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夜话Ⅱ:海底眼(上)

1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海东市南站,请在海东市南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

火车的行驶速度逐渐减缓,车厢内扰攘的乘客们互相拥挤着收拾行李。车厢连接处,陈海峰随意跨坐放在行李箱上,肩膀抵着窗户,悠然抽着手里的香烟。

“小伙子,借个火机。”

陈海峰扭过头,白发老人背着手,笑眯眯看着他。

老人就着陈海峰的手点上烟,指尖在陈海峰的手背上客气地点了两下。他仰起头,喉结滑动,吐出一口烟雾,继而拉起了家常:“来探亲吗?”

“来工作。”陈海峰道。

老人眯起眼,看着窗外的越来越多的建筑,低声道:“这地方瞅着美,其实乱得很,出门在外可得小心呐。”

“您说的是。”陈海峰突然伸出手,重重拍了下老人身后的青年。青年脸色骤变,伸向老人裤兜的手缩了回来,低声骂了一句很快钻入身后的人群。

老人后知后觉地怔了一下,摇头失笑道:“老了老了,差点儿在家门口被偷。小伙子,多亏你了。”

“别客气,出门在外要小心。”说话间火车在站台停稳,陈海峰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提起行李下了车。

海东市依山傍海,天空湛蓝透澈,和内陆的大城市比起来仿佛呼吸都顺畅了不少。陈海峰不疾不徐地随着人流往外走,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对方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陈队,你下车了吗?”

“嗯,你在哪?”

“出站口,我穿白色衬衫,黑色工装裤。”

陈海峰视线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一个举着电话跳脚张望的青年。他挂断电话大步走过去,挑眉道:“你是程实吗?”

青年二十出头,看上去有些拘谨,挠了挠头,伸出手道:“是我,叫我小程就行。”

陈海峰和他握了握手,程实主动去拿行李,被陈海峰挡了一下:“都是同事,我自己来就好。”

程实头发剔得很短,白净秀气,一身刚步入社会还未褪去的稚气。他局促地往前走,不时回头打量陈海峰,感叹道:“陈队,你可真年轻。”

陈海峰侧头,程实脱口而出:“比照片上还年轻!”

“你看过我的照片?”

程实自觉失言,讷讷解释道:“听说市局刑侦科第一次有平调来的副队,大家都很好奇,就看了您的资料。”

“看完发现我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陈海峰莞尔,难得开了个玩笑。

远处晴朗的天空传来一声闷雷,程实不由加快了脚步道:“陈队,你第一次来海东市吧。这里天气变得快,现在是梅雨季节,暴雨说下就下。”

二人在人流涌动的广场穿行,突然远处爆发出呼救,人群不安地驻足张望。陈海峰和程实对视一眼,快速往那个方向挤去。

陈海峰腿长个子高,拖着沉重的行李却丝毫不比程实慢,他拨开挡在前面的人流,只见广场西侧有几个人在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是三个矮小精壮的男人在围殴一个青年。那青年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不断求饶。

陈海峰皱了皱眉,认出挨打的就是刚才在火车上意图行窃被他阻止的青年。

程实已经上去拉架了,他扯住下手最重的一人,大声斥责道:“干什么你们!光天化日就动手打人!”

光头男挥开程实的手,凶狠道:“走开!少管闲事!”

后者身体踉跄了一下,咬牙站稳。陈海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程实是怎么过的体能测试。他左右看了看,把行李箱托付给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

青年还在挨打,陈海峰大步上前,右手稳稳捏住光头挥拳的手臂,左手按其肩膀用力往后一扭,光头吃痛地向前躬身,又被陈海峰一脚踹向膝关节顿时跪倒在地。

“警察,都给我老实待着。”陈海峰高声道。

程实立刻掏出证件,剩下两人心虚地后退半步,转身就跑。陈海峰揪住光头的衣服往上掀,狠狠兜住他的头,继而追上去踹飞一人,另一个没跑出去多远,就被陈海峰扑倒在地。

车站武警及时赶来,控制住了三名施暴者。陈海峰拍了拍身上的土,在群众的掌声中拿回了自己的行李箱。

领头的武警走过来拍了拍陈海峰的肩膀:“见义勇为,伸手不错啊兄弟。”

“我们是市局的。”陈海峰表明身份,瞥了眼挨打的青年道:“他是小偷,刚在火车上让我抓一次了。”

武警闻言顿时乐了:“巧了,那三人也是扒手,这一片儿的惯犯了。算这小子倒霉,偷东西偷到同行的地盘,活该让人给教训了。”

青年右眼肿成一条缝,被押着走过陈海峰身边,别别扭扭道:“那什么……谢谢你啊哥们儿。”

陈海峰头也不抬地冷声道:“警察和小偷成不了哥们儿,你盗窃未遂,去警局好好认错。”

青年噎了一下,垂头丧气地走远了。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陈海峰和程实去停车场取车。经过这个小插曲,程实看陈海峰的眼神都变了,透出一股炙热的崇拜:“陈队,你刚刚那招是擒拿术吧,真厉害,一下子就把人制伏了!”

