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紫川三杰 第四章 左加明王

“哎呀,这话你们是哪里听来的?”紫川秀大惊失色,一副秘密被揭穿的惊惶样子。

“大人您就别装了,我们跟紫川宁小姐打听得很清楚了:您是人类第一高手左加明王阁下的关门第五弟子,已经得到了他的十足真传,精通波纹神功、闪电刀、霹雳脚、铁头功、独孤九剑、如来神掌、葵花宝典、神龟冲击波、超级塞亚人三代——总之厉害得没得说就是了!”

“唉,我不是已经叮嘱过阿宁,叫她不要到外面乱说了嘛……”紫川秀深知女人跟孩子一样,如果想她帮你广为传播某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多叮嘱几次,“千万不要说啊!”果然,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到第二天罗杰三人就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来了,而且谣言在传播过程中还会自动地繁殖,越来越活灵活现,最后定型成为了:“紫川秀是左加明王的亲传弟子!”

“唉,事到如今,我只好承认了,没错!我就是左加明王的第五弟子!”

“大人,您就放心了,我们会替您守口如瓶的啦!只是,我们有个小小的要求……”

“哦,是这样,你们三个想跟我学武功!”紫川秀恍然大悟。

三人点头如鸡吃米。

“你们知道,这事情很难办的……”

白川拿出了一大叠票子,罗杰搬出了大堆的色情杂志,紫川秀叹口气说:“你们老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好,既然你们这样有诚意,我就把我们左加门派最深奥的武功传授给你们。乾坤无敌霹雳掌秘籍!只卖两千元!谁要的?”

白川:“这么便宜?”她第一个拿出钱,抢了秘籍就跑。

措手不及的罗杰和明羽哭丧着脸:“大人,不行啊!如果恶婆娘练成了那什么霹雳掌,我们不被她欺负死了?”

“呵呵,不要怕!那霹雳掌的秘籍是不完整的,还存在着破绽!我这里还有大日神功秘籍出售,专破霹雳掌的,现在售价八千八百八十八雷傲,练了包你能打赢白川!对了,你将她打败时,顺便跟她说声:我这里还有霹雳掌的升级改进版和补丁,只卖一万,问她要不要?”

※※※

清晨,统领处内务官员李清红衣旗本踏进秀字营驻地大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罗杰旗本,他蹲着像只蛤蟆似的,面对初升的太阳张大了嘴巴,喃喃细语像是在念什么口诀:“我是蠢驴……我是蠢驴……我是蠢驴……”

“罗杰旗本,你在干什么?”

“我是蠢驴,妳别干扰我,我正在练习大日神功,吸收太阳的元气……我是蠢驴……练成了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李清吐吐舌头:“那请问一下,你们秀川长官在哪里呢?”

“我是蠢驴……大门进去右拐,我是蠢驴……门口贴着张裸体女人照片的就是了!”

“谢了。”李清谢过,往里面走,只听到背后罗杰扬声开气,一声暴喝声传九里:“我是蠢驴!”

“知道了!不用说那么多遍!”李清头也不回。

“明羽旗本,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四肢着地趴地上,舌头吐出来老长,大口喘气,一只脚还翘起来搭在电线杆上,看起来很像一条……一条……那种哺乳类动物啊!”

明羽斯文的脸上一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哦,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自然疗法!”

这时候白川走过,目不斜视,口中又唱又念的:“阿里,阿里爸爸是个快乐的青年……左三圈,右三圈,大家起来做运动……一是一,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不要把一说成十,也不要把十说成一……”

两人傻傻地看着白川一边说一边走远,明羽尴尬地笑笑:“白川最近打算改行说相声去。”

紫川秀看到李清进来,热情地起身迎接,因为李清是紫川宁的手帕交,大家平时熟悉,交情一直不错。

李清打量着秀字营司令部里到处张贴的美女画像、地上成堆发臭的垃圾、脏衣服、空酒瓶,甚至还有两只死去多日的老鼠。

她“啧啧”抱怨说:“阿秀,你们‘秀字营’这里真是乱啊!你们的人是不是一个个都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她下定了决心,以后不带着一个大队以上的警卫,就绝对不进秀字营的大门,因为那群士兵“火辣辣”的眼神实在太吓人了。

紫川秀嬉皮笑脸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妳看我就很正常啦!”

