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东门一方见人家都被他考住了,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道:“罗少奶奶,你还是退回去吧,争强好胜是男人的事,在下这柄五行血光轮见血方收,我若是不伤你,对不起授艺的师门,若是伤了你,我又有点舍不得……”

他越来越狂,不仅借机会将兵器的名称自行宣布出来,而且又犯了个口齿轻薄的大忌。miaokanw.com

罗君秋忍不住飞身而出,厉声叫道:“混帐东西,你竟敢侮辱我的妻子!”

东门一方淡淡笑道:“你若是有点血性,也不会让你年轻漂亮的老婆出来抛头露面了!”

罗君秋被他说得又羞又愤,一剑直刺过去。

而宫素娟也愤不可抑,同时攻出一剑,两支剑的攻势都十分凌厉,东门一方却含笑举轮一封,将他们都挡了回去,口中道:“你们小两口儿的感情真好,连上阵拼杀都是成双作对的!”

罗君秋脸上一红,朝宫素娟叫道:“素娟!你退下,让我来对付这匹夫!”

宫素娟见罗君秋已经出手了,自然不想与他相争,闻言退后一步,刚要离开,东门一方却脸色一沉道:“不许走!你已经攻了我一剑,不带点红就别想走!”

宫素娟道:“你想怎么样?”

东门一方傲然道:“你们夫妇俩一起上吧!”

罗君秋怒声道:“放屁,别说规矩不允许二打一,就是规矩允许,我们也不屑以多取胜!”

东门一方冷笑道:“刚才你们两口子一齐出招又怎么说呢?是你们自己先犯了规……”

宫素娟忽然道:“我不管你的臭规矩,反正我要退出去,你有本事就把我拦住!”

说完回头就走,东门一方大喝一声,举轮横扫而至,宫素娟根本不作理会,到钢轮近身时,她才矮身一挫,让钢轮的利刃划过她的肩头,接着就地一滚,躲开钢轮的继续追击,跳起身来时,肩头已一片殷红。

罗君秋大为吃惊,连忙赶上来道:“素娟!你……”

宫素娟按住肩头正色道:“君秋,我并不是躲不开这一招,可是我故意让他伤了我,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罗君秋怔了怔,才激动地道:“素娟,我明白,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叫你白挨这一下!”

宫素娟点点头,又朝东门一方道:“现在你的兵轮见了血,我总可以走了吧!中原武林也许有着麻木不仁的败类,但绝不是罗君秋夫妇,现在让我丈夫跟你一对一好好地比一下,胜负生死不论,至少让你知道我们不是倚多为胜的小人。”

罗君秋听得心中十分感动,宫素娟为了成全他,为了叫他在天下人面前站得起来,竞不惜自己受伤,以免落个以众凌孤之嫌。

在这种感激心情的鼓励下,使他的男儿豪气大振,一摆手中的长剑,大叫道:“东门一方,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决一生死了!”

东门一方仍淡淡地道:“罗君秋,你的扫波剑法实在没有什么可取的,倒是你娶得这样一个好妻子,的确值得骄傲,今日这会若是比赛谁的老婆好,你可以稳居第一,再也没有人跟你一争长短……”

罗君秋怎能忍得这种侮辱,他大喝一声,剑势如波涛汹涌,直攻而上。东门一方轻摆手中的五行轮,不但挡住了他的攻势,同时也锁住了他的长剑。

罗君秋想抽回长剑,谁知东门一方的手劲强得出奇,剑锋被轮上的刀锋卡住,别想抽动分毫。

东门一方又哈哈笑道:“我说如何!你一招就被我锁住了兵器,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放手算了。看在你老婆的份上,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叫你轻轻地受点伤下去。”

罗君秋怒哼一声,身子突然抢前一步,空手握拳,雷击他的门面,东门一方身子微闪躲过,道:“喝!仗人家的追风神拳也登场了,你还有什么拿手功夫没有?”

罗君秋腕部轻轻一抖,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居然从他的兵轮上抽回了长剑。

东门一方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罗君秋的剑光如诗,拳影如山地同时攻了上来,四周也哄起了一片叫好喝彩之声!

战大勇在座上轻轻一叹道:“罗家的剑法确有不可思议之妙,当年你师父就是败在这一招上,那时他已经锁住了罗雁飞的长剑,满以为稳操胜券了。

谁知他轻轻一抖,不知用什么手法抽回了长剑,反而削下了你师父肩上的一块肉。

今天看他儿子重施此招。好象又稳健多了。

徐文长微微一笑道:“师伯放心好了,假如罗君秋落到弟子手中,不管他剑法多妙,恐怕也只能抽回一个剑柄而已……”

战大勇知道他说话的意思,虽然点了一下头,却乃是庄容地低声道:“文长!你不要仗着宝剑锋利就大意了,情剑虽利,需用得其时,才可以发挥它的威力。”

徐文长点头笑道:“师伯不必耽心,弟子懂得,不到必要的时候。弟子不用剑锋与人相对!”