陈海峰嘴角抽了抽,打量程实的小身板道:“想远了,抓人而已,多练练你也行。”

说话间雷声骤响,乌云卷来,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砸下。程实抱着头朝市局的SUV车跑,朝陈海峰喊道:“陈队,快上车,暴雨来了!”

2

近来市局刑侦队有个大新闻,原来的副队负伤退居二线后,从南安市平调来了一个年轻人。

听说还不到三十岁就破了一件大案,本来有个大好前程,却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指派到这治安最乱,关系错综复杂的海东市来。

艾笙烦躁地坐在电脑前,键盘被她敲得噼啪作响。对于这个素未谋面就传言满天飞的副队长,她打心底里不喜欢。本来要升迁的老刑警算她半个师父,熬了半辈子才有这么个机会,愣是被这空降兵给搅合了。

艾笙向来心直口快,人长得可爱,脾气可不小。她气鼓鼓地揪了揪齐耳短发,猫似的圆眼睛眯起来,朝身旁的同事道:“你看着吧,咱们这新副队肯定是个黄毛小子,指望不上。”

同事笑呵呵地劝道:“小艾,别替你师父打抱不平了。大家一个部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艾笙从兜里翻出巧克力,狠狠咬了一口:“想让我叫他副队,得拿出点儿真本事,让我服气才行。”

陈海峰走到办公室外的脚步一顿,艾笙的话一字不落钻进耳朵里,程实满脸尴尬道:“陈队……”

陈海峰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走进去。他的照片早就被内部传阅了几圈,众人看到他俱是一愣,继而心思各异地往艾笙那里瞥。

背后说坏话被撞了个正着,艾笙却脸不红心不跳,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假装没看到陈海峰般继续敲起来了键盘。

陈海峰扫了一眼这个五官精致可爱的女同事,沉声道:“我是陈海峰,很荣幸今后能和各位一起共事。”

尴尬的场面缓和,办公室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纷纷和陈海峰打招呼,并告诉他队长的办公室在最里面。

陈海峰一走,程实立刻凑到艾笙身边,把火车站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欲言又止道:“小艾姐,我觉得陈副队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黄辉)

另一边,陈海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道:“进来。”

他推门而入,只见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人稳坐沙发,双手在矮桌上娴熟地摆弄茶具,继而倒了杯热茶搁置在对面:“海峰是吧,一路辛苦。坐吧,茶要趁热喝。”

“梁队。”陈海峰打量这位上了年纪的刑警,纵然体格健硕,脸上却也显出了老态,肤色黝黑,说话间不怒自威。

来海东市之前陈海峰多少了解过自己的新上司,梁栋为人刚正不阿,破案经验老辣丰富,在业内的评价非常高。唯一的黑点是对待下属太过严厉,得了个黑脸包公的名号。

“我知道你为什么调来海东市。”梁栋开门见山道:“希望你已经把个人情绪调整好,不会影响今后的工作。”

陈海峰沉默片刻,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梁队放心。”

办公桌上的座机乍然响起,梁栋拿起话筒,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嗯……好……明白。”

继而挂断电话,大步走出办公室:“东陵山发生一起命案,行动!”

警员们贯彻了队长的雷厉风行,所有人飞快行动起来,陈海峰站在门口,意识到这里和南安市刑侦队比起来执行力更强。

梁栋回过头,把车钥匙扔给陈海峰:“算你小子倒霉,刚来就赶上命案。走,你开车,我指路。”

陈海峰心里一暖,虽然梁栋绷着脸,但这行为无疑是对他的一种信任和接纳。

车辆在公路上行驶,陈海峰视线扫过后视镜,不经意间瞥了眼坐在后排的短发女警。后者正扭头看向车窗外,暴雨倾盆而下,车内冷气十足,却让人心生烦闷。

梁栋正低头研究地图,突然道:“程实你认识了,另一位是艾笙,小艾。”

“艾警官。”陈海峰顺势打了声招呼,艾笙却仿佛没听到般一声不吭。

程实是个老实孩子,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忙扒着副驾驶的靠椅,探过身子道:“队长,东陵山发生了什么?死者什么情况?”