李清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大早就拿着本色情杂志在那看的人,敢说自己很正常!”

紫川秀赶紧把黄色书塞屁股下面,干咳一声说:“清阁下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李清收起笑容:“紫川秀阁下,我奉统领处命令而来,请集合部下,让我宣读统领处命令……哎,你怎么把我的命令抢过去了,不要拆,不要拆……唉!”她埋怨说:“我是钦差大臣,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啊!”

“‘秀字营’马上出发赴瓦伦要塞,听候方劲统领指挥。奇怪了,不是说新征集的民军都有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吗?我们才两个星期啊!而且装备什么的都没有发齐给我们,有几个中队甚至连越冬的帐篷都没有齐备。”

“这是总统领阁下的意思,表面上的理由是说远东战事吃紧,要赶紧支持斯特林,实际上的理由是帝都治部少的意思,他哭哭啼啼地跑到罗明海那里说:‘“秀字营”一日不除,帝都一日不宁,快把那群畜牲赶走!’阿秀,你知道帝都民众是怎么评价你的部队的吗?”

紫川秀一本正经说:“帝都民众看着秀字营威武的大军经过,一个个发出衷心的感叹:‘威武雄壮,正义之师……真不愧是秀川阁下带的兵,纪律严明,风纪无双!’”

李清微笑:“你还真能瞎掰!你明知道现在大家说的是:‘帝都三害:苍蝇、老鼠、秀字营!’”

李清起身告辞:“好了,就这件事情了。有什么事情没办妥当的,赶紧处理下。装备没齐的部份,可以来找我的。你可知道,为了能把你们尽快打发走,后勤处是不惜代价的,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多敲诈他们点油水。还有件事情,我有封信要给斯特林,你要去远东了,帮我带一下吧。”紫川秀心头一震,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斯特林爱的人是卡丹公主,不提的话,他都忘了在名份上李清才是斯特林的未婚妻。

“记得哦,要亲手交给他哦!”

紫川秀默默地接过信:“好的。”心里却在感叹,女人真是没见识,以为去远东就像是去自家的后院似的,却不知道远东战场方圆近百万公里,斯特林部队又飘忽不定,如此广阔的区域如何能一定保证自己可以见到斯特林?

他送李清到驻地门口,李清掉过头来,深深凝视着他,意味深长说:“多加小心了,为了阿宁,好好保重自己。”

紫川秀心头震撼,却不露声色:“对,为了家族的下代总长,确实应该保重自己。”

李清秀眉微蹙,似是不满意他的说话,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

“哥,你回来了?”紫川宁对他的突然出现有种特别的欢喜,“你买了花回来……哇,哥,你好棒哦!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人家的十八岁生日了呢!”

今天是紫川宁的生日!紫川秀吓了跳:他买花纯粹只是为了准备与紫川宁的谈话做衬托,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今天还正是紫川宁的生日。看着紫川宁抱着束花欢喜得不得了的样子,他说不出话来: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跟紫川宁进行那种谈话吗?

卡丹从房间里面出来:“让我看看……怎么还有人拿黄菊花当生日礼物送人的?”

“啊,真的呀!我哥老是糊里糊涂的,真是的!”紫川宁虽然在抱怨,但表情却很陶醉:只要紫川秀能够记得她的生日,哪怕在路边摘把草回来,她也高兴得不得了。

罗杰、白川、明羽也都来参加今天的生日聚会,他们嘴巴上说:“我们为了友谊和祝福而来!”紫川秀却一眼看穿他们是为了不要钱的美食而来。白川送了一个音乐盒子,罗杰和明羽两个“一到月底就穷得叮当响的臭男人”合伙送了一包瓜子。

