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尔·希奈尔

吉姆-马克-阿莱米,美国最大的犯罪学报纸《警探报》的创始人和总经理,在下午将要下班时,刚刚走进编辑部大厅。miaokanw.com他被几位同事围绕着,在向他们谈着自己的意见——当然这意见还不是很成熟,是有关前一天对三个小孩子犯下的可恶的罪行,以及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激起的公众的舆论的,他马上把它命名为“三胞兄弟的被残杀”。

就在对所有的儿童犯罪,尤其是前一天的重罪做完评论的几分钟后,吉姆-马克-阿莱米转身对混在编辑中认真听他说话的他的秘书帕特里希哑-约翰斯顿说道:

“帕特里希姬,现在是发信的时候啦。所有要签字的信都准备好了吗?请您到我办公室来,好吗?”

“都准备好了,先生……可是……”

帕特里希娜停了下来。她竖起耳朵在听一种奇怪的声音,同时结束道:

“……您的办公室里有人,马克-阿莱米先生!”

总经理耸了耸肩。

“我办公室里有人?这不可能!通向候见厅的门已经用插销闩起来了。”

“可是您的特别出入口呢,先生?”

阿莱米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从来不离我的身,它就在这儿。您在说梦话,帕特里希娅……好啦,我们去工作吧……请您原谅,弗尔德,让您久等了!”

他十分亲切地把手放在了他的一位助手的肩上,后者不是他的一位编辑,但是是他的一位私人朋友。弗尔德几乎每天都要到报社来看他。

“请您随意,吉姆-阿莱米。”法律界人士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说,“我并不急,我知道发信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马克-阿莱米说,“再见,先生们,明天见,尽量多地搜集犯罪的资料。”

他点了一下头,向同事们告辞,后面跟着他的秘书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他走出编辑部大厅,穿过一条走廊,打开了他的经理办公室的门。

宽敞的房间装饰得很豪华,里面空无一人。

“您看,帕特里希姬。这儿根本没有人。”

“是的,”女秘书回答说,“可是您查看一下,先生,这扇门原来还是关着的,现在却已经打开了。”

她指了一下办公室的一扇通往更小一点的里面有保险柜的房间的门。

“帕特里希娅,从这个保险柜到通向外街的我有时走的秘密出口,有两百米长的走廊和楼梯,其间有十三个门和五个插了插销、上了锁头的栅栏门。没有人能使用这条通道。”

帕特里希姬思索了一下,她那两道细眉轻轻地皱了一下。这是一位身材苗条的高个子年轻女人,步履匀称、轻柔,一看便知道是坚持体育活动的人。她的脸部有点不规则,或许是有点短的缘故,没有那种古典美,但是脸上的神色很自然,有一种未经修饰的、好像是透明的纯情,一张清秀端正的大嘴巴,红红的嘴唇,闪现出整齐的皓齿,宽宽的、聪明的额头被金黄色的头发遮掩着,特别是那双长长的丹凤眼,灰绿色的眸子,嵌在长长的黑睫毛下,一种无法比拟的自然美。当帕特里希娅严肃时,又表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神秘的美;可是当她确实十分高兴时,则表现出的是一种轻桃的和带点孩子气的美。她充分地表现出健康、身体与精神的和谐与活力,以及对生活的情趣。她是那种不骗人和不失望的女人中的一员,她对任何人都表示出同情和信任,并总能激起他人的友谊和爱慕之情。

出于她在马克-阿莱米身边渐渐养成的习惯——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她朝屋内的各个角落浏览了一遍,以确保她曾经整理好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

一个细节使她大吃一惊。

在办公桌上放着的一本记事簿上,她倒着看到了用铅笔写的两个字。一个是一个人的名字:波尔。另一个,她辨认得不是那么轻松,是一个人的姓:希奈尔。那么,是波尔-希奈尔。这是指的一个女人。

帕特里希姬十分清楚马克-阿莱米的严肃、正派的作风,他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到他呆的地方来,而且也绝不会把她的姓名公开地写在自己的经理办公室里。

那么,波尔-希奈尔表示什么呢?

马克-阿莱米看着她,微笑着说:

“真及时,帕特里希娅,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但是解释是很简单的:这是一本法文小说的标题,是一位翻译今天送给我的,我比较喜欢。波尔-希奈尔是女主人公的名字。法文的书名更富刺激性:《道德败坏的波尔》。

帕特里希姬有种感觉,她认为马克-阿莱米没有说出真正的解释。可是她又怎么能要求另外的解释和说明呢?

