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妖:王寡妇

村里有个王寡妇,人标致,胸脯大。听老人讲,年纪应该在三十四五的样子。

男人死前在城里跑车,日子过得不紧巴。

一场车祸,男人走了,还欠下不少钱。东拼西凑的总算是还清债,只是家也败落了。

男人死后寡妇没回娘家,因为娘家更穷,穷得留不住她。她也没改嫁,还带着两个娃,村里的老光棍们养不起那几张嘴。而且王家在村里算大户,大半个村都连着襟,这种门子内续弦的事,好说不好听。

村里安静,年轻的后生不管有没有出息都到县城讨生活,留些老的,残的,照看着地。其实那地也不需打理,不过这是庄户人的习惯,就像习惯了在村口大槐树下磨叨寡妇家的事。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次是真有是非了,寡妇怀孕了!对,肚子没藏住。她家的小,满村里铺面跑,鸡飞狗跳的,闹得像是他爹又活过来。

可全村人谁也不拿不准这是不是王寡妇的主意,反正她男人死后,耻不耻的没人去说教她。

村里的娘们一个个地扒下自家男人的裤裆,想着法地打个结,就怕那活儿钻出来惹骚。

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脸比命值钱。

就怕真摊上寡妇和她肚里的娃,几十年来攒下的家当,又怎么去给儿女们分?

等县上打工的后生回来,擎等着全家打成热窑,让邻居们闲话。

王寡妇怀孕是村里的大事,“碰头会”从村头开到地头,但凡有嘴巴的地方都在猜论着孩子的爹是谁。最后,三个人的呼声最高——王瘸子、王三嘎乎和王老别扭。这三人与王寡妇的男人还都是叔伯兄弟,有远有近。

村里娘们大都认定是王瘸子捣鼓的事,原因很简单,王瘸子给她家送过米,送过油,还给她家两娃娃送过课业本。

他男人没死前,在县上跑车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也多是王瘸子照应。

最重要的是王瘸子瘸,没讨上媳妇。光棍和寡妇,就像是硫磺木炭靠火绒,就算闹不出火星,也能挤出股子黄烟。

“我寻思王家大哥不会,王家大哥前年做的寿,他那把年纪了,那事还能成吗?”大槐树下田家媳妇拆着前冬的毛衣,准备给她男人再打一件。

“怎么不能?是不是你家田老壮身子不成了?瞧你,刚过了冬就开始打毛衣。

“你这么替王瘸子说话,是不是还惦记他们家老三呢?人家老三现在是城里人了,看不上咱们村里的娘们!你小骚蹄子的心还没死呢?”王荔枝,村会计,人很肥胖,胸前跟挂着两摞口袋一样。

“你这张烂嘴,说着王家大哥,怎么跑他家老三身上了。要我说,还有个人最有嫌疑,你们想过没有?”田家媳妇放下手里的活计,探过身问向几个妇女。

“谁?”

“王三嘎乎。”

田家媳妇道出这个人名,引来女人们不住的啧啧声。这既不像认同,又不像不认同。

田家媳妇补充着她的推断,“我跟你们说,我上次瞧见他打他家那傻媳妇,说是不如打死了好娶王寡妇。你们寻思寻思,就他家那傻娘们,整天傻兮兮的,还一连生三个女娃,没一个带把儿的。

“哦,妹子,我不是说你,你还年轻,有的是娃让你生养。我看你这肚子里怀的就准是个男娃。”

坐在把角的女人,听着话,摸了摸鼓起的肚皮,脸上闲甜不淡地笑了笑。

村长媳妇也加入话题,“谁家爷们打娘们时不扯几句狗怂话,我家老王跟我干架还说要离婚呢,这都说离二十多年了,还不是这么过?再说,三嘎乎就算娶了寡妇,那男娃也不是他的种。三嘎乎人是怪,可不傻。这种便宜爹的事,他不会干。”

王荔枝点着头应和着村长媳妇的话,非常笃定地坚持是王瘸子搞大的肚子。余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描着闲话,从动机到过程,有鼻子有眼地翻着跟头地向前滚着。

