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飞起来或沉下去

第十章 飞起来或沉下去

就这样摔门而去,一连三四天没有出现。这日她乘了电梯而上,刚出了电梯门,只见对门邻居家的门大开着,电钻声隆隆,大约是在装修。

一打开自家的门,不由地吓得跳了起来,隔壁家竟然把两家相连的墙打通了。她忙抓着一个正在她屋子里走动的装修工人,吃惊又怒气冲冲地指着打通的墙壁道:“你们在搞什么,怎么装修的?这间是我的屋子呀!”

有一个设计师模样的人大约是听到了,从两户的打通处走了过来,笑着客气地解释道:“言太太,是言先生让我们把两户之间的墙壁打通的,说是为了让孩子有更宽敞的活动空间。”

言先生!百分之百是言柏尧这个家伙,以他的财力要在这几天里将邻房的户主名字更改一下,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芝麻小事。

拨了电话过去,他只淡淡地道:“我已经说过了,为了小宝,你要跟我一起,这是我所能允许的极限了。”竟然比她还有理。

打了电话给绿乔,告诉她这件事情。绿乔在那头道:“他已经开始布局了,所谓瓮中捉鳖,你就是那头鳖。”她无语。

楼绿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水茉,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汪水茉:“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楼绿乔这才道:“虽然恋爱达人一直说,要忘记或者摆脱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下一段恋情。但这几年来,你一直未曾把他忘记,像只茧,把自己密密麻麻地包了起来,自己躲在里头舔舐伤口。既然这几年也没有忘记,你没有想过试着接受他吗?或许结局出人意料也说不定——”

水茉与她的情况不同,当年她与言柏尧分手,她客观看来,双方都有责任。毕竟任何一段感情都有一个倦怠期,熬过来了,或许便天长地久了。熬不过,也就分道扬镳了。

可现在两人竟然又遇上,又重新纠缠在了一起。这当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水茉一直爱着言柏尧,未曾将他忘记,且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纽带——小宝。

她微微苦笑了出来:“你就知道说我!你自己呢?”绿乔这些年不也一直如此吗?她说水茉就等于在说自己。是的,两人都是如此,自己吐丝自己织茧,把自己包起来,独自疗伤。

楼绿乔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忽地口气恶恶地开口道:“我本来还不想提的,我问你,那天他怎么会出现在游乐场?”水茉生日那天,与她约了在游乐场见面,说是要让她跟小宝好好玩一下。

汪水茉惊讶地道:“那天你来了,看到他了?”语气却是肯定句。她也只是想帮秦慕天一次,让两人见上一面。楼绿乔在那头“哼”了一声。那天若不是早到,她就不会看着水茉从他车里出来了。她在车里呆坐了几分钟,终于决定打电话给水茉,说她临时有事情,不去了。

汪水茉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他对我跟小宝很是照顾,你难道认为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同校师妹吗?”秦慕天偶尔会在小宝生日或者她生日的时候出现,无非也是想“巧遇”她而已。

楼绿乔冷声道:“这个人和我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在年少的时候那么那么的深爱一个人,为了他跟父母大哥决裂,为了他离家出走——可到头来呢?她甩了一下头,拒绝去想。

汪水茉又叹了口气,她并不知道秦慕天和绿乔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而离婚,只知道,秦慕天一个人独自回国了。从此,两人再无联系。而绿乔什么也不肯说,她曾经有一次追问过,她只说性格不合,但她知道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她幽幽地道:“绿乔,其实你更应该开始一段新感情了。”楼绿乔笑了出来:“你还是小心自己身边的那头狼吧。我啊,艳遇多得是,看我心情了。”

绿乔有才有貌,身段又好,气质又佳,自然有无数人追求。可是自她离开秦慕天后,什么时候开始过新感情呢?每次开始,还没有来得及发展,她就撤退了。她在某一次喝醉后曾哀伤地说过她不再懂得去付出了。

一早,她刚醒,就听到有人在厅里走动。她摸着头,其实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肯定是他。因房子是精装修房,他只在两户之间打通,略添加了些家具和装饰物,所以第二天就可以搬进来住了。

果然,他一身休闲的装扮,不带表情地将托盘递了给她,语气却是冷冷地道:“早餐。”她看了一眼,亦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不用了。”时间果然比较优待男人,他如此的打扮,仿佛这几年的时光根本没有在他身边驻留过。

他的手依旧保持着递给她的姿势,良久没有动,说出来的几个字却异常坚决:“吃掉。”她静静地看着他,伸手接过。他嘴角的弧度略略扬起,只见她已经转身,将盅里的燕窝粥倒进了垃圾筒里,转身将托盘和碗盅还给了他,道:“谢谢你的早餐。”他愣了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径直走回了卧室。

等她梳洗好出来,发现他竟然还在,那倒掉的盅里又已经装满了,他大约也吃过了,正在闲适地看报纸,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也没有抬,道:“把早餐吃了,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否则看我怎么治你!”

