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邬颜要做的不是别的,正是蛋花蘑菇汤。

蛋花蘑菇汤的精髓在于汤,这只是一道家常菜,邬家的厨子通过熬汤来提升菜的味道,耳熟目染之下邬颜也会做了,如今为了口舌之欲,她准备时不时下厨给自己做点儿好吃的。

其他孩子一听邬颜要做饭,都顾不上玩耍,纷纷跑到厨房门口:“三婶,我来帮你烧火!”

“我来帮你洗菜!”

荷花年级最小,家里没有人让她进厨房,所以什么都不会做,小丫头只能着急地说“我也做我也做”!

“那荷花帮我把蘑菇撕成小条,好吗?”邬颜笑着摸了摸荷花的头。

荷花头顶的两个小辫摆动:“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每个孩子都领了任务,一群萝卜头像是打了鸡血般积极工作,厨房里充满欢声笑语。

邬颜见没有问题,开始起锅热油。

她动作熟练,一看便知道是经常下厨的人。切细的姜丝放入锅中爆炒香味,因为调味品有限,删减掉煲汤的步骤,翻两铲,确保没有炒糊。

之后把撕成小块的野蘑菇倒进锅里,沾着井水的洗净蘑菇刚入锅,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邬颜稍微后退,也让孩子们往后退,谁知道他们一个个胆子比牛大,还说:“三婶,你要是害怕我来帮你炒!”

邬颜:“……”

她只是觉得没有油烟机,用土灶做饭太熏了。

谢绝小孩们的热情,邬颜舀了半瓢水入锅,用淀粉仔细进行勾芡,之后小火慢慢炖着。

“三婶,你在找什么?”最调皮的施禹坤闻到空气中的香味,吸了吸哈喇子,看见邬颜皱眉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询问。

“鸡蛋。”邬颜一边找一边回答。施家的鸡蛋是施母亲自捡的,她不知道放哪儿。

“还要放鸡蛋?!”

“对啊,我做的是蛋花蘑菇汤。”

好吧,这次施禹坤的哈喇子直接滴到地上。

邬颜没有找到鸡蛋,但她发现最上面的橱子被锁住,无奈之下只能让小孩去鸡窝里看看。

正巧今天有只母鸡下蛋早,捡回来四个椭圆的蛋,其中一个还是双黄。

蛋液打到碗里搅匀,蛋黄和蛋白充分融合在一起,表面冒出许多透明的气泡。

倒入热气滚滚的锅里,很快就变成乳白色的鸡蛋花,最后撒入适量的盐,蛋花蘑菇汤便做好了。

“哇!好香啊!我可以喝下一整碗!”

“我可以喝掉两大碗!”

“哼,我年纪最大,可以喝掉三碗!”大房的施禹州拍着胸膛,高兴大喊,仿佛这样说,三婶就会给他喝三碗似的。

“你们还吃的下吗?”邬颜好笑地问。她起得晚,这些孩子却是已经吃过一顿,想了想,每个人只给一碗蘑菇汤,原本打算给的粗粮饼子收起来,尽管如此,孩子们也很高兴。

于是等施傅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饭菜刚刚端上桌,还冒着白白的热气。几个孩子将邬颜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说起话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吵得很,然而看向女人的脸上却满是开心和敬仰。

敬仰?

施傅兴.喘.吸.着,他从外面跑回来,累得双腿僵硬,胸口更像是呛水般酸涩胀痛,目睹了家里孩子对邬颜的态度,顿时有些古怪。

不过很快,他便闻到空气中的香味,这点儿古怪迎刃而解。

“什么味道?”

他踏进正屋。

“啊,三叔!这是蛋花鸡蛋汤!”

邬颜听到声音回过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站在自己面前,之前的书生装已经脱下来被施母清洗,此刻施傅兴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深蓝长衫,长发高高竖起,越发显得整个人修长如竹。

“回来了?”邬颜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扫着眼睑,见他满头大汗,好奇道,“夫君一大早是去哪里了?”

施傅兴正要开口,看到邬颜的眼神,突然换了个答案:“上山。”

“啊?”邬颜怔了怔,随即想到什么,捂住嘴咯咯笑起来,“不会是上山跑步了吧?”

昨晚她曾说起县学缺乏体育锻炼,施傅兴很不认同,引经据典反驳自己,没想到却是个心口不一的。

施傅兴脸色发烫,嘴上却说:“登高望远,我去山上作诗。”

“那夫君做出来了吗?”

