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系列之人兽乐园
1
严斯洛在医院里守了三天，整整三天没合过眼，满眼的血丝，下巴上的胡子都青了他也没想着去刮一刮，就这么坐在陆离的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三天前陆离被发现在警察局门口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该做的检查都做了，里里外外忙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医生说：陆离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和进水发生的脱水症，伴有高热，身上有不少伤，但都是擦伤，软组织挫伤，没有严重的伤害，只是背部有较大的皮损，有感染的风险。这么看起来陆离似乎没吃什么大苦头，但这么多天都不见醒转，着实奇怪。
到了第四天，严斯洛被组里的人硬拉着去医院旁边的宾馆睡了一会儿，这才刚躺下没多久，医院里就来了消息，陆离醒了。严斯洛立刻从床上起来，巴巴地跑去找陆离了。一推开门，就看见颧骨微凸，面色苍白的陆离靠在床上，眼神暗淡，一见到他，全身一震。
“陆离！”严斯洛一个跨步冲到床边，抓住他的手，眼眶忍不住有些湿了，“梁佑学都对你做了什么？”
“老严……”陆离开口，声音嘶哑低沉。
“严队，陆法医这才刚刚醒过来，不好说这么多吧。”小林在旁边提醒道。
“对，陆离你先好好休息，回来了就好。”严斯洛紧抿着嘴，说道。
“不是老严……”陆离连忙拉住严斯洛的手，“他们……他们杀了好多人，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
“你说什么？”严斯洛一震，问道。
“南岛海域，都在那下面……我听到的。”陆离有些气喘，说话明显吃力。
严斯洛皱眉，马上转身对小林做了一个眼色，小林会意，点头走出了病房。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严斯洛抓住陆离的双手说道。
陆离看着严斯洛认真的表情，总算放松了下来，点点头。
严斯洛走出医院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上一顿吃饭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他刚走出医院大门，看到旁边正好有一家面馆，就走了进去，点了一碗牛肉面。店面不大，上面挂着一台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新闻。
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新闻里正在说：著名的马戏团将到B市来，这次B市举办的嘉年华活动里除了这个马戏团，还有不少有趣的表演和活动内容。
严斯洛看了一眼电视里的广告，就低下头大口吃了起来。民众的视线很快就会被新的东西吸引了去，就好像之前民众都还在关心那个被发现的杀人农场究竟是怎么样的暴徒，而现在路上都是年度嘉年华的广告和宣传。
此时严斯洛的心里想着的不是那个屠夫，也不是梁佑学，而是陆离。按照小林的转述，陆离是自己逃出来的，他被关在一个像是地窖的地方。关了好几天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每过几天就会开车把他运送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关着，只有在运送的途中会给他一些食物和水，而到了新的软禁之所，他又会没有食物和水，这就是他现在脱水高热的原因。
而他摸清了转送的大概频率，就在转送之时，冒死从车上跳了下来，滚下了山坡，也是这个时候受了伤，他咬牙走回了警局，拿了路人的电话给老严报信。
如果换成别人，这样的说辞他是信的，然而绑匪是梁佑学，受害人是陆离，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严斯洛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事情。
2
陆离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院，死活不肯再继续留院观察，谁都拦不住。他一回到家，就阴着脸看着严斯洛，如他所料，严斯洛一个人在家，如果陷入什么思考就会不停地打扫来发泄。从前陆离紧紧保护好了自己的房间，如今他的房间难以幸免，惨遭毒手。
其他也倒没什么，只是陆离有些小癖好，就是会收集一些人体器官的模型或者玩偶，而此刻，这些东西自然都被严斯洛认为是没有用的东西，一扫而空了。
“说吧，怎么补偿你？”严斯洛早就料到了陆离出院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他的那些诡异宝贝，一本正经地站在他的门口说道。
“下个礼拜的嘉年华，我们一起去吧，我听说有个不错的马戏团。”
“好。”
虽然严斯洛不知道陆离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也有兴趣了，但是在此刻，严斯洛觉得，陆离想做什么先答应了再说。
这一次的嘉年华是在郊区，毕竟市区里腾不出这么大的地方。
