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决定

“你在这儿趴着别动啊,我帮你带饭回来。”队医付清诗按下机器按钮,看到这些机械手臂开始给沈娇按摩了才走。

沈娇乖乖趴在单人床上,握着手机放空。

距离《周末合家欢》录制结束已经半个多月了,她如期归队,跟着新的训练计划慢慢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下个月的洛杉矶公开赛。自那以后,程瑾仿佛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一样,除了偶尔翻到手机里的号码和微信,她甚至没有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就像他当年远赴英国,决绝地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一样。

一走一回,就是六年。

上次在家的那通未接来电她没来得及回,可现在打电话又显得太突兀了。

她索性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不知道自己这么纠结是为什么。

付清诗很快把午饭带回来了,鱼香肉丝的香气唤醒了点沈娇的精神,她转过头,因为身体不敢乱动,动作有些僵硬的滑稽,付清诗突然被萌了一下,像哄小孩儿似的:“还有十五分钟,结束了就吃饭。”

“好……”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付清诗很少看到沈娇示弱。她年纪虽小,但从她的眼里,总能看到对胜利的渴望。有时候她们也在想,这个看上去温柔内敛的小女孩儿到底有一颗多强大的心,以致于没有一次失败能将她撼动。在乒乓球的赛场上,只要有沈娇,球迷们就有了摇旗呐喊的力量。

“妈妈妈妈——”一个留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儿蹬蹬蹬跑过来,噗地一下抱住付清诗的小腿,仰着头问:“我的棒棒糖呢?”

他过了会儿才看到床上的沈娇,藏在自己妈妈身后偷偷地拿眼瞧她。

沈娇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她的发丝在逆光中泛起暖金色,衬得笑容越发温暖。

小男孩怯生生地叫了句姐姐。

付清诗拍了拍儿子的头顶:“怎么啦?”

“我把希希的气球弄破了,她一直在哭。”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怕被妈妈责骂,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我想把棒棒糖给她。”

付清诗了然一笑,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彩虹糖递到儿子面前,轻声说:“那你要好好给希希道歉。”

他小手握着棒棒糖,迟疑了一下:“那如果我道完歉希希还生我的气怎么办?她会不会以后就不和我一起玩儿了?”

“那你就每天送她一颗糖好了!时间久了说不定希希就感动啦!”

一直听着母子对话的女孩眼睫一颤,这些天的郁结一瞬间被轻松解开,沈娇暗暗下了决定,她要对程瑾好,一直对他好,直到他原谅她的错,不再需要她为止。

小男孩从妈妈这里得到鼓励和建议,飞快地跑出去了。

付清诗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无声地摇头笑了笑,“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单纯,我都老啦!”

晚训结束后,沈娇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怎样给程瑾发一条不那么尴尬的微信呢?起码两个人要一来一往地聊几句才行。

她翻了个身,背靠墙,对面床的陈思乐正津津有味地看漫画,随意一瞟,居然发现作息万年规律的沈娇竟然在玩儿手机?!宛如发现新大陆的陈思乐漫画也不看了,颇好奇地问:“有心事?这都到点儿了还不睡?”

沈娇唔了一声,“刷下微博就睡了。”宿舍关了灯,被子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在她挺翘的鼻梁下投射出大片阴影,唯独那双小鹿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终于有了点娱乐生活?”陈思乐看到沈娇眼睛弯弯,知道她笑了,打趣了两句,又接着看漫画。

自上次沈娇登录微博后,球迷们开始疯狂地给她发私信,沈娇挑了些看,其中不乏有程瑾的粉丝,私信她的内容大都是一些“小姐姐真棒,要继续加油啊”之类的。她正纳闷为什么程瑾的粉丝也来给她发私信了,一点进热搜榜才发现,《周末合家欢》的下期节目预告已经出了,她和程瑾纷纷上了热搜第一。

热搜第二是:#夺命狂徒程瑾#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进去。迅速地浏览完话题首页,原来是程瑾的下一部电影已经定妆了,在这部中美合资的影片中,他扮演一个在狱中偶然得知女友被绑架,而想方设法逃狱的男一号,影片的基调是悬疑惊悚,目前只有《夺命狂徒》官方发的两条微博,一条是程瑾的定妆照,他剃了板寸头,脸部轮廓更加棱角分明,鹰一般的目光朝向镜头,透出俯视大地的苍凉。

第二条,是官博转发的程瑾最新的微博。

洛杉矶,体能训练。

配图是几位外国体能教练的合影,他没出境。

评论破了七万,并且还在不停上涨。

从来不追星也不玩儿微博的她不知道这条微博在程瑾粉丝中引起了怎样的波澜。

这是程瑾第一条亲手发的微博。

沈娇略看了下评论,没放在心上。

洛杉矶,原来这半个多月他都在洛杉矶么?

