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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在写字台上，写字台干净的除了台手提电脑外只有一个相框和一盏小鱼缸，鱼缸倒映出的光斑令整间办公室跟着晃。

米莉手边一杯咖啡，飘散起惬意的香气。她坐在电脑前看文章，写文章的人就坐在她对面——刚刚毕业被招进杂志社的实习生刘可卿。

“这是你要投稿比赛的小说？”米莉的话满是轻视的味道。

刘可卿不漂亮，人长得圆敦敦，她是鼓了许多次气力才敢敲开主编的门。此时，她搓着衣角不知如何去答话，急促的心跳足以震塌她的世界。

到目前为止，米莉印象中只见过她三次或许是四次，总之印象不深。“你能告诉我这句‘刘苏见韩孟臣弹琴的食指流出血来，情急之下含进口中’是什么意思吗？刘苏和韩孟臣不是两个男人吗？只是划破手，一个男人就去含另一个男人的手指？你想要表达什么？”刘可卿低着头，面色已然泛红。

米莉从屏幕前移过头去看她，见对方不答话，无奈地摇摇头又去看文章。

滑鼠嘀嗒嘀嗒的响着，声声钉在刘可卿心上。这次杂志社办征文活动，刘可卿拿出最满意的作品。若被认可，走上作家的路，便圆了自幼年起的梦，也能令父亲为她骄傲。只是编辑部的主任拿不准活动允不允本单位的人参加，便叫她去问主编。可全杂志社的人都在说，主编并不是个好说话的女人。但为了梦想，她想试试。

米莉用手搓着额角，手腕上的藏式珠环跟着微微的颤。波西米亚针织披肩搭起朱红色的唇，年过四十的她，将风韵与气质两者独占。今天杂志社的董事长要来，她是用心打扮过的。

而眼前才情并茂的米莉，一直是刘可卿的偶像，刘可卿读的第一本小说，就是米莉的作品，不过米莉已经封笔多年了。

“又是穿越，你们这群孩子就只会写穿越？唐宋元明清都分不清楚，你穿得过去，穿得回来吗？”米莉靠向座椅调侃着，眼神离开屏幕看向刘可卿，十指指尖相互点着，妆点过的指甲上满是彩色的花式。

“不是穿越...是重生，不……不一样。”刘可卿怯懦地答着。

“重生？呵！”

冷笑声绞拧着刘可卿，她隐忍的咬着唇，不敢对偶像发作。双眼凝视办公桌下米莉墨绿色的高跟鞋，鞋子衬托出白皙的肌肤和脚踝上极细的白金踝链。她努力的将奚落丢在耳外，不想去听，只是这奚落的主人并未打算放过她。

“那个，你写重生，那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重生？”

“这……这一世死了，下一世再重生一次。”

米莉笑了，笑的刘可卿不知如何躲藏。

“你写的是文学作品吗？时代观察、社会观察、人文观察,有一样吗？拿这样天马行空，毫无生活来源的东西投稿？简直是笑话！你写的是小品段子吗19">刘可卿紧抠着手指，自己的作品被如此批判令她始料不及。这篇投稿的小说曾被她放在网上，不仅有近百万的点击量，也有上千的粉丝追着要看续篇。而此刻被赤裸裸的鞭挞，让她有从天际跌落深渊的不适，抽离的很不好受。

米莉继续看文章，滑鼠又在嘀嗒嘀嗒的响。

刘可卿后悔没听同事的劝告，选了篇以音乐人为主角的故事。同事曾告诫过她，主编的前夫正是一名音乐人。起初她不相信自己的偶像会恨屋及乌，做为知名小说家，哪里会因私人喜好而偏颇判断呢？然而现在，她有些信了。