一个大早严斯洛就被陆离叫起来，一路驱车前往，从他们家到这里大概也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尤其是靠近嘉年华所在地方的路段，已经非常拥堵。最后严斯洛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大厦地下停车库里，然后两个人徒步走去会场。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一群小孩子凑热闹。”严斯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就是因为都这么大了，所以才怀念这些啊。”陆离笑道，一如既往，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过绑架，命悬一线的感觉。
严斯洛看着陆离，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嘉年华的开幕式是昨天下午，礼拜六。今天是正式活动的第一天，又正好是周日，所以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了，会场虽然很大，然而依旧是人山人海，感觉很是拥挤。不知为何，此刻严斯洛的心里一闪而过一个恐怖的念头，假如在这群人之中，恰好有一个变态的杀人犯，引爆一颗炸弹……严斯洛摇了摇头，他一定是电视剧看太多了。
这时候，陆离已经拉着严斯洛来到了马戏团的会场前面。传统的马戏团都是这样的，在草地上扎了好几个帐篷，表演就在帐篷里面。而像是海豹，海豚这类的动物表演都是在水族馆里才有的。而这个马戏团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构造的会场把水里和陆地的动物都汇聚在了一起。这是很有困难的，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人员的工作调度上。
“快走吧，老严！”陆离眼里满是兴奋。
严斯洛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年幼时的光景，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跟了上去。
当然，那一刻严斯洛怎么都不会想到，接下来的表演是蓄谋已久的，也正是陆离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真正发生过的事情的一切真相。披着人皮的野兽，又或者说是看着像是野兽却实际上是人，这样的独一无二、万众瞩目的表演，终于拉开了帷幕。
3
“严队，马戏团的团长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死了，尸体……”小林喘着气，脸色憋得通红。
“尸体怎么样？”严斯洛皱眉，坐在救护车的旁边，身边还有一个护士在给他包扎伤口。
“全部都被丢进猛兽笼子里，咬得不成样子了。”
严斯洛没有说话，却拼命压住了自己内心的怒火。方才在会场里发生的一切，“噩梦”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果然是太小看那个组织的人了。他们果然，把陆离……
“陆离呢？”严斯洛问道，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跟丢了。”
“你留在这里处理现场，我先回去。”严斯洛示意身边的护士停下手，然后站起身来，这一动牵扯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也忍不住皱眉。
“严队，你的伤……”小林犹豫着开口道。
“无妨。”严斯洛摆摆手，上了一辆警车。
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陆离带着严斯洛走进了这个马戏团的表演会场。大幕拉开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小丑服的小丑走了出来，他就是这场表演的主持。
第一个表演是“猛兽之爱”。严斯洛也看过不少这种表演，不过就是驯兽师将各种猛兽，老虎、狮子、豹子、熊这类的动物训得服服帖帖，按照指示表演罢了。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从后台走上来的除了驯兽师外，并没有野兽，而是笼子。
笼子里的不是猛兽，而是人。严斯洛可以说是第一个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人，他立即站起身，想要到台上去，却被陆离一把拉住按在座位上，而他的腰间也被枪口堵住。
“别动，看完再去。”陆离笑着说道。
严斯洛看着陆离，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离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看完你就知道了。”陆离笑着说道。
此刻观众席里已经有人群开始骚动了，大家都不明就里地看着台上，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有男人也有女人，蓬头垢面，赤身裸体。他们瑟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不敢抬头看。
“下面，是我们驯兽师的专场……”小丑的声音从会场的音响里传来，激情高昂。
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驯兽师戴着面具，穿着燕尾服，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只见他一个响指，所有的笼子门都打开了，而笼子里的人一听到门开锁的声音也是不自觉身子一震，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驯兽师的鞭子在地上一响，那些人就像是野兽一样缓缓地爬出笼子，排着队围绕着会场转圈。
