儒雅的林长风,却令华谣也扬起了脸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他。

这男子身形修长,却不魁梧,近看似有些孱弱,但其衣着不菲,发簪缨、腰冠玉,长鬓斜坠下来,垂在下颌一边,颇有翩翩公子的风雅,脚上着一双朱紫长靴,却像是官家出来的物什,而非寻常家履。

可这分明和华谣从华青衿口中听说的,大相径庭——华谣心下暗骂道,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素来倨傲、眼高于顶的衿姐儿,竟然也似眼前蒙尘。就这面瓜,就这娘炮,也能算是衿姐儿口中的“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血气方刚”?!

因此,华谣不禁口中喃喃:“衿姐儿什么时候瞎的?”

林长风探头一问:“华小姐在说什么?”

华谣恍然回身,赔笑道:“噢……没事儿。”

“二小姐今日是为何而来?当真要与林某饮酒?”林长风落座在华谣身旁,也端起一盏半凉的茶,啜饮一口后,适才扬目看向华谣:“还是,别有用意?”

“你们府上的茶,属实难喝啊——”话音才落,华谣竟夺过林长风手中茶盏,再朝地上一洒,将那剩的凉茶泼得干净,还没等林长风反应过来,华谣已经站起身,言笑晏晏道:“饮酒是其一,旁的用意也有,为的是——请林公子鉴宝。”

林长风被华谣突如其来的行径扰了思绪,只是顺着末了一句话问道:“鉴宝?”

“不错,鉴宝。”华谣颔首,目光笃定之中,却还透着一丝狡黠:“林氏是凤城乃至全国第一金商,总不至于,连替我鉴个宝这类举手之劳,都不愿做,或是不能做吧?”

林长风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却转瞬即逝:“小姐且说,要鉴甚么宝。”

华谣勾唇轻笑:“请林公子,帮小女鉴一鉴此物!”

随后,华谣便从里怀掏出她口中的宝物——却是一只同心结!

那同心结从远看,炫目的朱红色,红线交缠盘绕在一起,形成一枚精致的同心结,可同心结之中,却隐隐约约向外渗透着些微白光,像是中间包裹了什么东西似的。

那原是华谣阿娘柳白菀生前编织同心结的手法,即便柳白菀从未授予她编制之法,但华谣生性聪颖,只靠目观几次,便记得清楚阿娘手法,如今仅凭阿娘留下的最后一只同心结,便能编制出与之别无二致却更具心意的同心结。

也就是,如今呈现在林长风眼前的这一只。

林长风见了此物,只遥遥瞟了一眼,便不禁失笑道:“二小姐带来的这个宝物,还真是……喜庆啊……”林长风接过同心结,当即眼眸一亮,他果然看见了那同心结其中的奥妙,便骤然严肃起来,将那同心结对着窗外的光亮处一放,打量道:“不,该说是玄妙。”

华谣也对林长风刮目道:“怎么个玄妙法?”

正值此时,门外进了两个小厮,抬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酒坛子,他们将坛子端进东厢内,落在桌上,便躬身道:“郎君、小姐请用,小人告退。”

林长风颔首示意两人华谣定睛一看,那酒坛足足可以盛放十斤老酒,且其虽然封坛未开,却已能嗅到陈年老酒挡不住的醇香。

林长风却不急开坛,只是眸色一沉,似笑非笑:“林某孤陋寡闻,对小姐这宝,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

华谣也看清林长风面色微变,却觉得此人卖弄关子,便把臂环胸,不耐烦道:“那你究竟能鉴出不能?”

林长风只是木然地微扬嘴角,端详着那枚同心结:“这同心结打的是好,是个不错的手工杰作,但这同心结里,却蕴藏了一枚南珠,若不细看,还当真瞧不出这南珠的光泽,小姐非要在下鉴宝,岂非暗示在下——珠胎暗结。”

“倒还真有点儿小聪明。”华谣饶有兴味地偏头看着林长风,但并不觉此人有何稀奇,一把夺过同心结,调笑道:“你对自己做过的事,还挺熟稔、挺敏感的嘛。”

林长风只是又自顾自地倒了盏凉茶,未置一词地饮。

“你总喝什么茶,来喝酒!”华谣疾步上前,将酒坛封口取下,却顺势把同心结置入酒坛之中,还佯装无意,回首娇笑道:“我这宝贝,可掉在你这陈年花雕的酒缸子里了!”