战大刚也低声道:“你明白就好了,少林与武当都是剑术名家,他们若知道你使的宝剑,一定会预先防备,你胜起来就比较困难了。”

他们这边低语方歇,场中两个人已打得十分猛烈,罗君秋上了一次当,知道对方的兵轮有锁拿武器的作用,出招异常小心,或拧或砍,很少使用前刺的招式,使得他的兵轮无能为力。

同时,他还在剑式中夹以拳式,一方面牵制他的行动,一方面攻击他的空门。

东门一方以他那件奇特的独门兵刃,从容应对,由于对手不同,他不能象先前那样轻松了。

可是他的守势十分严密,任凭罗君秋如何进攻,他始终毫无败象。

交手近二十回合,观战的人自不暇接,而且有点吃惊罗君秋夺标的可能虽然不太大,他到底是个举世瞩目的人物,想不到这名不见传的东门一方,竞能与他支持这么久。

看来今日之会,必然是紧张万状,众人不由个个兴奋莫名。

罗雁飞在江湖上不太得人缘,大家对他的儿子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可是东门一方的行为尤其令人反感,因此大家还是寄望于罗君秋身上,为他喝彩助威!

每当他攻出一手精招时,总是采声如雷。

然而东门一方每每在危急中突出奇招,逼使罗君秋撤招自保,否则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又过了几招,后座中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尤其是与罗君秋同座的那个丑恶少年,拉开嗓子叫道:“罗君秋!叫你不要出去丢人,你偏不肯听话。现在连一个化外的胡儿都收拾不下来,你老子死得已经够丢人了,你还要出他的丑……”

罗君秋专心应战,不去答理他,宫素娟却忍不住怒声道:“你少开口,有本事你为什么不上场!”

那丑少年横目瞪了她一眼,正想开唇相讥,那中年妇人怒声道:“两个都不许说话!”

宫素娟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那丑少年也悼然止口、不语,那中年妇人却望着场中道:“君秋,扫波十八式已经去了一大半,再有六式,你若是仍无法得胜,就乖乖地下来吧!我们的目的不是争雄,别忘了你身上的大事!”

罗君秋手下剑势更急。如狂风暴雨般地卷了上去,刹那间,已经连攻了五招!

东门一方仍是挥动兵轮,将自己裹得象一个铁桶似的。

罗君秋凌厉的攻势掸到轮上,都被封了回来,可他已占了上风,至少逼得东门一方无力反攻了!

四周叫好之声更为起劲,有的人甚至喊道:“罗君秋,再加点儿劲,宰了这胡狗!”

然而罗君秋攻完那五招后,猛地收剑退后两步道:“台端武技高明,在下认输告退!”

四周的人都为之一愕,不明他何以在占尽佳势的时候突然退走,东门一方自己也有点奇怪,停住兵轮道:“扫波十八式只蒙赐教了十七手,还有一招‘江水东逝’。据闻乃君家剑术之精华,奈何吝于赐教!”

也许是因为他见到罗君秋剑艺不凡,说话的态度也客气多了。

罗君秋却微微一怔,他自己很少与人交往,罗雁飞虽以扫波十八剑闻于江湖,却也很少使用到最后一招。

能叫得出这一招名目的只有几个人,这东门一方身处西域,怎么会如此清楚呢?

东门一方见他的脸色,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笑笑又道:“在下虽然不履中原,可是由于心向中原三年一度的盛会,早就想来拜识一番,故而对中原各家剑法打听得很清楚,尚祈继续赐教为幸!”

罗君秋顿了一顿才道:“以台端的武技而言,也许可以挡过那一招,只是不会太轻松……”

东门一方豪笑道:“在下既然前来赴会,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阁下尽管放心出手好了!”

罗君秋却摇摇头道:“这一点恕难从命,在下剑术所知有限,仅剩下那一招不是对付台端用的!”

东门一方道:“那是对付谁的呢?”

罗君秋又道:“家父身遭惨死,那一招必须见到杀父的仇人才施展!”

东门一方笑道:“听说今尊是死在尊岳宫天侠门人夏侯杰之手,现在他并不在此地!”

罗君秋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在下听人说他今天一定会来的,所以在下的那一招要留给他!”

东门一方笑道:“那么你就这样认输了!”

罗君秋壮容道:“不错,在下所能施得仅十七式,过此限数后,在下只有认输!”

