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街:金蟒卫(上)

1

京城皇室围猎场,一只肥硕的灰兔静静卧在草丛中啃食着草叶。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瞬间将灰兔射倒在地。

不远处,霍无极对身边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道:“殿下好箭法。”

“霍将军过奖了,这不过是本宫今天射中的第一只野兔而已。”那少年说,他年纪虽小,稚嫩脸庞上的神情却能给人一种成熟的味道,言谈举止也颇有些大家之风。

每次见到这位尚年幼的东宫太子,霍无极都颇为欣慰,这次陛下派他陪着太子出猎,他自然也是十分乐意。在霍无极心里,此子有帝王之气,有他在,大齐的未来一片光明。

就在这时,霍无极感觉到身后隐约有异动,凭着过人的感应他猛的回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树林里突然窜过一个人影,霍无极心中一惊,立刻将太子护在身后,同时叫道:“金蟒卫!”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十三个侍卫,这些侍卫身穿金盔金甲,脸上还带着面具,他们迅速围城一个圈将太子保护了起来,同时持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保护好太子!”霍无极说完便顺着那黑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树林之间,黑衣人飞快地奔跑着,霍无极在身后紧追不舍。作为大齐第一高手,霍无极轻功自然高强,他与那黑衣人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突然,黑衣人猛的回身撒出一把粉末,霍无极赶忙屏息躲避,不得已慢了下来,而乘着这一个间隙,黑衣人已经窜出了树林。

霍无极不敢怠慢,赶忙追了出去,却被树林外的一条河挡住了去路,而那黑衣人竟然已经了在河的对面。看着眼前几丈宽的湍急河流,霍无极一时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眼看黑衣人消失在对面树林里,霍无极也没有办法,只好原路返回去,心想着先把太子安全送回宫,再去查这个神秘人是什么来头。

等到霍无极回到之前离开的地方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目瞪口呆。

十三金蟒卫全部倒地,都是被隔断了喉咙,他们的剑就掉落在身边。而太子就躺在众人的尸体中间,霍无极赶忙跑上前将其抱起,却发现太子和金蟒卫一样,脖颈处流出的鲜血浸红了一大片草地,而人早已没有了生息。

“不……不……”霍无极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抱着太子的尸体浑身发抖,这位曾经千征百战的大齐神将,第一次被吓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2

弈州城街头,一匹骏马飞驰而过,引得人人侧目,众人看到马背上是一个满脸焦急的女子。正在巡街的沈黎听到前方传来骚动,刚想上前查看,却见到一人骑马穿过人群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沈黎慌忙向旁边躲闪,险些被撞到。

旁边的商贩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沈黎,说道:“沈捕头您没事儿吧?这人好大的胆子,大白天的在市集跑马,还差点撞到您。”

沈黎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他看向那马背上女子的背影,皱眉疑惑道:“苏将军?”

苏弄影骑马来到卧龙街无难居门外,她从马背上下来直接推门而入,屋内的叶长生被她吓了一跳,惊讶地问道:“苏将军?您怎么来了?”

苏弄影直接来到楚誉非跟前焦急地说:“楚誉非,你一定要救救我师父!”

楚誉非也有些不明所以,“你先别急,霍将军怎么了?”

“我师父他被陛下打入了天牢,这次只有你能救他了!”苏弄影说。

这时恰好夏无双走了出来,闻言道:“霍将军是国之重臣,战功赫赫,什么罪名能让他进天牢?”

苏弄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谋杀太子。”

“什么!”三人大吃一惊,这等罪名可是够满门抄斩的了。

“我师父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大齐鞠躬尽瘁,他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霍将军的忠心我们自然相信。”楚誉非说,“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弄影深吸一口气,说道:“两日前,家师陪太子出猎,在皇家猎场里突然遇到了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家师担心那人对太子不利,于是召出金蟒卫守护太子,自己则去追那黑衣人。”

叶长生问道:“什么是金蟒卫?”

夏无双说:“金蟒卫是皇帝在太子出生时专门为他设立的一个组织,是从大内高手中精挑细选出的十三人,并且由霍无极将军亲自训练了三个月。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又善于隐匿,专门负责在暗中保护太子,据说十三金蟒卫联手,天下无人能敌。”

“这么厉害!”叶长生说,“这皇上还真是够宠儿子的,那太子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长生,不得无礼。”楚誉非说,接着又对苏弄影道:“苏将军继续说。”

苏弄影于是继续说道:“我师父也认为有金蟒卫在,太子绝不可能出事,可是当他没有追到黑衣人返回原地时,却发现十三金蟒卫全部被杀,太子也已经气绝身亡。”

叶长生惊讶道:“金蟒卫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还会被人杀光呢?”