就知道威胁她。她愤愤地坐了下来,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光。

这日他不在,她终于不用在他的监视下吃早餐了,一路上心情大好。到了办公室,曼霓就跟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东西:“汪小姐,你的早餐!”她愣了愣,说了声:“谢谢!”曼霓是个好秘书,但从来没有给她准备过早餐啊。

曼霓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是有人放在前台,说是指明了要给你的。”汪水茉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朝桌上放着的保温瓶看了几眼,淡淡的乳白色,与瓶盖上的淡粉色搭配得极确切。瓶身上还有几朵盛开的樱花,如流云舒展。

迟疑着伸出手,拧开了瓶盖,温热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可以吃到的燕窝粥,她不傻,自然知道这并不是普通早餐店里能买到的。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明白肯定是他了。可他不是已经回京了吗?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将盖子盖上,放在办公桌远远的一角。

但抬头还是看到了,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这几日不在这里,也还要管着她。按了内线键:“曼霓,你进来一下。”曼霓很快敲了门,推门而入。汪水茉指着保温瓶道:“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你拿出去问一下其他同事,是否有人还没有吃过。”

曼霓笑着道:“好的。”提着瓶子,转身而出。才要关门,只听汪水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如果都吃过了,麻烦你帮我倒掉!”语气有些停顿,却有说不出的坚决。她趁关门的那一刹那,看了一下汪水茉的神色。只见她一手摸着额头,正出神,仿佛有事情困扰。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显示的号码是他的。她犹豫了几下,才接起来,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大约是不在身边的缘故,听在她耳中,竟觉得比平日里的要低沉好听些:“粥喝了没有?”

她无语。他自然也能猜到:“把视频开了,我要看你吃掉!否则——”她忙道:“我已经吃了!”他根本不相信:“是吗?”

以他的财力要在她办公室安插个眼线还不容易,她自然是斗不过他的,只得吩咐曼霓将粥拿回来,端坐在电脑前,安安分分地把保温瓶里的粥喝了个底朝天。

这日,他很早就到办公室来接她,被她赶到了会客室里头。将手头的文件弄好,这才站起身,一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就听到外头大间办公室里几个女同事正在私语:“哇,真的跟你们说的一样的帅哦。” “越看越有型,再看更有型啊!” “在追汪小姐吧?两个人在一起看起来好登对哦。”估计有人看到了她,所有的话语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隔着玻璃,自然看到了他,从会客室里翩然而出。嘴角扬起淡淡的笑,优雅成熟,不可否认,比当年的他更具杀伤力。

她一直到坐上车,才微蹙着眉毛,淡淡地道:“你最近很闲吗?”他转过头,挑着眉看着她,大约是不解她的话。她没好气地低声咕囔:“饱人不知饿汉饥的,就知道影响别人。”他一来就影响她们公司的运作效率。

闻言,他轻轻笑了出来,语调听起来似乎有点愉悦:“这个别人当中包不包括你?”她淡然地转头瞧了他一眼:“我已经发过水痘了。”他的笑微微僵硬在了嘴角。水痘是一种一辈子只发一次的皮肤病,生过之后,绝对不会再得病。意思是已经免疫了。

街上很是热闹,车子因红灯停了下来,她的眸光微扫,停在了某处,远远地,有一面布置得很独特的橱窗吸引了她的目光,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外罩一件鹅黄的长袖小针织衫,黄白的搭配,清爽可人,款式也很典雅大方。

那条V字领的白裙,似乎跟当年加州街头的那条有些类似。隔了那么久,就算是跟当年一模一样的,也只是枉然,更何况只是类似的而已。街上熙熙攘攘,有很多拥着、牵着的情侣,那甜蜜而满足的笑容,带着满满溢出的幸福,仿佛当年的他和她。她的眸光浅浅地垂落下来。

