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满心忐忑地跟着程什走进一家奢侈品店。

这种店，她以前连进来看看的底气都没有，随便一件就能叫她倾家荡产。

今天托程什的福，能进来开开眼界，但是一想到为了过两天的见面，待会儿必须从这儿带走一件，再好看的衣服落在她的眼里都成了要榨干她的吸血鬼。

老天爷保佑，希望程什觉得OK的衣服不要太贵。也不知道自己的钱够不够，万一不够，估计还得找真真借。

上了二楼，夏满第一反应去找可以坐的地方，找到之后正要指给程什，一回头，发现他慢悠悠走到一排衣服前，似乎是要帮她挑衣服。

夏满一下愣住。

那个样子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逢新年，外婆带她去买衣服的场景。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为她挑过衣服了。

程什回头，见她没动，问：“怎么？没有喜欢的吗？”

夏满恍然回神，粲然一笑，走到他身边。

因为他在这儿，导购小姐没有上前，而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安静地站着，夏满的不自在也因为他消减许多。

手搭在衣服上，夏满扭头轻声问：“你父母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文静一点的，还是优雅一点的？”

程什浅浅一笑，他人高，夏满只到他肩膀，他稍微靠向夏满，身姿放低，声音含笑道：“我父母一般只挑剔外人，自己家的人都自带滤镜，所以你挑你喜欢的就行。”

他身上有淡淡的冷香，很好闻，跟他给人的感觉很像。听到他的话，夏满心口暖暖的，“嗯。”

不过虽然他说挑她喜欢的就好，但是夏满觉得这种见家长的场合还是该正式郑重一些，所以挑着去试的都是裙子。

夏满先试了一条比较稳重的黑色针织裙，A字版型，搭配一个很精致的娃娃领，很小家碧玉。

穿上之后反应过来要出去让程什看看，夏满突然就紧张起来，堪比她第一次去试镜。

屏住呼吸从试衣间走出来，远远就看到程什坐在沙发上，一身白色西装跟墨绿色沙发放在一起简直叫人赏心悦目，金丝边框眼镜跟西装上的浅金色扣子静静呼应，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正不急不慌地翻看着。

夏满心跳得很快了。

像是察觉到她走近，他抬眼看过来。

视线撞上的一瞬，夏满后背挺得笔直。

她的紧张显露无疑，程什唇边的笑意渐深，目光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

她皮肤白，这条裙子很衬她，尤其是现在这样忐忑不安的样子，真的有些像一朵娇柔的白山茶。

夏满在他面前站定，过了片刻，才出声问：“怎么样？”

“嗯，很漂亮。”

他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

夏满脸微微发烫，暗自觉得这大概就是童话故事里王子的现实版。外貌出众，还极有风度。

“我再去试试其他的？”夏满用征询的语气问，毕竟坐在这儿等人试衣服并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嗯。”

本来听他说很漂亮，夏满心里还有了点谱，结果发现自己试的每一件他似乎都很满意，弄得她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选哪一件，正纠结着，试衣间的门被敲了敲。

导购给她送了几件据说是程什给她挑的衣服过来。

一听是程什选的，夏满赶紧接过来，想着自己刚好不知道该选哪一件，结果仔细一看，夏满懵了。

竟然都是礼服。

夏满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这么华丽的衣服穿回去见家长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过既然是他挑的，肯定有他的考量，夏满换上一条偏粉的香槟色礼裙，拎起裙摆，生怕踩到，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夏满本来就比较忐忑，当等到出去之后，程什看着她一直不说话，她顿觉不妙，尴尬笑着，“是太夸张了哈？算了，我去换下来。”

说完，赶紧拎起裙摆往回走，秀丽的眉塌成八字，满脸尴尬。全然不知她懊恼的时候，身后有人看着她浅浅笑着。

夏满把试过的衣服都抱了出来，跟程什商量，“就最开始这条黑色裙子怎么样？”

程什没说话，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导购小姐，后者会意，上前将夏满手里的衣服都接过去。

夏满一脸茫然，乖乖递出去，而后看向对面的人。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来，对导购小姐说：“这些，都包起来。”

夏满：“？？？！！！”

“好的，先生。”

夏满第一反应是她要死了。

全要？她把自己卖了都不一定够。

她怂巴巴开口，“那个，其实挑一两件就好了。”

程什点头。

夏满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险些喜极而泣，“那……”

“但我挑不出来。”

夏满：“…………”

“那两件礼服比较夸张，不太适合……”她垂死挣扎。

“后面你工作邀约渐渐多起来，会有需要穿礼服的场合，准备几件，以备不时之需。”

夏满怔住。

没想到他是考虑到这个才给她挑礼服的，她还以为……

“走吧。”

“嗯。”