东门一方道:“可是敝人的五行血光轮,见血方收,阁下这么一走,叫敝人如何交代呢?”

罗君秋想了一下道:“随便你好了,反正是我绝不再出手了,阁下一定不肯放过我,我也认了!”

东门一方举起兵轮,朝他当头砸下去叫道:“你必须保住性命才能替父报仇,我看你还是不要太固执了!”

罗君秋回过身去,对他的兵轮毫不理会,东门一方的兵轮已经砸到他头上了,见他仍无反应,不禁呆了一呆,手势略偏,轮上的尖刀划过他的肩头,只割破了一丝细缝,隐隐有一点血迹渗出。

罗君秋回头道:“多谢手下留情!”

众人对罗君秋的行为已大出意外,见东门一方只轻轻地伤了罗君秋尤觉不解,倒反而变得寂然无声。

东门一方收回兵轮道:“罗君秋,我不是故意留情,先前我死伤九人,是因为我的能力足可杀死他们,所以手下毫无考虑。你还有一招最精华的剑式未施,我若是杀了你,就无法知道是否能真正胜过你那一招,所以我暂时留下你的性命,给你一年的期限。一年之后,无论你能否报仇,我就要找你再拼一下,那时我就不会客气了!”

罗君秋一言不发,拉了宫素娟回座。

东门一方挺着兵轮又向座上挑战道:“还有谁上来赐教。”

徐文长见风无向与黄先青都想出手,乃挺身起立道:“少林、武当都是名门正派,不屑与你这化外胡人交手,看来只有我来捧场了!”

东门一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道:“只有你们中原才把少林武当看得了不起,今天我若是得了手,第一件事就是限令他们两家解散门户。”

这句话一出口,风无向与黄先青都为之色变,几乎同时飞身出场。徐文长见目的已达,含笑又坐了下去!

黄先青见风无向也出了场,不禁微微一怔道:“风兄!我们是谁先上场呢?”

风无向笑道:“黄兄若是不屑,自然是兄弟先上了!”

黄先青听他语气中犹含着挑拨之意,也笑道:“风兄侠名早著,兄弟却是默默无闻。

以身份而论,兄弟万无先潜越之理,不过风兄若是肯相让一下,兄弟只好却之不恭了,至少我们不能让一个西域的胡儿看笑话!”

风无向听他的口齿相当犀利,正想开口反讥两句,东门一方却冷笑一声道:“你们口中争着上场,其实却都巴不得偷一场闲好省点精力。我虽然是个胡人,却还不屑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我连战了十场,没有放一个屁。”

黄先青与风无向的脸上都挂不住了。彼此对视一眼,风无向道先道:“黄兄请退!”

黄先青也道:“不!风兄请迟……”

两人又为争先下场而不肯相让,徐文长又道:“依兄弟的意见,两位都别争了,还是请东门先生休息一下,让二位先决一高低,否则就是谁胜了他,也难免落个车轮之讥,对整个中原武林面子上都不好看!”

东门一方从罗君秋一战后,大概已经领略到中原武技不可轻视,他倒不是想休息,觉得有个机会先观一下别人交锋也可以作为自己动手的参考。

所以,他走过一边道:“既然如此,我倒是应该休息一下,看看中原高手的剑下雄风!”

风无向见东门一方已经退下去了,而他与黄先青之战已成定局,心中却有点不服气,冷笑一声道:“徐兄不愧燕山门下,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但看徐兄之言行,已有豪士胸襟怎可与流俗相比!”

徐文长淡淡地道:“风兄不必说风凉话,兄弟也不是贪图省力想少接一场,刚才兄弟已经想出场了,被二位后来居上抢先了一步,风兄认为吃亏的话,不妨在旁边凉凉,由兄弟先向黄兄讨教!”

风无向又被他用话一激,顿时无言可答,呛然抽出腰间长剑,朝黄先青一拱手道:

“黄兄请亮剑赐教!”

黄先青刚把剑拔出来,东门一方在后座上却又与人发生了冲突。

因为武当为本届剑会召集人,因此比剑地点在泰山,设备未免简陋一点,预备的座位也不多,多半是武林中颇具声望的人物才能轮到一席。

东门一方虽然是第一次在中原露脸,对于中原武林要士却颇为熟悉,这里没有他的座位。

他自认也够资格占上一席,可是他找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被他挤下去的人物。

最后他找到罗君秋面前,他们一共占了四席,除了罗君秋与宫素娟,就是那中年妇人与奇丑少年!这两个人大家并不认识,因为罗君秋的缘故,也算分到一席之地。

他们先前对罗君秋的态度,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奇丑少年,长相不讨人喜欢,说话又没有分寸,东门一方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道:“起来!让我坐坐。”

那少年漠然不理,罗君秋却连忙站了起来道:“先生请在这里坐!”