紫川宁的心情很好,无论收到什么她都真诚地道谢。紫川秀知道,紫川宁平时品味是很高的,也很少有什么东西看得上眼的。

酒菜很丰盛,远东来的几个土包子大开眼界,卡丹微笑说:“都赶得上我们以前的宫廷宴席了。”

吃饭的时候紫川宁给紫川秀敬酒,祝福阿秀哥哥:“旗开得胜,平安归来”。紫川秀这才知道,原来李清早把他要出征的事情通知了紫川宁。他默不作声地把酒一干而尽,众人陪同,就连平时不沾酒的卡丹和白川都喝得两张俏脸红扑扑的。

大家兴致很好,罗杰专门挑那些漂亮的女士敬酒,一会儿提议为在远东的斯特林干杯,一会儿又提议为家族早日平息叛乱干杯,隔不到三分钟又提议为出征人员平安归来干杯,殷勤得让紫川秀怀疑他的动机。

他是不是想把女士们都灌倒了好混水摸鱼干些什么勾当……随后又释然,不可能,罗杰太蠢了,还想不到这个办法,如果是明羽的话就很可疑了。

议论的话题老是离不开远东战事,紫川宁因为有李清这个朋友,得以知道许多有关远东的新闻。

比如说统领处有意向成立远东战区统一司令部啊,只是关于最高指挥的人选一直无法确定。

从战绩来看,统领处和总长都很属意斯特林,只是斯特林当统领的资格太浅,他当总指挥的话,恐怕难以驾御那个与他同级别的老油条明辉,如果要找个在斯特林与明辉二人级别之上的人的话,也只有总统领罗明海合适了。

说到这里,几个家族军官都笑了,罗明海不懂军事是出了名的。

明羽给大家说了个关于罗明海的笑话:一次他去指挥作战,眼看流风家的骑兵就要冲进司令部来了,罗明海依旧端坐不动,一言不发。眼看指挥官如此镇定自若、胸有成竹,部下们勇气倍增,一口气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大家欢呼“万岁”时,罗明海才偷偷扯过一个勤务兵来问:“我们到底赢了还是输了?”笑话并不是很好笑,大家却笑得不行。

卡丹偷偷地扯了一下紫川秀的袖子,紫川秀会意地走到外面走廊来。

卡丹递给紫川秀一封信:“请帮我交给他……”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斯特林了。

紫川秀木然点头接过,心头叹息,却下定了决心:“帮我把阿宁叫出来好吗?”

卡丹暧昧地看着他,打趣说:“啊,要说悄悄话了!好,我帮你叫。”

不一会紫川宁出来:“哥,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红扑扑的。

紫川秀笑而不答:“等一下。”反手抽出军刀,向后一掷,刀子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门板,门后传来罗杰和明羽的惊叫。

紫川宁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偷听,笑得弯了腰。

紫川秀再用内息查看了下周围,确定真的没有人偷听了,深呼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谈话是需要勇气的。

夜空晴朗,天上繁星点点,仿佛无数好奇的眼光在窥视着人世间,清爽的夜风吹来,让醉意的人感到一阵清醒。

“哥,我觉得你今晚好像不怎么开心似的,都不怎么说话。”紫川宁语气清醒了很多。

紫川秀慢慢地开口了:“阿宁,我还记得,妳小时候怕黑,又爱哭,眼泪老是流个不停,妳爸爸远星大人临去的时候,吩咐我说要照顾妳,可是妳哥哥是个没出息的,倒好几次反而要妳照顾了。”

“哥,咱们自己人,你怎么说这种话呢?你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年,帝都暴乱,我爸爸不在家,凶神恶煞的乱民冲进总长府,侍卫都吓跑了,我吓得躲床上被窝里直哭,你只有八岁,握着把剑彻夜守在我的床前。我记得的,从被窝里面偷偷看出去,你的身影好威武哦,看了就让人安心。”

紫川秀摸摸脑袋说:“别提了,看到第一个走进妳房间的人,我就‘啊’的一剑劈过去,结果给人一脚踢得葫芦似的滚了出去——原来是妳爸爸回来了,我足足躺了一个星期。”

紫川宁格格笑说:“可是我觉得你滚得也很帅啊!”