夏无双说:“理论上来讲,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没错,”苏弄影说,“正因如此,我师父成了千夫所指。再加上朝堂内有些人一直和我师父水火难容,他们借此煽动百官诬陷我师父,陛下就算心知我师父不会杀太子,但还是将他下狱了。”

楚誉非听完后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听起来像是专门针对霍将军的。但这毕竟是朝廷的大事,我就算想帮忙也插不上手。”

“不,你可以。”苏弄影说,“朝堂百官私下都有勾结,很难公正对待这件案子,所以我向陛下提议找你来调查,陛下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带你去京城!”

楚誉非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犹豫,夏无双见状对苏弄影说道:“将军一路赶来辛苦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妨先在无难居休息一宿。”

苏弄影看了看楚誉非,最终缓缓说道:“好吧。楚誉非,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帮我师父就等于得罪很多朝堂势力,所以我也不想难为你,如果你明日卯时还没考虑好,我会自行离开卧龙街去想别的办法。就算你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我也不会怪你。”

楚誉非没有说话,夏无双带着苏弄影去了后面的客房里。他们走后叶长生试探着问楚誉非:“老板……你还是愿意帮苏将军的,对吧?”

楚誉非看着叶长生,沉默了很久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当晚苏弄影暂住在了无难居里。夜里,夏无双看到楚誉非又一次独自坐在了窗边,于是走过去说道:“你每次有心事,都喜欢坐在这里看着外面。”

“每次你也总能出现在我身边。”楚誉非说。

夏无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帮苏将军,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担心会得罪朝堂势力。”

“我并非不愿意帮她,只是……”楚誉非顿了顿说道,“霍无极,皇帝,朝廷,我真的不想再和这些事扯上关系了。”

夏无双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黑色的铁牌,楚誉非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我们从宴珑身上发现的令牌吗?你知道它属于哪方势力了?”

夏无双道:“不,这一块是苏将军的。”

“什么?”

“苏将军说这是皇宫紧急出入的专用令牌,只有王侯阶级的人才有权利签发给部下使用。”夏无双说。

楚誉非闻言皱眉道:“这么说,宴珑背后的操控者是朝廷里的人。”

“很有可能。”

楚誉非想了想,最后说道:“看来是有必要去一趟京城了。”

翌日,无难居一大早就关了门,楚誉非三人跟着苏弄影坐马车奔赴京城了。

苏弄影担心师父在狱中受苦,马车赶得飞快,一天的时间便赶到了京城外,城门守卫不敢阻拦苏弄影,任由她驾车进了城。直到了皇宫门外时,几人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宫门守卫自然也是认识苏弄影的,但他们还是在看到了令牌后才放行。除王侯外其余官员不可在宫内驾车,所以他们四人只好徒步进宫。

第一次来皇宫,叶长生一路赞叹这里的恢弘气派,几人很快来到养心殿前,苏弄影对门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公说道:“杨公公,请您禀报陛下,镇军将军苏弄影带弈州庶民楚誉非、叶长生,夏无双三人求见。”

那杨公公拱手说道:“陛下早有令,若是将军带人前来,无需通报。”

苏弄影又道:“可还是要劳烦公公一下,楚誉非双腿有疾……”

“放心,陛下都交代过了。”杨公公说,“特许楚誉非乘四轮车面圣。”

“多谢陛下。”

3

进殿后,只见内侧龙榻上拉着床帷,隐约能看到有人躺在金丝被里,周边的宫女随时等候侍奉。看来皇帝被太子被杀一事刺激的不轻。

四人跟着杨公公来到近前,杨公公上前轻声唤道:“陛下,苏将军回来了。”

闻言皇上从床上坐起身来,咳嗽了几声说道:“苏弄影,是你吗?”