梁栋一手撑着额头,指尖在地图上了点了点道:“上个月下大雨,冲垮了东陵山里的一个斜坡,当地村民发现了几件瓷器,文物局检测完了说是明朝的文物。”

程实啊了一声,恍然道:“我知道,这事儿还上新闻了。”

梁栋蹙眉道:“专家断定下面有古墓葬,前两天从首都来了支考古队,大张旗鼓就进山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刚才接到报案说考古队死人了。上面挺重视这些专家教授的,直接让咱们市局出动了。”

说话间汽车下了公路,拐进一个村子,梁栋朝右侧指了指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开,咱们走土路进山。”

雨下得又急又密,路面泥泞难行,陈海峰打开雨刷器,努力分辨两旁的障碍物。他们是头车,后面还跟着三辆警车,连成一排缓缓驶进山里。

陈海峰开的SUV性能好,跟后面的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大约二十分钟后,车辆拐过一个弯道,头顶突然传来数声巨响,座椅都微颤起来。

“不好!”梁栋脸色一变,急声道:“山体滑坡了!”

这是顷刻间就能要了人命的灾难,泥石流席卷着树木石块从三十多米高的小山坡上汹涌而下,片刻功夫就能吞噬掉他们的汽车。

陈海峰呼吸一滞,心脏提到嗓子眼,声音都变了调儿:“都抓稳!”

他把油门踩死,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SUV打着晃如离弦的箭般窜出去。四人甚至能感觉到砸落在车顶的碎石块,一路颠簸地往前冲去。

“啊啊啊啊啊!刹车啊!”程实脸色惨白,前面不远处就是下一个转弯,照这个车速他们马上就要冲出山路摔成肉泥。

陈海峰咬紧牙关,一脚跺向刹车,防抱死系统在关键时候救了众人一命,然而泥泞湿滑的路面让SUV控制不住地往山路外侧滑。

梁栋倏然抓住方向盘,使劲往右打转,汽车改变方向摇摇晃晃撞向山体。剧烈的碰撞中车头打了半个转,堪堪在转弯处停下来。

陈海峰被瞬间弹出的安全气囊撞了个七晕八素,继而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死死抓住方向盘的手指不停颤抖。

梁栋也没好到哪去,一只手捂着额头,焦急道:“有没有人受伤?!”

艾笙还算幸运,程实就比较惨了,捂着胳膊呲牙咧嘴,显然是撞到了。陈海峰立刻解开安全带查看他的状况,半晌松了口气道:“万幸没骨折,只是扭伤了。”

他们狼狈地下了车,再看身后的来路时脸色皆是一变。暴雨中山坡被冲垮了大半,泥土堆砌在路上,倾斜状埋了几米高,离他们的车子只有不远的距离。

这真是死里逃生了!

梁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靠在车旁吁了口气:“幸亏海峰反应快,再多犹豫几秒咱们就交代在这儿了。”

艾笙小脸儿煞白,咬着嘴唇看了眼陈海峰,继而朝滑坡的另一侧大喊道:“喂!你们怎么样?”

“雨太大了,他们听不见。”陈海峰说着钻进驾驶座,连续按了几声喇叭。

很快对面就传来了回应,梁栋掏出手机看了看,蹙眉道:“没信号,后面的车离咱们有段距离,肯定及时停住了。”

程实苦着脸道:“那现在怎么办?原地等待营救吗?”

艾笙道:“不行,这里还有二次滑坡的危险,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陈海峰尝试着转动钥匙,不得不感叹这辆车的彪悍,试了两次竟然打着了。“慢慢往前开吧,希望能坚持到考古队的营地。”

众人看向梁栋,等着他作出最后决定。后者眯起眼,点头道:“雨不停搜救队也过不来,更何况前面还有命案等着咱们。走,去营地!”

3

考古队驻扎的营地前,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正叉着腿站在山坡上,黑色的塑料雨衣包裹着一身腱子肉。

男人俯视脚下的树林,片刻后扭头对身后的老人道:“易老,墓葬的入口就在那里?”

老人背脊挺得笔直,冲锋衣的帽兜里露出几缕白发,点头道:“没错。”

男人看着天气皱了皱眉:“咱们考古队员的遗体没搬回营地?”

“警方说保护现场,就没敢随便移动,只安排了几个人守着。”老人叹了口气道:“这都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倒是怀组长先来了。”

“我过去看看。”

男人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汽车的发动机声。二人忙看向山路,只见一辆满是泥污,破破烂烂的SUV缓缓驶来。

陈海峰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方向盘,把车顺着缓坡拐上高地,停在一片帐篷前的空地上。几个人朝他们跑过来,梁栋跳下车,朝来人询问道:“我们是海东市刑侦队的,谁是你们负责人?”