大槐树,树大招风,正是春天,枝桠子上蹿出些绿,润莹莹的随着风飘晃。嫩芽有成了叶,没有什么能阻挡村里人对这事的嚼舌,就像没人能阻挡寡妇渐渐隆起的肚皮。

嚼舌也不止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会,但到了男人嘴里就会变味儿,垂涎寡妇的胸脯和吹嘘自己依旧能捣鼓得寡妇嗷嗷叫。但男人的话,有风也吹不透,就算透,也和心对不上。

到了夜里,闭了灯,男人钻进女人的被窝,会把王寡妇的事翻出来,咬上一阵,再把身下的女人当成寡妇去解闷。

女人不去管男人的心事,时不时地想着也能有人翻墙来找自己。可一村都是老汉,平日数得过来,就算想,也早都想过一轮了,稀奇不出什么。

话说还有个王老别扭,王家在他这一枝上是个独子,爹妈把他养得娘气。王老别扭年轻时人长得俊俏,除了着急起来翘兰花指外,看着没别的毛病。

家里给他讨个媳妇,媳妇起先是个醋坛子,嫁进门时,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全村的女人。谁多看她男人一眼,她就能去撒泼。可生了几个娃后,性情变了。

看地里的牛都比看王老别扭顺眼,挤兑别扭没用,下不来地,也挣不来钱。总说要不是有孩子,早就撇下这家跑了。

王老别扭有两子两女,除了小儿子臭蛋才上初二,其余的都在县里。顶是大儿有出息,在县上谋个公事。就是大儿媳连生两个女娃,大儿子怕丢了工作,不好再生,这让王老别扭心里别扭。

而关于他的闲话,着实要比王瘸子和三噶乎真切,被着着实实地逮个正着。月色下,河套旁,两人竟然在说话,王寡妇的肚子已经有了模样,撞见的人瞧不走眼。

“别扭媳妇,这是干啥去?咋最近没见你家臭蛋?”王荔枝坐在村头大槐树下磕着瓜子,看着别扭媳妇,向前腆了腆腚,搭上腔。

别扭媳妇老远就看见王荔枝,有心避开,寻死反觉着不好,硬堂堂地走上去,“县里他姐家买新房,装修,帮几天忙去。”

“呦!大花真有出息呢!都在县上买大房子了,别扭媳妇你别走啊!来,过来坐,咱姐俩撇几句,来,坐。”王荔枝挪着腚,腾出块石墩。

“不啦,臭蛋他爹还等我做饭呢!”

“就撇两句,误不了事。再说,也没见你这么稀罕你家别扭。放心,来,坐呢,这石头我都给悟热乎了。”王荔枝周起一身肉站起来,拉住别扭媳妇就按在石墩上。

“不过可别说,当年你家别扭是咱十里八村的俊小伙,那时候你跟狗护食似的,我们几个娘们都不敢正眼瞧别扭,生怕你把全村用醋泡了。这几年倒是好些,咋最近又热乎上了?你俩怀老五了?”王荔枝说着就摸别扭媳妇的肚子。手伸到一半,就被打落。

“我看你是又欠你家男人收拾,不跟你撇,满嘴没个正经的。”别扭媳妇抬起屁股要走,可又被按住。“咋没正经了?我可听说,有人见你家别扭没消停,大晚上在西河套他……”

别扭媳妇听到此处,沉下脸甩开王荔枝,“啥西啊东啊!你这嘴就缺个把门的。”

“呦,咋还变脸呢?我可是向着你嘞!这事要让我抓着,我不把我们家老王剁成王八,我就不叫王荔枝。”

“那你就去剁!”

“嗨,你这人咋听不出好赖话呢?我这可是帮你,怕你被那骚蹄子占便宜。”

别扭媳妇不理王荔枝,刚一转身。正撞见王寡妇站在大槐树旁,寡妇手里捧着猪蹄子啃,肚子已有五六个月。胸脯变得更大,发黑的奶头顶着单衣。除了身上看着臃肿,脸上那点俏模样还是没变,在这村里找不出比她合眼的。

“王荔枝,你这臭嘴说谁是骚蹄子呢?这几个月了,就听你们几个老娘们背后嚼舌根子。别人家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是不是胖得自己下不了蛋,看着憋气?”王寡妇吊着眼问。

王荔枝没想到王寡妇会在身后,被寡妇一顿噎,倒了几口气才拿住神,“你个骚货,你……你……你搞破鞋,没男人,就弄大肚子,你……你不守妇道,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男人嘛?”