这时候人群的骚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众人都十分好奇这个表演，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会怎么继续，只有严斯洛内心非常恐慌。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会存在这个组织吗？”严斯洛身边的陆离看着会场里的人，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动物因为人类的好奇心和自我膨胀而受苦受累吗？这个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正是人类本身，他们自私、贪婪、虚荣，会为了活下去不惜杀掉同类，还沾沾自喜。这样的族群，值得你去保护吗？”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可是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有多少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呢？他们付出的门票钱，让多少动物饱受摧残，没有尊严，失去自由？”
“人类成为生物链最高端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文明，无可厚非。如果今天是别的物种成了食物链的顶端，那么人类一样会变成如此。”
“所以，这个世界错了，大错特错。”陆离转过脸，看着严斯洛说道。
严斯洛眉头一皱，只觉得腰间的枪口又近了一些。
4
那是严斯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场表演。驯兽师手里的鞭子，还有一把勾刀，不断地刺入那些受奴役的人身体里，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却丝毫不敢反抗，做着违背人体结构的各种动作，来博取观众的掌声。
让严斯洛真正心寒的是，在会场里的所有观众，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甚至有人高呼“再来一个……”。他看着整个会场，只觉得彻骨冰凉。
“你想过吗？如果那些被人类奴役的野兽得到了反抗的力量以后，他们会做什么？”陆离忽然问道。
“复仇。”严斯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回答道。
“不错。”陆离点点头。
这时从后台忽然冲出不少野兽，狮子、老虎、豹子、黑熊，他们像是认识一般，没有哪个攻击戴着面具的驯兽师，却是冲向观众台开始攻击观众。直到这时候，观众台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失声尖叫，四处逃窜。人群涌动，严斯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此刻如果慌张逃跑，或许会变成严重的踩踏事件。
“这便是你们的目的吗？”严斯洛问道，“向这个社会复仇，向所有人复仇。”
“可以这么理解。”陆离点点头。
正在此时，严斯洛趁着陆离一个分身，转手就夺过他手里的枪，反向指向了陆离。
“哇哇哇……不愧是刑侦队的队长。”陆离立刻举起手来，依旧是笑着。
“陆离在哪里？”严斯洛紧锁眉头问道。
“我不就在这里吗？”他浅笑道。
“你不是他。”严斯洛握紧了手里的枪说道，“你是那个化妆了得的人，当时梁佑学能在警局带走人，廖一凡能逃走，都是因为你。”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他笑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不是陆离。”
“别动！”严斯洛手里的枪直直地对着他的脑门。
“严队长，你也是个老警察了，手里的枪有没有子弹，也摸不出来？”他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严斯洛心里一惊，糟糕，他的确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忽略了这个事儿。就在这一瞬间，对面的人从怀里掏出了另一把枪，对着严斯洛就要开抢。
“砰！”一声枪响，会场里的人越发慌乱，四处逃窜，果不其然发生了踩踏事件，而那些野兽在追咬到人后并不为了蚕食，而是追击更多的人，离得近的观众席上已经是横尸遍野了。
严斯洛只觉得肩头一痛就跌坐在一旁，只是这枪并不是这个假陆离做的，他的身后站着另一个人，正是陆离，他的脸上是关心，是担忧，是决绝，开枪的手还有些抖。对，这才是陆离。
假陆离走近严斯洛，居高临下看着他，拿起枪想要再给他一枪时，警察已经冲进会场了。
“妈的！”那人看见警察，只好赶紧混入人群之中。
严斯洛看着陆离，他还站在那里，严斯洛伸出手，要站起来。这时那个原本在会场中心的驯兽师忽然出现，在陆离耳边说了一句话，陆离看了一眼严斯洛便跟着那人一起走了。
“陆离！”严斯洛喊道，声音却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5
严斯洛回到警局的时候，电视新闻里已经在报道这次嘉年华上发生的事情。根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死亡二十三人，受伤超过百人。还有不少人至今还在医院抢救，并未度过危险期。这件事情已经不是B市的案件这么简单了。