两人在靠玻璃幕墙的角落坐了下来,从吊顶一直垂落下来的小珠串,很好地将一桌一桌隔成了略带几丝隐秘的空间。

他征询了她的意思后,点了几个菜。她坐着,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外头的车流。他倒是会挑地方,这里闹中取静,因是午后,太阳带着温暖的光线透了进来,带着几丝让人睁不开眼的闪亮。因正是春天,这阳光让人心生喜欢。

在吃到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自顾自地道:“等下我有点事情要先到一个地方转转。”

她用筷子拨动着碗里的米饭,不可置否地道:“什么地方?”说好是要去接小宝的。他喝了一口汤,道:“医院。”她手顿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医院离得很近,距餐厅不过十多分钟的光景。他停下车,转头道:“你陪我一起上去。”语气不容置疑地让人无法拒绝。

她看了他一眼,轻皱着眉头,索性把疑问说了出来:“你身体不舒服吗?”若是探病的话,大概也会买束花吧。但他没有,那就表示他自己身体不适。

他盯着她,仿佛在观察她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去门诊楼,而是进了医院最深处的行政楼。她跟着他上了电梯,亦步亦趋的,一直到他停下来,才发现已经到了院长的办公室外面。

他轻敲了一下门,里头便有人道:“进来。”推门而进,入眼的是一间颇大的房间,会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年纪,而另一位则满头华发,怎么看也应该有六七十岁了,精神却十分抖擞。

他笑着朝那五十多岁的男子唤道:“单叔好。”又朝那白发的医生客气地道: “钱医生,您好。这次真是麻烦您了。”那单叔笑呵呵地站了起来,热络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不错,还真准时。”看这热络地样子应该是极熟的。

他给双方作介绍道:“这是单叔,这家医院的院长。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名医,钱永年钱医生,这是汪水茉小姐。”她亦客气地微笑点头致意:“单院长好,钱医生好。”那单院长和钱名医也回敬道:“你好,你好。”

有秘书模样的人端上了茶水,言柏尧与他们闲聊了几句后,竟然伸过手,拉着她和钱医生进入了隔间的办公室。

她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还在犹豫中,那钱医生已经坐了下来,客气地道:“汪小姐,请坐!”怎么回事?他不会是给她看病吧?她愕然地转头看着言柏尧,只见他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结果她就是在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情况下被人把脉的。钱医生搭了脉后,说了一大堆中医名词,大致就是一个意思,她身体很虚弱,要好好调养,假以时日,体质还是可以调好的。

再接下来,她就被迫配了一个月的中药。好在医院有代煎,钱医生开了药后,便有人过来将药方取了下去,自行去配药和煎药了,说是下班前就可以来取了。

一直到上了车,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他看病还是她看病。结果专程来看的那个,反而没有看。她陪着来的,却得抱一大袋药回去。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认真地开着车。

小宝见了他,一脸雀跃兴奋的笑容,眼睛开心得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线,甜糯地叫着:“言叔叔!”他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又在孩子的小脸上一连亲了几口,稍稍满足后,才宠溺着开口:“小宝,有没有想言叔叔啊?”

小宝笑着点头,诚实地承认:“有想言叔叔,想死言叔叔了。”闻言,他心情更是大悦,又凑到小宝脸上亲了几口:“言叔叔也想死我们家小宝了,更爱死我们家小宝了。”

两人正亲昵地互动间,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牵着她妈妈的手从大门里出来,见了小宝,停了下来,奶声奶气地抬头,认真地道:“汪嘉轩,你爸爸真帅,比你帅多了。”说起话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三个大人一听,都不由地笑了出来。小宝的脸微微一红,从言柏尧的手臂上下来,有些不服气地看着小女孩道:“小钢琴,我以后也会很帅的。”不知为何,他幼小的心里并不想让小钢琴知道言叔叔不是他爸爸。

那小钢琴嘟起红粉粉的小嘴巴,朝他“哼”了一声:“我才不相信呢!”抬头看着她妈妈,寻求支持者:“是吧,妈咪?”

那小女孩的母亲朝她微微一笑:“这个可说不准哦,一切皆有可能啊。”那小钢琴似乎很是活泼,不停地晃着母亲的手,道:“妈妈,那是电视里的广告词。”

那母亲将她抱了起来,道:“好了,我们要回家了。来跟叔叔、阿姨,还有汪同学说再见。”转头朝汪水茉两人颔首致意道:“再见。”两人也客气地说了声“再见”,小宝也正朝小钢琴挥手道:“小钢琴,拜拜。”

言柏尧一边开车一边跟孩子说话:“小宝,小钢琴很可爱吧?”小宝抱着他新买的玩具在研究,听到小钢琴的名字,抬起头来,弯着圆圆的眼睛,点头:“嗯,我们班有好几个男生喜欢她呢!”