看程什直接带着她离开，夏满疑惑，心说不去结账吗？一回头，发现程什的司机在柜台那边。

“他们会直接送到家里来的。”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程什体贴地解释一句。

夏满咽咽口水。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傻，竟然会担心自己卡刷爆然后下不来台，有程什在，他肯定会出面买单的，她后面直接给他就好。鉴于自己已经欠了他一笔巨额违约金，瞬间觉得今天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过欠钱这种事，不管对方在不在意，总是难免心虚的。

上车之后，夏满赧然开口，“今天花的钱可不可以等到我后面拿到片酬之后再给你啊？”

这话一出，不仅程什，就连前座的司机都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后视镜。

程什长眉轻挑，“你要给我钱？”

看他怎么一副很有趣的样子，夏满疑惑，不过点头，“……嗯。”

“是不是我给你东西你都要折价给我钱？”

“衣服是为我买的，当然该给你了。”

看她一脸认真，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打算从他这儿捞一笔，程什觉得新奇又有趣，只道：“你拍戏的戏服，需要你付钱吗？”

“啊？”夏满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老老实实答：“不啊。”

“那你就不用给我钱。”

夏满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话虽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其实除了主角的戏服其他的都挺便宜的，像我平时穿的吧，属于那种我穿完别人还能接着穿的。” 她笑着说完。

程什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坐到他这个位置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他见过无数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己的窘迫如此坦然的人。

深邃眼眸中的笑意中多了分欣赏，他缓缓道：“你在我这儿，就是主角。”

明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夏满还是不由心里一动。

*

冬至这天，夏满紧张得早上五点就醒了，一大早上又是泡澡又是敷面膜的，一顿倒腾。

早上九点，两个人正式发出去程什父母那边。

*

显然，因为今天的见面紧张的不只是夏满一个人。

“你要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程正耀从报纸里抬头，看着忙进忙出的夫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舒云女士脚步一顿，看了沙发里的丈夫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报纸？”说完，又不由问：“老程，你看我今天这样穿行吗？”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问这话了，程正耀再次表示肯定，“非常好。”

舒云女士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紧张过头之后就有些气愤了，“你说这个小混蛋啊，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们商量就结了？这一见面，我就成了人婆婆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不刚好了却你一桩心事？”

“话是这样说，你说，这事是真的吗？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冷不丁地就把结婚证给我带回来了。该不会是他为了不让我给他安排相亲，随便找个人回来骗我的吧？”

“结婚证你不是查过没问题吗？”

“是没问题，可是为什么不办婚礼？”

“你想多了。不是说了，满满不希望影响工作嘛。再说，你一向看人准，待会儿人来了，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说得也是，我待会儿得好好看看。”

*

然而，等到人进门，之前还说要好好看看的舒云女士，一看到自家儿子牵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进来，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要知道自家这个小混蛋，像是有洁癖似的，最不喜欢有人碰他，更不要说他主动牵别人，那跟天降红雨差不多。

夏满站在程什身边，他在中间两边介绍完之后，乖巧问好，“叔叔阿姨好。”

程什说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可以不用急着改口。

“你就是满满吧，第一次来我们家，随意点，别拘束。”舒云上前，牵过夏满的另一只手，看到她手上戴着老程家祖传的戒指，登时眉开眼笑。

“嗯。”夏满笑着点头。

好像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一看她笑得跟朵花似的，舒云觉得是个性格外向又不冒失的孩子，第一印象很不错。

“来，过来坐。”

四个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无非就是问问年纪，工作。

夏满跟程什说过自己跟家里的关系不好，他应该提前打过招呼，家庭这个话题被完美避开。

“夫人，饺子馅都已经准备好了。”佣人走进客厅道。

“好，知道了。”

包饺子这种事情，在程家算是每到过节的助兴节目，基本都是全家动手。

今天夏满过来，舒云打算自己一个人来，毕竟哪有第一次来就叫人干活的，她可不是那种一定要儿媳妇伺候的恶婆婆。

“阿姨，我来帮您吧。”夏满习惯性地提出帮忙。

她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一起长大，住在小镇上，过年过节走亲戚，都是一起忙饭菜，很是热闹。

舒云怔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好啊。”

因为夏满这个提议，原本在客厅的四个人全进了厨房。

夏满洗了手回到料理台边，刚站定，眼前有东西一晃而过，有人从身后帮她戴围裙。

夏满受宠若惊，不由回头，只见程什低着头帮她系带子。

“谢谢。”夏满因为不好意思，声音轻轻道。

程什系好带子，只是回以一笑。

一看两个人这甜蜜劲儿，对面的舒云女士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丈夫，险些流下欣慰的泪水。

她家这个小混蛋啊，终于开窍了！

四个人一边包饺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越聊舒云就越是中意这个儿媳妇，不仅是长得漂亮，主要是性格，不卑不亢的，格外叫人舒服，也不知道自家这倒霉催的儿子是上哪儿找到的。

舒云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对了，满满，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啊？”

夏满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