“这一世弹贝司，重生后就可以照着琴谱弹古琴，写文章能有点基本常识吗？古琴是工尺谱，你拿五线谱过来弹？你把读者都当傻子吗？不知所谓！”米莉在显示屏后讥笑着。

刘可卿听的难过，几十年来，未曾受过这般羞辱。

米莉年轻时，是有几部知名作品的，在文学圈里也一时惊艳。只是作为一名文艺青年，人又俏美，免不了风情万种。在游离过明星、导演、和几位画家后，终与一名帅气的音乐人有了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从丽江到巴黎，长了欢笑，短了笔墨。婚后也就彻底封了笔，短暂的一年燕尔有了孩子。本想就这般了此一生，可不想生活没给她将梦进行到底的机会，男人只说孩子不是自己的，拍拍翅膀又去寻他的音乐梦。

“读者也是花了时间，花了钱的，写这样不着调的东西，对的起他们吗？一个男人重新活过来和另一个男人搞不清的暧昧，然后再复仇。你是抨击了什么，还是歌颂了什么？这种文字有什么营养？虽然这是你的私人作品，但让我很怀疑你做为一名编辑的能力，真搞不懂，是谁把你招进杂志社的！神三鬼四！”

米莉的话，刻薄的如穿透钢板的炮弹，终于在一次次打击后，抵达了刘可卿努力隐藏的靶心。她忍不住，小声回过话来：“西游记，不也是虚构吗？”

刘可卿会还嘴，这令米莉始料未及。此刻，竟被呛的一时语塞。她顿了顿才回上话：“西游记...西游记是作者对当时社会制度，阶层的鞭笞。是寄希望于取过真经后，满足读者对建立新环境的憧憬。”

“重生也一样。”

“怎么一样？”

“重生是满足读者修补自己人生遗憾的愿望，只是借重生再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希望，很多事情再重来一次，结果就不同了！”

米莉又是一阵语塞。

刘可卿微微抬起头，满是稚嫩的脸涨的通红，显然能说出那一段话，是费了不少勇气的，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主编，您一生就没有后悔的事吗？就没有想要再重新选择的事吗？”

这回轮到米莉的红起脸来，她举起咖啡杯，躲在显示屏后唏嘘起来。刘可卿见主编没说话，心里突突的发慌，一阵阵后怕袭来。她后悔对自己的偶像说出那番话，再次低下头搓起衣角。

后悔，是每个人的痛脚。总去说后悔无用的，都是些嘴硬的人。因为无用的仅是结果，却掩不住心上遗憾的难过。米莉活了四十来年，自然有许多的后悔。对于身为‘女人’来说，米莉最后悔的当然莫过于断了的婚姻。而对于身为‘人’来说，她最后悔的是放下了她的文字。可在做为‘女人’这个身份之前，她首先是个‘人’。

自从离婚后，追求者是有的，可米莉看谁都不放心。她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自己，接受孩子，也不知道下一场婚姻会不会又留下遗憾。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要面对婚姻，即离不开，又总躲不掉。想要跳出这个圈，就必须先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堵住耳朵，另一个就是靠自己活着。但是要活着，她就要再拿起笔。可每每写个开篇，便怨得落不下心神，收不起年华。于是借着昔日人脉，在杂志社做起主编。写写专题，出个评论，打发日子。而近年来纸质出版物江河日下，光景大不如前。再养个孩子，不能说没有压力。

办公室里很安静，米莉收回思绪，继续看着文章，滑鼠的嘀嗒声缓缓的划着。

“你的故事要有立意，可以不明显，但心里要有。有核心才能支撑起故事，潜移默化的传递给读者。如果仅仅是复仇，惩恶扬善，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没有生命力。”米莉的语气渐渐放缓，没有先前训斥的气势。

“可是……”刘可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说。”

“主编，现在人生活压力大，读者就想要看个痛快。让他们爽了，就会点赞，他们就是想看刺激，不想听说教。”

“那也不能没有文学态度！仅图个刺激，读者能有什么收获？”

“可是大家每天都很忙，能耐下心看文字就已经很难得了。再让他们去思考，去感悟价值观和道理，这也太难为他们了。春上村树不是说过，文学的第一功能就是娱乐吗？要能带给大众即时的消遣，不是吗？”刘可卿眨着眼，不解的问着。