说着让出了自己的座位,谁知东门一方毫不领情,仍指着那少年道:“我叫他起来!”

少年冷冷地道:“我凭什么起来?”

东门一方怒道:“你凭什么坐在这里!”

罗君秋见他们就要冲突起来,连忙道:“东门先生,在下已经败在你手下,理应让出座位……”

东门一方怒道:“我偏要他这个位置!”

那少年双目一瞪,正要发作,他旁边的中年妇人却横了他一眼道:“起来让给人家!”

那少年不敢违勘,悼然起立,一屁股坐在罗君秋的位子上,鼻子低低一哼道:“但愿你坐得不烧屁股!”

东门一方见他虽然让出位子,还是坐在旁边,不禁双目鼓起,怒声道:“你让位也不行,给我站起来滚到一边去,我不让你坐在旁边!”这时那中年妇人脸上也现出不悦之色,长眉一跳道:“阁下似乎太过份了!”

东门一方冷笑道:“我们西域人长得虽然粗鲁,也没有这种丑八怪的样子,我看着就恶心!”

那中年妇人神色一变,还没有开口说话,那丑少年已怒吼一声,伸张五指,就朝东门一方抓去!东门一方自然早有防备,见状一掌直切,反劈下去,双方势子都很急。

谁知那少年的招法极怪异,凌空变招,避过了他的切势,五指突探,抓住了东门一方胸前的皮衫大襟,一下子把他举了起来!

这下子举座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这丑少年竟具有此等身手,连即将交锋的黄先青与风无向都愕然回顾!

东门一方身子虽然被他举了起来,动作却毫不影响,他摆动手中兵轮向下一掠,直击他的前胸!

那丑少年反应也快,眼见兵轮及身,手上猛一使力,居然以毫发之差躲过兵轮,同时将东门一方掷了出去!

东门一方凌空一个挺身,飘然落地,四下却哄起一片笑声,原来他的皮袍被那丑少年当胸撕下了一块,露出了古铜色的胸肌与黑纠纠的毫毛!

那丑少年将手中的皮毛丢在地下,冷笑道:“臭鞑子!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我只是不愿意多事,当真还怕你不成……”

东门一方脸色变为铁青。

摆手中兵轮道:“想不到阁下手法如此高明,请赐尊姓大名,以便讨教!”

罗君秋连忙道:“东门先生,今天是武林大会,不是私会的场合,请遵守秩序。”

东门一方怒声道:“好!我也不休息了,就请那位仁兄上场,容敝人讨教一番!”

那丑少年指着风无向与黄先青道:“要打的话我绝不怕你,只是人家已经上场了。”

东门一方大叫道:“我不管,现在我就指名向你挑战,谁要是反对,我就先跟谁拼!”

黄先青也怒声道:“东门一方,这是公共的场合,由不得你一个人胡闹!”

东门一方大吼道:“姓黄的!你想怎么样!”

黄先青沉声道:“武当忝为大会召集人,有义务维持会场秩序,你想捣蛋的话,我就驱逐你出场!”

东门一方一摆兵轮叫道:“那你就试试看!”

黄先青忍无可忍,劈胸刺出一剑,东门一方举轮猛砸上去,当的一声,已把他的长剑荡开。

黄先青沉步拧剑,反削他握轮的手腕,逼得他缩回手去,接着剑光照眼,黄先青的剑势又迫了过来!

到底是名家传人,出手不凡,接连三五剑,已将东门一方攻得手忙脚乱,狼狈至极。

可是东门一方的技艺也颇为惊人,败象虽露,还是能在危急之际设法自保,二人瞬息之间,已互换了八九个来回!

东门一方尽管出手迟钝,黄先青却也无法一下子将他杀败,相持了十几个回合后,东门一方逼得额上青筋暴起,厉声大叫道:“姓黄的,你少管闲事,我今天已经放弃在会上争雄,可就是放不过那个丑八怪,你再要拦我,可别怪我不讲规矩,施展杀手了!”

黄先青沉声道:“武林大会不禁杀伤。你有本事尽管施展出来好了!”

东门一方限目大呼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一下你送了命可怨不得我!”

说着奋力挥出一轮,黄先青挺剑拨开,忽听得蹦的一声,那轮上的五支短刀都飞了出来。

他没有防到这一着,忙挺剑挑去,谁知那短刀后面都附有一根极细的银链。

他的剑触上银链后,立刻被缠得紧紧的!

他急忙奋力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