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楚恒傻呆呆地看着张灵均,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烧初愈,耳朵还没完全恢复,给听错了。

毕竟这等虎狼之词,怎么可能从张灵均嘴里说出来。

张灵均他了解的,京城四公子之首,为人如清风明月,文采斐然,十七岁被先皇钦点为探花,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是从五品宗正少卿,再加上有个首辅爹,又做过他的伴读,说一句前途无量也不为过。

那会儿还有人称张灵均叫小容臻,可见张灵均的过人之处,不过他父皇当时为了膈应张九筠,特意下了道口谕,说容臻公子世无双,旁的人岂能担得起这称号。

张灵均见楚恒望着自己愣神,也有些疑惑:“陛下,臣可是有不妥当的地方?”

楚恒还未回答,又听到了张灵均的一道声音:“我今日这身白衣乃是极品的苏州云锦,莫不是小皇帝见我格外英俊,看呆了眼?”

楚恒:“……”

他有些害怕,脸色渐渐苍白,他这是怎么了,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真的能听到人心里的声音!

“张,张卿……朕突然有些不舒服,便不留你了。”楚恒压抑着心里的害怕,勉力平静地说道,“你跪安吧。”

“陛下,您没事吧?”张灵均站了起来,上前走了两步,试图凑近了说话。

张灵均心里想的却是:“小皇帝身体也太弱了些,将来怎么孕育我张家的子嗣,我得找些好东西为他补身。”

听到这里,楚恒快要吓哭了,他惊慌失措,声音带了哭腔:“佑安,送张卿!”

说完,站起来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内殿跑,还险些摔一跤。

张灵均莫名其妙看着跑走的楚恒,反复思忖,他也没说什么,怎么他就忽然受了惊。

不过他还是好可爱,像极了他幼年时候养的一只小兔子,毛色纯白,戳一下便怕的缩成一团,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佑安将张灵均送出殿外后,连忙去内殿,果见楚恒缩在塌上神色惶恐,他连忙道:“皇上,您身体哪里不舒服,奴才给您宣太医?”

“太医?”楚恒回神,连连点头,“你快去宣王医正!”

然后下意识的凝神,想听佑安的心声,可是什么都听不到!

当时殿外还有把守的御林军,方才他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听到了张灵均的心声!

这究竟怎么回事,楚恒快疯了。

很快,王医正背着药箱到了:“陛下,您身体哪里不适?”

“我能听到……”楚恒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他若是跟王医正说自己有读心术,那王医正会怎么想,朝臣们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他们会畏惧自己,逐渐将他当做异类,最后会不会将他推下皇位?

一个拥有读心术的皇帝,并不是臣子们想要的,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的地方,就比如张灵均,外表如此斯文有礼,内心却想着那等淫词!

而且张灵均心里想的什么意思,他想让自己生张家的孩子?

简直痴心妄想,朕怎么可能给张灵均生孩子!

楚恒又怒又怕,硬生生忍了下来,转而道:“王医正帮朕瞧瞧耳朵,是不是高烧让朕耳朵坏了?”

王医正把脉过后,又检查了耳朵,也颇为疑惑:“陛下请恕臣医术浅薄,陛下身体已无大碍,臣实在查不出哪里不妥当。”

“王医正过谦了,既如此,朕就放心了。”

王医正离开后,佑安担忧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楚恒摇摇头,不欲多言:“朕去御花园走走,你别跟着了。”

说完自己就出了门。

父皇那时候宫里只有母后一人,母后是苗疆圣女,醉心医蛊,所以御花园许多地方都被母后铲平了种上了药草,但这药草的花也开的极艳丽,且味道芬芳,楚恒坐在八角凉亭里,出神看着碧池中游弋的锦鲤。

他为何能听到张灵均的心声?为什么听不到佑安的?他还能听到谁的?

这一路走来,碰到的人全都听不到,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没在睡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噩梦。

可王医正分明说了,他身体并没有大碍。

楚恒越想越怕,他想将张灵均赶出京城,再不启用此人,可无缘无故地,旁人只会觉得他是昏君,他难道要跟别人说,这个逆贼肖想朕吗?

而且张灵均觊觎他,将来他会做些什么,楚恒简直不敢想象,他下意识的想寻求皇叔的帮助,可是他会不会也听到皇叔的心声,皇叔的心声也跟他的外在一样吗?

楚恒连忙摇头,忍着泪想,不会的,皇叔对他这么多年来的疼爱不是假的,他相信皇叔。

“父皇,母后,孩儿该怎么办?”楚恒捂着脸,悄悄哭了出来,瘦小的身影格外可怜。

佑安远远瞧着,心急如焚,可是楚恒吩咐了不得打扰他,他也只能干跺脚,他该怎么安慰陛下,对了,去找摄政王!