此时,电灯突然熄灭了,他们都置身在黑暗之中,她的思路也随即被打断了。

“请不用动,先生,是保险丝烧熔了。我知道。我去处理一下。”帕特里希哑说。

她摸索着来到了马克-阿莱米办公室前面的那间候见室,它朝向经理室专用楼梯的三楼楼梯平台。底层的电灯还在亮着,在黑暗中放出辐射的光。在堆放杂物的一间狭窄的小屋里,年轻女人取出一架轻便的双脚六级梯子,把它展开,靠墙放好。她爬上去,但同时又隐约听到从某个黑暗角落传来的微弱的声音,突然,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恐惧……

他在这儿。她毫不怀疑这一点。他在这儿,躲在昏暗之中,随时准备像窥视着猎物的猛兽一样对她发起攻击……

这是一个神秘的、可疑的和危险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她知道他的存在。她知道他是马克-阿莱米的特别秘书,是一位从不露面的秘书,也是他的一个保镖、一个侦探、一个管家、一个干所有机密事和杂务的人,一个神奇的人,阴险的人、危险的人、阴郁的人。帕特里希娅始终在担心他会在她的身边出现,对她馋涎欲滴。他令她坐立不安,有时候,尽管她很勇敢,但她还是心惊胆战。

她站在梯子上,心在怦怦地跳,她在认真地听着……不,没有什么?……她肯定是自己弄错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尽力微笑着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取下保险,抽下断了的保险丝,安上一条新的,把短路问题解决了。光明又回来了,它从磨砂灯泡的玻璃后面射了出来。

此时,袭击也发生了。躲在阴暗处的人正巧出现在帕特里希姬的下面。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年轻女人的膝头。在差不多要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帕特里希娅在梯子上摇晃起来,但是她喊不出一声来,接着就滑落了下来,落进了下面张开的双臂之中。下面的人紧紧抱住她,就势把她按到了地板上。她无声无息地躺到了地上。

帕特里希娅知道袭击她的这个人是个大块头,而且还有一股子蛮劲。她几乎是马上做出的反应,她在抗争,但是这是徒劳的。她紧紧地被对方抱着,像一头被战败的猎物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个人一面紧紧地抓住她,一面在她的耳朵边悄悄地说:

“不要反抗,帕特里希娅,有什么用呢?也别喊叫!……老马克-阿莱米会听到的,而当他看到你倒在我的怀中时,他该怎么想呢?他会以为是我们的默契。他可能是对的。我们生来,我和你,就是要默契的。我们两个人都愿意让我们的欲望得到满足,挣钱、赢得权力,而且是越快越好。可是你在浪费时间,帕特里希娅。绝不会因为你是阿莱米儿子的情妇就可以得到些什么。小阿莱米只不过是一个傻小子,一个无所做为的人。至于老的,他也差不多是属于这一类的。此外,他正在跟他的朋友弗尔德,一个像他一样的人,在一起安排一桩大买卖……是的……他正在为此而操劳。帕特里希娅,如果我们会运作,我和你,早在六个月前,《警探报》也就落入我们的手中了。那么我们两个人可以从中得到美元,美元,成千上万的美元呀!预订费、广告费、丑闻、敲诈勒索,里面应有尽有。但是,需要懂得驾驭它们。而我是谙熟此道的!但是,我很爱你,帕特里希娅。这既是我的力量所在,又是我懦弱的一面。为帮助我成为主人,成为无所不能的主人,你将与我共同承担罪恶和共同分享胜利!我们两个人,我们来统治这个世界!你懂的,对吧?你接受吗?”

她喃喃着,十分慌乱地说:

“放开我……马上放开我。我们以后再谈这些东西……另外选个时问。当我们不会被人听到,不会引起注意……”

“那么,我总需要我们这一默契的印证……你就发发善心吧……做一次爱,然后我就放了你。”

帕特里希哑十分慌乱。这个人酒气冲天。她想象着他那张丑脸贴近她的脸时的情景。他那激动得发烧的嘴唇在她的脖子上和脸上狂吻的同时,还在搜寻她那摇来晃去的嘴唇……于是同样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爱你,帕特里希娅。你懂得吗,爱情可以把你和我,我们能够生成的同盟变得倍加牢固的。两个阿莱米,他们都是些无能之辈,是傀儡……而我,我想象到的,我知道的是你曾经展现出来的所有激情和欲望。爱我吧,帕特里希娅。这个世界上绝没有另外一个人有我这种水平,有我这种智力,他们既没有我的意志,也没有我的毅力。啊!你气馁了,帕特里希娅,你听我说,你心慌意乱了……”

他说对了。尽管她反抗和恶心,她感到了惶恐不安,和一种奇怪的眩晕,而这些就带着她走向了最可怕的结局……

这个人阴晦地冷笑着。

“好啦,你同意啦,帕特里希娅……你不能再反抗了。你已经如临深渊了。可怜的小美人,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女人,不要这样以为!……在我面前,所有的人都会表现得惶恐不安和苦恼的。我的意愿决定一切,它可以推倒所有障碍,粉碎它们……而当我把命运掌握到我的手中之时,我们差不多会是幸福的,对吧。承认这一点……而且不要害怕。我并不是恶人,尽管我的同志和我的敌人——朋友,我是没有的——把我叫做‘暴徒’……‘野人’、‘死敌’、‘凶狠的人’……”

帕特里希娅彻底垮了。那么谁又能来救她呢?