“我就是,社科院考古系导师,易秦。”老人上前和梁栋握手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抱歉,遇上突发状况,山体滑坡把路毁了,后面几辆车的兄弟都没过来。”梁栋沉声道。

汽车的惨状有目共睹,众人不禁替警察同志们捏了把汗。易秦不好再说什么,领着梁栋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最大那顶帐篷里走。

刚刚经历一场大难,四人浑身湿透,看上去狼狈不堪。易秦叫人去拿干净的毛巾和热水,梁栋推辞道:“不用,还有多余的雨衣吗?先去看看案发现场。”

这态度够敬业,易秦顿时对他们好感倍增。事关人命也不再客气,立刻从箱子里翻出来新的雨衣分给四人。

始终跟在易秦身后的高大男人突然开口道:“我看各位没拿勘察箱,法医是不是不在?”

易秦忙介绍道:“这位是海东市文物局督查司第一工作组的怀敢,怀组长比你们早到了一会儿。”

陈海峰第一次听说这个部门,不由多看了两眼。怀敢浓眉虎眼,像北方的粗旷汉子,脸上带笑,乍看挺好相处。

“法医在后面的车上没过来。”艾笙眨了眨眼,声音清亮道:“怀组长放心,初步的尸检我也可以做。”

头顶的天色阴沉灰暗,风把雨水吹到脸上,让人感到丝丝寒意。易秦打头,带着众人离开营地,进入山坡下茂密的树林。

路上,陈海峰抓紧时间了解情况道:“易老,死者什么身份?是谁最先发现的尸体?”

“是我的得意门生,冯琛。早上雨下得很大,就让大家在营地休整,我本想找冯琛来研究一下昨天出土的文物,却遍寻不到人,这才发动所有人出去找。尸体……是我们挖掘队负责人发现的,他就倒在墓葬的入口里。”

易秦叹了口气,眉头深锁道:“不只是小冯,我的另一个学生也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还有人?陈海峰怔了一下,这是他们事先不知道的情况。

众人走了几百米,来到树林的边缘,入眼一处北高南低的缓坡。这里被炸药爆破出了一个仅容两人通过的入口,三个穿着冲锋衣的人影站在洞口外,朝他们挥了挥手。

“小李,警察来了。”易秦走上前和打头那人招呼一声,继而对陈海峰道:“这位是挖掘队的负责人李绅,就是他发现的尸体。”

李绅三十出头,样貌普通,浑身流露出一种常年在社会里打拼的油滑劲儿。

“死者的尸体呢?”艾笙问道。

“在里面。”李绅道。

梁栋打头走进地洞,洞内阴暗潮湿,陈海峰从营地带来的背包中拿出手电和头灯分给众人。光束亮起的瞬间,一个人影面朝下,倒在前方的血泊中。

艾笙从兜里摸出一副白手套,蹲在尸体旁,把死去多时的冯琛翻过来。只见尸体腹部插着一把刀,刀身没入体内,刀柄握在冯琛手里。

“他是自杀吗?”程实皱眉道。

陈海峰思索片刻,缓缓道:“我倾向于他杀,凶手故意摆成这样的。”

梁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心中认同陈海峰的说法,却故意要考一考他:“你是怎么想的,分析一下。”

“腹部中刀不会立刻毙命,即便是自杀,临死前的求生欲也会让大部分人做出反应。地面血迹有一两米的拖痕,显然冯琛曾挣扎过或试图求救。”

陈海峰指了指地面,继续道:“但他爬动的方向却是洞穴深处,由此推理凶手曾站在他身后,堵住了出口。”

程实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另一边艾笙已经完成了初步尸检,她摊开沾满血迹的双手,甩了甩短发道:“尸体手指微僵,翻动时原有尸斑并未完全消失,瞳孔透明度丧失,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六到八小时前。”

“凶器呢?”一直很没存在感的文物督查司组长怀敢突然出声道:“这把刀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艾笙掰开尸体僵硬的手指,把刀从体内拔了出来,拿到众人面前。刀刃上沾着粘稠的血液,易秦强压心中的不适,凑过去看了看道:“没见过,考古队从未给任何人发放过刀具,只有工兵铲这类挖掘用的器具。”

陈海峰突然弯腰,摸了摸死者的衣裤,又检查了一下鞋底,继而问易秦道:“易老,今天早上山里几点开始下雨的?”

易秦稍一回忆,肯定道:“七点多。”

“死者衣服潮湿未干,鞋底有泥巴草籽,死前淋了雨。”陈海峰说罢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死亡时间大概在七点至八点之间。这段时间谁离开过营地,谁就有杀人的嫌疑。”

“你忽略了一点。”姜还是老的辣,梁栋思虑周全,提醒陈海峰道:“还有人下落不明,是同样被凶手杀害了,还是杀了冯琛后畏罪逃跑,两种可能性各占一半。”

“不应该是她。”易秦叹了口气,摇头道:“我那失踪的学生叫蓝宁,是小冯的女朋友。”

“也有可能是情杀,办案看证据,不要先入为主。”梁栋正色道。

众人说话间陈海峰举着手电,照了照洞穴的深处:“那里面有什么?”