施傅兴一噎,未想到邬颜这般难缠,但他是真的有才华,稍作思索便现场做出一首韵诗。

这次换邬颜说不出话了。

以为是个书呆子,原来是有真材实料。

心里的确惊讶,这才想起来,眼前营养不良的少年人,可是十六岁读书,十八岁就通过县试和府试的人。

唔,好好调.教.调.教,也挺有前途的。

这边心思百转,那边施傅兴见邬颜不说话,像石头一样的嘴角动了动,这便是笑了。之前和邬颜的几次“交战”都被堵得哑口无言,乍然赢了,心中的大男子主义油然占了上风。

哼,女人到底是女人。

施傅兴有些自得,表面依然是那副傲气模样,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银子。伸手从衣带件拿出东西,往邬颜那儿一递:“给。”

“这是什么?”

打开木管的塞子,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扑鼻而来,精神为之一振。

耳边响起施傅兴的声音:“这是药膏,涂在胳膊和……咳,用来涂伤口。”

“所以夫君是出去帮我拿膏药。”邬颜目光闪烁。

“嗯。”

为人丈夫要照顾好妻子,承担起家庭重任,施傅兴并没有其他意思,他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走到桌子前,双手将衣摆往后轻轻一掀,坐到邬颜的旁边:“给我一碗……蘑菇汤。”

刚才小侄子说这叫蛋花蘑菇汤,虽然吃过早饭,但闻到这股香味,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邬颜:“……”

脸皮真厚。

不过昨天的气在看在草药的份上消了大半,只剩下一丁点儿还在作祟,邬颜把多出来的空碗推过去,娇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夫君是小孩子吗,想喝汤自己去盛。”

几个小家伙在旁边“噗嗤”“噗嗤”。

施傅兴黑色黑下来,于是邬颜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和胳膊,一副我有伤的样子,某人只能压下火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想着事后再好好给自己的妻子讲一讲道理,等到尝了一口蘑菇汤,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炸裂,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就被抛到脑后。

无他,蛋花蘑菇汤简直太香了!

雨后山里生长的野蘑菇,味道足够鲜美,用油爆炒过,表皮裹着薄薄的一层油花,然而并不会油腻,因为轻轻一咬,里面白色的蘑菇肉就调皮的跑了出来,滑嫩软弹,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第一口吃下去,施傅兴怔然地盯着面前的陶瓷碗。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有些挑食。

施家虽然穷,施母对他却从不吝啬,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但每次施傅兴都是只尝一点,他试着努力下咽,过于敏感的味觉却让他干呕不止。

所以即使施母给他最多的食物,施傅兴也只能吃下一点点。

一点点,和只达到他肩膀高度的新婚妻子的食量差不多。

猫食似的。

喝完一整碗蘑菇汤,胃里变得暖洋洋,施傅兴矜持地擦了擦嘴,他是第一次在吃完饭后有满足的情绪,这种感觉很新奇,但并不坏。

几个小孩吃饱饭后就主动把碗拿去洗干净,两个大人倒是清闲下来。

邬颜半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风,额头上的热汗让细碎的头发贴在上面,卷卷的,整个人妩媚至极。

涂上聂大夫留下的药膏,火辣的痕迹处立刻被清清凉凉的感觉覆盖,细闻有薄荷的味道。

邬颜心情变好,毫不吝啬地朝施傅兴露出动人的笑:“谢谢夫君。”

“嗯。”

施傅兴看她没有别的事情,便去隔壁书房看书。

至于自己还去林二叔那预定手动椅的事,作为“当家人”,没有必要向女人报备。

傍晚,住在山脚的林二叔突然来到施家,带来一辆做好的轮手动椅。

施家人震惊了,这一辆手动椅可是二两银子,比买一头耕牛都要贵!

施母不愿拿钱,她可没有买过这东西,问了一圈人也都说没买,顿时有了底气:“他二叔,你这是干嘛,我们家没买这东西。”

林二叔憨憨道:“施大嫂,这是施三郎今早订下的。”

“胡说,我和老头子都能走路,三宝买这干啥!他二叔你别想坑我老婆子。”

“施大嫂,我哪敢坑你们啊,”林二叔老实人,讲不过嘴巴厉害的施母,只能提议,“要不把三郎叫出来问问?”

“我们三郎哪有时间管这种事情,他可是要考秀才的,耽误了你赔的起吗!”

林二叔当然赔不起,荷花村的村民对读书人有天然的敬畏:“哎,这真的是施三郎订下的,他说是给侄媳妇用的。”

“什么侄媳妇,我们家没人用!”

“娘,”一旁施老二挠了挠头,“我咋觉得林二叔说的是三弟妹呢。”

三弟妹昨天晚上刚崴了脚,现在虽然能走动,但是得用木棍拄着。

指不定是三弟心疼,买来给自己媳妇用的。

经此提醒,施母这才想起那个糟心的三媳妇崴了脚,听说三宝是买给那个懒婆娘,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