两个大人一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言柏尧跟他开玩笑道:“那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啊?”小宝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才没有。可她老是缠着我,说长大了要做我的新娘子,我才不要呢。不过我们班的陆家淮大前天跟我说,他喜欢小钢琴,让我不要跟他抢——”竟然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听到这里,连汪水茉也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言柏尧笑得脸都快酸了,夸奖他道:“我们小宝真厉害,这么小就已经找好老婆了。”小宝脸红了,大约有点不好意思了,不依道:“我才不要呢。小钢琴最烦了——”小小的车厢里,笑语盈盈。

绕道去医院里取药。看着她下车后,言柏尧转身看着正玩着的小宝,柔声细语地道:“小宝,言叔叔问你一件事情,可以吗?”小宝点了点头,软软地道:“好。”

言柏尧沉默了一下,道:“小宝,会不会想你的爸爸?会不会想见他?”小宝依旧在玩小汽车,诚实地点头道:“会啊。”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揪住了,酸酸痛痛的,难受到了极点。

小宝过了几秒钟,又软声说道:“不过,妈妈说爸爸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是妈妈偷生的。所以我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哦,我没有爸爸哦。”原来她一直是这么对小宝说的。他在驾驶座上垂下了眼帘,竟不敢看孩子娇嫩的脸蛋。

蓦地,小宝抬起头,笑着问道:“言叔叔,你是不是在追我妈妈?”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头发:“怎么?你不同意?”

小宝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像在考虑什么似的,但好一会儿,还是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耶。”他是很喜欢言叔叔,可是他如果成为他爸爸,那以后真的爸爸来找他,怎么办?

言柏尧又怎么会知道他心里头那么多的想法,正要再多说几句,只见她已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忙对小宝道:“小宝,刚才我们两个说的事情,是秘密哦。不能让妈妈知道!”小宝点了点头,软软地答应:“好,我们来拉钩上吊。”

说着伸出了小手指,小小的仿佛是易碎却无价的玻璃。言柏尧微微一笑,也伸了过去,两根手指一粗一细,一长一短,略略钩了一下,大拇指对碰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汪水茉拉开车门,看到的便是这个场面。问道:“什么事情?”只见那一大一小默契地转头朝她回道:“秘密。”竟异口同声。

后来,小宝大约有些累了,趴在她怀里睡着了。他在地下车库停了车子,绕到她这边帮她打开车门,又从她手里轻轻地接过孩子:“我来抱,他很重。”

小宝的确越来越重了,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几乎不能相信,当年的他,由于早产而羸弱瘦小,放在一堆手长脚长的外国小孩中,就跟小猫似的不起眼,可如今已经长成如此可爱的模样了。笑的时候,仿佛满天的星光都聚集在他眼里似的。

才刚进了屋,小宝就揉着眼睛,醒过来了。从言柏尧手里下来,才转了个身,就发现了那扇相连的门,走上前去,有些奇怪地指着问汪水茉:“妈妈,我们家怎么多了这个啊?”看来真的不能随便忽视小孩子的发现能力和好奇能力。

她不答,挑着眉毛看着他,意思是你自己解释。只见他蹲着身子,揉着孩子的头发道:“言叔叔现在就住那里,通过这扇门就可以到了,小宝要不要过来玩?”说罢,走去拉开了门,一副极期待他去玩的样子。

小宝一听,马上小屁股一扭两扭地跑到门边,头一探,果然看到了那头的客厅,随即发出了“哇——”的一声,这才抬头道:“好棒哦,言叔叔的家跟我们的家是连着的。”

他笑着,大力邀请道:“要过来玩吗?我们一起玩电控车!”小孩子一般都受不了这种诱惑,小宝也是,转过头,眼里头满满的都是渴望,仿佛在征求母亲的同意,汪水茉只好点了点头。

才回了房间里给小宝整理衣物,放在手提包里的手机就响起了熟悉的音乐声。取出电话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的是一串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显然是个陌生来电。按下了接听键,一个很好听的女声传了过来:“请问是汪水茉汪小姐吗?”