“严队长，你回来了？”老王看见严斯洛立马迎上来，“省厅来人了，这事儿有点闹大了。”
“他们不就希望这样吗？”严斯洛冷哼一声，直接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局长外，还有省厅的各级领导，甚至连严斯洛的师傅也来了。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的确闹的有点大。
“如果不是这个局面，你还要自己顶到什么时候！”严斯洛的师傅看到他劈头盖脸地骂道。
严斯洛不回答。他师傅如今已经快要六十岁的人，已经退休了，以前也是警队的传奇：二十岁入刑侦队，从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三十岁就加入国际刑警组织，打击国际大型的犯罪组织团伙。他一辈子都没收过徒弟，直到看到严斯洛破了例。
邱炜的名字，在整个警界里，都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好了老邱，小严同志也是经验不足，这次的犯罪团伙的确没这么简单。”省厅的方局长立刻出来打圆场，看了一眼严斯洛又继续道：“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国家的高度重视，为此我们也邀请了几位国际犯罪刑警里的优秀人才一起破案。”
严斯洛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走进来几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我为大家介绍一下，犯罪心理专家梁宇、侧写师艾米、国际刑侦专家弗雷德。案件详情我已经把资料都分给大家了，过去的我不管，接下来大家共同努力，势必把这伙犯罪组织粉碎！”
严斯洛看了一眼进来的人，然后紧紧抿着嘴唇。
“好久不见啊，严。”还是其中的侧写师艾米首先开了口，“没想到你一回国就碰上这么棘手的案子。”
严斯洛将旁边的黑板拉了过来，立刻在上面写了起来。局长看到了刚想说什么，却被弗雷德拉住了，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
“这个组织有一个首领，是他们的精神信仰，是一个拥有高智商高学历甚至社会地位比较高的人，年龄偏长，这些人都很敬重他。”
“其他人自诩‘艺术家’，至今为止出现了9个人：警局内部的李友良，组织里芭比刘旭阳，缪斯程晨，法官黄珊珊，医生梁佑学，裁缝黄三苳，屠夫郑明，还有今天的驯兽师，以及假扮成陆离的那个人。
按照最早的案件关联，目前认为鱼鳞案中的杨天恩是屠夫创造的，人皮佣中的张宇海是黄三苳创造的，陆离是梁佑学的目标人物，那么剩余的血香案、双身案、紫河车案，一定与其中其他人还有关系。”
“按照这样的推测，还有三个没有出现过的人。这样算起来，这个组织一共十三个人。”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不会打破这个规律，他们自认为替天行道，惩恶锄奸，又遵循着一套自己的杀人手法，其中不乏高智商的犯罪者。但不全是，涉及各个领域，互相帮助却都突出自己的特色，看得出来融合了很久，我坚信这绝对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犯案。”
“如今我们要从剩下三个关联还不明确的人身上找到线索，曲玖薇、杨柳、阿苏，她们背后的人是谁？至今我都没有找到这三个人的下落，还有就是……”
严斯洛一顿，有些煎熬。
“陆离。”梁宇替他说了出来。
几个人互相看着彼此，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案子，对方有备而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严，我们会把陆离救出来的，放心。”艾米眨了眨眼睛说道。
“但愿……”严斯洛叹了口气。
6
陆离坐在车上，满脑子都是严斯洛倒下去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怎么都挥之不去。
“怎么样，这个礼物喜欢吗？”他身边的梁佑学笑着说道，“如果你不开抢，演员就会杀了他，而你开了枪，他虽然不会死，却会更加痛苦。就像是那些女孩子常说的‘什么我握着刀就不能拥抱你，放下刀就不能保护你一样。’”
“你闭嘴！”陆离咆哮道。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梁佑学轻笑，“你可不要忘了，现在你在谁的手上。”
陆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却无法反抗。
自从他被梁佑学抓来以后，他们就在他身上放了一种微型炸弹，是植入皮下的，一旦他不听从他们的话，就会把他带到人多的地方然后引爆。今天就是这样的情况。陆离知道演员假扮成他的样子，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希望他和老严多年的感情能够让老严认清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所幸老严没让他失望，但是他们依旧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说起来，驯兽师这把玩大了。”演员卸了妆，摘掉了人皮面具以后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我估计他们得把国际组的人都找到了。”
“那样正好，王不就希望闹的越大越好吗？”正在开车的男子回答道，他就是那个驯兽师。
