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斋，通阴阳，据说此间主人姓叶，祖上是有名的阴阳先生，传到了叶老板这代，才有了这间阴阳斋，驱鬼避邪、无所不能。

1

叶苗相信，李青松泰然自若地面对监控摄像头，显然是很清楚叶苗正在让人查他的底细，而他如此肆无忌惮，一是挑衅，二是自信。他很自信，即便叶苗和陈公虞知道了他的存在，除非他自己肯露面，否则犹如人间蒸发，即便是动用了警察系统也无法与他较量。

陈公虞惨死沦为厉鬼，不得超生，尸体不翼而飞，这些都和李青松有脱不开的关系。只要找到了李青松，一切秘密都会大白于天下。

但叶苗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问题是……如果找到了李青松，找到了陈公虞的尸体，陈公虞会怎么样呢……

最近叶苗的心情不太好，她被这种被动的局面困扰着，同时更令她茫然的是：她既希望找到李青松，又不希望找到李青松。

父亲死了，爷爷不在了，而她身边，似乎只剩下一个陈公虞。叶苗忍不住盯着面前的陈公虞，自认识他开始，陈公虞便一直是这样，冷峻而又淡漠。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沉浸在冰冷的气息中，犹如结了一层寒霜，陈公虞的话很少，古板又无趣，年轻的面容却始终透着历经漫长岁月的沧桑和隽永。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和陈公虞在一块儿。

叶苗看着自己腕间和陈公虞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痕，这是他们俩的命运被牵扯到一起的印记，一人一鬼，有着荒唐的婚约。

“如果找到了当年的真相，你是不是就会离开？”叶苗的声音在安静的阴阳斋里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如果找到了当年的真相，找到了陈公虞的尸体，他自然再无执念，就会像其他鬼魂一样，过了殊途桥，尽忘前尘往事吧？

陈公虞抬头，对上叶苗前所未有神情凝重的面庞，顿了顿，才开口：“如果我的尸体被人完全炼化，将永世不得超生。”

世上从无永恒之事，如若永世不得超生，待时机到了，再大怨气的厉鬼，也会自世上烟消云散，从此世间再无陈公虞。

自然，后一句话，陈公虞并没有告诉叶苗。

“我既希望你超生，又不希望你超生。”叶苗垂下眼帘，神情显得有些落寞。长久以来，她在陈公虞面前总是吊儿郎当不成气候，但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如果陈公虞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陈公虞愣了一愣，眼前的叶苗看起来孤零零的，她很坚强，以至于极少呈现出像现在这样落寞而又惶恐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陈公虞伸手将叶苗拥进了怀里，轻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在叶苗的头顶响起：“你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落入险境。”

2

陈公虞自然认为，叶苗是担心他不在了，没有了他的鬼气庇护，叶苗无法应对纠缠不清的冤魂厉鬼。

呼吸间是冰冷的空气，也许是大姨妈快来了，叶苗显得十分矫情，难得地抬手搂紧了陈公虞的腰，把自己的脸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你如果走了，也带我走吧。”

叶苗清晰地感觉到，陈公虞的身躯明显一僵，好半晌，他才低下头，冰凉的吻落在叶苗的头顶：“你不怕死了？”

不苟言笑的陈公虞，这绝对是他最大程度地试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哄她。

“如果你走了，我怎么活呢？我爷爷欠了那么多冤魂厉鬼的债，他们还不吃了我？反正咱俩有冥婚，你丢下我，我也是孤零零一个，谁还敢接近我？不如带我走得了。”叶苗抬起头，嬉皮笑脸地咧起嘴，对上陈公虞深邃而又复杂的眼眸。

陈公虞沉默地看着她，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拍了怕叶苗的背，嘴角微微勾起：“像个妻子的样子了。”

敢情是说她以前没有妻子的样子？叶苗撇了撇嘴，心底有股陌生的感觉在漂浮，她从未体验过，也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仅是依赖陈公虞。

“叶老板……”