“呦……呦……呦,王荔枝,可给你能的,还都知道妇道。我对不对得起我男人关你什么事?你对我这么上心,看着倒像是你很想要对得起我男人!”王寡妇嘴刁,手里的猪蹄子啃得筋都没了,还在咂么着骨头,舔着味。

“你个骚货,你要浪,滚回你娘家浪去。别在我们村里发你的臊性。”

“我嫁过来就落户了,凭什么走,你是跟村长睡了还是咋的?”

“你……你……老娘撕烂你这婊子的嘴!”王荔枝急了,抡开两段如藕的胳膊就要掐寡妇,别扭媳妇夹在中间,不好不拦着。

“来,你撕,撕,你要是给我肚里的娃闹掉了,我孤儿寡母就赖上你家。嫂子,你别拦着,你让她撕,她不撕都不是人养的。一个村姓王的嫁给姓王的,你活该辈辈傻!”

王寡妇的嘴辣,可一句“赖上”却让王荔枝哑了炮,伸出的手直往别扭媳妇身上落。王荔枝怕王寡妇赖她,寡妇家大小三张嘴,正是在找饭辙,这笔账她算得过来,就是那股子气顶在脑门,像撞进染缸里。

女人们在村口的吵闹招惹不少人来捡乐子,最后,村长和村长媳妇也到了,大槐树下聚的人比开村委会时都多。村长媳妇拉开王荔枝,寡妇不说话,只挺着黑铜钱的奶子。

村长青着脸,这场面,他也头疼。王荔枝絮絮叨叨地边说边骂地讲着经过,王寡妇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关你屁事’就又能恼的王荔枝像疯狗般的吵吵。

村长按住了两边的女人,四五不搭七八四说些不沾咸淡的废话,便轰着人群散去。可王荔枝不答应,跳着脚嚷:“骚货,你有胆,就把你那野男人指出来,要是不敢,你他妈就是搞破鞋的!”

王荔枝说完,本欲散去的人群又都定住,这个问题的答案,任谁都想知道。他们好奇了几个月,猜测了几个月。

与这个问题似乎已有了感情,一边是的确想知道个究竟,检验自己猜的是否真着。一边又不想揭开这个盖头,怕没了消磨时日的题目。

王寡妇终于把骨头嘬的没味扔在地上,冷哼一声:“哼!你们都想知道是吗?”说着环视四周,除了村长别过头,众人直愣愣地瞅着她,瞅着她的脸,瞅着她的眼,瞅着她上翘的嘴角,瞅着那挑起衣襟的奶头。

“好,那就告诉你们,我肚里娃的爹已经认账,你们别闲操心,他没娶妻也没说媒。等娃落地,就进家门。”说过之后,王寡妇又环视一周,突然嘎嘎地笑起来,“你们!放心了吧!吃不上你们家,你们家都穷,也让我们娘三吃不上!哈哈哈!”寡妇银铃般笑过后,抚着肚子走了。

王寡妇的话听起来没道破那男人是谁,可在三个候选者里,只有一人没有娶过妻室,那便是王瘸子。

王瘸子六十几,庄稼人,拄着杖,胡茬零碎花白。他小时候淘,听戏匣子里说世上有行侠仗义的侠客,就学着从房上往下蹦,结果,瘸了。虽没练成盖世无双的武功,可在村里倒是腔热肠子,可人好挡不住闲言碎语。

王寡妇的话,王瘸子听得真切。平日里各家媳妇的编排,他听得更加真切。自己不傻,别人也不傻。全村人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从他那条瘸腿望向脊背上。

他在这个村活了六十多年,村里的人他大小就看着。窝在那些人眼里的话,一滴滴地灌进他心里,继续窝着。过了一个多月,王瘸子窝不住了——他要自杀。

半夜,王瘸子在村口大槐树上挂绳套,瘸着腿上凳子,不留神脚下走了空。老了老了,把另一条又搞瘸了。

天刚擦亮,早起的人看看树上的绳套,又看看卧在地上的王瘸子,顿时把还没起的人嚎起来。村里人明白这是为啥,不好说,只是围着看。

村长和村长媳妇会说话,说是党会照顾好他,村里也有义务照顾好他,不叫他再去做傻事。只有王寡妇带着她家的大和小,母子三人跪在瘸子面前。寡妇不说话,按住两个娃磕头。

王瘸子没死成,但这么一闹,闲言不再有他的事,可留言并没停,依旧在寡妇门前绕。寡妇不在乎,好吃好喝地过日子。

但这就又奇了,一个没了男人,吃着低保的寡妇。怎么就能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的,让那对胸脯子大了又大呢?