对方直接点名道姓,但声音分明是不熟悉的。她捏着电话,迟疑着问道:“请问你是?”那头的女子开门见山,声音亦清脆大方:“岑洛璃。”

她还没有说话,岑洛璃已经道:“现在方便见个面吗?我正在你们小区的XX咖啡会馆。”她的口气坚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会儿,才下了楼。心里知道,这其实是迟早要面对的。

在包厢里看到了美艳大方的岑洛璃,正优雅地等着她到来。她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岑小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她可不会单纯地认为她只是有时间请她喝咖啡这么简单。

岑洛璃看着她道:“汪小姐,不先点杯喝的吗?”汪水茉摇头拒绝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请岑小姐开门见山吧。”

岑洛璃道:“汪小姐应该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吧?”汪水茉点了点头:“明白,但是我认为你找错人了。”

岑洛璃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大摞东西,扔在了桌上:“看了这些,汪小姐还认为我找错人了吗?”她的目光移向了那一摞照片,主角是他和她,背景有好几个地方,有在她们家楼下,有在她办公室下面,有餐厅,还有小宝学校的。

岑洛璃道:“我还以为柏尧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此有吸引力——原来是你。”她其实见过汪水茉几次,但因为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再加上每次见面都有很多人,所以也没有留下多大印象。一直到侦探社将照片交给她之后,她才发觉这个女的是她认识的。

汪水茉只觉得仿佛是电视剧的情景在自己面前上演了,原配拿着照片要第三者跟自己的老公分手。接下来那一句,如无意外应该是:“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他?”

她浅然一笑,不可置否地道:“岑小姐,你真的找错人了。”岑洛璃冷笑起来:“我想我请的私家侦探还不至于用移花接木的方法来糊弄人,这些照片怎么回事还是要请汪小姐解释一下。”

汪水茉看着她道:“岑小姐,这是言先生的问题,与我无关。你如果想知道答案,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她起身,准备离去。

岑洛璃也站了起来,语调已冷了下来,道:“汪小姐,我奉劝你一句,言家不可能会接受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汪水茉回过头来与她对视:“岑小姐,今天我来见你一面,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言家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岑洛璃冷笑道:“汪小姐,只要你跟他在一起,言家的事情又怎么会与你无关呢?希望你明白,就算我跟他解除了婚约,言家也是不会接受一个带拖油瓶的女人的。”

汪水茉本是想请她以后不要再来打扰的,毕竟言柏尧跟她的事情,从来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但她竟敢说小宝是拖油瓶。她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轻轻地笑了出来:“岑小姐,不知道是你给的指示不对,还是你请的侦探社太过蹩脚了,你没有查到最重要的东西。我给你个建议,你可以从美国加州查起。我保证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儿子他不是拖油瓶。你这三个字若在言柏尧面前提起的话,我相信你们的婚约会解除得更快。另外,事实上如果你能让他离开的话,我还会深深地感谢你!我先走一步,再见。”

岑洛璃自然是个聪明人,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竟不由地微微退了一步:“你的意思是?”她拉开门,没有回头:“我没有任何意思。再见。”再柔弱的女子,在自己的孩子前面都是一只老鹰,为他抵挡一切伤害。

无论岑洛璃是否还会继续请侦探社跟踪他与她,但相信以后不会再找她了。岑洛璃跟言柏尧要怎么牵扯,与她无关。如果没有人愿意陪着起舞,再好的戏码也会被架空吧。不论如何,她不愿陷在别人的戏里费力表演。

她也不愿去想岑洛璃是否真的会去向言柏尧要解释,若是岑洛璃不在意言柏尧,今天怎会将她约出来?可就算她在意,并且真的查出了小宝的身世,对她而言,事实只会更加残酷——水茉肯定她是不敢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事实上,她也清楚,以言柏尧的强势,小宝这个秘密在言家也保留不了多久了。

回到了屋子,小宝还在他那里,偶尔两人的欢笑声从微开的门里透过来,更显得她这一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

她怔怔地回了卧室,继续方才的整理。转头忽然发现了异样,床上竟然多出了一个纸袋子,外面是黑色的logo,应该是品牌的名字。但她这么瞧着,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迟疑缓慢地打开了纸袋,将东西取出,白色的小纱裙,典雅美丽,另外还有一件鹅黄的小针织衫,分明是她方才在车子里注意到的那一件衣服。心底的某个地方一抽一抽地又在隐隐生痛了。原来他也看到了,原来他也还记得,仿佛心事被人窥视,心里微微泛起异样的波澜。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如同一个影子,时刻不停地出现在她面前,早上给她和孩子安排了早餐,接送孩子,还跟闹钟似的一天两次提醒她吃药。