回想起那段往事,两人都一阵感慨。紫川秀微笑说:“一转眼,当年那个挂着鼻涕的小姑娘已经这么大了。我总算也是不负远星大人的重托。阿宁,就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妹,好吗?”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我们一直是好兄妹啊!”

紫川宁没理解他的意思,紫川秀只得叹了口气,换个角度说:“阿宁,过两天我就要去远东了,可能要去很久。”

紫川宁平静地说:“不管去多久,我等你。”

紫川秀硬着头皮说:“也有可能回不来了。”

少女的双眸明亮如星,注视着紫川秀英俊的面庞:“不会的,我等你。”

紫川秀绝望得几乎要自杀,她怎么这么迟钝!他支支吾吾说:“嗯,我们是好兄妹,妳当然等我啦!只是,在等人的时候,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比如,比如……”

紫川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印象中这个潇洒自如的大哥从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紫川秀鼓足了勇气:“比如说,多出去走走,认识些同龄的男孩子。我发现,妳好像都没有异性的朋友的,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来说,这样不怎么正常。”

紫川宁诧异说:“我有很多异性的朋友啊?像斯特林大哥、罗杰、明羽他们,都跟我玩得很好的。”

紫川秀哭笑不得:“我不是说凡是异性的就算是朋友……哦,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不是异性的朋友都算是那种‘朋友’。”

他绞尽脑汁下终于想到一个很好的例子:“比如,那种‘朋友’就像是卡丹和斯特林那对狗男女那样了。”

紫川宁睁圆了眼睛:“那种‘朋友’?”

紫川秀肯定:“那种‘朋友’!”

“你让我去找个那种‘朋友’?”

紫川秀低下了头,沉默。

紫川宁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目光中渐渐波光流动,难以形容的表情,就像快要哭出来似的,纤细的身躯开始发颤。

紫川秀铁石心肠地装做看不见,他忽然对花园里的玫瑰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转身低头细细研究。

僵持的沉默仿佛可以一直延续到宇宙的尽头,就在紫川秀快要忍不住转过身来的时候,身后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远去的还有一份最珍贵的眷恋。

他转过身来,黑暗中,白色裙子在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之中。

他定定地站着,面前不停地闪现着少女当时的表情,凄婉又动人。

他自嘲地一笑,喃喃自语:“紫川秀,你这个恶棍,你该下地狱的。”

抬头望天,远方明亮的星光中,仿佛有一双威严的眼睛在注视着他。时光的流逝丝毫没能减弱这双眼睛对紫川秀的威力,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雷霆巨吼:“林河,清楚自己的身份!”

紫川秀的嘴角抽动,是的,我很清楚。这等的高门望族,岂是一个没来历没父亲的孤儿所能般配?我也清楚,紫川这个姓氏,不过是镀在自己身上的一层金子,稍微一碰,就看到里面寒碜的黄铜,再怎么说“视同己出”,对于紫川这个姓氏来说,我始终是外人。

否则,为什么,看到我与紫川宁的感情好,您马上就把才年仅九岁的我远远地发配到远东军校去?如果自己真的具有家族血统,当年杨明华敢不请命就悍然抓我吗?以自己的才干,家族总长这个位置,又怎么轮得到紫川参星占据?

镀金始终不是真金啊!远星大人,这样的结果,是否就是您乐意看到的呢?

星光忽然又变得像紫川宁泪光的双眸,对不起了,阿宁。今天是妳的十八岁生日,我不该让妳伤心流泪的。从今天开始,妳将开始女人一生中最美丽、最耀眼的青春时光,女人一辈子漂亮的时光能有多少年?我不想妳把这么珍贵的年华浪费在无谓的等待中。

再见了,阿宁,原谅我的铁石心肠。当妳的视线不再被我的身影局限,妳会发现世间原来有更优秀的男子,值得妳去爱。当有那么一天,妳真的继任总长,妳是否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呢?当有那么一天,妳与妳心爱的人步入婚礼殿堂,那时候,妳心里是否还会惦记着曾经喜欢过的人?

