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魅异常

“此话怎讲?如何看出并不安然?”崔宁面上只是表现出玩味,话语中却透着紧张。

胡霜看着崔宁眼睛,似笑非笑道:“心结难解,如何安然?”

字字戳到要害,崔宁大惊。

“姑娘可有法可解?”

“放下名利心,自然可解。”言毕她突然凝神,“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隔着石墙,崔宁依稀能听到脚步声和烈烈火把声。

“此人能安然渡劫吗?”崔宁还在追问。

胡霜转动身侧的竹椅,屋顶四面随即伸出石块,然后慢慢合拢。

脚边的狗洞有袅袅烟絮传来:“妖女,今日你别想逃,老子非烧死你为我儿子报仇不可。”

“薛老爷,这可是你自己的宅子,烧了多可惜!看你火气挺旺的,进来算算卦聊聊天怎么样?话说这屋子被你钉死有一个月了吧,唉,好久没客人上门,我手都生了。”胡霜一边嘴里应着话一边掏出一根黄蜡烛插于屋中的大案和狗洞之间。

那门外的薛老爷气得半死,狠狠地道:“毒妇,我儿就是进了你那屋子才出了意外,我今天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胡霜转动案边的机关,桌案底下露出洞口。

她拉了崔宁过来,小声道:“下去,记得屏息。”

崔宁依言,本以为又是狗洞,没想到却是一道楼梯。

胡霜掏出一支火折子点燃蜡烛,也跟了下来,然后按了头顶右侧一处的机关,洞口合拢,又是漆黑一片。

胡霜再次掏出来的,却是颗夜明珠。

夜明珠照得亮堂堂的,整个地道尽入眼底。

崔宁看着胡霜那稚嫩的背影问道:“为什么下来时那么着急,胡姑娘还要点燃蜡烛,还让我屏息?”

胡霜一边走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因为那蜡烛有毒啊,毒气会随着热度从狗洞里传出去。”

崔宁只觉眼前这女子虽然形貌稚嫩,却谋略过人,心思深沉,善恶难辨。

“那么,他们都会有什么后果?”

“会死咯!”

崔宁又惊又惧。

“骗你的,那毒药是我配来耍的,重些的不过是身上长些毒疮,几月不能下床。”

崔宁不响,半晌才又问道:“崔宁有一疑问,还请姑娘回答。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为何来到京城?”

“小女子在西南长大,来京城寻母。”胡霜回过头来,神情落落大方,恰似一个天真少女。

“姑娘可认得家兄——崔歆?”

胡霜回头一笑道:“不认识!”那笑容虽天真,看在崔宁眼中却难辨真假。

“实不相瞒,刚刚在下所测之人正是家兄,他昨岁去了一趟西南,回来后,神智便不清。家里遍访名医都无果,今日得见姑娘,端的医药上的好手,若是姑娘能治好家兄,在下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胡霜扑哧一笑:“公子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算命的,连带着会耍一些小把戏,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这样的事情,我可干不了,还请公子另请高明。”

“那姑娘此番要去何处呢?在下此来其实有一个请求,在下有一位朋友,正在寻访天下奇人……”

胡霜似乎对崔宁所说并无兴趣,只是闷头在前头带路。二人走得渐渐深了,那地道竟豁然开朗,隐隐有光亮,一边是河沟,一边是石岸,仿佛石头砌成的地下城池。

崔宁大惊道:“这是?”

胡霜“嘘”了一声,一边收了夜明珠入怀一边低声道:“这里是京城的地下河,前朝所建,牢不可破,有些地面上活不了的人就寄居于此,说话得小心些,别搅了别人的清梦。前面右转往上就是朱雀大街了,我们就此别过吧。你那朋友想找的奇人异士这里应该不少,公子如果有兴趣,可以留下来访访。”

崔宁还要说话,胡霜却瞬间没有了踪影。

崔宁四处打量,只觉这一切仿佛如梦一场。这少女鬼魅异常,难怪旁人称她巫女。

差事没有办成,崔宁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去复命,想想复命时会见到未婚妻肖明琇,他特意换了身精致的衣裳,将上次为她买的礼物藏于怀中,骑了一匹白马奔驰了两个时辰,到了京郊的肖家庄。

这里离京城不远,依山傍水,自有一番桃源风味,肖家庄看上去同寻常大户农庄无异,三四进院子,白墙灰瓦,院内开着几块地,种着花草蔬果,外面一圈竹篱笆,爬满植物。谁都想不到大昱六皇子邝云齐会藏身于此。

然而崔宁还没进去,就听箫声传来,婉转动听,这箫声又岂是寻常人能吹奏得出?想来当是云齐心下郁闷,正借乐抒怀。

一个家丁走了出来,牵了马去喂,说道:“崔二爷来了,老爷出门还没回来,齐公子在后院,大小姐正在偏厅,需要通报一声吗?”

崔宁摆手,自顾自地进去了,他父亲同肖家庄庄主肖朝晖是多年至交,自四年前他及冠便与肖朝晖的侄女肖明琇定了亲事,本来今年便要成亲的,但家中变故太多,只能拖了下来。

崔宁走到偏厅门口,箫声已停,镂花窗里隐约可见肖明琇的身影,肤光胜雪,面容姣好,虽未化妆,却眉如点墨,唇若施朱,面色透着淡淡的红晕,着一身银红衣衫,更衬得艳光照人。她手中执着绣花绷子,正盯着虚空发呆。若不是正发呆,以她的武功修为,恐怕早就知道崔宁来了。

一旁的丫鬟鹊儿道:“小姐,这齐公子的箫声真美啊,不比崔二爷的笛子差。”

窗下的崔宁驻足屏息,却听到肖明琇一声冷笑道:“少提那个窝囊废,他哪里能和齐公子相提并论?若不是伯父一再坚持,我怎么也不会……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看看齐公子晚饭要吃什么,早些让厨房预备。”

“小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别提多欢喜二爷了,只是嘴上不说罢了。二爷模样体面,性子软和,家世又好,对小姐百依百顺,老爷都说了,这种女婿打了灯笼都难找。”

肖明琇嗤笑,似是十分不屑,不再理论。

这一番话如兜头一盆冰水将崔宁淋了个透,他只觉得胸前那支宝石花簪十分硌人,偏厅也不想进了,便直接去了云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