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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飒沉声道,不容拒绝的口气,穆停尘只得双手搭上严飒肩膀以平衡自己。

拉下挂在脖子上的布巾,严飒不由分说的擦拭他脚上的水珠,替他套上鞋袜,拉平卷起的裤管,一脚打理妥又穿起另一只,接着帮他结好外衫的钮扣。

穆停尘愣愣地看着他上下忙着,之前被他厌恶的难受感觉一点一点的化去,奇异的好像有些了解了什么,却又更迷惘了。

「你的伤,都好了吧?」看着缓缓站起的严飒,穆停尘微微一笑,高兴看见他脸上的鞭痕消去。

「嗯。」严飒垂下眼眸,简单的应了声。

「你的体力也恢复得很好,刚刚那几步,是青城派的功夫萍踪迷影吧?你真厉害,才多久时间就练得这么好。」穆停尘兴高采烈,略微想了想,又道:「可你的内息好像没有太大进步,你难道没有按着心法练功吗?」

严飒一震,突然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穆停尘眉头微皱,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变脸就变脸。

穆停尘拦到他身前,「等等,你在气什么?」

严飒转过头,不看他。

穆停尘没这么好打发,他闪到严飒的眼前,逼他直视自己,「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我要是得罪了你哪里,说错了哪句话,讲开来了就是,你这样算什么!」

严飒蓦地抬眼,狠狠瞪住他,「算什么?你这样缠着我,又算什么?」

「我……」穆停尘一时哑口,恼极拔高了声,「是!是我硬缠你、硬留你,那你呢?刚才让我干脆淹死算了,何必多事救我?」

向来被捧在手心中的他,就算再体解世情,也不过是尚未弱冠的少年,顿时孩子心性,脾气火窜似的上心。

「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穆停尘撇下严飒,迳自往溪畔走去,一边走一边吼着。

「我不用你替我穿鞋!」穆停尘胡乱地把鞋扒下踢开。

「也不用你替我整衣!」接着他用力扯开前襟,奈何衣扣结的太牢,他拉扯的手指都挣红了,还不能扯开。

穆停尘又气又急,刹时红了眼。

一只手从他身后穿出握住他泛红的手,穆停尘喉头一哽,严飒另一手揽住他腰,将他从泥地上腾空抱起。

「为何你偏要来招惹我?」在他身后,严飒低沉沙哑的嗓音贴在他耳壳边,「一医一药,一衣一饭,你该当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一脚将我踢出去。」

是谁招惹了谁?如果初见面时,他没有一把按倒自己、露出那深幽的绿眸,没有病时显出孤傲下的脆弱,没有像一方奇俊酷石吸引住自己。

穆停尘感觉心底五味杂陈,说不出那混乱的感觉从没有的。他对严飒奇异的执着所为何来?

「不想我招惹你,你又抱着我做什么?」穆停尘低低地问,却也没有挣开他。

「地上很脏,你没穿鞋。」

「管我穿不穿鞋,你不是讨厌我的吗?」穆停尘垂眸,看着自己沾上泥巴、腾空的的脚指。

「我没有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一直要走,还说那种伤人的话?」

「我不想欠你。」

穆停尘倏地回头,见到那双幽绿压抑的眸,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无所有,我甚至不识字。」像是从牙缝中逼出声音,严飒握在他手上的五指,紧的让穆停尘觉得疼。

「我不在乎。」穆停尘直觉地轻声脱口而出。

「因为不是你。」严飒冷笑。

穆停尘直率的反驳,「有差别吗?谁不是一无所有。我剥光了衣服、赤条条跟你站在一起,与你又有什么不同?一样一无所有。」

严飒不回嘴,兀自冷颜别过头。

「你老是只让我看你的脑杓,不让我看你美丽的眼睛。」穆停尘很轻地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晴空如洗。

「现在不过是一时,英雄不怕出身低,你又何必为了这些枝节庸人自扰。」

严飒不回话,默默抱着他往回走,再次将他放下在那一地的干净芦苇上。穆停尘却不松手,牢牢地缠靠在他臂膀。

「严飒,我想教你识字。」

那双澄净如水的黑眸,不曾见识过人世最深最沉的苦痛,孩子气般的执着让严飒感觉疼痛,却也让他深陷无法动弹。

「留下来,让我教你识字吧。」穆停尘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吗?」

以地为纸,以柴为笔,穆停尘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背诵,一边念着一边写下,写完一遍便把字迹抹去,让严飒默给他看。

消失一个月以后,穆停尘再次天天到破庙报到,只是每天清晨他得先赶到山中,教严飒读书一个时辰,然后等严飒午后忙歇,再来一回,直到傍晚。

其间,当然就是窝在破庙里,与那五个小鬼插科打诨。

「小六哥,你最近这么闲哪,天天来!」

「天天来不好吗?」

「小六哥的爹娘都不拘束你吗?」

「我娘早死了,我爹出远门啦!」

「那小六哥,你前一个月是在忙啥?怎么都不过来啊?」

穆停尘笑而不答。

严飒从不问他这些,仿佛要把书整本整本啃下去一般,严飒求知若渴,穆停尘写下的诗词他只消看过一次,便可一字不漏的默出,令穆停尘惊叹。

严飒不再提要离去的事,穆停尘加倍的拿出看家本领教他。

从三哥抽屉里找来的乌木象牙算盘教他算数,从五哥架上挖出八卦卜测之书教他观星摆阵,从四哥房里摸出棋盘骨牌麻将骰子,连赌博的技巧也教他。

这些杂七杂八的学问,穆停尘是耳濡目染、漫不经心懂得的,能传授的也很粗浅,然而严飒却是刻苦的在学,一丝不苟去领会。

「我输了,放弃。」穆停尘大喊一声,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倒在溪央的青石上。

这方青石大的足以容纳两人不止,穆停尘贪石心凉爽舒心,顶上又有那大树遮荫,最喜欢与严飒两人一同盘腿坐在上头,或者下棋,或者做对子,或者指头沾水,在石上习字。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日,两人用小石头摆阵,穆停尘这师父没半刻钟便败下来投降。

「这么枯燥的东西你也读得下去?我真服了你,真不知学会八卦阵法要来做啥?」穆停尘嘟囔地说。

「总会有用处的。」严飒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你看。」他指着头顶的大树,「这落叶乔木,花开花落的,既然开了花,又要落,那为何要开花呢?总之都要凋落的。」

「会有它的道理的。」严飒静定地凝望粉色花瓣洒落。

「什么道理呢?」穆停尘不服气的扬起了眉,「这算什么道理,你说。」

「花落连果,荚果内的种子或许会随着溪水散播,到另一块地上长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