有时候,她竟会有种错觉,仿佛他对她是很好的,可有时候,又禁不住懊悔自己的可笑,忘了当初是耗费了多少时间才令自己相信,没有他,她也能活得足够好。

比如现在,曼霓正等着她在文件上签字,放在手边的手机就响起了“叮叮”的短信声,提醒她有短消息未看。她仔细地浏览了一下文件,这才签好名递还给曼霓。

果然,手机里是他的简讯:“中药时间到了,记得喝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着屏幕出现在了眼前,她看了一眼,放了下来。

抬头,只见曼霓还没有走,见她放下手机,这才报告道:“汪小姐,晚上你有一个饭约,是请设计院的人吃饭。对了,要带上小顾吗?”她沉吟了一下,道:“不用了,让她早点下班吧。”

最近发现顾真真有时候有些精神恍惚,忽笑忽皱眉头,大约在恋爱吧,恋爱中的人多半都是如此,容易患得患失。工作应酬最是头痛了,还是让顾真真舒舒服服地早点下班,跟男朋友约会去吧。

曼霓知道她一向来不喜欢应酬,所以能推的都尽量帮她推掉。这个推不掉的话,就表示很重要,她是没有法子逃掉了。

下班后,她带了曼霓和负责设计这一块的项目经理一起过去。设计院过来的全部是男性,见了她们,态度很好,皆笑容满面的。梁经理给双方作了一下介绍:“汪小姐,这位是顾之森总设计师。”

顾之森这个名字,她倒是熟悉的,因负责她们项目的总体设计,所以通过几个电话,人倒是第一次见。竟然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彬彬有礼地伸手与她相握:“想不到汪小姐的声音好听,人竟然也如此年轻漂亮,真是失敬失敬。”笑的时候,眼里头仿佛有流星滑过,让她微微一怔。

她浅笑着颔首:“顾总才是年轻有为,以后很多地方要请顾总多多帮忙呢,希望你不会嫌我们麻烦。”顾之森点头而笑:“怎么会呢!只要汪小姐开口。”

双方一一握手后就入座了。几乎一桌子的男士,喝起来酒来也颇爽快,一杯接着一杯。好在曼霓很会喝,替她一一挡了过去。

到后半段,双方也颇熟了,那顾之森正好坐在她边上,端了一杯子酒,敬她道:“汪小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这杯酒我是一定要敬你。我先干为敬。”说完,就一口气喝了下去,将杯子倒了过来,滴酒不剩。

她见情形推托不了,只好道:“顾总,我真的不会喝酒。要不这样,一杯我是绝对喝不了的,我随意怎么样?”顾之森微微笑了出来:“难得汪小姐肯赏脸,随意就随意。”此例一开,后面的人都纷纷上来要求她随意。

她其实真的不会喝酒,随意的一口,这么一圈下来也不少。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熏然了。曼霓扶着她,一路到了门口。

顾之森帮曼霓拿着包站在一旁,问道:“汪小姐住哪里?”曼霓说一个地址,只见顾之森了然地笑了出来:“怎么这么巧,XX路的,我也住那个小区。如果你这位秘书大人放心的话,我帮你送汪小姐回家。”

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既然人家顾总都这么说了,曼霓也不好意思,只好道:“麻烦顾总了。”顾之森回之一笑:“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曼霓扶着汪水茉坐进了副驾驶位置上,关车门之前,又道谢了一声,将具体的地址告诉了他。顾之森道:“放心吧,我会完好无损地将她送到的。少一根头发,你唯我是问。”曼霓笑了笑,挥手道:“谢谢,再见。”

一路上很安静,只有淡而舒缓的轻音乐婉婉转转地飘荡着。他偶尔转头,只见她侧靠在车座上,细细碎碎的头发,柔软地覆盖到了下巴,发色乌黑闪亮,衬得她的皮肤雪白细腻。她的脸很小巧细致,跟时下的女孩子很不一样,只化了很淡的妆,若有若无的,清淡如兰。

他以前跟她在电话里通过好几个电话,手下的几个工程师也有人跟她打过电话,当时有人挂了电话就曾说:“凯祺的汪小姐,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啊?”的确很是好听,柔柔软软的,沁人心扉。但马上有人在旁边泼冷水了:“拜托,声音好听的女人,百分之九十八长得像恐龙。”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光棍们一致点头同意。