就在此时，阴阳斋的大门被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推开了，那小姑娘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是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慕名寻到阴阳斋叶老板这儿，但一推开门，便见到偌大的阴阳斋内，叶苗呈现古怪的姿势自言自语着，但整个阴阳斋里，确实只有叶苗一个人。

小姑娘的面色一变，似乎有些害怕，迟迟不敢进来。

叶苗尴尬地松开了陈公虞，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我在排练话剧练台词儿呢，进来吧。”

小姑娘自称温裘，是大三的学生，青葱的年纪，长了一张顶漂亮的面庞，看得叶苗不免有些嫉妒小姑娘的年轻漂亮。

温裘慕名找到了叶苗这儿，她以为业内传得神乎其神的叶老板应该是个老先生，没想到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儿，但温裘很有礼貌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叶苗能力的质疑，开门见山道：“叶老板，有一件事，说来你不要笑话我……”

温裘在叶苗面前抱怨了许久，温裘所在的女生宿舍是一个楼层共用一个浴室与洗手间的，基本上住在同一层的女孩子都是一个系的同学。起先洗手间里总会有人用过之后不冲水，让人很是困扰，尤其到了夏天，更是味道难闻。

久而久之，这一层的女孩形成了一个联盟，势必要找出这个没有公德心的同学到底是谁，经过一系列的推理和观察，她们终于锁定了一名叫周家慧的女孩儿，并且屡次抓到现行，更加坐实了她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起初叶苗觉得这一系列抱怨，大概不过是女生宿舍常见的情况，不免有些听得不耐烦。

“我们质问她，她说她怕冲水的声音，你说可笑不可笑？！”

温裘说到这儿，微微变了脸色，说出了自己来找叶苗的原因：“即便是被我们发现了，她仍然不愿意冲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叶老板，我们已经不止一位同学，撞见她深夜在洗手间的格间里自言自语，又哭又闹，我们以为是两个人，可是出来的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有时候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最近，越来越奇怪，话越来越少，经常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怪可怕的，我们担心会出什么事。”

“会不会是有心理创伤，或者人格分裂？”叶苗觉得好笑，虽然她是吃这碗饭的，但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会首先猜想到精神疾病范畴，而不是来找阴阳师。

3

温裘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瞒你说，叶老板，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周家慧身上有诡异的气息，阴森森的。本来同学们住一块儿还好，但现在是暑假，除了个别考研的同学留校，大家都回去了，我们这层也只剩下我和周家慧，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更浓了。我怕出事，所以想请你去看看。”

温裘的家境不错，因此才大方地准备了不小额度的佣金，她也大可以在暑假期间租个好一点儿的地方暂住，但温裘担心就剩下周家慧一个人，要是出了人命就更麻烦了。

叶苗想着，看在钱的份儿上，就算白跑一趟也不为过，便答应改日去温裘的学校一趟。耐不住温裘软磨硬泡，叶苗终于决定当天就跟温裘去一趟。

暑假期间宿管比平日宽松，叶苗在校园里游荡了一圈儿，感叹了一番岁月匆匆犹如白驹过隙，便老老实实地随着温裘回了女生宿舍。

周家慧和温裘住在同一层，但却不在同一间宿舍，入了夜，本来就少有人住的女生宿舍更显安静得可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格外清晰，温裘有些紧张。叶苗倒是轻松，这是个小案子，从陈公虞都懒得和她一起来就可以看出。

就在此时，楼道洗手间传来女生呜咽的哭声，隐隐约约还有争吵的声音，吓得温裘脸色一白，用眼神巴巴地盯着叶苗，好像在说：“看吧看吧，是不是很可怕？”

叶苗安抚了温裘，便直接开门，悄声靠近楼道洗手间，温裘小心翼翼地紧跟着。

叶苗很快在洗手间洗手台前见到了温裘口中的周家慧，乍一看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但叶苗很快看出了不对劲儿。

