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朗今早发现程瑾有些异常。

造型师送衣服到公寓时，程瑾刚洗完澡出来，徐天朗塞了套深灰色西装给他，又盯着他额前还滴着小水珠的黑发自言自语：“头发要不要弄下呢……”

程瑾顺手将西装扔在了沙发上，“今天不穿西装，我有自己的衣服。”

造型师刚想说话，就看到程瑾的一双朗目望了过来，许是他刚洗完澡，眼里细碎的光一闪一闪的，像是隔着一层水蒸气的水晶灯，有种难以言喻的朦胧美感。

程瑾温和地对他笑：“穿得难看丢脸的也只是我而已。”

他没穿上衣，下半身也只是松松垮垮地套了条灰色运动裤。程瑾本就运动员出身，每天锻炼身体的好习惯也一直保持着，成为演员后曾经因为一部电影需要接触了武术，长年的自律使得他身形更加匀称修长，成为千万网友票选出的“娱乐圈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得益于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造型师被这句“难看”堵了回去，心想你可是程瑾啊，就算你改天烫个鹦鹉头，你的粉丝也会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大概是看惯了这些年程瑾的各种时尚造型，当徐天朗看到换好卫衣和牛仔裤的程瑾时就发觉有点不对劲了。

突然之间翻几年前的旧衣服来穿？嗯？

“不走么？要迟到了。”程瑾忽略对面投来的质疑目光，徐天朗看他也不准备解释的样子，只好先摸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车内空气一路上都很安静，程瑾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徐天朗有心要观察他，不动声色地调着后视镜的位置，就看到后座的程瑾低着头，手里的手机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看来程大影帝有心事啊。他心里装着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捣鼓手机，把屏幕开了关，关了又开。

半个小时的车程徐天朗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圈了，他前段时间才拿了影帝，最近又收到不少电影邀约，片酬也涨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着。艺人不比其他工作，程瑾是他手下艺人中最大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徐天朗对他投入的心血最多，几乎是每天都和程瑾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发现最近有哪些人哪些事让这个从不关心外界的老干部惦记上了。

徐天朗的眼神落在程瑾那张刀刻般的雕塑脸上，车内的电台正好在播一条娱乐新闻：

“白如清真的是有旺夫运哎，发觉没有？她的历任男朋友和她交往后人气都暴涨哎！”

“不过也和剧本有关吧？你看这两部电视剧，当年播完都是拿了奖的。”

两位主持一唱一和，徐天朗突然醍醐灌顶：程瑾……不会是思春了吧……

程瑾在名导王胜的作品中出道，自然而言地就进了电影圈，可以说在起跑线上就赢了大部分人。公司对他的定位也是电影咖，虽然对他不像偶像一样，要求不能谈恋爱，但是一开始老总们也开会表示过，希望程瑾三十岁之前不要恋爱，后来也许是看到程瑾根本没感情上的那个心思，他的名气和地位也因为演技，在稳扎稳打地逐步提升，后来上面慢慢松了口，只有一点：就算要谈，也决不能被曝光。

这种“程瑾想谈恋爱了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关心开解一下”的老母亲心情一直持续到见到沈娇的那一刻。

徐天朗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雷劈过，卧槽程瑾思的是沈娇？！

会议室随着程瑾的到来热闹起来，几分钟的时间，节目组的导演、制片、主持人都涌了进来，还夹杂了一些其他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女生，想借此机会偷偷进来看程瑾两眼，不过最后都被清场赶出去了。

沈娇忐忑的心情在稍微热闹的环境中得到了缓解，她还来不及和程瑾打招呼，便被何副导带着和节目组的人互相认识，最后才走到最先进来的程瑾面前。

身边的人没发现任何异常，笑着把沈娇往程瑾面前一推，说：“我以前从来不看体育新闻的，这两天在微博上被你的粉丝私信科普，才知道你以前在国家队待过，喏，这是沈娇，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你们以前肯定认识的哦？”

何副导闻言在一旁插话：“沈老师进一队的时候人程瑾都退役了。”

“哦？”女主持人齐静音挑挑眉，转头又和何副导开玩笑：“不愧是沈娇的头号球迷，对偶像的一举一动记得很清楚嘛！”