“难道你就不想写有价值的作品吗？不想一生中做点有意义的事？”

“嗯……想！”刘可卿被问的又低下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写这种故事？”

“嗯……因为……放在网上有人看，然后……有稿费！”

米莉不解的苦笑起来：“你好好写，咱们杂志社不是也会给你稿费吗？”

刘可卿低着头，话在喉咙里憋着，支吾着用脚在地板上蹭。

“又怎么了！有什么就说。”

刘可卿噘着嘴，摇着头，像个小孩子。

米莉心中想笑，怎么看都不觉得眼前的女孩是个离开家门来工作的社会人。

“主编，我……我觉得现在网络和手机是主流，出版社只是为满足一部分人的情结而存在。我这么说是不是很过份？不过我也有这情结，可……”刘可卿偷眼看着米莉。

“你接着说。”米莉在杂志社这些年，时代的变化令她越发觉得如履薄冰。广告主越来越少，可比广告主还要少的就是发行量。杂志社虽然也跟着搞起了电子刊物，可敌不过新兴的移动媒体，若不是有董事长不断的注资，杂志社也早就停刊了。此时，她想听听年轻人对新事物的看法。

“可情结归情结……还是想多挣点钱。”

“你很缺钱吗？”

“其实，算不上缺钱。但就是想更多一些，主编，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别俗啊？”

“想多些钱也没错，只是挣钱的同时做有追求的事，不好吗？”

“您是知名作家，能两者兼顾。可我不成，现在还不敢追求。所以先出名，有了钱才好去谈追求。我的作品都是发表在网络，不太符合您的要求。可如今网络普及，无论什么文化程度的人都可以上线，写小说不得不符合大众口味。以前有钱人大多有文化，赚钱可以做的有风骨。可时下的有钱人，大都是没文化的。想要赚钱，不能总端着。我爸说，做有追求的事，就不太容易赚到钱。我毕竟还是普通人，追求不起。主编...我是不是话说多了？”

道理，永远是衡量别人的，生活，才是自己贴身的。米莉说不出刘可卿什么，毕竟，刘可卿的道理是从她自己的生活中来。

刘可卿呆呆地看着米莉漠然的神情，分不出是喜是怒。

米莉沉思过一阵，回话道：“时代是不同了，这逆转不了。只是我认为，写作的人应该有一份坚守。当然，你说想挣钱不是错。”

刘可卿听出米莉语气上的变化，从进门起到现在，她渐渐发觉主编并非是不好说话的人。

忽然此时，米莉的手机响起来，打来电话的是米莉的父亲。她示意刘可卿先等一下。老父亲想要外孙壮壮去好一些的中学念书，跑过几间学校都说户口不在本地不能接收，除非是交一笔不菲的赞助费。米莉的家事并未背着刘可卿，她在电话里和父亲商量着，可问题不会因几句话就有所改变，商谈无果后挂断了电话。

米莉再次端起咖啡杯，见刘可卿正懵懂的看向自己：“怎么了？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那个，我妈妈是……是三中校长，要不要我问问她能不能……”

“哦？”米莉内心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自己正要‘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三中是市里顶好的学校，若壮壮能去就读，那实在是机会难得。刘可卿的话令她动容，米莉看着眼前的文章，静静的在心下盘算。虽然刘可卿一副稚嫩的憨态，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活了四十多年的米莉不是不明白，她晓得刘可卿是奔着‘名’来的。

“这方便吗？”米莉轻描淡写的问着。

“您等我一会，我现在去问问？”刘可卿欠起身，询问米莉的意思。米莉端起咖啡杯，微微咳了咳，刘可卿恭敬的点头后出了门。

米莉接着去看那文章，叹过一声气，转而去看桌上的相框。相框里是儿子壮壮的相片，虎头虎脑的眉心还有个痦子。若真能将儿子送进三中，也算是完了一件心事。想到这里心情爽朗开些，手指点着相片中壮壮眉心上的痦子。不自觉地笑道：“真随你爸。”

