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阎王

果不其然,时日回来的时候是独身一人,而且还被打得鼻青脸肿,跟猪头似的。

虽说古人讲究一个相由心生,像时日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就该长成贼眉鼠眼的模样,但是还别说,时日偏偏生了一张浩然正气的脸,额头宽大饱满,眉毛浓密,双目炯炯有神,不说话的时候,自带官相,不怒而威。

丁十安盯着时日那张猪头脸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时日弓着背,贱兮兮地叫了一声十姐,才确定是时日无疑了。

丁十安嗤笑一声,她问道,“我阿爹呢?”

时日很惊讶:“不知道啊,他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我能问你吗?”

“我跟丁叔在云南就分开了,他根本就没去西部。”时日说个话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樊城理从房里走出来,看大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时日,嗤笑一声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上赶着出门挨揍的吧。”

时日惊讶地看向丁十安:“十姐,你不是吧,就你这样的,还能让人揍,在长沙这地界,敢揍你的,还不得被你扒掉一层皮啊!”

“在长沙当然没人敢揍我。”她被划那道口子的时候,火车还没到长沙的地界呢,她说,“藏民这么不友好,把你揍成这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我就说嘛,咱十姐可是长沙的扛把子。”

“你小子有求于我吧。”时日这人吧,虽然做事不牢靠,懒了点,馋了点,但是吧,平常在丁十安面前,完全一副做低伏小的模样,没事就干些端茶送水的事情,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丁十安的狗腿子,这让丁十安十分受用。

“还是十姐懂我,”时日苦兮兮地说,“我这伤,是在长沙让人给揍的,那小子下手黑着呢,把我鼻梁都打断了,现在吸口气,山根都跟钻心似的疼。”

丁十安说:“你是要我给你报仇,下黑手,帮你给揍回去?”

“对对对,十姐啊,您就是天上那太上老君啊,掐指一算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丁十安没那么傻,任凭时日说几句话就头脑发热,她说:“你倒是说说看,人家为什么要揍你?”

“这……”时日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没吭声。

丁十安看了看时日鼓鼓的口袋,伸手从里面摸出一部纯黑色的索尼手机,她说:“我没记错的话,你用的是苹果吧。”

那部苹果,就是偷了丁老爹的钱买的。

时日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那部苹果手机。

丁十安说:“偷了人家手机,被人抓着打了一顿,怎么手机最后又到你手里了?”

丁十安的手碰到了电源键,屏幕亮了,SIM卡已经被取下来了。

锁屏壁纸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手上拿着小刷子,正在修复陶瓷,他垂着眸子,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投下一弯浅浅的剪影,神色十分凝重。

丁十安正看得入神,耳边响起时日贱兮兮的声音:“那人抓着我打了一顿,没找着,因为我藏在那里了。”

“哪里?”

“……”

声音太小,丁十安没有听清楚,于是时日凑近丁十安又说了一遍。

丁十安脸色一变,嫌恶的将手机扔给时日,她咬牙切齿的说:“我想再抓着你揍一顿!”

时日吓了一跳,赶紧脚底抹油躲进了屋里。

丁十安看着时日的背影,喃喃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那手机壁纸上的男人,正是宋闯,按照时日的说法,打人的恐怕也是那个叫宋闯的男人,下手挺狠呐,跟她想的一样,那男人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丁十安给丁老爹打电话,依旧没有打通,他既然没去西部,那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她去找了丁老爹在长沙的旧友,大家都不知道他突然离开的消息,她再次肯定,丁老爹瞒住了周围所有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但,到底是事儿找上了他,还是他去找事儿了?