她想了想,打开程瑾的微信头像,斟酌再三,主动发了第一条消息:

程瑾哥哥,合家欢的节目下期播出,你看到预告了吗?我们下个月也要到洛杉矶比赛了,到时如果你有空可以来看看比赛。

沈娇盯着屏幕,又读了几遍,觉得她的话有些枯燥,于是后面跟了个微笑表情。

现在北京已是深夜,和洛杉矶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程瑾那边应该是早上,不知道他起床没有,可能起了,他正在忙也说不一定。

沈娇眼皮越来越重,她模糊感觉到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下,但是身体已经不想动弹了。

《夺命狂徒》的电影邀约早在两个月之前就送到了程瑾手上,徐天朗想着让程瑾冲一下白龙奖,因此迟迟没答应。结果程瑾果然没让他失望,投资方之前本就希望程瑾出演男主角,现如今他身价又高了一个档次,他们为了显示诚意,也在之前的片酬上又加了三成。

徐天朗看中的是中美合资,想借此机会把程瑾推向国际市场,再加上程瑾之前就和他说过,对剧本有兴趣,徐天朗自然乐意抓住这送上门的机会。

合家欢和《FACE》的录制采访结束后,他们马不停蹄地飞往洛杉矶。这次的剧本有大量的动作戏,男主角的戏份更是重中之重,为了成功塑造人物,程瑾必须接受为期半年的体能训练。

为了演好角色,他之前不是没有过体能训练的经历,但都是在国内。这次是美国投资方要求,请的教练也都是好莱坞行业内有名的动作指导,还有动作替身等等,程瑾的训练日程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两个多星期下来,他的下巴尖了点,本来就保持良好的身材因为饮食和锻炼,肌肉轮廓渐渐明显,即便他现在穿着外套,徐天朗也能隐隐感觉到衣服下方蕴藏的男性力量。

就像最近程瑾的情绪一样,隐忍、压抑、急需一个出口爆发。

酒店大厅的电视正在播新闻,偶尔有“table tennis”这样的单词飘过来,徐天朗看着前方男人不停歇的脚步,他似乎没听见。徐天朗英语一般,晃了眼电视,中国队的画面停留了几秒。

外面已经有司机在等他们了。

程瑾带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他拉开后座车门弯腰跨了进去,然后双手抱胸,露出来的半张脸看不清喜怒。

徐天朗坐到了副驾驶位子上,自从程瑾和沈娇见面后,他是越来越搞不懂程瑾心里在想什么了,是以那个晚上以后,他再也没在程瑾面前提过沈娇。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训练的时候,程瑾为了心无旁骛,手机都放在他这里,徐天朗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顺手往包里摸了一下,发现拿错了,正要往里放,突然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微信消息提示。

沈娇?!

不过她发这个微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明知道程瑾因为她不能再打球了还约他看比赛?挑衅?!

浸淫微博多年的徐天朗早就被各路网友引申出的表情含义洗脑了,他实在想不通沈娇为什么要单独发个微笑表情,心里小小纠结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后座一直低头冥想的那人,“那个,沈娇给你发微信了,要不要看?”

程瑾终于舍得抬头,左眼一挑,手已经伸了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

马上把手机递过来。

徐天朗心底“呵呵”两声,感情你之前情绪不佳是因为沈娇迟迟没给你发消息?他想起合家欢的录制结束后,程瑾破天荒地问他要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和密码,他还在想是不是程瑾终于肯为了自己的电影宣传事业上上心了,现在看来,那条最新的微博是不是发给粉丝看的还要打个问号。

“你要去看她比赛?”

“嗯,我会提前请假的。”程瑾回完微信,他摘了帽子,眼底的一些情绪让徐天朗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感觉马上有大事发生。

“我喜欢沈娇,我要追她。”程瑾说完,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空了,又有什么东西马上来填满了。

他喜欢她,只喜欢她,喜欢得从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想天天看到她。

“如果你不同意,我自己去给公司说。”好像想到了什么,程瑾的眉眼柔和下来,心底那些酸酸胀胀的情绪还在不断发酵,慢慢传递到他的指尖。

他握着手机的右手紧了紧,仿佛这样,就抓到了手机那头的人。

即便徐天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赤裸裸的告白震住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不太正常了,第一反应是卧槽程瑾表白的表情也太帅了吧!缓了几秒,他默默看了眼开车的白人司机,很好,司机听不懂中文,我不用给封口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