苏弄影连忙跪身说道:“微臣叩见陛下。”

夏无双和叶长生也下跪行礼,楚誉非则拱手说道:“草民楚誉非双腿有疾不能施以全礼,望皇上恕罪。”

皇帝让杨公公拉开床帷,然后对身边的宫女挥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很快养心殿内只剩下楚誉非四人和皇帝还有杨公公,皇帝示意他们免礼平身,然后说道:“楚誉非,朕早就听说过你了。”

“草民不胜荣幸。”楚誉非说。

皇帝从床榻上站起身来道:“朕知道你们江湖中人不习惯宫廷礼节,所以朕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最近朝堂出了大事,你知道吧?”

“苏将军已经告诉草民了。”

“朕早年穷兵黩武,如今想来是遭了报应,只有瑞儿这一个皇子。好在瑞儿自幼天资聪慧,颇有帝王之才,我原以为他日后能振兴我大齐,想不到……”

说到这里,皇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杨公公赶忙扶他坐下,待稍稍缓和后,他对楚誉非说道:“霍无极对我忠心耿耿,觉不可能杀害瑞儿。楚誉非,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找出杀害瑞儿的凶手,如果你做到了,朕就给你一个愿望,普天之下除了皇位,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楚誉非说道:“草民自将竭尽全力。”

这时皇上突然问道:“如果你做不到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都愣了一下,楚誉非皱眉说道:“敢问陛下的意思是……”

皇上在杨公公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楚誉非,“朕给你七日为限,若找不出凶手,按欺君之罪处置。”

一旁的苏弄影闻言赶忙说道:“陛下,这……”

皇上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说道:“朕意已决,楚誉非,这案子你敢接吗?”

楚誉非突然笑了笑,说道:“草民接了。”

“好。”皇帝说着看向杨公公,杨公公立刻将一块金牌递给了楚誉非。

“这是免死金牌,你应该知道,见金牌如见朕,这七天你若在查案时遇到阻拦,亮牌即可。此外,苏将军和邢部尚书也会协助你,朕现在可以放心用的也就只有这二人了。”

楚誉非看了看手中那块免死金牌,说道:“陛下放心,七天内草民必当找到真凶。”

离开养心殿后,苏弄影对楚誉非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陛下会……”

“苏将军不用自责,这不怪你。此事事关重大,陛下给我限定日期也很正常。”

苏弄影道:“七天内查清此案绝非易事,或许,你真的不该接。”

“若是不接,我们三人可能就走不出养心殿了。”夏无双说。

楚誉非笑道:“别担心,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也只有尽力查案了。”

“那我们现在先去哪儿?”叶长生问。

楚誉非想了想说道:“天牢。”

凭着免死金牌楚誉非四人很顺利的进入了天牢,在最深处的那间牢房里,他们见到了那位昔日的第一神将。

霍无极披头散发地靠坐在墙边,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他的脸色十分憔悴,但衣服上不见一丝血污,看来这天牢里的人暂时还不敢对霍无极动刑。

这也是事发后苏弄影第一次到天牢里来,看到自己的师父落得如此境地,苏弄影也忍不住眼角泛红,她轻声叫道:“师……师父。”

霍无极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苏弄影说道:“小影,你怎么来了?”

狱卒打开牢门放几人进去,苏弄影跪在霍无极面前说道:“徒儿无能,让师父受苦了。”

“你快起来。”霍无极扶起苏弄影,又看着楚誉非疑惑道:“你是……弈州城的那位卧龙先生?”

“难得将军还记得在下。”楚誉非说。

苏弄影道:“师父,这次楚誉非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调查此案的,他一定能救你离开这里。”

“我保护太子不利,死不足惜。”霍无极说,“但就是死,我霍无极也绝不能背上谋杀太子的污名!”

“霍将军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还你清白。”楚誉非说,“不过我想先请霍将军把事发之时的情况详细的说一下。”

于是霍无极把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讲给几人听,之后又说道:“十三金蟒卫的实力绝非普通侍卫能比,他们联起手来就算是我也没把握能杀掉所有人。”

“也许凶手不是一个人,可能是一群杀手呢?”叶长生说。

“不可能,皇家猎场戒备森严,偷偷溜进去一两个人尚有可能,如果是一群人不可能不被发现。”霍无极说,“而且现场并没有群战的痕迹,所以只可能是一个人短时间内迅速杀掉了十三金蟒卫。但据我所知,当今江湖上没有这等高手。”

夏无双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上是不是真的有比霍将军还强的高手,谁也不知道。”

霍无极看了看夏无双,点头说道:“小姑娘言之有理。”

楚誉非思考着说道:“依将军所言,是一个黑衣人先引走了将军,之后黑衣人的同伴又趁将军离开时杀害了太子和金蟒卫。”

“正是。”

“对方计划周密,对太子身边潜伏着金蟒卫一事也很了解,但却偏偏挑将军陪太子出猎时下手,其真正的目标也许根本不是太子,而是将军你。”楚誉非说,“将军可知道朝中有那些人想害你?”