佑安连忙让新收的小徒弟宝霖去找摄政王,摄政王一定有办法的。

宝霖今年十四岁,机灵的很,连忙去请摄政王。

楚恒在凉亭里哭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躲起来哭鼻子,他连忙擦干眼泪,想回去处理国事,谁料刚走出御花园,佑安就禀道,辅国将军家的杨远杰小将军并户部尚书嫡孙赵飞翎进宫问安。

他们怎么也来问安?楚恒是真的怕了,难道他们也对朕有所图谋么?

楚恒闭了闭眼,沉声道:“宣。”

如今已近晌午,楚恒方才吓狠了,腹中有些饥饿,不过强行忍耐住了。

很快,杨远杰与赵飞翎到了,楚恒瞬间坐的笔直。

“参加陛下。”两人异口同声跪下请安。

楚恒道:“两位爱卿平身,朕已无大碍,明日便可早朝。”

杨远杰身量极高,且习武多年,身体强健,浓眉大眼,十分英气,他禀道:“臣先前听闻陛下身体抱恙,忧心如焚,特地猎了一头鹿供陛下补身体,臣之前随父出征,在边塞学了个食补的法子,不若今日午膳便由臣来准备。”

而后传来一道心声:“父亲说了,要抓住男人的心,有多条路可走,最简单的一点,便是抓住他的胃,这道菜我苦学多日,一定会让小皇帝对我十分满意,届时我再徐徐图之,成为皇夫指日可待!”

旁边赵飞翎的心声则是:“这蠢货,小皇帝病体初愈,哪里能受得了雄鹿的滋补,还是我祖传的药膳更适合他,小皇帝怎么眼睛有些肿,是哭过么,真可爱。”

面上则道:“皇上,臣有一祖传药膳食谱,对于体虚之人最为适用,臣也愿为陛下准备午膳。”

楚恒简直想叫御林军进来将他们叉出去!

怎么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在觊觎他,还有皇夫,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不过经过张灵均的铺垫,楚恒好悬忍耐住了,硬着声音:“君子远庖厨,岂能进膳房这等地方,你二人有心了,将方子交给佑安就跪安吧。”

杨远杰闻言,连忙讨好笑道:“陛下,臣为了猎鹿,一上午奔波劳累,陛下可怜可怜臣,赐臣用膳吧。”

他人长得英气,这样笑也不惹人讨厌,前提是楚恒听不到他的心声。

——“把方子交出去还怎么讨小皇帝欢心!不过即便今日留不下,我也有法子与小皇帝培养感情。这赵飞翎什么意思,难道也想抢夺皇夫之位?我要干掉他!”

赵飞翎其父平庸,而他却在三岁时便显露聪慧,故而户部尚书赵相彦这些年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他也出言道:“皇上,臣近日参加诗会,偶得了不少良策,正想禀告皇上。”

——“这些良策可是我这几年精心想出来的,一定会叫小皇帝拍案叫绝,说不定会十分欣赏我。”

楚恒:“……”

他与杨远杰跟赵飞翎关系不错,都是一起读过书的,父皇还在时,好几次他们都留在宫中与他一同用膳,所以楚恒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出好理由拒绝。

就在这时,佑安扬声道:“陛下,摄政王来了。”

楚恒眼睛一亮,立刻想到了:“朕与摄政王中午有事相商,不便留二位用膳。”

容臻走进来时自然听到了楚恒的话,他微微挑眉,自然应了下来:“不错,我有要事禀告,你们先退下吧。”

容臻一走进来,便是满堂生辉,极为俊美的容颜将两人立刻比了下去,杨远杰与赵飞翎万万没想到中途竟然被摄政王截胡了,心不甘情不愿道:“那臣告退了。”

——“摄政王来凑什么热闹,一把年纪了还不娶妻,扰人姻缘,天打雷劈!”

——“唉,功亏一篑,这摄政王来的真不是时候!”

楚恒忍无可忍,他们竟然敢在心里嘀咕皇叔!“还不快退下!”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杨远杰跟赵飞翎一愣,不懂哪里惹到了楚恒,不敢再想什么,立刻退了出去。

楚恒留意了一下,他们到了殿外后,就听不到声音了。

容臻走过去温声问道:“怎么了,突然发脾气?”

楚恒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他听不到皇叔的心声!

楚恒松了口气,扑进了容臻怀里,瞬间眼眶红了:“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