这是她从未见到的情况！一个身体里，居然藏着两个灵魂！

周家慧就站在镜子前，脸色苍白，流着的眼泪未干，镜中的人和周家慧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可神情却隐约有些不一样。

见到了叶苗和温裘，周家慧的脸色变了，叶苗皱起了眉，开门见山道：“周家慧，你和鬼共用一个身体，你知道这对你自己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周家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没有想到叶苗会一眼看穿自己的秘密，苍白着脸：“你……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叶苗的神情严肃，她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在这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面前，却十分有威信，她手中掏出黄符，严厉道：“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将不该存于阳世的阴魂强行拽出来？”

“不！不要……”周家慧像个战士一样伸开了双臂挡在前面，眼神无助又坚毅。

叶苗这才看清，一道轻飘飘的身影自周家慧的身体中飘了出来，怯怯地躲在周家慧身后，十分畏惧叶苗。

4

女生宿舍里，叶苗坐在桌子的一端，温裘既害怕又有些兴奋地紧挨着叶苗坐着。

桌子对面，温裘只看到周家慧一人低着头坐在那儿，但从叶苗和周家慧的交谈中，温裘知道，周家慧身边还有个鬼。

周家慧身边的女鬼看起来和周佳慧一样大，甚至长得也一模一样，而周家慧护着那女鬼，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

叶苗轻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你要和女鬼共用一个身体，你知道这样会影响你自己的寿数吗？”

周家慧低着头，身边的女鬼胆怯地缩在周家慧身边，闷不吭声。

叶苗只好恐吓道：“你若不交代，我只好将阴魂强行送走了。”

“不要！不要这样做。”周家慧这才抬起头，脸色苍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她……她是我妹妹，我很小就能看到妹妹，我们一起玩儿，一起长大，一起读书。”

“你还有妹妹？”温裘惊讶地捂住了嘴，据她所知，周家慧家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弟弟，哪来的妹妹？

周家慧点了点头：“妹妹和我是同卵的双胞胎，那时候农村还不允许开放二胎，但是我妈妈一直想生个男孩，第一胎就是两个女儿，我妈妈为了生弟弟，就只留下了我，那时候抓得严，妈妈把刚出生的妹妹……活生生扔进厕所，冲……冲了下去……”

这是故意杀人！哪怕是自己的骨肉！

叶苗变了脸色，好半天，才开口：“这就是你们害怕冲水声的原因？”

“是妹妹害怕冲水声……”说到这儿，周家慧抬起头来，恳切道：“妹妹很乖的，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请你不要抓走我妹妹，我和我妹妹相依为命……我不能让你伤害妹妹。”

叶苗还没说话，反倒是周家慧那在婴儿期便已死去的妹妹先开了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不要怪我姐姐，姐姐从小努力刻苦，可是怎么也比不上弟弟，所有好吃好玩的，弟弟没有碰，妈妈决不允许姐姐碰。有一次，姐姐不过吃了一口弟弟的零食，就被妈妈用扫把打断了腿。”

叶苗看得出来，周家慧走路确实有些不正常。

“我恨他们，父母生了我，却丢了我！我在漆黑的地方，周边都是水，我很害怕，是姐姐陪着我，一直陪着我。”那女鬼哭得十分伤心：“姐姐一直劝我，我听姐姐的话。可是弟弟不争气，没考上大学，家里穷，妈妈现在又要逼姐姐辍学，嫁给镇子里的老头子，好拿彩礼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我恨，我恨那个女人，我要杀了她，这样就再也没有人逼姐姐了！”

叶苗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温裘总说，最近时常听到洗手间传来争吵哭泣的声音，想必是周家慧再三劝妹妹不许生事端害人性命，妹妹心疼姐姐，姐妹俩才会吵起来。

“家慧，我得送你妹妹走。”叶苗看到周家慧的脸色变得无助，叶苗这才叹息了一声，苦口婆心道：“再不送你妹妹走，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她。一个身体怎么容得下两个灵魂，其中一个迟早会不知不觉吞噬另一个，你们想见到这样的局面吗？”