看看时间，估计董事长快要到了，米莉打电话叫财务送来季度结算单，她要准备好做汇报。没多久杂志社新来的小财务敲门，将季度结算呈上。看着账面，米莉的面色又沉了下去。

‘米总，我这里还有一份，要不要...拿这份给刘董看？”财务说完又取出一张。

新的结算单，账面上要漂亮的多，至少没有先前的那份惨淡。米莉看了看，没说话，直接从桌上拿起笔，在前一份单子上改着，改过一番数据后叫财务看。

小财务看后有些惊讶：“米总，这会不会不好向刘董交代，赤字更高了！”

“那你能改还是不能改？”米莉手上转着笔。

“这个……不符合……财务条例！”

“那这一份就符合吗？”米莉说着将小财务准备的另一份结算单拍在桌上。

小财务吓得退了一步，不解的看向米莉：“那这合适吗？”

“你知道上一个财务为什么会走吗？”

“我会照您的意思再做一份。”财务说罢就要从桌上拾起单子。

“等等，照着抄一份。”米莉按住桌上的纸，将咖啡杯压在上面。

小财务战战兢兢的抄过数字出了门，米莉冷冷的看着。手中转着笔又看过一遍结算单，之后一片片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又过了几分钟，刘可卿一脸爽朗的笑着回来，说是入学的事没有问题。只需给她壮壮的资料，她妈妈自会安排好，而且算是特长生不用交赞助费。

米莉听后对她微微笑笑。“你的作品我看完了，虽然整体上简单了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亮点，比如开篇‘流苏阁上暖如烟，酣梦沉沉睡神仙，且推春扇摇柳绿，人肥物懒四月天。’虽然说不上是诗，只算引子里的小调，但能将两个男主人公刘苏和韩孟晨的名字藏进去，看得出也花了点心思。”米莉手上转着笔，点评刘可卿的作品。

“您看出来了？”

“嗯，藏着会比露着好，这样有意思。不过，要投稿拿名次，就要改改结尾。”

刘可卿听到有名次，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您说，我怎么改？”

“结尾不要两个男主人公各自带女主去隐居，换成其中一个男主人公，得知令一人是杀死自己前世的凶手后，犹豫不觉要不要杀死对方。到这里留个悬念要读者去选择，做个开放型的结尾。”

“啊！开放结尾？就是没有明确的结局吗？如果不是开番外篇，这样不好吧！”刘可卿从椅子上坐起来。

“怎么不好？”

“主编，这个……这个……恐怕会掉粉的！”刘可卿一脸为难。

“什么意思？”

“咱们中国人一直受传统文化熏陶，都是书上说什么就信什么，您现在要让读者自己去延展结尾，这...他们根本不会啊！咱们国家...有学者说咱们只有党文化，没有民文化，习惯了没思想。留个尾巴不写，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可这恰恰是他们办不到的事，肯定会掉粉的！而且，时下已经很残酷了，不是卖毒奶粉的就是假离婚骗房最后真离婚的，满是谁都不信谁的环境，读者需要的是暖文，您这...”刘可卿说的有些焦急。

“是什么？”

“这样结尾，只适合极少人，可现在不是……不是您那个时代了。”

刘可卿的话敲打着米莉，她很想说什么，可又不知如何驳斥眼前的小女孩，手上的笔也停下不转了。

刘可卿见状忙捂住嘴，意识自己刚刚过于激动，缓了缓又说：“主编，我错了，我按您的意思改！”

米莉被刘可卿的话拽回来，她不知怎么回答，手上的笔在桌上轻轻的敲。

正在这时，前台的小姑娘来敲门，说是董事长已经到了。米莉示意知道，叫前台离开。

刘可卿小心的确认着征文活动能有自己名次的事，做不做的准。

米莉看过桌上儿子的相片，告诉刘可卿放心在文本创作上，该有的自然会有。接着叫她再回去想想作品，如果有问题再来找自己。刘可卿谢过米莉，欢喜的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霎时间平静下来，小鱼缸里的金鱼，一圈接一圈悠然自得的游着。她贴近鱼缸，看着鱼缸上被扭曲拉伸开的自己，回想起刘可卿说过的话。文学上原本自己认知的事，都像是被沧海卷走，只剩一陌茫茫的桑田，只为留她独自物是人非的迷惘。突然，她对自己道：“Whocare?”