“不过看着你那些小乖乖杀人倒是很爽啊。”演员笑说道，“你不怕你那些小乖乖被弄死？你救出来调教可不容易啊。”
“不会，我早就教会它们看准时机跑了。警察烟雾弹一丢进来，它们就跑了。”驯兽师轻松地答道。
陆离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一阵一阵恶寒。
“别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演员拍了拍陆离的肩膀，“说到底你和我们是一类人，虽然这个道德观念根深蒂固不容易打破，不过久了你就会看开了。”
“别碰我！”陆离厌恶地躲开。
“你也别觉得我们多坏多恶心。你是没见过那些人为了牟取暴利对那些动物都做了什么，你以为猛兽怎么会这么温顺？你以为黑熊为什么要咬死自己刚生的崽子？还不都是因为人！他们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们而死，多少生物就是这么灭绝的？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把他们对那些动物所做的一切都还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尝尝这个滋味。”驯兽师平静地讲着，一边开着车。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们这么做就是犯罪！”
“犯罪？法律还不都是人定的，要是换个物种来主宰，杀人还不见得犯法呢。”演员冷哼一声。
“强词夺理！”
“陆离，你不能否认，你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是有多兴奋。承认吧，你开枪打了严斯洛，心里是有多兴奋畅快。别因为这些虚伪的道德掩盖自己的本性。”梁佑学说道。
“我没有……我没有！”陆离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万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7
严斯洛这里，成立了专门的破案小组，把之前所有的资料都重新调了出来从头再整理一遍，寻找之间的关联和蛛丝马迹。
这段时间严斯洛的目光几乎都在医生梁佑学身上，还有就是黄三苳和屠夫郑明，一旦牵扯到了陆离，严斯洛就很难冷静下来。他的确不能排除因为自己的情绪带入工作的原因而忽视了某些东西。而这次局长请来的都是各种好手，严斯洛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也和他们有过合作，彼此之间不算太陌生。真的办起案子来，应该也能配合。
“我来负责这次案件犯罪者的心理分析，艾米和我完成侧写，弗雷德和严在侦查手段上来找找线索。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他们下一步的动作，陆离在他们手上暂时是安全的。”梁宇说道。
“好。”严斯洛点点头。
四个人在严斯洛的办公室里，低头做着各自的事情。严斯洛此刻内心深处正有一团火被压抑着，他只要一想到陆离当时的表情，他就没法平静下来。
“要不要来一支？”弗雷德看了一眼严斯洛，拿出一包烟给他。
“谢谢。”严斯洛点点头，拿出打火机点了火。
“你和陆离的感情不错吧。”弗雷德自己也点了一根烟，缓缓说道。
“我们自小就认识，我小时候父母双亡，在他们家照顾下长大的，可以说算是兄弟。”严斯洛表情凝重，“他父母现在都不在国内，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不敢想。”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不安，失去理智？”弗雷德问道。
“我想过。”严斯洛点点头，“之前和黄三苳的谈话里听出来，陆离是他们为了对付我采取的一项措施。没猜错的话，我是他们组织里那个首领的目标。”
“似乎是一群很自负的人。”弗雷德吐了一个烟圈道。
“相当自负。”严斯洛皱眉，“只是我想不出来，他们会把陆离怎么样，让我来投降。”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们之中的人曾经有过交集？”弗雷德问道。
严斯洛一愣，转头看着弗雷德，然后摇了摇头。
“按照资料和你之前的推测，梁佑学挑中陆离不仅仅是因为他和你的关系密切，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有过交集，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曾经和那个领袖有过交集，又或者说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你。”
“我倒是没有这么想过。”
“越是完美的犯罪所准备的时间也就越长，他们绝对不是这两年才决定开始实施的。一个拥有十几个人的犯罪团伙要一个个接二连三的犯罪，这种布置即便是高智商的人群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按照六度空间理论来说，每一个被选中的犯罪者都是与这个首领有关联的，同样的他们所选择的受害者以及所谓的艺术品，也一定存在一定的关系。这是一张巨大的数据网络。”
“那么我们……”
“不仅仅是他们的关系图，我们需要牵扯在这个案子里所有人的关系网络，一定就在某一个关系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我现在就去！”
“不着急。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严斯洛皱眉，听着他继续说。