这个问题,王三嘎乎很好奇。

寡妇当年除了几间破房没卖,其余的都变卖还债,不见有什么能让寡妇靠着找营生。她死了男人,不回娘家也不改嫁,挺个肚子还活的挺好,两个娃也没断吃喝。

三嘎乎琢磨着,要么寡妇背后有个不敢露脸的有钱人,要么是寡妇家里埋着宝贝。三嘎乎看看嘿嘿笑的傻媳妇和三个喊饿的闺女,他决定要讨条好生路。

跟谁讨?跟寡妇讨。拿啥讨,他有自己的主意。

王三嘎乎去找王寡妇,结果被横竖十几个大嘴巴抽出院,三噶乎不明白,“你没个男人,生了娃,娃没爹。我是男人,我娶你,给你的娃当爹。”

王寡妇倚着门,笑的险些动了胎气,“三嘎乎,你是叫你傻媳妇传染了吧!娶我?你凭啥?你有啥?”

“你是寡妇,我不娶你谁娶你?我就凭我!”

王寡妇听完三嘎乎的话,没有笑,望上一阵后叫他在门外等着,自己回了屋。手里叠上三百块钱,拉过三嘎乎的手,把钱放在他手心里。三噶乎更不明白了,“这是干啥?”

王寡妇丢下两句话,转身就插上了房门。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再来烦老娘,再烦老娘告你强奸阉了你!第二句:三嘎乎,钱是谢你说的话,老娘心暖了。

转眼王寡妇怀孕九个月,时间一晃到了盛夏。全村人都在替寡妇掐指算着日子,想看一眼娃生出来像谁。树上的知了叫着,每个人都能察觉出今年知了的叫声格外大。

田家媳妇和王荔枝去找村长媳妇要去河套洗澡,经过寡妇门前撞见王老别扭的媳妇,别扭媳妇要往山墙后躲。躲得不够机灵,被王荔枝一把抓上,“别扭媳妇,你这是躲谁呢?”

“没……没躲。我能躲谁啊!你们这是去哪?”

“天太热,寻思去河套洗澡。嫂子要不也一起去!”田家媳妇接过话。

“哦,是挺热的,你们去吧!我身上这几天不利索,就不去了。”

“啊!没看出来啊!你还有那个呢!这么说,你还真能给你家老别扭弄个老五老六……”王荔枝调侃着别扭媳妇。

“哎呀,就是躲你这张臭嘴,结果还是没躲过去,你家男人怎么受的了你!”

“嫂子,对了,咋这么久都没见你家臭蛋?有四五个月了吧!你家大花的房子还没装修好?那房子也忒大了吧!”田家媳妇扯着闲话。

“臭蛋啊!装修完了吧!又去他哥……不是,他二姐夫管的保安队了,那缺人手,安排去挣点钱!臭蛋不是读书的料,没他大哥那个脑子!也没……”别扭媳妇说到这里,只听王寡妇家乱糟糟地响成一团。

没多久院门打开,大娃就往外跑。王荔枝拉住大娃,“你们家这是怎么了?”