周家慧有些迟疑，叶苗口吻坚定道：“但我看不惯你家的破事儿，明天我就给你买车票，我和你一起回趟家，把事情解决。再说了，要送走你妹妹，我也只能跟你回趟老家。”

周家慧的妹妹是被扔进厕所冲走的，算是水鬼的一种。送水鬼，请出殊途桥是没用的，水鬼上不了那桥，只能请渡灵舟，在水鬼丧生的地方引她登舟。

“我也去我也去！”温裘兴奋地想要凑热闹，这位大小姐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大约最是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当作素材收集起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小姐好打抱不平。

叶苗坚定地拒绝了，这事儿温裘不算事主，她也不是警察，按照这行的规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阴阳师都会尽量避免无关的人扯进来。

5

叶苗和周家慧坐了一天的火车来到周家慧的老家，舟车劳顿，到她家已经是晚上了。

这一趟叶苗央了陈公虞一起来，因为她没请过渡灵舟，不是很有把握。周家慧的妹妹似乎很害怕陈公虞，始终躲在姐姐身体里不敢出来。

周家慧的家是农村普通民房，一层，家境不算富裕。到家的时候，他们家人都吃过饭了，周父抱着遥控盯着电视看，周母殷勤地削着水果，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正抱着手机玩王者荣耀，周母递了水果过去，被男孩不耐烦地咒骂：“你烦不烦！我都说了玩完这一局再吃！”

“小斌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玩玩玩，成天就知道玩，你要有你姐姐一半的好……”周父拔高了嗓门。

“吼什么吼？丫头片子好有什么用！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嫁个有钱人是正事儿！等家慧嫁出去了，彩礼就够盖房子了，我们小斌过两年也要相媳妇了。”周母的嗓门更大，盖过了周父。

周家慧尴尬地呆立在家门口，大约是不想让叶苗看到家人这副德行，好半天，才开口：“爸、妈，我回来了。”

“家慧回来了啊……”周父倒是热情，问了一句：“吃饭了没？”

周家慧的弟弟始终连头也没抬，仿佛没看到自家姐姐回来了。周母最近倒是对周家慧很热情，只是一句也没问家慧路上累不累、饿不饿，只一个劲儿地问道：“是不是想明白了？老郑家有什么不好，人家家有钱，还不是看上你是大学生才上门提亲？过几年老郑死了，他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你的？你妈我都是为了你着想，你还闹脾气，不肯回家！这下想通了吧？”

“家慧回来，是来救你们一家的。”叶苗看不下去了，冷不丁开口。

周家人这才发现叶苗，周母一听不乐意了，嚷嚷道：“哪来的丫头片子，有没有家教了，胡说八道什么？”

叶苗好脾气，没发作，只是冷笑了一声：“阿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为了生弟弟，你活生生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扔进厕所用水冲下去，这是谋杀！现在冤魂厉鬼回来算账了，要你们全家的命！若不是家慧拦着，我看你那短命儿子早死八百回了！”

“你，你说什么……”周母明显变了脸色，惊恐地瞪着叶苗，仿佛要将叶苗瞪出个窟窿来，直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事儿没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然而小斌从小到大体弱多病也是事实，因此全家才事事顺着他。

此时就连一直埋头玩游戏的小斌都抬起了头，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默。

6

叶苗也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往地上撒了一地的面粉，然后烧了黄符，点了请灵香，手持罗盘，请周家慧的妹妹出来。

周家一家老小，眼睁睁看着叶苗手中的罗盘开始有了动静。然后，地上的面粉，凭空出现了一双脚印……

“妈！妈！爸！”小斌吓得丢了手机，躲到了他爸爸身后，周父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地傻站在那儿。

“不可能，不可能……”周母满脸惊恐地看着凭空出现的脚印，连连后退，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妈是不得已的啊，妈也不忍心啊，可是老周家，不能断了香火啊！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害你弟弟，你走吧，你走吧……”

