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结束饭局，不顾陈美琳还要去第二场的建议，欧阳雪把他们两个推走了。当包间里只剩下冷着脸一口一口吃玉米粒的乔帅钞和挂着苍白笑容的欧阳雪。

“那个，超超啊，我不知道美琳什么时候突然找了个新朋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

“我知道，今天下午刚见过的。”乔帅钞面不改色，往嘴里送玉米。

“啊？你知道？今天下午……”欧阳雪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三十几集国产连续剧的内容才会如此摸不着头脑。

“不说这个了，你和王嘉能约会得怎么样？”

“能能说下星期回国来看我。”欧阳雪一秒变小女人，含情脉脉道：“谢谢你上次为我说话，不然我觉得能能一定会一年不接我电话。”

乔帅钞默默吞下这莫名的狗粮，内心郁闷得无以复加。

“超超你不是对陈美琳印象很好吗？陈美琳这个人很容易被人骗走的，经常被男人伤到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那个胖子看着是个好人，可是有点配不上她。”欧阳雪作为闺蜜，还是希望陈美琳能遇到一个更出色的男人。

“你是要我诱惑陈美琳出轨？”

“又没有结婚，你可以争取一下。”欧阳雪握拳做出加油的姿势：“再说了，你有我这个助攻啊，陈美琳很容易被人感动的。”

“可是她不爱我。人和人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关系的，她没有对我一见钟情，我这么优秀她都没有一见钟情，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乔帅钞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握了一瓶白酒，倒了一杯，看了半晌，下定语：“真没眼光。”

“美琳她很没有自信的，她是那种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心很脆弱的一个女孩。如果商场里摆了三种价格的东西，她一定会选择中档价位的那个，看都不看那个高档的，因为她觉得不是她能hold的住的。也不会选择最低档的东西，因为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失去。”欧阳雪看乔帅钞认真听进去了，继续讲道：“很多时候她会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藏得很深，深到自己都察觉不了。所以，超超，你要不要再试试，让她这个傻瓜听到她内心真正的声音，做出真正的选择？”

要不要勇敢爱一回，要不要什么都不考虑地勇敢地去爱一回？乔帅钞站在电梯里不断问自己，上上下下，跟着人群变换，发现自己的员工竟然都是踩着点来的最晚一批？这其中最晚的是陈美琳！

看着她浓厚的黑眼圈，打个不停的哈欠，乔帅钞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家伙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一想就火冒三丈。

“陈美琳，你跟我一起去看一下后期。”

“啊？您不是说我要留在公司帮忙吗？”陈美琳脑子还在堵塞中。

“我还可以现在就说要炒了你，你想听吗？”

陈美琳立刻把脑袋摇清醒了，双目炯炯有神，乔帅钞稍微满意了点，拽着陈美琳驱车来到昨天的录像公司。

“对了，老板，您昨天怎么来取得车？”

“156路。”

“不是吧，”陈美琳乐得很有一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意思，被乔帅钞的眼刀子一扫，立马化作狗腿的关切：“老板您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上可开路虎，下可坐公交，真可谓是能屈能伸的典范，企业家的楷模，李嘉诚为您点赞，马云为您鼓掌！”

“156,166,170。”

“什么？”陈美琳一时没懂。

“166,156,170.”

……还换了顺序，陈美琳寥寥几颗脑细胞更加迷糊了。

“156,166,170.”乔帅钞见她实在是领悟不到，只能叹气道：“算了，你记住就好，主要记156166.”

“为什么？是您的银行卡密码还是保险箱密码？”

因为这是我们一起坐过的公交车啊！看着陈美琳贱兮兮的笑容，乔帅钞真的好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其实脑死亡了，他气呼呼地加快车速，陈美琳紧闭嘴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乔老板您来了，我们还在制作中，您要不要看一下？”

乔帅钞摆摆手：“制作到第几集了？”

小哥额头冒出一滴汗：“第一集……”

“好，我等你们第一集制作完再看，如果我满意的话，会追加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资金，今天可以完成的吧？”

小哥藏起来自己刚进入游戏界面的IPAD，点头说：“可以。”

乔帅钞看陈美琳对录播室充满好奇，对小哥说：“可以借用一下嘛？”

小哥说：“可以，我要进工作室，两位随便玩。”

陈美琳看着他的背影奇怪道：“怎么这里就这一个工作人员？”

“他们都还是在读生，几个学生开着玩的，没什么规模。”

陈美琳不信乔帅钞这么龟毛的人会找几个籍籍无名的学生承包这么重要的录制和后期，可是她平时对这个优秀的人来往不多，没什么说话的必要，便默默鼓捣录播室的仪器。

“我发现你对什么都挺感兴趣。”