那时候,我将在遥远的地方,默默地关注妳的身影,只等妳的第一声召唤,我将出现,无论万水千山。

我爱的女孩啊,愿妳不老不死,永远美丽。

而我,将永远地守护着妳,纵九死而无悔。

“秀字营”八千官兵于当晚午夜出发,开赴远东战场。

紫川秀走的时候没有惊醒紫川宁,只是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年多来住宿的食宿费用和房间钥匙,悄悄地离开了紫川宁的庄园。

回首望去,紫川宁的房间一片漆黑。

他叹口气,策马奔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漆黑的房间里,窗帘被偷偷地拉开条缝,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紫川秀笔挺的背影,直到他深蓝色的军官制服渐渐淹没在浅褐色的士兵队列里面。

紫川宁轻声地祈祷:“神啊,我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请你保佑紫川秀哥哥平安吧。”珠泪如雨。

※※※

“埋伏!”斥候兵的警告在下一秒变成了惨叫,一支土制的投枪准确地穿透了他的胸膛。投枪如雨点般继续飞来,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在队列里面响起。

遇袭的中央军士兵迅速地聚拢起来,围成个圆形防御圈,一手拿刀一手举盾的盾牌手们自动地站在最外围,上百面方型盾牌自动的结成一个圆阵,半蹲着的弓箭手从盾牌的上方向密林的深处射箭还击。投枪仍然不停地射出,却再难以伤害盾墙后所躲藏的士兵们。

队伍的大队长,小旗武士杜克拉怒吼一声:“第五中队,上!把那些暗箭伤人的兔崽子给我揪出来!”

三十几名手持马刀的士兵大吼一声:“乌拉!”猛然向茂密的灌木林后发起了冲锋。他们原来都是骑兵,丛林战中不能骑马,却没改变他们彪悍的作风,三个士兵在冲击过程中中枪倒地,其余的人却顺利地冲近身去,围住十几个半兽人砍杀起来。

半兽人抵挡得同样坚决,它们毫不理会“哇西里瓦路!(投降不死)”的喊话,勇猛的用简陋的标枪与锋利的马刀对杀。在雨后的丛林泥泞地,双方不断的有人溅血、惨叫、倒地,双方都没有人后退,胳膊被一刀砍掉了就换只手拿枪,肩膀被木棒敲碎了咬咬牙照旧扑上去,还有个中央军士兵腿被打断了,他就滚在烂泥地上继续挥舞着马刀砍敌人的腿。

杜克拉看到半兽人已经伤亡过半,回头喊道:“弓箭手,上!解决他们,你们先退开!”

弓箭手们轰然应答开始挽弓拉弦,正要上前,“哇”的一声吼叫,四面密林中又涌出来了数以百计的半兽人,高举着标枪和木棒,凶狠地围杀上来。士兵们马上又结成了圆阵抵御,在阵形的外围又开始了残酷的搏杀。

杜克拉的脑子“轰”的一响:“中埋伏了!”高声叫唤:“第五队的,快向大队靠拢!”

离开大队的第五中队的三十几名士兵拼命地往回突,却被上百名拿着巨棒的半兽人狂吼着包围了,到处是挥舞着的兵器,寸步难进,一个个被打得血肉横飞、脑浆迸裂,惨叫声密集地响起。

大队士兵也奋力地靠过去想接应他们,却被几百名叛军挡住了去路,双方激烈地交锋,每一秒钟都有人溅血倒下。他们与被围士兵相隔不到三十米,双方可以互相看到喊话,却没办法接近一步,看来等不到大队过去接应,那些没法结阵抵御的士兵就要伤亡殆尽了!