霍无极说:“我手握军权,又深得皇上信任,这朝堂上下忌惮我想害我的人多了。但真正有这个胆量和实力的,只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楚誉非问。

“朔王爷陆霖,和颜王爷薛延。”

苏弄影此时说道:“可朔王爷是当朝国舅,颜王爷更是陛下的胞弟。论起来一个是太子的舅舅,一个是太子的叔叔,他们真的会害太子吗?”

“人心难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夏无双说。

霍无极说道:“陆霖此人城府颇深,且十分狠毒。但说起来,颜王爷薛延才最有动机。”

“为何?”

苏弄影道:“因为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龙体每况愈下,没有了太子,一旦陛下驾崩,作为陛下胞弟的颜王爷就会得到皇位。”

楚誉非想了想说道:“若是为了皇位,杀害自己的侄子也不是不可能。”

离开天牢时,楚誉非对霍无极说道:“将军且先在牢中委屈几日,我与陛下有约定,七日内必会查出真相,还将军清白。”

霍无极抱拳说道:“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谨记先生大恩。”

楚誉非也抱拳回应,却也没说什么。

4

皇家猎场,楚誉非几人来到了那日的事发地点,地面上的一片片血迹依旧清晰可见。正如霍无极所言,现场并无群战的痕迹,甚至连打斗痕迹也很少,感觉太子和十三金蟒卫真的是被对方轻轻松松就杀掉了。

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几人又按照霍无极所说来到了之前他追丢黑衣人的河边,楚誉非看着那条河皱眉说道:“依霍将军所言,黑衣人跑到了河对岸,所以他才没有继续追。可这河足有五六丈宽,而且河水很深,除非能踏水而行,不然无人过的去。”

“可能那黑衣人真的轻功绝顶也说不定。”叶长生道。

“再厉害的轻功,也很难在水面借力。”夏无双说,“况且他如果真的轻功绝顶,之前就不会被霍将军逼到撒毒粉逃生了。”

楚誉非观察着河畔,突然发现地面上有一团干枯的野草,他捡起那野草看了看,苏弄影见状说道:“这好像是河草。”

楚誉非看着眼前那条河,皱眉说道:“的确是生长在河底的河草,但这种河草一般根系都很粗壮,不会轻易被冲到岸上来的。”

这时苏弄影又道:“不如到河对面看看吧。”

“也好。”

几人沿着河畔走了很久才绕到河对面,这边也是一片树林,楚誉非注意到一棵树下有很多碎枝,他抬头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对叶长生说道:“长生,你到上面看看。”

“好。”说着叶长生便爬上了树干,楚誉非在下方问:“有发现什么吗?”

“这里的树枝被折断了很多,别的没什么异常。”叶长生说,接着他突然叫道:“等一下。老板,这里有脚印!”

“果然。”楚誉非说,“有人曾经潜伏在这树上。”

“会不会是金蟒卫?”夏无双问。

“不会的。太子狩猎一直在另一畔,金蟒卫没理由来这边。”苏弄影说。

叶长生从树上下来后说道:“老板,那上面刚好能观察到对岸。”

楚誉非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

邢部停尸房里,严凌风正亲自查看着面前摆放的十三具尸体。这时一个侍卫跑过来说道:“大人,苏将军来了,还带了三个人。”

严凌风道:“我一直在等他们。走吧。”

就在严凌风准备出去时,苏弄影带着楚誉非三人已经出现在了停尸房门口。

“听闻严尚书在查验金蟒卫的尸体,在下就贸然过来了,还望尚书大人不要责怪。”苏弄影说道。

“苏将军言重了,只是这停尸房乃阴秽之地,怕将军不适应。”

“行军打仗者,又怎会不适应尸体。”苏弄影说着又看着楚誉非介绍道:“严尚书可还记得楚誉非先生。”

“当然。”严凌风说,“石灵镇长琴教一案,多亏了楚先生。”