其实我没有兴趣，但是您能让我在您老人家面前占用工作时间玩游戏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滴，陈美琳观察了一会，指着乔帅钞说：“老板，您进去让我录一下试试？”

“你怎么不进去让我玩玩试试。”乔帅钞说着老大不情愿，还是走了进去。

关了隔音门，再看进去，就会觉得乔帅钞像是盒子里的小人，那么精致的小人，如果放到销售架上，一定会标价很高吧。只是这小人也太暴躁了，看着乔帅钞敲着玻璃，似乎在说着什么，陈美琳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过，她在这为不可跨越的距离难过，她在为听不到乔帅钞声音难过，她在内心深处为这种从未得到过的失去感到难过。

她戴上耳机，想要听见乔帅钞在说什么，乔帅钞却在看到她眼眶发红的时候就冷静了下来，沉默着，静静看着她。她明明带着可以传达他的声音的耳机，却觉得这个人这样远，这样不真实，像是每一次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看着他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的时候，像是每一次在床上刷着无聊的娱乐新闻突然看到他发的学术知识的时候，像是每一次知道他在前面的办公室仍旧每一次不经意抬头看到都会被吓到的心跳声的时候，她扔下耳机，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乔帅钞快速反应过来追出去，却看着她那么努力逃跑的身影怔在原地，她真的希望自己追上去吗？

陈美琳游魂一样游荡在热闹的万达广场，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缩头乌龟一时爽，现在可怎么办呀？她想也不想地把电话打给了欧阳雪，她却在通话中。无奈，陈美琳把电话打给了温滚滚，温滚滚喘的不行，陈美琳皱眉把手机拿的远了点问道：“你在干吗？”

“我在跑步。”

“神经病啊，这个时候跑步？”

“应该锻炼了，怎么了，美琳？”温滚滚似乎在健身房，旁边还有个教练说着：“坚持！不要放弃！第五十个了！坚持！仰卧起坐是减肚子最快的方式！加油！”

陈美琳心里为他的毅力感动，那点迷惘也被不知不觉被温滚滚带来的安心驱赶了，她笑着说：“没什么，晚上一起吃饭？”

温滚滚一激动可能是坐起来了，大声说：“好啊！”

旁边有教练喊着：“五十一！五十一个了！”

陈美琳说好，你别累着了，注意身体，就挂掉了。

手机进来一个微信，发来者，索命阎王“陈美琳你在哪，快回来赔你摔坏的耳机。”

陈美琳搜了一下专业器材的价格，咽了口口水，壮着狗胆，把手机关机了。关机前她给欧阳雪发了一条微信“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一定是被乔帅钞这个不人道的老板给逼死的。”

刘姐接到电话，听了两句，诧异地看了陈美琳一眼，把手机声音外放：“陈美琳在不在，她要是不在就是旷工，扣工资。在的话，让她接电话。”

陈美琳愤愤地扔下手里的笔，说：“我就知道。”她没好气地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陈美琳你怎么回事，脑子有病啊，突然跑什么？”

“关你什么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给我等着！”

陈美琳把手机挂掉心不在焉地交给刘姐，刘姐目瞪口呆：“你怎么挂了超超的电话，他怎么听着那么生气？”

“谁知道呢，更年期吧。”陈美琳失魂落魄地趴坐在座位上径自出神，刘姐不解地和同事对了个眼神，也径自忙去了。

“我说你干嘛总提扣工资，你就不怕陈美琳辞职？”欧阳雪隔岸观火看得不亦乐乎，刚才乔帅钞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开门就问“陈美琳哪去了？”欧阳雪就奇了怪了，你们两个吵架为什么总得找上我？

“这不是有用吗，陈美琳那么皮，不扣工资怎么能管住她。”乔帅钞捏着眉心烦躁，他还在担忧刚才陈美琳的失常，问：“陈美琳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家里倒是没什么事，不过美琳前两个月刚分手，应该比较伤心吧，我感觉她还挺喜欢那个家伙的。”

“为什么分手？”乔帅钞觉得陈美琳很多时候很不靠谱了点，但是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也挺讨人喜欢的。

“说来怪我，本来陈美琳和他谈的好好地，就想着大家一起吃个饭，谁知道饭局上她前男友就对我献殷勤，美琳性格直，当场就分手，闹得挺不愉快的。后来她那个前男友太不是东西了，觉得落了面子，到处说美琳勾引他，还说美琳很多坏话。”欧阳雪恨得把苹果一切两半：“渣男，要不是美琳三番四次拦我，我一定找一群人打死他。”说完，欧阳雪立刻挂上仙女笑容，维持自己的贤良淑德的形象说：“人家只是开玩笑啦，哈哈哈。”