易秦告诉他们,再往里只有几米深,有个大洞,是考古队这几天挖掘出来的一条斜通向古墓葬的地道。

陈海峰走到地道前,四下看了看,那是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入口。手电筒光线扫过地面时,陈海峰突然顿住了,继而蹲下身仔细查看。原本应该平整的泥土地,有几处横向搓蹭的痕迹。

“怎么了?”梁栋问道。

众人好奇地围了过来,陈海峰指着一处地面道:“有人用鞋底在这里扫过了,或许是为了掩盖血迹,易老,你们有进墓里找人吗?”

易秦摇头道:“古墓只探测了一小部分,暴雨可能会影响山体触发机关,贸然进去十分危险。你说的这些……也许是昨天挖掘时留下的。”

“不,这块泥土比旁边更加潮湿,很新的痕迹。”梁栋探手摸了摸道:“看来咱们要下去查探一番了。”

警方的判断有理有据,下墓是不可避免了,易秦只好道:“你们不了解墓里的结构和潜在危险,这样吧,我和李绅跟你们一起去。”

梁栋稍一思索,点头道:“海峰和小艾下墓探查,小程留在上面策应。我带其他人先回营地,把大家集中起来,询问一下谁早上离开过。”

“我跟你们下去。”怀敢自告奋勇道:“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梁栋分配好人员,陈海峰背上冲锋包,和艾笙、易秦、李绅、怀敢四人先后钻进地道。

4

几分钟后,众人俯身钻过地道,从洞口鱼贯而出。他们进来的地方是间不大的墓室,里面一件随葬品都没有,显然已经被考古队搬空了。

陈海峰照了照四周墙面,惊讶地发现青砖竟然错落有致,一眼看去仿佛搭成了屋檐和柱子。

怀敢毕竟是文物局的人,一针见血道:“这是侧室吧,易老,这个古墓到底有多大?”

易秦叹了口气,忧喜参半道:“很大,超乎我们的意料,而且是少见的二层墓。我们现在所在的上层有东西两间侧室,甬道连接后藏室。由于人手不够,这两天只探查了两间侧室,下层还没去过。”

什么侧室主藏室,艾笙听得云里雾里,小嘴微张,睁着猫似的圆眼道:“那棺材呢?看到棺材了吗?”

“棺椁在下层的主棺室。”易秦道。

五人出了西面的侧室,站在漆黑的甬道里,易秦指着左侧道:“咱们分成两队,我跟怀组长去后藏室看看,那里的随藏品还没勘察登记,李绅你带陈队他们去东侧室。”

李绅存在感极低,几乎没说过话,此时才道:“走吧陈队。”

东侧室就在对面,距离不远,加上里面的随藏品都被搬到了营地,三人只转了一圈就结束了探查。

易秦和怀敢还没回来,李绅突然道:“我们去墓道看看吧。”

得到陈海峰的同意后,李绅在走出侧室时让了半步,落在最后。三人与易秦怀敢背道而行,往墓道走去。

饶是艾笙胆子大,在阴暗的墓穴中也有些打怵。但艾刑警向来以女强人自居,又怎么可能主动认怂,便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三人穿过甬道,前方的宽度明显增加,一条明黄色的警戒线横在中间。

李绅提醒道:“等会儿尽量走中间,墓道的石壁两侧大多会有机关,不要随便触碰。”

艾笙抓起黄线,率先弯腰钻过去,又往前走了十来米后,李绅突然怪叫一声,惊恐道:“前面有人跑过去了!”

其实除他之外,陈海峰二人都没看到什么异常,但是此处实在太暗,遗漏掉也很正常。艾笙不疑有他,心里打鼓,咬牙追了上去。

“等等!”陈海峰没拦住人,只好跟着艾笙往前跑。

在他们身后,李绅一改刚才的惊慌,露出得逞的奸笑。艾笙跑出几米突然觉得脚下感觉不对,坚硬的石砖竟然变成了木板。

陈海峰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俩人差点儿撞在一起。紧接着脚下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折断声,陈海峰脸色一变,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李绅看着二人坠落,冷笑一声:“真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当什么不好偏要当条子。”

在李绅看来必死无疑的艾笙此刻正狼狈地悬挂在半空中,一手被陈海峰牢牢攥住。后者的情况更糟,木板断裂崩塌的瞬间,陈海峰及时抓住艾笙,幸好他站在边缘,跌落时手指死死抠住了一侧的泥土。

陈海峰手背青筋暴起,不住往下滑,指尖传来钻心的痛。艾笙不敢挣扎,视线往下扫去。她的手电筒掉在下面,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下面都是刀尖利刃……”艾笙小脸煞白,颤声道。

陈海峰咬紧牙关,面目狰狞:“我快坚持不住了,想办法!”