突然,那双无情的大手松开了。野人抱怨着,为难以忍受的痛苦抱怨着。

“谁?你是谁?”他痛苦地呻吟着。

一个低沉和嘲讽的声音回答道:

“一位绅士,弗尔德先生的司机和朋友。他相信我,让我驾车送他去长岛,他应该到他父母那里去吃晚饭……也许还在那里过夜。那么,你明白啦?当我听到你发表演讲时,恰好是路过这里。你说得很好,野人。只是,当你自称是凌驾于一切人之上时,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错。”对方大声吼了起来。

“错了。你有一个主人。”

“一个主子,我?……说出他的姓名来……一个主子,我?……那就只能是亚森-罗平。或许你就是亚森-罗平?”

“我是只发问而不许别人问的人。”

对方思索了一下。他用已经变了调的声音低声咕哝道:

“总之,为什么不可能呢?我知道他正在纽约,而且正在跟阿莱米、弗尔德和公司在耍弄我不清楚的小诡计。而这样拧胳膊就是他的绝招。这是他战胜最凶猛的敌人的绝活……那么,你就是罗平啦?”

“你别去管这些。不管是不是罗平,我既然是你的头儿,你就得听命于我。”

“我,听话?你是个疯子吧。不管你是不是罗平,我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弗尔德在阿莱米的办公室里。到那儿去找他们吧。给我滚开!”

“首先,放开这个女人!然后滚蛋!”

“不!……”

“不!……”

于是,一只大手又狠狠地落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身上。

“不?!……那就活该你倒霉了!我又要来了。”

野人发出了更加惶恐和痛苦的呻吟,好像有人在要他的命似的。他的双臂垂了下来。他像一个脱臼的木偶一样,在地上打着滚。

解救帕特里希娅的这位神奇人物帮助她起了身。她靠着他站着,还在气喘吁吁地发着抖,口里咕哝着:

“小心一点!这个人很危险。”

“您认识他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但是他跟踪我,我非常害怕他。”

“当您有危险时,您就叫我。只要我能听到您的声音,我一定会来保护您的。拿着,请接受我给您的这只小银哨子,这是一只施了魔法的小哨子,我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它的声音……在危险的时候,您就不停地吹它。我会来的……而且绝不耽搁。您要当心这个野人。他是强盗中最凶残的一个。我的职责是马上把他交给司法部门。可是我们忽略了这一类的职责……这是绝对错误的。”

他弯下柔软的腰身,俊秀的脸上挂着极有修养的微笑,他很得体、很有礼貌地吻了一下帕特里希娜的手。

“您真的是亚森-罗平吗?”她轻声问道,同时试图看清他的面孔。

“这对您并不重要!您难道不愿意接受他的保护吗?”

“噢,愿意。不过我想知道……”

“无谓的好奇心理。”

她没有坚持,而是转身进了《警探报》的总经理办公室,然后对自己这么久离开表示了歉意,说自己是因为有点不舒服。

“现在好啦,对吧?”马克-阿莱米十分关切地问道。“是的,我看您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

于是他以另一副腔调说:

“我们可能要认真谈一下。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对您说。”

在这十分友好的命令面前,心绪不宁的帕特里希娅变得清醒了,镇定了。她坐在了马克-阿莱米指给她的一张扶手椅里,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他接着说道:

“帕特里希娅,从您进这间公司至今,已经有十二年了,您在所有的下属部门都已经干过了。您知道我为什么在五年前,选了您担任经理部的秘书吗?”

“无疑是因为您认为我为人正派、正直,先生。”

“那是自然的,可是并非只是您一个人如此呀。还有其它的理由。”

“我能问您是些什么理由吗?”

“首先,您很美。而我又爱美。如果我在我的朋友弗尔德面前这样说的话,您不要感到不快。我对他无秘密可言。另外,您生活中有一段悲剧,是我一直关注的悲剧。我的那个儿子,亨利,利用了您的处境艰难,溜到了您的身边。您当时很年轻,对生活很陌生。他答应您要娶您。您并不懂得反抗,于是他诱骗了您。随后他又抛弃了您,认为只要给您一笔钱就跟您两讫了,当然,您拒绝了。然后,他娶了一位有钱的姑娘,而且还有很硬的关系。”

帕特里希姬满脸羞红,用双手遮着脸,低声说道:

“请不要再往下说了,阿莱米先生。我为自己的过错感到羞愧!我本想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