“见过尚书大人。”楚誉非说。

苏弄影将皇上指派楚誉非查案一事告诉严凌风,严凌风说道:“此事我也已接到陛下口谕,楚先生若有什么需要,本官一定鼎力相助。”

“多谢严大人。”楚誉非说,“在下今日前来,只是想查看一下金蟒卫的尸体。”

“请便。”

十三具尸体上依旧套着金盔金甲,连面具也没有摘,楚誉非上前观察着其中一具脖子上的伤口,伤口很普通,明显是由刀剑一类的利刃造成的,面具和胸甲上都沾染了血迹,此外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口。

再得到严凌风的允许后,楚誉非伸手将尸体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因为面具的遮挡尸体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血迹,楚誉非检查了一番后没什么发现,又去到下一具旁边,就在他又一次摘下尸体的面具时,突然发现很奇怪的一件事。金蟒卫的面具固定的很牢固,摘的时候需要先用力按着向下拉一下,然后才摘的下来,之前那具尸体就是这样。可眼前这具的面具却像是轻放在上面的,一拿就下来了。

“尸体的面具有人动过吗?”楚誉非问。

严凌风道:“尸体被发现后就抬到了这里,我一直派专人把守着。就算是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过来,没有动过面具。”

“那就奇怪了……”楚誉非说,“眼前这具尸体好像死后被人摘下了面具,之后又因为某些原因对方只是把面具轻轻放回,没有来得及固定好。”

接着楚誉非又检查了其他尸体,发现并无异常,只有那一具的面具没有佩戴好。

叶长生疑惑道:“为什么有人要摘下这具尸体的面具?”

“可能不止这一具,只不过这一具没来的及戴回去而已。”夏无双说,“问题在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誉非想了想又问严凌风:“太子的尸体在哪里?”

严凌风说道:“太子已经入葬了。”

既已入葬就没有办法了,毕竟皇帝绝不可能允许他开棺验尸。楚誉非一边思考一边来到一个角落里,金蟒卫身前的佩剑都在这里堆放着。他看着剑上的血迹疑惑道:“猎场里打斗痕迹很少,可为什么每把剑上却都有血迹?”

“这个我也很奇怪。”严凌风说。

楚誉非一把把拿起剑来观察着,十三把剑的血迹都集中在一侧剑身而非剑尖,说明是劈砍对手时留下的。其中十二把剑上的血量都差不多,只有一把上面血迹特别多,而且遍布剑身两侧。

楚誉非越想越觉得奇怪,从血迹来看当时必然有一场大战,且对方也负伤不轻,可为什么现场却没有过多的痕迹?

此案要比楚誉非预料中诡异的多,想要理清思路必须得到更多的线索,于是他扭头对严凌风说道:“严大人,哪里可以得到十三金蟒卫的背景身份?”

严凌风思考着说道:“这个……兵部应该有,但都是保密的,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拿不到”

楚誉非摸了摸怀中的免死金牌说道:“那我们就带着陛下一起去。”

5

当晚,楚誉非三人住在了皇上特意为他们安排的别院里,偌大的皇宫在夜里静的可怕,就连外面巡逻的将士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楚誉非躺在床榻上久久难以入眠,脑子里想着的一直是被杀的太子、入狱的霍无极,以及……叶长生。

第二天一早,楚誉非三人离开别院去到了兵部,当兵部尚书听闻楚誉非是来查金蟒卫的背景身份时,自然是一口回绝,并坦言金蟒卫的身份是绝密,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翻阅。然而当楚誉非拿出免死金牌时,兵部尚书还是不得不妥协,毕竟有了免死金牌,就相当于皇帝亲自到场下令。

很快,楚誉非拿到了记载十三金蟒卫身份的卷宗。查阅后发现,十三金蟒卫中只有七人在京城有家人,其余六人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每年的七月初三,那七人都有机会回家看望家人,他们辰时出宫,酉时归来,一刻不可耽误。

初三正是十日之前,也就是说十日前金蟒卫中曾有七人离宫,于是楚誉非他们按着卷宗的记载分别去拜访了这七户人家。

这七户人家分布在京城各处,彼此毫无联系,共同点是他们都很富裕,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钱是哪儿来的。

这些家人表示,金蟒卫七人都和往年一样按时回来按时离开,没有任何异常。一番调查下来,三人并没有发现什么。

从最后一位金蟒卫家出来时天色已晚了,三人回宫路过时一条小巷,叶长生突然叫道:“那是什么?”