乔帅钞低头冷笑道：“有意思吗？”

欧阳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乔帅钞看向她：“一直在活在伪装之下，你觉得和王嘉能谈的有意思吗？”

欧阳雪周身的气氛凝结，好一会才说：“子非鱼。”

“王嘉能爱的人不是你，只是那个皮囊之下的优雅善良的欧阳雪，你真的觉得快乐吗？”

“我哪里不优雅，哪里不善良？”欧阳雪目光如雷如电，斩钉截铁：“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管付出什么我都会得到我要的。至于开不开心，你努力赚了一个月的钱买了你向往了一年的东西，你难道会不开心？”

“感情不可以类比。”

“世界上所有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欧阳雪冷冷送客，乔帅钞自嘲：“我真是被陈美琳那个傻子感染了，才会有那么多管闲事的心。”他起身告辞，十年老同学，两个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陈美琳呢，你给我过来。”乔帅钞走进公司就大声喊了一通，脚步不停走进办公室。

陈美琳简直要烦死了，气呼呼地走进办公室，不管不顾地坐在椅子上，大声嚷嚷道：“什么事，怎么了，看我不顺眼你炒了我啊！我这就收拾东西滚蛋你满意了吧！”

乔帅钞关上办公室的门，刚刚对陈美琳的叫嚷恍若未闻的一两个同事抬起头，乔帅钞落下帘子，这下所有同事都看过来了。

陈美琳也被他这架势吓到了，气势折中，站起来虚张声势道：“你要干嘛！你不会动手吧，我告诉你我们国家可是有劳工保护法，人身安全权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法网恢恢，你，你……”

乔帅钞狰狞着笑着走进：“你说啊，你继续说啊，你一张嘴不挺能喷的吗？”

“你再过来我就叫了哈！”陈美琳纸老虎地后退。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啊。”

陈美琳觉得她要是把“破喉咙”这三个字叫出来，画面会不会很搞笑，她微微瑟瑟地说不出话。乔帅钞厉声变色道：“给我坐那！”

陈美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乔帅钞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一只手就把陈美琳屁股下那个轮椅板凳拽到了他身边，两个人距离只有短短的几公分，腿挨着腿。

陈美琳瑟缩了一下，乔帅钞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美琳啊。”

这和蔼可亲的开场白让陈美琳快哭了，她哭丧着脸，苦哈哈地说：“老板你不是真的要开了我吧。”

“你刚才不是还雄赳赳地说要收拾东西走吗？”

陈美琳想起来自己在这里受的气和即将赔付的巨款，不吭声了。

“怎么不说话了，我这钱神不说待遇可以和大公司比，也绝对算不上亏待你吧。”乔帅钞把手放在陈美琳的膝盖上，循循善诱：“你说是公司的同事不可爱还是你的老板不够帅，我怎么感觉你对我们钱神意见那么大呢？”

“没有，我很想好好干下去的。”陈美琳被他的温和感动，慢慢放下心防。

“既然没有意见，为什么今天要突然离开呢？还把人家的耳机弄坏了，你觉得自己做的对不对？”

“不对。”陈美琳快哭了：“对不起老板，都是我的错。”

乔帅钞看着她说着说着委屈的豆大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掉，哭得那么伤心，莫名有一种喜感，他强忍住继续装大尾巴狼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那你还会不会说要离开钱神的话了呀？”

陈美琳想到平时乔帅钞虽然对自己态度不友好，但是好吃好喝从没少了她的，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的摇摆。

“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话想说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大家在一个公司就是一家人，有困难一定会帮助你的。”

“就是，就是，”陈美琳抽抽噎噎，说不完整，乔帅钞抚摸着她的背给她顺毛：“不急，不急，慢慢说。”

陈美琳被他的温柔彻底攻陷，心中的天平完全坍塌，她摇着头，泪珠子都飞了出去说：“是我的错，是我做事太不仔细，是我自我感觉太良好，心理脆弱听不得批评，还在背后说您坏话，老板，对不起。”说完哇地大哭起来，乔帅钞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不断安抚着她，心里被她的单纯弄得温柔得一塌糊涂。

秦落又气又急地推门进来，看到陈美琳那副德行，也是吃了一惊。乔帅钞嘘了一声，摆摆手，秦落默默地把门关上了。她对着围上来一脸好奇的同事们说：“没什么事都散了吧，怎么一个二个那么八卦。”她背靠着门，眼中是无尽的费解，这个陈美琳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让一向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乔帅钞对她那么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