“上一个案子的屠夫，还没有个人秀。”
8
弗雷德一语中的，就在嘉年华事件的第三天，屠夫的个人秀上演了。
严斯洛一行人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他有种看到了《电锯惊魂》现场版的感觉。正如《电锯惊魂》里的场景一样，两个男人之间放着一把电锯，而上方吊着一个女人，这是一个三选一的选择。只是和电影里的不同，如果他们选错了，所有人都会死。
很明显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的确是选错了。
“这里原来有个幕布，一拉开群众就看到了，马上有人报警了，大约进行了一分钟，我们的人最快赶过来也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小林在一边说道。
“当时的情景知道吗？”
“目击者说，这两个男人让那个女人被电锯劈开死了，然后电锯忽然就不受控制，把这两个男人都锯死了。”小林咽了咽唾沫说道。
“这三个人的身份和关系知道了吗？”弗雷德问道，一边查看着现场。
“女死者叫做李菲，二十八岁，是公关经理；左边的男死者叫顾家明，三十三岁，是李菲公司的总经理；右边的男死者叫华清，三十二岁，是一个室内设计师。李菲和华清是情侣关系，但是据说李菲和顾家明有着暧昧关系，好像是情妇。”
“严，你还记得之前你推测说，那个鱼鳞案的凶手是屠夫创造的吗？”弗雷德忽然说道。
“记得。”
“一个能够创造出鱼鳞案的凶手，也只是屠夫的学徒，那么可以说明屠夫已经不是最早那个喜欢血腥和大规模杀戮的人了。如果这是他做的，似乎有些返古了。”
“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引起我们注意的手段。”弗雷德看着严斯洛说道，“他进化得很快，比其他几个都快。”
严斯洛心里一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对方势力正在不断扩大，而自己却依旧只有零散的线索。就在这时，严斯洛的手放在那张破碎的桌子上，摸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严斯洛转过头看着自己手套一边的东西，那是一个纸杯蛋糕，上面沾满了受害者的血迹，显得十分鲜艳。
“别动！”弗雷德忽然出声，拿起那个纸杯蛋糕，立刻让旁边鉴证科的人拿出证物袋装了起来。
“这是？”严斯洛略微思索，忽然大惊失色，“难道这是？”
“看样子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弗雷德阴着脸看着他。
“小林，立刻把这家餐厅所有的后厨，服务生都带回警局，把监控也带回去。”严斯洛立刻说道。
“是！”
严斯洛和弗雷德看着彼此，内心皆是沉郁。
鉴证科的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那个蛋糕里检测出了血清，以及肌肉组织成分。没猜错的话，这是用人为原料制作的蛋糕。这才是屠夫的创作：将人作为食材。正如之前的人体宴一样。
“这么看起来，现在他们是开始交替作案了？”弗雷德看着手里的报告说道。
“这么多受害人，究竟都是哪里来的？”严斯洛不解。
“所以我说，他们准备的时间很久了，至少不会是近两年的事情。”弗雷德点了一根烟，眯着眼说道，“说起来，有一个内鬼之前被你抓起来了？”
“你说之前重案组的李友良？”
“对，我想见见这个人。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不一定。”
“他是在案件之后才加入组织的，似乎是外围人员，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严斯洛回答道。
“越是看起来没关联的东西，反而越有关联。年轻人，不要太轻易相信自己看见的。”弗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9
新闻里正在播出：在嘉年华事件之后，许多动物园、水族馆甚至是一些地下贩卖熊胆机构都发生了动物暴动杀人的新闻，这还只是开始，警方在这些地方的一些长期废弃的笼子里发现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驯兽师、饲养员，赤身裸体，身上都是伤痕，蓬头垢面，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已经出现了精神错乱，看到人就十分惶恐，但是又很听话，说什么就做什么。
李友良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新闻，露出笑，看样子驯兽师做的挺不错啊。就在这时，狱警走到他的面前，“7542，有人找你。”
李友良一愣，他在这里面大半年，可没人来看过他。
“快点！”狱警不耐烦地催促道。
李友良拖沓着站起来，跟在他的后面，到了会晤室里面，对面坐着严斯洛和弗雷德。
李友良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两个人的对面，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倒是弗雷德，第一次见到李友良，一直仔细打量着他。
过了许久，弗雷德开口道，“你就是李友良吧。”
“这位是？”李友良打量着弗雷德，问道。
“我是国际行政组的专员，弗雷德。”弗雷德一本正经地做了自我介绍。
“哦。”李友良这才又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犯罪组织的入伙标准。”严斯洛刚想开口却被弗雷德拉住了衣袖，抢在了他之前开口。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说真的我对他们也不是很了解。”