结果今天大家一见面,就呆住了。如果这像恐龙的话,估计全城的男士都愿意为恐龙而献身的。于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暗暗地笑了出来。

他扶着她,出了电梯,道:“汪小姐,钥匙呢?”她只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好像在问她钥匙,摸着头,迟缓地道:“包——包里。”顾之森接过她的包,正准备找,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放开她。”

他愕然地扶着她转过身,只见那声音的主人已经伸出手,将她半搂半扶地抱住了,警惕的眼神盯着他打量着道:“你是谁?”

顾之森哑然而笑:“你又是谁?”言柏尧看了一下怀里醉成一摊的女人,此刻肤色如晕,竟比平日里还娇媚几分,心里又恼又气,看着顾之森,冷声道:“不管你是谁,人你已经送到了,可以回去了。”

顾之森淡淡一笑:“我也不管你是谁,我今天是送汪小姐的,我要将她安全送到家里。这里,只是她家门口。另外你是谁对我并不重要,我想对汪小姐而言,你可能也只是个邻居而已。”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面前这个男人对她有种独占欲。

言柏尧被他刺中软肋,怒极反笑:“不好意思,是我态度不好。但——你明白的啦——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老婆喝成这样回来,会好脾气呢?”

这下倒是顾之森微微有点吃惊了:“汪小姐是你老婆?”但语气还是将信将疑的。言柏尧轻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道:“老婆,来,我们回家了。”

她其实一直模模糊糊的,只知道有人在耳边说个不停。一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唤了声:“老婆。”这个声音好温柔,好熟悉,几乎让她的心也痛了。她努力地想抓住,用力地睁开眼。

他的脸真的出现在了面前,眼角轮廓一点也没有变化,她微微一呆。但移开了眼,朦朦胧胧看到了电梯,又看到了眼前站着的另一个人,略略清醒了一些。她轻轻摇了一下头,想使自己更清醒些。

言柏尧将她拥了拥紧,微抬了下巴,道:“谢谢你将我老婆送过来。不送!”听到他又说了一句老婆,整个人轻轻一颤,她猛地用力一推,试图将他推开道:“走开。谁是你老婆?”

整个人跌跌撞撞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扶着墙,朝顾之森道谢道:“顾总,今天谢谢你了。”不理会言柏尧满脸的铁青。

顾之森淡淡一笑:“是我的荣幸。既然汪小姐到家了,那我就回去了。请早点休息。再见。”汪水茉亦回以一笑:“再见。”

言柏尧一脸愠色地看着电梯的门关了起来,伸手过来想扶她。她用力一甩:“放开。”他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拉到怀里,扯进屋里,摔上门后,神色间带着薄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点破酒量?喝成这个样子。你疯了不成?”

她喝醉关他什么事情啊?她幽幽地笑了出来:“言先生,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但我的事与你无关。”他的脸凑了过来,目光幽深如墨,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道:“跟我无关?”

他的唇蓦地狠狠地压了下来,仿佛夹着雷霆万钧的怒气,重而狠地在她柔软的唇上吸吮撕咬。她所有抗拒的声音都无望地消失在了他的口中,只感觉到他浑浊而急促的呼吸,湿而热的扑在她脸上。她如溺水般地拼命挣扎,不愿让他再碰触,踢他,踹他,打他,可怎么也无法将他推开:“言柏尧,放开我,你给我走开——滚开——”

他仿佛铁了心,始终不肯放开半分,带着决然,手疯了似的扯着她的衣衫,单薄的衣物怎么经得住如此的揪扯呢,不过数下,早已经凌乱地被他扔在了地板上——如同她与他之间的爱恨嗔痴,怎么也逃不过宿命的沉沦。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是暗暗的,喘息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恢复如常。她有些昏沉地蜷缩在柔软的被子中,身子亦是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大手扣在了腰畔,仿佛是禁锢又仿佛是宠腻。

她后来好像睡了片刻,又像没有。他霸道地占据着整个床铺,将她搂在了怀里,再加上这里是他的地盘,所以被褥间全是他摄人的男性气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有好几个瞬间,她以为还是在加州的公寓里。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小宝,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梦境而已。