“你你……你把我往右甩!”艾笙急中生智道:“我借着惯性荡出那堆兵器,然后你再慢慢下来。”

泥土不可能承受住这么大的动作,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陈海峰深吸一口气,腰部用力,两人同时向右下方悠去。

艾笙落地后一个翻滚,陈海峰重重摔在地面,离成片刀尖朝上的武器只差了半米。

艾笙扶起陈海峰,惊魂未定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如果易秦或怀敢任何一人在场,一定会告诉他们这是墓穴里最常见的陷阱,连环翻板。古人为了防盗墓贼在墓道中挖下的坑,坑下分布刀尖朝上利器,只要有重物踏上木板,就会跌落在刀尖上丧生。

“李绅?”陈海峰拍了拍闪烁不定的头灯,朝塌陷的洞口喊道:“想办法拉我们上去!”

上方寂静无声,显然李绅已经不在了。陈海峰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皱眉道:“该死,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他知道墓道里的陷阱不止墙壁两旁的机关,才故意引我们去踩”。

“李绅很可能就是凶手!”艾笙反应过来,懊恼道:“我们识破了伪造成自杀的现场,他忍到人少的时候才下手。现在古墓葬外只有不知情的程实,肯定拦不住他逃跑。”

事以至此,要抓捕李绅必须先回到地面。陈海峰四下照探,他们正身处一间堆满了生锈兵器的墓室中:“看来我们掉到了古墓的下层,要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上去的路。”

身后是青砖墙壁,前方是黑黝黝的出口,艾笙叹了口气,认命道:“走吧。”

然而刚迈出一步,脚腕处就传来钻心的痛。艾笙动作一僵,发出哎呦一声低呼。

陈海峰蹙眉道:“哪里受伤了?”

艾笙欲哭无泪:“好像是崴到了。”

“我看看。”陈海峰蹲下身,小心卷起艾笙的裤腿,果然脚踝处红肿起来。这种情况走路还算勉强,跑跳是肯定不行了。

艾笙心知自己变成了拖累,咬牙道:“你先走吧,出去找到人再回来救我。”

“不行,太危险了,要走一起走。”陈海峰果断道,继而扶住艾笙的肩膀,以臂力支撑她的大部分重量。

艾笙心下感动,真留她一个女孩子在古墓里,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那个……谢谢你刚才救了我,陈副队。”

5

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中,微弱的光亮从远处投来。脚步声落在素面条砖上,好像每一步都敲击在心里。黑暗中,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扑出来。

艾笙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慌。她悄悄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打破沉默道:“你说李绅为什么要杀冯琛?”

“要审过才知道,或者问问其他人,他们之间有没有过节。”陈海峰道。

“哦。”过了片刻,艾笙又道:“那蓝宁呢?冯琛失踪的女朋友,也被李绅杀了吗?”

陈海峰瞥了眼反常的艾警官,看来这姑娘是害怕了,才不停地找话说分散精力。

“你的枪还在吗?”陈海峰刚报道就赶上出警,还没领到自己的配枪。

艾笙怔了一下:“在啊。”

“在就好,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活的我们就打得过。”陈海峰顿了一下,开玩笑道:“要是碰上死的,就只好听天由命,等变成它的同类再报仇了。”

艾笙噗一声笑出来,虽然这笑话很冷,但确实冲散了她的紧张。二人已经往前走了不短的距离,眼前出现左右两间侧室,想必再往前就该是放棺椁的主墓室了。

艾笙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提议道:“我们去主墓室吧,说不定有通向地面的盗洞。”

盗洞是不敢奢求,反正去哪里都一样,陈海峰没有反对。主墓室内,深红色不知材质,刻满古朴花纹的棺椁置于正中间。

艾笙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似乎在竭力保持镇静,声音发颤道:“我好像……看到墙角有什么东西……”

陈海峰把艾笙往后推了推,示意不要跟过来,顺手从她的腰间摸出手枪。随着距离缩短,头灯逐渐照亮了那片区域。

陈海峰呼吸一滞,只见满地碎石砖中,一个身穿冲锋衣的长发女人侧伏在地上,周身布满血迹。他立刻收回枪,把人翻过来,手指探到鼻下。

女人双眼紧闭,脸色青白。腹部和肩膀都有伤口,失血过多,没有了呼吸,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艾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探头看了看,诧异道:“她就是蓝宁吧!怎么会死在这里?”