一声清越的呼啸,一个人影一晃,不知如何竟穿过了几层的包围圈,冲入被围困的士兵中。这个个子不高的人类身法极其快捷又干脆俐落,赤手空拳,但是举手投足间就有敌人一声不响地仆倒地上,竟然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如何出手的,素以巨力著称的半兽人在他面前似泥捏纸糊般不堪一击,一下子把半兽人的包围撕开个口子,被围的士兵就势一冲,回到了本阵。

眼见埋伏不成,一个高个半兽人指挥官“哇哇”几声,刹那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群半兽人狼奔兔突地四散逃走,纷纷钻林藏草地消失无影,消失得就如他们出现得一样突然。

厮杀声一下消失了,深秋的密林重又变得寂静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小鸟的鸣啾声、雨水从树上滴下来的滴答声、伤者躺地上的轻轻呻|吟声,深秋午后苍白的阳光无力地透过树叶进入密林,斑斑点点地照在绿绿的青苔上,照在汪汪的积水潭上,照在战死者年青而苍白的脸上。

士兵们大口地喘息着,手指还是用力握紧刀子,肌肉绷紧,杀红了的眼睛仍旧四处搜寻着下一个厮杀对象,他们还不敢相信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已经结束了。

杜克拉第一个清醒过来,大声吩咐:“一个个傻呆呆地立那干什么啊!还不帮受伤的弟兄们包扎下!你们几个,砍几棵小树,准备担架。”

士兵们如梦初醒,一个个答应着拿出医药包裹伤口,检查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看看是否可以抓到个俘虏。

杜克拉想起来了:“刚才是谁那么勇敢冲过去救了我们弟兄啊?”

几个弓箭手一起指着个东张西望的年青士兵:“是他!是他救了我们的弟兄,他立大功了!”

“是我。”年青士兵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口洁白的牙齿——那也是他脸上唯一白的地方了,脸上溅满了污泥,个子不高,给人精悍感觉,目光锐利又很沉稳,军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楚本来颜色了。他光着脑袋,因为帽子在厮杀中已经掉落了,他正在四处张望着找寻。

“好样的,小伙子,好样的!干得漂亮!你不是我们部队的吧?”

“对,我刚经过这里,你是部队长吧……”

“对你个头!”杜克拉勃然大怒,“你们长官就一点没教你吗?跟上级说话要加尊称,要干脆利索,要说:‘对,大人!是的,大人!’——重来!”

年青人好脾气地笑笑,立正说:“是的,大人!”

“嗯,这才像个当兵的样!好了,告诉我你的名字、职务、所属部队番号,我会帮你请功的!”

“那可真是麻烦您了,大人。”年青人笑容可掬,“名字全称:斯特林·左那,隶属家族中央军,职务:中央军司令长官、统领处委员——您可打算什么时候帮我请功啊,大人?”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帽子,吹吹上面的灰尘,拭擦干净污泥水,露出了明亮的金鹰徽章。

※※※

“大人,今天您又不听话了!”中央军参谋长唐平副统领埋怨说,口气就像是医生埋怨不肯吃药的小孩,“您是下去视察部队防务的,怎么又冲到了最前面去了?万一有个闪失……”

“对!”军团副司令秦路副统领也帮腔说,“下面的师长们纷纷抗议说:‘我们欢迎斯特林大人来我们防区视察,但是能不能让他不要老冲到最前面去?万一大人在我们防区出什么事情,我们承担不起啊!’大人,您神勇无敌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作为军团的统帅,职责和士兵是不同的,我们负责的是运筹帷幄,制定计划,指挥……”

“好了,好了,我知道就是了。”斯特林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我看了下左翼的三个师,卢宁的师防务还可以,战壕也挖得很好;文河的师就差了,从上到下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走了半天居然没个哨兵来盘问我下,战壕挖得跟水沟似的,浅得根本藏不住人,甚至还有个二百五大队长带了三百多人就要冲进维斯度森林里去找叛军麻烦,我不是已经下了禁令:‘追击不许进入森林!’了吗?”说到这里,斯特林已经是声色俱严。

秦路忙解释说:“文河师原来是骑兵师,善攻不善守,他们的军官都是习惯进攻的。我会马上跟文河说这事情。”

“不能再进攻了,我们的伤亡太重了。那个该死的鬼林子,死多少人都不够!”