周家慧姐妹俩落寞地站在这一家子面前，仿佛就是个融不进去的局外人，叶苗看得心疼。

“这几年，是家慧一直劝着妹妹，你们现在还要逼家慧辍学嫁老头子？还有没有良心？！”叶苗斥责道。

周父、周母似想到了什么，急匆匆跪地恳求叶苗道：“大师，大师，你一定有办法救救我们一家子对不对？！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救救我们！”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救家慧和妹妹的，为了你们这样的家人，不值得！”叶苗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心里对这家人的厌恶。

“怎么都好，怎么都好，只要送走了她……”周母倒是聪明，知道叶苗不会坐视不管。

“虽说如此，但你儿子的命我却救不了。”叶苗满意地看到这一家人变得惊恐的表情，这才慢悠悠地恐吓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古因果善恶皆有报。周阿姨，你身上欠了条命，迟早要还的，不是由你还，就是由你儿子还。周叔叔，你毫不作为，就算一时保住了你儿子的命，迟早也是要断子绝孙的。更何况，妹妹心疼姐姐，就算一时送走了妹妹，姐姐受苦，妹妹再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一听到会危及儿子的性命，周母立即抽起自己的耳光，痛哭流涕道：“自首，我一定会自首，只要小斌没事儿，要我的老命也没关系！家慧的事，我不逼她，我再也不敢逼她了！求求你了大师，你快送走这小鬼吧，我日后一定烧纸烧衣服好好供她！”

7

陈公虞一向对这些吵吵闹闹的苦情戏没有兴趣，微微皱起了眉，终于沉声吩咐叶苗道：“去取水来。”

叶苗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去周家的厕所取了马桶水来。

本来送水鬼请渡灵舟，要取一些丧生川河湖海之地的水来，偏偏周家慧的妹妹是被扔进了厕所里，叶苗只好在此“丧生地”取水。

好在这十几年周家因为家境贫穷，都没重新修茸过，虽说厕所换过马桶，但方位没变过，否则她还要掘地三尺掘出水来。

忍着恶心取了水来，叶苗这才感叹阴阳师的活儿不好干啊！

沾了此水，混了丹砂，叶苗鬼画符了一通，因第一次画这种图形，频频出错，最终还是陈公虞握着叶苗的手，才算画成，叶苗又将黄纸折成船样儿，然后点火烧了。周家慧妹妹的身上终于“滴答滴答”落下水来，眼前出现了一艘小舟漂浮在空中。

“姐姐……”女鬼不舍地看向周家慧。

周家慧只能咬着唇不说话，生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令妹妹更加不肯走，但她也知道，叶苗是为了她们姐妹俩好。

“去吧，小姑娘。这一世你遇到了不好的父母，下次投胎，可要擦亮眼睛了。”叶苗眨了眨眼睛，这话说得周父、周母面红耳赤。

送走了女鬼，叶苗这才开始收拾东西要走，周家一家人都怯怯地看着叶苗，不敢说话，还是周家慧率先开了口：“叶老板，谢谢你……”

叶苗摆了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温裘那小丫头还付了笔佣金，不算亏。”

见叶苗要走，周家慧又关切地问道：“这么晚了，叶老板，你在我家住一晚再走吧。”

“不用了，我家有个古董老鬼不喜欢这里。”叶苗轻飘飘地说着，全然不顾这一家子的表情，临走时，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丢下了一句：“你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何苦如此重男轻女？伤天害理更是不可容忍！恶事天不罚，自有鬼来惩。我已经报警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8

离开了周家，叶苗开着租来的车，漫不经心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副驾的陈公虞，好奇道：“你生前那个年代……观念应该也是极其重男轻女吧？”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陈公虞冷不丁回应了一句。

叶苗愣了一愣，闷声闹了个大红脸，弱弱反抗了一句：“谁操心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笑话叶苗生男生女皆好，无需自寻烦恼？还是她和他根本没有未来，操心也是瞎操心？

叶苗十分郁闷，但又不好多问，也不敢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