想到小宝,她这才清醒了些,头因酒精的缘故,依旧有些涨而晕乎。她不知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抓着他手掌,一根一根地用力扳着他的手指,想要挣脱他。温香软玉在怀,他本来已经有些睡意蒙眬了,她的动作虽然不至于会弄痛他,可他也被她给弄醒了过来,在她耳边,沙哑地问道:“怎么了?”语气低沉,仿佛带着情人间特有的亲密呢喃。

她不说话,手却用尽了气力,死死地扳着他那一根一根的手指,可她扳开一根,他就扣一根,她再扳一根,他再扣一根——她所做的,到最后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她终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甘地放弃了。

他将她揉得更紧了些:“快睡吧,嗯?”她沉默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冷冷地道:“放开我。”他不语也不动。

她却依旧冷冷地道:“言柏尧,你放开我!”他没有放,呼吸缓缓地喷在光洁的颈上,有些痒又有些麻。她被子里的脚一伸,朝他踹去,重重地踢在他的腿上:“放开我——放开,放开——”

她已经狠了心,用尽了力气,他却没有闪躲,连手也没有放松半点。一直到她无力再踹了,才轻吁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开口。

他这样子无赖和霸道,她忽然生出了无尽的绝望和愤恨,冲口而出:“好,好,我答应你,把小宝的监护权让给你还不行吗?你放开我!”

只见他猛地撑起了身子,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肩膀,头慢慢地俯了下来,黑黢黢的房间里头,她竟然依旧可以看清楚他无比冰冷的神情,眼中森森寒意如针般射过来,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道:“你说什么?”

她恨到了极处,别过了头:“我同意把小宝的监护权让给你,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你滚,你滚,你给我滚开!”

他猛然放开了她,穿上衣物,转身而出。她自然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呆了片刻后才怔怔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看着小宝无邪的甜睡容颜,她瞬间就后悔了——她大约是疯了,怎么会跟言柏尧说把小宝的抚养权给他那些话呢?可他又为什么要摔门而出呢?她怔怔地,还是不明白。

一直看着小宝发呆,后来不知怎么就朦胧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小宝摇了摇她:“妈妈,我去找言叔叔。”

她头昏昏沉沉的,随口“嗯”了一声,道:“冰箱里有蛋糕,饿了就自己拿。”小宝清脆地应了一声,就一溜烟地跑了,打开与言叔叔家相通的那扇木门,兴冲冲地去找言柏尧。

可言叔叔的身上有好难闻好难闻的酒味,小宝犹豫着走近了点,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很烫——应该没有生病吧。他每次看到妈妈一紧张他就会摸他的额头,所以就依样画葫芦起来。

言柏尧微微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见了孩子,忽然微笑了起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喃喃地道:“小宝,我的小宝……”

竟然就一直这么抱着他不肯放。小宝只觉得自己都快被他抱得闷死了,只听言叔叔亲着他的头发,轻柔却宠爱地道:“小宝,我是爸爸,叫爸爸。”

小宝只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昏昏的,可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却酸酸的,“哇”一声哭了出来。言叔叔肯定是生病了,他怎么会是他爸爸呢?言柏尧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清醒了些,忙放他下来,手忙脚乱地哄了起来:“怎么了?我们小宝怎么哭了?”只见小宝一下便转身跑了出去。

汪水茉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疲倦地睁开了一条缝,只见小宝已经在房里了,心微微放了下来,问道:“怎么了?”小宝没有回答,空气里有一抽一抽的吸气声,颇为异样。她忙睁开了眼,只见小宝正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在哭,看着她,哽咽着道:“妈妈,言叔叔病了,病得很重,快死掉了,还说他是爸爸。”

她穿过相连的门到他客厅的时候,他正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矮几上一片凌乱,有三个空了的酒瓶,他还真是厉害,这三种烈酒也能混着喝。

她推了推他:“言柏尧,你给我起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朝她看了一眼,又闭了起来。看来他好得很,好得可以跟小宝说他是他爸爸,怎么可能死得了?她没好气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才一动,手已经被他抓住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分明是带着哀求:“水茉,不要走。”她顿住了,没有动。他喃喃自语着:“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

她心难受得微微抽动,手一甩,想甩开,只道:“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吧。”他不放,好似一个任性的孩子:“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她忽然觉得心里的一阵酸意直直地冲入了鼻尖,涩得几乎让人要第一时间掉泪了。当初的她,打开公寓门的时候,是多么多么期盼他会跟她说这一句——可是他没有,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任她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