斯特林叹气,口气转为严厉:“督导不严,文河是要承担责任的,你告诉他:他被降职了,从红衣旗本降为旗本,依旧担任第三师的长官,告诉他,要是敢再犯,自己找军法处报到去吧。”

秦路和唐平都不禁失笑:文河两个星期来已经是第三次被降职处分了,每次斯特林都是声色俱严,可是隔不了几天又找个理由帮他升回了原职。

不但文河如此,几乎所有军官都知道,斯特林作风雷厉风行,在他部下任职,很容易就可以获得提升,但跌也跌得很快,因为斯特林是从不宽容懒惫的,以至于军官们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打发人来问参谋部:“今天我是旗本还是红衣旗本啊?”“什么,我已经降到小旗武士了!前天我还是副统领呢?”

唐平这才找到机会告诉斯特林,黑旗军代理司令长官明辉已经到了,就在司令部等着斯特林。

斯特林大喜。明辉的到来即意味着强大的黑旗军团就在附近,一直孤军奋战的中央军将士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在木板和树枝搭建的简陋的司令部里,家族在远东地区最高级别的两位指挥官会晤了。

斯特林举手敬礼:“向您致意,大人。我奉命坚守。”

明辉回礼:“向您致意,大人。我奉命增援。”

明辉及其随员一个个深蓝色制服笔挺,雪白的手套上一尘不染,军靴擦得乌黑发亮,肩膀上金色的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精神饱满神情昂扬。相形之下,中央军的军官们制服则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神色委顿,很多人绑着污黑的绷带,光着脚丫搭拉着烂了大半的靴子,有几个军官甚至光着膀子参加会议,就连身为军团长的斯特林也好不到哪去,一身污泥水,连帽子都没戴,光着脑袋很不成体统地会见来客。

黑旗军军官们交换了眼色,嘴角都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这就是家族第一精锐部队的风采?比群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两大军团高层会面,本来是很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可是给明辉很煞风景地破坏了,他嚷嚷说:“斯特林,难道中央军就从不吃饭的吗?我们走了老远的路,累坏了,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人给我们点什么吃的。”

斯特林苦笑,连忙道歉:“对不起,下面人不懂事,马上给明大人和各位贵客做饭!”

军团副长官秦路露出为难神色,他是主管后勤的,口号是:“要命可以,要粮没有!”

这次看到斯特林的命令坚决,他赶紧下去吩咐:“做饭!”

热腾腾的米饭很快端了上来,几个中央军军官掉过脸去,不让客人看见自己脸上流露出的馋意——米饭香味对他们刺|激实在太大了。

明辉奇怪说:“斯特林,你们不吃啊?”

斯特林解释说:“在下面部队我们已经吃过了,明大人请尽管慢用。”

明辉笑笑说:“斯特林也学会去下面打秋风了,下面的伙食确实不错,不过没有点菜,这饭可是怎么下咽啊!斯特林,你也太小气了,好东西都藏起来。我知道你们前线生活艰苦,也不要求你们新鲜鸡鸭鱼肉了,不过腊肉总该有点吧?”

主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斯特林苦笑说:“抱歉,也没有,改天等我们打到点兔子什么的野味再给明大人您送去吧。”

明辉确实也饿了,埋怨了两句就埋头大口扒饭,还不忘一边教导斯特林:“士兵们吃不好,士气就起不来,所以啊,军队打仗啊,供给问题是关键!斯特林,你还得多学学啊!”

言下之意思是老子我吃盐多过你吃饭,你小子乳臭未干,还嫩着呢,远东战区司令的位置你怎么跟老子我抢!

一旁的中央军军官都露出愤慨之色,当初军情紧急,中央军根本没来得及筹集补给就上了战场,又一直深在敌后,供给线常常被切断,而明辉所带的黑旗军不但姗姗来迟,把沿途各省的粮草都搜刮一空,又一直躲躲藏藏地不与敌人正面交战,现在倒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中央军的参谋长唐平忍不住说:“明辉大人的战报下官也拜读了,贵部于一周之内杀敌七百万,神勇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功勋卓著啊!”

