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谷开阳倒没打探岑森的心思,一大早发来语音调侃:

“还没起?”

“岑总这床上功夫非同一般啊。”

季明舒只点开了第一句,可没等她放到耳边听,下面一句也顺着外放功能自动播了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暂停,手速却没跟上语速,按上去的时候语音刚好播完,暂停也变成了重播:“岑总这床上功夫非同一般啊。”

四下寂静,夹杂微弱电流声的戏谑重复两遍,有点像是听者意犹未尽的确认和肯定。

季明舒紧张地竖起耳朵――

身后原本均匀的呼吸,好像断了。

她僵了僵,将手机慢动作塞至枕头下方,身体绷得直直的,脚趾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岑森已经醒了。

他睡在床的左侧,扫了眼季明舒侧得笔挺的薄瘦背脊,无声一哂。

没一会儿,他掀被起床。

季明舒听到脚步声从床的另一边渐趋渐近,立马闭上了眼,只是睫毛还不听控制地上下颤动。

很快,脚步声逼至近前,她没由来地屏住呼吸,短短一瞬,脑海中便模拟了好几种不输气势的对呛。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季明舒才反应过来――岑森根本就懒得揭穿她在假睡。

不知怎地,她心里升起一股闷气,睁眼盯着浴室方向看了几秒,忽然掀开被子,撒气似的重重靠在床头。

余光瞥见岑森那边的柜子上放了沓资料,她倾身,费力往前伸手,够了半天才勉强够上。

《君逸集团设计师酒店开发企划书》。

季明舒原本只是单纯扯来撒撒气,可看到封皮标题,眼神不自觉有了变化。

岑森从浴室出来时,就见季明舒靠在床头认真翻阅资料。

她的睡裙被蹂|躏一夜,不规矩地向上翻折着,双腿舒展交叠,显得又长又直,还白得晃眼。

季明舒注意到他的响动,眼睛却还不舍得从资料上移开,只边看边问:“君逸要建设计师酒店?”

岑森“嗯”了声,稍稍抬起下颌,扣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季明舒没再说话,继续翻页。

她是季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子,虽然父母早亡,但姑伯长辈对她都是出了名的千宠万爱。大学毕业后嫁入京建岑家,更是让她坐稳了四九城名媛圈的头把交椅。

她的日常就是受邀参加各类party,没事打个飞的满世界度假,人生easy模式下人人称羡。

大概也没人记得,她其实是scad室设专业的高材生,不是大脑当摆设只会买买买的草包花瓶。

“我记得你以前是在scad念室内设计,有兴趣?”岑森忽然问。

季明舒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压根就没想到这便宜老公还记得这事儿。

好半晌,季明舒才回过神来。她悄悄掩住正合心意的窃喜,在脑海中酝酿拿乔的说辞。就像是公主屈尊降贵般,赏他一个脸面。

可没等公主殿下亲开金口,岑森又说:“过段时间酒店落成,我让人带你过去提前参观。”

……?

“参观?”

“难不成你还打算参与设计?”他想都没想,“不行,酒店不是给你练手的地方。”

季明舒忍不住说:“昨天的晚宴现场就是我设计的。”

岑森顿了顿,回头看她,“原来是你设计的。”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

“你什么意思?”

“就是更不能让你参与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戴好腕表,半垂下眼,了然定音。

季明舒本来就有点心虚,听到这话,耳根泛红,人也瞬间就坐得笔直。

“其实昨晚不是我的真实水准!”

她声音一下扬了八个度,精准示范了什么叫做没理只能声高。

岑森要笑不笑的,眉峰很轻地挑了下,耐心等她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昨天的晚宴早早就定下了“圆桌派”的主题,与十年前的《零度》创刊号遥相呼应。

可季明舒这边刚刚画好图纸,集团总部和赞助商那边突然闹翻,经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时尚最不能缺的就是money,《零度》不肯简办,集团总部又不愿多拨费用,扯皮一周,双方才勉强达成一致,将创刊十周年的时尚晚宴和原定于下一季度的慈善晚宴合在一起,提前举办。

打上慈善的名号,再玩弄时尚概念和party主题显然不太合适,这便意味着先前的现场设计方案需要全盘推翻。

季明舒最厌变故,架子又大,上一次出手还是两年前为chrischou首参米兰时装周做早春秀场设计,这回若非卖谷开阳面子,她根本就不会搭理《零度》这事儿逼的case,临了居然还敢提出全盘推翻设计稿,她听到这事儿就完全没在客气地直接撂了主编电话。

季明舒的本意是甩手走人谁爱干谁干,但没经住谷开阳软磨硬泡,最后还是重新做了方案。

只不过时间紧迫,又要重头再来,新方案多少有点敷衍的意思。最终呈现出来的现场中规中矩,奢华不缺,但毫无辨识度。

季明舒自己对昨夜现场也不满意,但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自己也不占理,嘴唇张合几次,什么都没说出来,丧气地跪坐在床上。

岑森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见她没说出朵花,也并不意外,只目光淡了淡,“跪我有什么用,你不如三拜九叩跪去布达拉宫,也许还能感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