“看得出来，监狱里和外面消息也不通。”
“对嘛，也就吃饭午休的时候看会儿电视新闻。”李友良干笑两声。
“严，我们走吧。”弗雷德拍了拍严斯洛的肩膀，站起身说道。
“刚来就走？警官难道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李友良皱眉。
“你都已经告诉我了。”弗雷德笑了笑，走出了会晤室。
严斯洛跟在弗雷德身后，出了监狱大门，严斯洛忍不住追了上去，刚想要开口，弗雷德就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上了车，弗雷德一路飞驰。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出来了？”弗雷德叼着烟，问道，“按照你对李友良的了解，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阴险狡诈，善于伪装，自以为是。”
“这就对了，假如他真的像我们所以为的，和那个组织已经没有联络，甚至只是外围，我们来找他，他定然会嘲笑我们，他既然能看电视新闻，就不会不知道驯兽师的案子。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你是说，他在等我们开口问？”
“FBI里不少案子碰到的犯人都喜欢耍这套小聪明，你越是想知道他越是不提，相反的，如果你什么都不问他却更难受。这足以说明，他绝对不是简单的外围，他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那要不要继续拷问？”
“他不会说的。”弗雷德丢出烟蒂，“这几天我看了资料，这个组织里的人都有一个特性：就是他们都很看重自己的作品，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做法，带有些许神秘感，就好像魔术师不喜欢被人戳破手法一样，他们也喜欢让别人去推测他们的手法以及下一步的行动。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思维模式就被他们带着走，永远落后于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你陷入了困局。”
“原来如此。”严斯洛点点头。
“想赢就要破了他们的局，走在他们前面。”弗雷德轻笑一声，“做你最擅长的，严。”
严斯洛和弗雷德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10
“据警方最新消息透露，B市近一年来的多起连环杀人案系一个犯罪团伙合作作案，其中已有两名嫌疑人落网，交代了其中细节，另外一名嫌疑人已经确认死亡。根据警方回应，此次的公众场合伤害性事件也已经锁定嫌疑人，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之中，下面公布几名嫌疑人的照片，如果有市民看到的话请积极提供线索给警方……”
梁佑学关掉了电视，立刻给其他两个人开了视频。他们都看到了这条新闻，新闻里一共贴出了六张照片，前几张是刘旭阳、程晨、梁佑学，后面是监控里放大有些模糊的三张，但是看打扮应该就是驯兽师、演员，还有屠夫。
屠夫从来没有出现在公开场合之中，除了那次餐厅的事件，他伪装成主厨进入过厨房，但是那个时候演员已经给他化妆易容过了，不可能发觉他是屠夫，所以梁佑学马上打电话给屠夫确认这件事。
“不可能是我，我根本没有进入过摄像头的范围内，我确定！”屠夫在视频里着急地说道。
“那那张照片是谁？”梁佑学也着急地问道。
“别着急，警方说不定就是唬我们的，让我们自乱阵脚。”演员倒是很轻松，一点也不紧张。
“不见得，我刚刚收到消息，我原本准备明天放出去的那批小可爱被警方查到了，那些被我训练了好久的都被带走了。”驯兽师一脸阴郁地说道。
“查到了？那还没训练完的呢？”梁佑学问道。
“我正在路上，准备去换地方，以防万一。”驯兽师说道。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梁佑学皱着眉说道。
正在这次，聊天室里一个一直灰着的头像亮了起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王……”梁佑学第一个叫出了声。
“驯兽师马上回来。”王只是发出了这样一句字幕。
“可是王……”
“马上回来！”王又发了一遍。
“是。”驯兽师只能听从。
然而就在这时，驯兽师那边传来了警车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震。
“不好！立即关闭聊天室！”梁佑学大喊道，随即关闭了聊天内容，然后删除了整个程序。
梁佑学坐在电脑面前，气得牙痒痒，“严斯洛……”
而在另一边，驯兽师的车子已经被警车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他不慌不忙地从车上走了下来，举着手铐在车边。
严斯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他缓缓说道，“好久不见啊，刘。”
驯兽师也浅浅一笑，随即放下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给自己点上，“的确好久不见了，严。”
编者注：本文为《光怪陆离》系列第十二篇，欢迎点击《光怪陆离》阅读更多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