齐静音怕这俩人压根儿不认识，想着她从中调剂一下，双方快点熟悉起来，录节目的时候氛围也能好一些，正准备说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就看到沈娇对程瑾轻轻笑了一下，说：“程瑾哥哥，好久不见。”

而从一开始就对众人反应淡淡的程瑾这时却勾了勾唇，仿佛刚才吝啬笑容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他盯着沈娇耳边翘起的鬓发，又收敛了笑容淡淡道：“你长高了一点。”

卧槽难道程瑾对沈娇不是爱情，是像我对他这样的老母亲心情吗？！

徐天朗心里的那个声音在朝程瑾咆哮，表面上倒是热络地和沈娇打招呼：“沈娇你好你好！我是程瑾的经纪人，你叫我朗哥就行了，程瑾可是经常看体育频道啊，你的新闻他一个也不落！哈哈哈！”

“啊……是吗？”沈娇除了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离程瑾就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不断在提醒她，程瑾现在就在她身边，真实地在她眼前。

莫名地，心底那股不安的情绪好像正在渐渐消失。

今天的这个会议主要目的是嘉宾和主持的互相熟悉，顺带给他们俩讲一讲录制当天的流程，有什么环节，需要嘉宾怎么配合做效果等等。

沈娇不善交际，大部分时间都是别人说她在听，需要她回答的时候她就点点头，或者嗯一声，好在这是个娱乐节目，四位主持人都是主持界的前辈了，活跃气氛简直信手拈来，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面居然一刻也没冷场。

这时节目总导演陈导演看着对面的小姑娘说：“好像沈娇以前没录过我们这样的综艺是不是？”

本来这期节目是只请程瑾一个人的，后来沈娇三连冠的新闻传回国内，程瑾以前在国家队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继奥运之后网络上又掀起了一股不小的乒乓球热潮。导演组临时又开了一次会，决定以“王者归来”为主题，同时请程瑾和沈娇当嘉宾，一次性将娱乐圈的热点一网打尽。

程瑾的做事风格他还算了解，私底下话少，不过在台前该有的反应他都能做到，现在担心的就是另一个了。他观察了沈娇一下午，这简直就是个女版程瑾，如果沈娇上台也是这个状态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

“嗯，一般都是体育频道的采访之类的，时间都不长。”陈导说话时旁边的人都自动禁了声，沈娇有些局促，“有什么问题吗陈导演？”

坐在她身边的程瑾却突然打断道：“娇娇歌唱得不错，可以在节目上来一段。”

陈导来了点兴趣，再次望向沈娇时带了丝笑，试探性地问：“平时都爱听谁的歌？”后半句却转了个弯，“你们队的王宪一可是五音不全的代表啊。”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没人去注意程瑾那声亲昵的“娇娇”。沈娇侧过头看了眼程瑾，他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看上去心情不错。程瑾笑时，习惯性地会侧低一下头，这样那半勾的唇角上就带了那么点雅痞的味道。

沈娇呼吸一滞，以前倒是从来没留意过他的长相，她一心都是乒乓球……乒乓球……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桌上叠放的双手上。

沈娇倒是还没忘记回答陈导的问题，老老实实说：“听周杰伦和陈奕迅的比较多，偶尔听下英文歌，国内其他人的歌倒是没怎么听过。”

“好好好，那不如出场的时候你就唱首歌吧，也让你的球迷看看你球场下的一面。”陈导提议，对沈娇又增了点信心。

“只是如果沈娇一个人唱歌的话，程瑾怎么出场呢？”一个女编导问。

陈导看向程瑾，想听听他的想法。

“我可以和沈娇合唱，你介意么？”他偏过头和沈娇对视，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来，沈娇摆了摆手，“怎么会，两个人一起唱还没那么紧张，不过我可能唱的不太好，到时候别把你带跑就好了。”

徐天朗整个下午都在观察这俩人，程瑾之前突然建议沈娇唱歌那会儿，他可没错过那声“娇娇”，而且程瑾向来是不爱插话的，有什么想法也是私底下和导演讨论，根本不会像刚才那样急冲冲的。

对，就是急冲冲的，别人看不出来他难道还看不出来么？程瑾分明就是怕节目组临时把沈娇换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