陈海峰踢了踢脚下的石块,抬头看向上方道:“和我们一样,摔下来的。”

蓝宁掉下来的地方塌了个半米多宽的洞,但似乎之后又被人从上面堵住了,封得严严实实。

“应该是意外。”按照陈海峰的分析,蓝宁被凶手捅伤后跑进古墓,正巧地面塌陷摔落到下层。凶手掩盖了这处,只等她流血而亡。

艾笙蹲下来检查尸体道:“肩腹的两处是刀伤,全身多处骨折。”

陈海峰注意到蓝宁的右手微蜷,只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有干涸的血迹,看手势像是曾写过东西。

“看这儿!”艾笙拽着陈海峰的手臂把人往前拖了拖,好让光线更好地汇聚过来。

只见尸体旁的石砖上有四个血红的字母,两两组合在一起,分别是LS和FC。这就是蓝宁最后的无声遗言,或许是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才特地留下线索。

“可能是人名,李绅的英文缩写就是LS。”陈海峰道。

“另一个呢?难道李绅还有帮凶!”艾笙眼珠一转,睁大眼睛道:“我知道了,FC是指冯琛。蓝宁是不是怕李绅处理掉男朋友的尸体,才以这样的方式提醒我们。”

“或许吧,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最大。”陈海峰道:“当务之急还是怎么离开这里。”

还离得开吗?艾笙有些泄气地想到,似乎只有从他们掉下来的陷阱或者头顶被封住的洞才能爬上去,但两种办法都是行不通的。

艾笙蹲久了脚疼,索性坐在尸体旁:“也不知道易老和怀组长有没有发现我们不见了。”

其实从他们掉下陷阱到现在,不过也才过去几分钟的时间。

“按照上层的方位,我们应该正好在主藏室下面,也就是易老去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弄出足够的声响,说不定可以引起他们注意。”陈海峰说着,目光四下寻找,可惜墓室内的陪葬品都是易碎的小物件,看了一圈也没有能用的工具。

“用这个,往上砸。”艾笙捡起手边的碎石块道。

陈海峰眼前一亮,别的地方或许不行,但古墓里这么安静,倒是值得一试。他卯足了力气,专挑大一些的石块往上扔,幸好陈海峰个高臂长,十次中倒是能有九次砸中头顶的遮挡物。

咚咚的声音从主葬室传出,在甬道里形成回音,动静倒是不小。艾笙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安慰自己如果这里真有什么,早就被吵醒冲过来了。

就在陈海峰快要放弃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阵挪动重物的声音。片刻后两束光从上面照下来,继而传来怀敢惊诧的声音:“陈队!你们怎么会在下层?”

“那是……那是蓝宁吗?”易秦身子晃了晃,被怀敢一把托住。

艾笙把遇险的经过和蓝宁尸体出现在这里的猜测大致说了一下,最后狠狠道:“李绅是凶手!我们都被他骗了!”

陈海峰打断艾笙道:“他肯定跑了,先把我们救上去再说。”

怀敢趴在地上,把手探下去比了比,继而皱眉道:“不成,就算艾警官踩在你肩膀上,我也够不到她。”

“陈队,背包还在吗?如果我没记错,侧面的兜里应该有攀爬绳。”易秦道。

陈海峰依言去翻找,面色一喜道:“有绳子!我拴块碎石丢上去,怀组长接好。”

片刻后,艾笙和陈海峰相继爬上去,蓝宁的尸体只能暂时留在下面。四人匆忙从挖掘的地道返回,刚钻出来就看到程实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小程!”艾笙急忙过去查看,幸好人只是昏过去了,没有外伤。

程实睁开眼,低哼一声,捂着后脑坐起来,恍惚了几秒,乍然道:“小艾姐!是李绅把我打晕的!他跑了!”

艾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们在墓穴里发现了蓝宁的尸体,凶手八成就是李绅。”

陈海峰眯了眯眼,冷声道:“这么大的雨,他跑不远。先回营地,立刻组织人手搜捕。”

话音刚落,突然从营地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又很快在暴雨中变小,视线中只余滚滚黑烟。

6

“发生了什么?”程实瞠目结舌,喃喃道:“怎么会......”