米莉梳理过妆容，叫财务送来新改好的结算单，看看数目没有问题后，锁上房门去董事长的办公室。董事长不常来杂志社，所以办公室只是将会议室简单改葺，在原有落地窗的基础上加上一层隔挡。而为了采光，最下端留了半尺宽的玻璃。

“这是三个月的结算，你看看。”米莉饶有风姿地坐进董事长的怀里。

董事长人高马大，一手搂过米莉，另一手看着手机的信息，徒自笑着。

“你看什么呢？怎么来了也不看我？”米莉娇嗔，也盯向手机屏幕，她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没事，我女儿发的信息。”男人说着转过头来去看米莉，顺势将手机甩在一边，腾出手伸向米莉的怀里，结果手到一半就被米莉推开。

“哪有你这样的，这还在杂志社呢！你先看看结算单，没问题就签个字嘛！”

男人接过来看也没看的甩去一边，一头扎进米莉怀里。米莉有些痒的想笑，用手指抵住他眉心的痦子，将他推开。

“有个事先跟你说，你好好听，好不好？”米莉双手捧起他的头，娇媚的宛如回到了二十岁的光景。

“好，你说。等等！”男人刚要听米莉去说什么，突然手机上又来了信息，他侧身取过来看，刚读到‘爸爸，我有个好消息……’就被米莉抢去了手机，后面的‘……到你办公室说。’完全没有读到。

男人无奈的端正好态度，米莉再次揉起男人的脸，“你就知道你女儿，你儿子都要上中学了，你怎么也不想着？”

“怎么没想？壮壮怎么样了？”

此时正有个女生攒着手机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外，本要伸手去推门，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侧身去听。

“你儿子没本地户口，上学要交赞助费，不交的话只能回我老家念书。”米莉说的略有怨气。

“交，你回头说个数。”

男人说完又将手伸进米莉怀里，米莉娇笑着用指甲顶着男人眉心的痦子再次将他推开：“还有个事，嗯，这次杂志社的征文活动，我想给本社的人留个二等奖的名额。”

“你是主编，你说了算，怎么还问我？就一个活动而已，随便定，别说二等奖，一等奖也成。”男人有些不耐烦，只顾着去揉米莉的胸。

“嗯，公司有个小姑娘写了个故事，还可以吧。就是笔名叫庄雅婷，哈哈，现在的孩子，还真逗，叫什么不好叫‘装丫挺’。”米莉想起刘可卿的笔名就想笑。

门外的女生听着里面对话，低头凑近那半尺的玻璃往里看。只见男人的皮鞋旁紧贴着双墨绿色的高跟鞋，白皙的脚踝上还有条白金的链子。女生楞楞地望着，有些迟疑。

办公室里的米莉，又勾过那张结算单，从乳沟里拽出笔：“你别闹了，先把字签了。”

男人唉了一声，接过纸看了看：“怎么这么少？”

“这还是我改过的呢！”

“都跟你说了，帐要做的再开点，咱们才好从董事会顺来钱。那些董事有钱，只是为在名片上印个杂志的名头显得有文化，这点亏空不叫事。再说，没有亏空我有什么理由去融资！哪，我在哪签？”

米莉噘着嘴挺起胸：“在这呗。”

男人笑着，将单子垫在米莉胸上，边签边问：“有些年不见你动笔写了！”

“写什么？婚姻？事业？还是钱？算了，写不动了，时代不同了，写了也没人看！还是叫孩子们去写吧！”

办公室外的刘可卿，手扶在门把上。她不知要不要进去问问她的主编，小说的结局是让男主人公死了的好，还是如此这般，停下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