“大妈,我妈腿上流血了!她要我去找村医务室的王婶。”

王荔枝松开孩子,往院里冲。别扭媳妇和田家媳妇也急着跟上。

在知了叫得最焦躁的这天,王寡妇的娃比她预想的提前来了。村里的卫生员暂时稳住呼呼冒的鲜血和羊水,这情况肯定是要上县里的医院。

村里到县里有着几里路,汽车是走不进的。王荔枝从村尾跑到村头,撕巴着嗓子的唤着人。全村人知道王寡妇要早产,老的小的,奔过来抬着床就往县里赶,人累了,换着抬。

一村人连滚带爬的把王寡妇送出村,送出山,送上王老别扭大儿子找来的车上。

别扭的媳妇跟着车去了县上,王老别扭却瘫软地跪在地下。几个老伙计知他身子骨差,能跟着跑几里山路就不易,伸手搀他。

可王老别扭甩开那几人哭起来,哭得一村人发蒙。村长递给王老别扭一颗烟,他抽不下,手抖着把烟插在土里。

“王老别扭,你这又是跟啥别扭呢?是心疼你儿子的车了?寡妇可是大出血,弄不好是要死人的,你就甭别扭了。”村里有人劝他,王老别扭憋着脸不说话。

田家媳妇凑过来开解,“老哥,这是咋了,是觉着陪这寡妇跑一路憋屈了?可也不是你一个人跟着来,全村的人都来,这有啥可别扭的?”

王老别扭听完,整张脸更皱巴到一处。

“你看你憋得向是吊丧一样,是王寡妇大出血,又不是你媳妇大出血,瞧给你别扭的!哎呀,怎么的?该别是,寡妇肚里的娃是你的吧?早就听说见你在河套跟寡妇约会!”王荔枝蹲在王老别扭面前,用手兑着他。

村里人的眼神也围上来,盯着王老别扭看。看的他又开始哆嗦,王荔枝按住抖得发慌的别扭,“真要是你,你就说句话。也对得起我们这一路扛着床跑过来。”

王老别扭抖得差不多了,媳妇不在身边,心里没了主心骨。

五十几岁的人低着头,“寡妇肚里的娃,是俺家臭蛋的,老大家两个闺女,没法子再要。没想到炮弹有了种,我……哎……是家门不幸,丢大人了!”

困扰全村的秘密揭开了,有哭的,有笑的,有不解的,有唏嘘的,有咋舌的,还有来给王老别扭道喜的。

王荔枝笑得最开心,说是反正都在王家门,肥水没流出去。只是以后不知道该叫王别扭公公,还是大哥。

王老别扭听后又开始别扭了,他捶着自己的腿,脸上一阵羞,一阵臊,一阵喜,一阵忧,兰花指又不自知地翘了起来。

王寡妇到了医院,情况不乐观,手术有风险要家属签字。臭蛋的大哥给臭蛋锁在家里,这个字别扭媳妇要签,大儿子却生生拦住,让自己媳妇把娘拉开,只对医生说是自己两个妹妹去接王寡妇娘家人。

医生没办法,只好先救人。王寡妇肚里的娃保住了,可王寡妇却走了,等她娘家人赶来,身子也都凉透。王寡妇娘家人穷,臭蛋的大哥挨了一顿揍,花了一笔钱,好歹还算体面的把事平了。

王寡妇走了的消息传回村里,知了就不叫了,王老别扭也很少出门,都不给村里人问王寡妇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的机会,只是知道孩子叫王疙瘩。

可虽然全村都帮着送寡妇,可一回到村里,大槐树下该嚼舌头还是会嚼。可怜的是王寡妇家的大和小,成了孤儿,抱着他们娘的相片哭,村委会讨论着安排两个孩子的生活。

王瘸子拐着双腿,坚持要把孩子领回去自己带。村长说是考虑瘸子困难,可险被王瘸子用拐砸懵。就这样,大和小暂时被安排身为叔伯大爷的王瘸子家收养。

晚上,王瘸子把大和小拉到面前:大,小,从今起,咱们爷仨一起过日子。

大和小垂着头,不吱声。

“娃,村里人命苦,以后好好念书,奔好前程。可不能再穷了,穷,就让人好不了。还有,以后,出了这个门,你们叫我大伯。进了这个门,要叫我……爹。”

大抬起头,看看王瘸子,又看看小。小看着大,眨着眼。

“大伯,我们有爹。”

王瘸子伸手抄起拐杖,狠狠的摔在桌上,拐杖碎成几段,木渣滓飞溅,把小吓得哭了。

“记住,我才是你们的爹。”王瘸子声嘶力竭地吼着,晃晃当当得扶着桌子站起身,边吼边拍着桌子。

桌下村委会送来的米和油被震得倒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