丁十安希望两者都不是,不管是找事儿,还是被事儿找,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时日被樊城理包成一个木乃伊,仍然贼心不死,趁着殡仪馆消停的时候溜了出去,准备去手机店将那部手机卖出去,他看了看手里的手机,还是七成新的模样,他在网上查了一下,手里这一系列的手机虽然是老古董,但是价格卖得极高,因为功能挺强大的。

他去了平常销赃的地方,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黑外套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戴着鸭舌帽,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是露出嘴唇和下巴,尽管这样,也能看出,这男人长了一张极其好看的脸。

时日吓了一跳,跟见了活阎王似的,撒腿就跑,好像背后有恶鬼锁魂一样。

宋闯勾了一下唇角,这一笑,却更加像是举了把镰刀的死神似的,他迈开长腿,紧紧地跟在时日身后。

时日在去殡仪馆做事之前,是个职业小偷,专门在火车站蹲点,靠偷为生的人。小偷靠什么,一靠心灵手巧,二靠头脑灵活,当然,这些都是花把势,最重要的一项,便是跑得快,像时日这种,身高一米八二,小腿发达的人,好好锻炼一下,完全可以做个国家短跑二级运动员。

时日跑得快,可身后的宋闯就跟牛皮糖一样,紧紧的跟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那耐心,就跟跑马拉松的运动员似的。

最后时日跑得大汗淋漓,如同一条脱水的咸鱼一样被宋闯堵在了一条小巷子里,他刚想把手机往裤裆里塞,就被宋闯按住了手腕,他使了巧力,咔哧一声就把时日的骨头给下了。

时日疼得鬼喊鬼叫:“爷爷,爷爷,您下手轻点儿。”

宋闯想不到,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竟然能干出那么猥琐的事情,把手机塞进裤裆里。他还真能忍,把山根都打断了还不交出来,好在他在火车站那边有熟人,打听到这小子是个惯偷,而且贼精,那人知道他销赃的地点,所以宋闯这才到手机店来个守株待兔。

他打开手机问道:“卡呢?”

“卡,卡被我扔了。”

宋闯脸色变得黑如锅底,铁钳一般的手掐在时日的脖子上,那架势,似乎是准备活活将他掐死。

时日的脸顿时成了酱紫色,他吐着舌头,艰难的说道:“卡,卡,在我朋友……”

时日话还没说完,宋闯便松开了掐着他的手,冷冷的说道:“你刚刚说什么?”

“咳咳……”时日跪在地上,疯狂的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肺都咳给咳出来,他说,“卡,卡在我朋友那里。”

“打电话叫你朋友送过来。”

半小时后,丁十安带着三个混混来了,这可是时日痛哭流涕承诺给她一万五千救命钱的结果。

混混们打扮得流里流气,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戴着明晃晃的大金链子,看上去很假,而丁十安则戴了一张足以盖过整张脸的墨镜,她叫那三人过去,而自己则躲在角落里。

宋闯见来人,便知道这蟊贼是胆大包天了,竟然还敢阴他!

时日瞬间有了底气,好歹是花了一万五,怎么着都得在宋闯身上讨回来,他脸色一变,狰狞的对宋闯说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不然别怪哥几个不客气。”

丁十安躲在角落里,冲时日翻了个白眼,真是头猪,现在还不趁机跑!

宋闯人狠话不多,压根儿就没搭理时日就直接出手了,他对付时日那些手段,连三分之一都没用到,宋闯跟一般人不一样,打架全靠手劲大,一拳下去,真要被实打实揍上,能瞬间揍断人一根肋骨。

时日亲眼看着那个戴着假金链子的大块头被宋闯几个拳头揍得脸部变形了,他吓得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绝望地想,这是个怪物吧,天要亡我啊!

背后有人悄悄拉扯他一把,时日回头,是戴着墨镜的丁十安,他还未出声,便被丁十安拉着跑了,时日几乎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患难见真情啊!

到了大街上之后,丁十安忽然看到时日脖子上一片狰狞的乌青,五根指头印印在上面,跟鬼爪一样,她说:“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手机还给他不就得了。”

“当时手机已经被他拿走了。”

“那他为什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他知道我把卡取出来扔了之后,就掐着我的脖子,我靠,那孙子手劲真大,我一大老爷们,愣是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真是个怪人,一张手机卡而已,值得动这么大肝火吗?”她看得出来,宋闯当时应该是动了杀心,就冲这脖子上的痕迹,再迟个几秒钟,估计今天时日这小子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一张手机卡,动了杀心,有点意思。

图腾,手机卡,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同样都是让宋闯在乎的东西。丁十安嗤笑一声摇摇头,感叹自己脑洞实在太大了。

谁又知道有时候,冥冥之中,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