怎么会爆炸!所有人震惊地看向营地。易秦脸色难看,考古队是他的心血,那些研究生不光是他的学生更是国家的人才,更别提从墓穴中搬运出来的陪葬品文物了。

易老六十出头的身体硬是爆发出了年轻人的体力,嗖一下蹿出去,一头扎进树林里。陈海峰紧跟而上,穿过林子,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

山坡的营地上,三四间挨近的帐篷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地面多出来一个四五米宽的坑,火熄灭后冒着浓烟。梁栋正指挥众人抢救文物,照顾被爆炸波及到的伤员,忙得应接不暇。

易秦喘着粗气跑过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声道:“梁队,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引燃爆破用的火药,制造了这起混乱。”梁栋本就黝黑的脸更加阴沉,幸好事发时人群被集中在远离爆炸点的大帐篷里接受盘查审问,才没有造成过多的伤亡。

“这事儿八成是李绅那混蛋干的!”易秦激动道。

梁栋蹙眉道:“挖掘队那个负责人?不是跟你们一起下墓穴了吗?”

紧跟而来的陈海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谋杀刑警未遂,现在是杀害冯琛和蓝宁的重大嫌犯。”

梁栋蹙眉道:“这么说他明明可以直接跑,却回来炸了营地?”

“坏了!”易秦一拍大腿,突然转身往自己的帐篷里跑。

梁栋和陈海峰对视一眼,跟了上去。易秦的帐篷倒是没被爆炸波及,他从床下拖出一个银色金属箱子,上面的密码锁已经被打开了。

易秦飞快检查了一番,咬牙切齿道:“少了一件价值最高的陪葬品,他是回来偷东西的!”

“对了!李绅还有个副手!叫..……阿承!”易秦突然道。

然而他们找遍了营地,也没有找到这个叫阿承的男人,显然,李绅盗取文物的同时,也趁乱拐跑了他的副手。

东陵山上蔽日的乌云被风势卷跑,阴沉沉的天空些微明亮起来。南方的暴雨来得疾去得也快,转眼就成了毛毛细雨。

一片狼藉的营地中,考古队员和挖掘队里的村民们忙着从大火烧过的废墟中挑拣能用的东西,搭建新的帐篷。陈海峰等人聚在一起,面色各异。

“易老,您对李绅了解多少?”梁栋边用毛巾擦身上的雨水边问道。

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太多,易秦脸上显出疲态,叹气道:“不多,李绅是冯琛介绍来的。我们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小冯说早先认识李绅,也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艾笙秀眉微蹙道:“或许冯琛发现李绅图谋不轨,他们之间发生了争执,李绅为了阻止冯琛告密就杀了他,而蓝宁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目前看来,这似乎是最合理的推测,只有梁栋和陈海峰沉默不语。

片刻后,陈海峰突然道:“易老,李绅知道你床下保险箱的密码吗?”

易秦果断摇头道:“这些文物价值不菲,怎么可能让别人随便乱碰。”

梁栋赞许地看了眼陈海峰,显然他们想到了一起:“李绅是没破坏密码锁的情况下打开箱子的,除了您之外,还有谁知道密码?”

“这……只有我和冯琛知道。”易秦脸色微变,又很快帮得意门生辩解道:“或许是李绅逼小冯说的。”

“确实有这种可能。”陈海峰沉吟片刻,下意识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但我们换种思路,冯琛和李绅是一伙的,因为分赃不均或其他原因发生分歧,李绅才杀了他。蓝宁或许发现了什么,跟踪男朋友到了古墓,可惜没有隐藏好被李绅发现了。”

“还记得蓝宁死前留下的线索吗?”陈海峰扭头问艾笙道。

艾笙被烟熏得眯了眯眼,嫌弃地扇动空气:“冯琛和李绅的名字英文缩写。”

陈海峰说了声抱歉,按灭烟头道:“对,现在想来一个姑娘在那样的情况下等死,还能思虑周全地想到凶手会怎么处理尸体吗?或许她临死前要指控的人不止是李绅,还有自己的男朋友。”

艾笙沉默了,和自己的分析比起来,陈海峰说的也不无道理。

突然远处警笛声大作,众人面色一喜,看来雨势变小后抢修了山路,他们的人终于来了。

梁栋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正色道:“不用争了,彻查他们的通话记录和一切往来,如果冯琛和李绅真是一伙的,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把李绅抓捕归案。”

泥泞的山路上,两个身影正蹒跚而行,其中一个面相普通的男人正是李绅。他脚下踉跄,被身旁的人一把扶住。

“绅哥,要不咱们休息会儿吧?”身高马大的平头男挠了挠头,正是趁乱溜走的阿承。

“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躲起来是真的。”李绅拍了拍怀里的东西道:“这次玩大了,老子连警察都干了,这玩意必须得卖个好价钱。”

“能卖多少钱啊……”

两人说话声越来越低,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山路转弯处。李绅心里清楚,等待他们的,将是警方的全城缉捕。

编者注:欢迎点击阅读《刑侦夜话Ⅱ:海底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