林长风实在觉得这妮子有趣至极,总是花招百出,如今这么个行径,谁还看不出来是故意为之,但也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在下帮你捞出就是。”

“你就这一个表情?”华谣见林长风神色无异,稍感失望,又道:“捞出来的同心结跟之前的怎么会一样?”

林长风也仅仅一挑眉:“同心结是不一样了,可小姐所要告诉在下的消息,在下可是一个不落。”

“自以为是。”华谣见林长风还是面色木然,更是恼火,索性将酒坛推倒:“你的酒,也一滴不落——全洒了。”

再循声看去,酒坛已在地上裂成若干碎片,其中的美酒也都在地上流成了一条小溪。

“二小姐如此玲珑心思来传递和暗示消息,可是用心良苦啊。”林长风似看顽猴嬉闹般看着华谣,华谣却气鼓鼓地看着他,他只是一把将华谣拉远,帮她躲过酒坛碎片:“酒洒了无妨,你别扎了。”

“男女授受不亲!”华谣一把推开林长风。

华谣觉得林长风这人当真古怪,这动作分明是故意要吃她豆腐,更觉得此人浪子一名,实不配华青衿委身,刚想替华青衿教训他一顿,却突然对上林长风的眼。

华谣当即瞳孔一缩,又蓦地放大,义正言辞道:“你——不是林长风!”

怎想那位“林长风”终于微扯唇角,露出些许笑意,但眸色依旧深邃,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华谣:“二小姐总算把心中猜忌说出来了。”

“怎么,你不认识我么?”华谣智计被破,冷哼道,“林长风就这诚意,派个面瘫来接待他未来小姨子?”

“耳闻,也仅仅是耳闻。”男人墨眸一眯,沉着道:“不过,在下即便知道华府二小姐刚烈似火,也不愿信二小姐当真莽撞无度。”

华谣偏头:“你这话是何意?”

“二小姐初初见在下,便言行无状,必有试探之意。”男人微微扬面,“二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林长风的。”

“就你这能耐,还敢冒名替?”岂料华谣只是一耸肩,又一声冷哼从鼻尖挤出,轻蔑地走到男人身前:“戏演得不全,要不,我教教你?”

男人也不退步,只是温声道:“你倒是说说。”

华谣轻盈旋身,走到檀木椅上坐下,笑吟吟地回应道:“众所周知,这林家虽然是开金店的,但酿酒沽酒也是副业,你这花雕,一嗅便知陈年佳酿,如今这整坛碎裂,一滴都不剩,却不见你半分心疼,如何能说是酿酒的行家?”

男人心底也生起对华谣言辞的兴味:“你就不怕我说,我家什么都少,就是金多、酒多?”

华谣摇摇头,随后素指朝男人腰身方向一点:“本小姐告诉你,青衿平生最厌弃那男不男、女不女之辈,你这走路如同女子莲花碎步,腰身如女子弱柳扶风,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男人斜倚在门边,看着华谣夸夸其谈,不禁轻笑,问道:“那你说说,我招何人喜欢?”

华谣却当了真,踱步在他身前,由上至下、由左及右地仔细打量着:“你嘛,你……”

片刻后,华谣旋身重新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盏难喝的凉茶,竟咂咂嘴,随后嫌弃地看一眼男人,干脆道:“不招人喜欢。”

男人笑意渐收,仍旧面色木然:“哦,这样。”

华谣以为是自己言辞过重,道:“但你也别太沮丧,我替你改造改造。”

华谣转身,背对着男人,自顾自道:“我幼时便时常同护院比试,也算习得一身好功夫,清扫贼窝是不行,强身健体倒还可以。”

男人看着华谣口若悬河的模样,倒也在华谣转身时忍俊不禁。

男人才将笑意缩回去,华谣便又转过身看着他:“要不这样,你拜我为师,或者……我瞧你年岁也不大,你只要唤我一声姐姐,我把我的路数都一一教你,保管叫你啊,三年就蜕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勾勾手啊,就有姑娘来!”

男人终于忍不住当华谣面儿笑了出来:“你这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当然了!”华谣慷慨道:“当个媒婆,伶牙俐齿,可是看家的本事!”

“你……是媒婆?”男人看着身前张牙舞爪的华谣,芳华正茂、明眸皓齿,实在与那市井的媒婆子有云泥之别,便也不禁拧眉:“我看,有点儿不太像。”

华谣话才出口,就想到华仲衍曾说,绝不许华谣作为媒人前来提亲,便将这话题一转,问道:“哎,你先别管我是啥,你先告诉我,你唤作什么名?”

男人眼珠转一转,回应道:“花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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