楚誉非和夏无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一侧墙面上深深嵌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嵌的很深,叶长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拔出来,还险些割伤了手。之后三人看到那是一枚很形状奇特的飞镖,周边异常锋利,嵌进墙壁的那一侧还带有血迹。

“这镖怎么长得这么奇怪?”叶长生说。

“这是断喉镖,无难居的《兵器谱》上有记载,此镖产自繁鄗国,专割人喉,一击致命,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暗器。”夏无双说道。

楚誉非看了看镖身的血迹,又看了看墙壁上留下的那条缝,说道:“从血量看,中镖人已经被击杀,能在杀人后还将镖射进石墙如此之深,发镖者必然是个高手。”

夏无双疑惑道:“可是断喉镖的制作过程很麻烦,杀人者为何事后没有将镖收回呢?”

“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来得及吧,”叶长生说,“就像金蟒卫的面具没有被戴回去一样。”

楚誉非环顾四周,疑惑道:“如果真的有人在这里杀人,那和金蟒卫一案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一时想不出什么线索,三人只好先回宫。第三天早上,楚誉非来到邢部想再从尸体上找找线索,却发现邢部大院里站了好多侍卫,而正堂里,一个干瘦的官员坐在严凌风的对面,二人在谈论着什么,从官服来看,此人与严凌风官阶相同。

楚誉非刚进门,正巧遇到严凌风的仆人急急忙忙地出来,他一见到楚誉非就说道:“楚先生,您来的正好,老爷正要让我去找您呢!”

“出了什么事?”楚誉非问。

仆人说道:“是礼部,礼部的魏仁魏尚书来要尸身了。”

“要尸身?”

“是啊。礼部按陛下的命令负责十三金蟒卫的身后事,早就向老爷催着要尸身了。老爷为了查案一直拖着没给,这不,今天都带人亲自上门了!”

“原来是这样,”楚誉非想着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带走尸身的。”

接着仆人带着楚誉非三人进了正堂,那魏仁见到楚誉非和说道:“呦,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楚先生吧?久仰久仰。”

楚誉非拱手道:“草民见过尚书大人。”

“楚先生不必多礼,你奉皇命查案,就是我等也得礼让你三分呢,呵呵。”

楚誉非又说道:“魏大人,金蟒卫一案陛下指派我和邢部一起着手,不知您今日劳师动众前来有何贵干?”

魏仁说:“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责,我身为礼部尚书,全权负责金蟒卫的身后事,他们为保护太子而死也算为国尽忠,按礼要在鹿天台进行火葬。这殡葬仪式所需的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可严大人就是不肯把金蟒卫的尸身交出来,你说这让我如何是好?”

严凌风扶着自己的胡须说道:“我说过了,金蟒卫一案尚有疑点,这尸身,查案还用的到。”

“能同时杀害十三金蟒卫的,除了霍无极还能有谁?如今霍无极已下狱,这案子还有什么好查的?”

楚誉非说道:“魏大人,我们彻查此案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您难道是在质疑陛下吗?”

“哎呦呦,楚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哪有这胆子。”魏仁赶忙说道,“但距离金蟒卫被害已经过去四天了,尸身一直停放在邢部,早已开始散发恶臭。金蟒卫为国殉身,我们岂能让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魏大人,你刚才也说了,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责,我们既然是奉命查案,自然就要查个清清白白,尸身的确还有用,大人请回吧。”

魏仁听出了楚誉非话中的决绝,他知道这件事再这样商量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于是他也语气一沉说道:“楚先生,殡葬之礼亦是国之法规,若先生不肯配合,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说完他朝着屋外一挥手,那些他带来的侍卫便蠢蠢欲动,看来是要强行夺尸了,楚誉非叹了口气,拿出免死金牌大声说道:“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妄动!”

魏仁大惊,显然他并不知道楚誉非还有这一手,当下赶忙跪伏在地,屋内的严凌风等人以及屋外的所有侍卫也都下跪行礼,大呼吾皇万岁。

楚誉非说道:“魏大人,金蟒卫尸身且先留在邢部,丧葬仪式麻烦你后推几日,可好?”

“是,下官……下官遵命!”见免死金牌如见皇上,魏仁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硬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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