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列班荷柴上，雷声。”

化作一团磷火诱我迷路；但是只要我有点儿什么，他们便想出种种的恶作剧来摆布我：有时变成猴子，向我咧着牙齿扮鬼脸，然后再咬我；一下子又变成刺猬，在路上滚作一团，我的赤脚一踏上去，便把针刺竖了起来；有时我的周身围绕着几条毒蛇，吐出分叉的舌头来，那咝咝的声音吓得我发狂。

“特林鸠罗上。”

瞧！瞧！又有一个他的精灵来了！因为我柴捡得慢，要来给我吃苦头。让我把身体横躺下来；也许他会不注意到我。

“斯丹法诺唱歌上，手持酒瓶。”

“（唱）”

我将不再到海上去，到海上去，

我要老死在岸上。——

这是一支送葬时唱的难听的曲子。好，这儿是我的安慰。

“（饮酒；唱）”

船长，船老大，咱小子和打扫甲板的，

还有炮手和他的助理，

爱上了毛儿、梅哥、玛利痕和玛葛丽，

但凯德可没有人欢喜；

因为她有一副绝顶响喉咙，

见了水手就要嚷，“送你的终！”

焦油和沥青的气味熏得她满心烦躁，

可是裁缝把她浑身搔痒就呵呵乱笑：

海上去吧，弟兄们，让她自个儿去上吊！

这也是一支难听的曲子；但这儿是我的安慰。“（饮酒。）”

不要折磨我，喔！

什么事？这儿有鬼吗？叫野人和印第安人来跟我们捣乱吗？哈！海水都淹不死我，我还怕四只脚的东西不成？古话说得好，一个人神气得竟然用四条腿走路，就决不能叫人望而生畏：只要斯丹法诺鼻孔里还透着气，这句话还是照样要说下去。

精灵在折磨我了，喔！

这是这儿岛上生四条腿的什么怪物，照我看起来像在发疟疾。见鬼，他跟谁学会了我们的话？为了这，我也得给他医治一下子；要是我医好了他，把他驯伏了，带回到那不勒斯去，可不是一桩可以送给随便哪一个脚踏牛皮的皇帝老官儿的绝妙礼物！

不要折磨我，求求你！我愿意赶紧把柴背回家去。

他现在寒热发作，语无伦次，他可以尝一尝我瓶里的酒；要是他从来不曾沾过一滴酒，那很可以把他完全医好。我倘然医好了他，把他驯伏了，我也不要怎么狠心需索；反正谁要他，谁就得出一笔钱——出一大笔钱。

了；我知道的，因为你在发抖；普洛斯彼罗的法术在驱使你了。

给我爬过来，张开你的嘴巴；这是会叫你说话的好东西，你这头猫！张开嘴来；这会把你的战抖完完全全驱走，我可以告诉你。“（给凯列班喝酒）”你不晓得谁是你的朋友。再张开嘴来。

这声音我很熟悉，那像是——但他已经淹死了。这些都是邪鬼。老天保佑我啊！

下力。喝吧。阿门！让我再把一些酒倒在你那另外一只嘴里。

斯丹法诺！

你另外的那张嘴在叫我吗？天哪，天哪！这是个魔鬼，不是个妖怪。我得离开他；我可跟魔鬼打不了交道。

斯丹法诺！如果你是斯丹法诺，请你过来摸摸我，跟我讲几句话。我是特林鸠罗；不要害怕，你的好朋友特林鸠罗。

你倘然是特林鸠罗，那么钻出来吧。让我来把那两条小一点的腿拔出来；要是这儿有特林鸠罗的腿的话，这一定不会错。嗳哟，你果真是特林鸠罗！你怎么会变成这个妖怪的粪便？他能够泻下特林鸠罗来吗？

我以为他是给天雷轰死了的。但是你不是淹死了吗，斯丹法诺？我现在希望你不曾淹死。雷雨过去了吗？我因为害怕雷雨，所以才躲在这个死妖精的衫子底下。你还活着吗，斯丹法诺？啊，斯丹法诺，两个那不勒斯人脱险了！

请你不要把我旋来旋去，我的胃不大好。

“（旁白）”这两个人倘然不是精灵，一定是好人。那是一位英雄的天神；他还有琼浆玉液。我要向他跪下去。

你怎么会逃命了的？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凭着这个瓶儿起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凭着这个瓶儿起誓，我自己是因为伏在一桶白葡萄酒的桶顶上才不曾淹死；那桶酒是水手们从船上抛下海的；这个瓶是我被冲上岸之后自己亲手用树干刳成的。

凭着那个瓶儿起誓，我要做您的忠心的仆人；因为您那种水是仙水。

嗨，起誓吧，说你是怎样逃了命的。

游泳到岸上，像一只鸭子一样；我会像鸭子一样游泳，我可以起誓。

来，吻你的《圣经》（吻《圣经》原为基督徒起誓时表示郑重之仪式，此处斯丹法诺用以指饮其瓶中之酒。）。“（给特林鸠罗喝酒）”你虽然能像鸭子一样游泳，可是你的样子倒像是一只鹅。

啊，斯丹法诺！这酒还有吗？

有着整整一桶呢，老兄；我在海边的一座岩穴里藏下了我的美酒。喂，妖精！你的寒热病怎么样啦？

您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从月亮里下来的，实实在在告诉你；从前我是住在月亮里的。

我曾经看见过您在月亮里；我真喜欢您。我的女主人曾经指点给我看您和您的狗和您的柴枝。

来，起誓吧，吻你的《圣经》；我会把它重新装满。起誓吧。

凭着这个太阳起誓，这是个蠢得很的怪物；可笑我竟会害怕起他来！一个不中用的怪物！月亮里的人，嘿！这个可怜的轻信的怪物！好啊，怪物！你的酒量真不小。

我要指点给您看这岛上每一处肥沃的地方；我要吻您的脚。请您做我的神明吧！

凭着太阳起誓，这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嗜酒的怪物；一等他的神明睡了过去，他就会把酒瓶偷走。

我要吻您的脚；我要发誓做您的仆人。

那么好，跪下来起誓吧。

这个头脑简单的怪物要把我笑死了。这个不要脸的怪物！我心里真想把他揍一顿。

来，吻吧。

但是这个可怜的怪物是喝醉了；一个作孽的怪物！

我要指点您最好的泉水；我要给您摘浆果；我要给您捉鱼，给您打很多的柴。但愿瘟疫降临在我那暴君的身上！我再不给他搬柴了；我要跟着您走，您这了不得的人！

一个可笑又可气的怪物！竟会把一个无赖的醉汉看作了不得的人！

请您让我带您到长着野苹果的地方；我要用我的长指爪给您掘出落花生来，把㭴鸟的窝指点给您看，教给您怎样捕捉伶俐的小猢狲的法子；我要采成球的榛果献给您；我还要从岩石上为您捉下海鸥的雏鸟来。您肯不肯跟我走？

请你带着我走，不要再噜里噜苏了。——特林鸠罗，国王和我们的同伴们既然全都淹死，这地方便归我们所有了。——来，给我拿着酒瓶。——特林鸠罗老朋友，我们不久便要再把它装满。

“（醉呓地唱）”再会，主人！再会！再会！

！一个醉酒的怪物！

不再筑堰捕鱼；

不再捡柴生火，

硬要听你吩咐；

不刷盘子不洗碗；

班，班，凯——凯列班，

换了一个新老板！

自由，哈哈！哈哈，自由！自由！哈哈，自由！

啊，出色的怪物！带路走呀。“（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