一众中央军军官都笑出声来,对于明辉的虚报战绩他们是恨得牙痒痒的:既然叛军都给你杀得光光了,那我们还剩什么功劳啊!

明辉抹抹嘴,满不在意说:“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功劳,都是为家族效力罢了!”竟似一点听不出来话中的讽刺意味。

斯特林摆摆手,阻止了唐平的进一步讽刺。早在西部与流风霜作战时候,他就领教了这位“明大人”的脸皮厚得可以顶上斯特林、紫川秀和帝林三人加起来的,讽刺他就像拿根火柴戳铁甲似的,根本无关痛痒。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远远地见到流风霜就马上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吃完饭,马上开始会议。

斯特林给明辉介绍中央军的情况:“中央军从帝都出发时候总兵力一共十五万人,其中五万骑兵,十万步兵。经历了瓦伦战役、远东大追击、云省维斯度森林阻击战等苦战后,损失兵员将近四万,其中骑兵的损耗特别大,五万骑兵已经剩不到两万,军队中也没有了替补的战马,几乎已经失去了快速的机动力,士兵疲惫、伤病严重。因此,请求明辉让黑旗军暂时接替中央军的防务,让中央军部队有个休整的时间。”

明辉托着下巴听着,咂咂嘴皮子:“这事情……难!斯特林大人,您知道了,我们的黑旗军本来是防守林家的二线部队,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恐怕难以承担此重任。还有啊,我们的部队走了很远过来,也需要休整啊!再说了,我们不是远东本地人,水土不服,很多人都拉了肚子,严重影响战斗力;还有啊,最近我们都没有了新鲜水果供应了,大家都很不满意……”

听着明辉一条条地列数着理由,斯特林心头一阵火起:黑旗军部队水土不服,难道中央军就是远东本地的吗?我们全军半数以上都感染了痢疾了!你们只是没有水果供应,我们却只能吃野菜。说你们没有战斗经验,难道我们就是一出娘胎就会打仗的?何况,这也根本不可能,上几次对流风家的战争,黑旗军不都参加了吗?

斯特林压落了火气,问:“然而统领处命令明大人所部增援我们,大人到底打算如何增援法呢?”

“哦,来之前参谋部的给我说了个计划,我觉得,这计划,行!来啊,打开军用地图。”

明辉在地图上比画:“这里是维斯度森林,叛军主力就在其中,这蓝带子是贵军的防线,我军呢,就打算在这条红带子一线布防,与贵军并肩作战,一同消灭叛军!”

斯特林一看几乎气得骂娘:明辉所说的黑旗军布防的红带子几乎全部在中央军的蓝色防线后面,他嘴巴上说得好听:“并肩作战”,实际上是躲在中央军后面袖手旁观,保存实力。

然而他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明辉并不是自己的部下,自己并没有权力向他下命令,只能通过自己的上级统领处或者紫川参星给他命令,但是此的距离帝都数千里之遥,公文一来一往起码要上几个星期。还有统领处和紫川参星是否同意自己的建议还是个问题,就算他们肯发命令,但你有你的理由,如果明辉也提出他自己的理由抗命呢?大家都是统领处成员,他有这个权力的,到时候公文来往,官司真的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了。

可是眼前急需要休整的中央军真是度日如年了,每天都会因伤病和饥饿等非战斗原因损失几百士兵,坚持还能战斗的也不过是勉强还能站起来罢了,一个个饥肠辘辘,瘦得骷髅似的。

斯特林只有与明辉好声好气商量,可是不管他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哀求、许诺、保证,明辉油滑得像个玻璃弹子,只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事,难啊!”

斯特林几乎丧失了信心,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等你明辉部署好了,我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部队一走了之算了,让叛军直接跟你打交道好了,但是想归想,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万一明辉那个混蛋也学着他的样子跑掉了,谁来防守维斯度森林?好不容易平定了几个省份,叛军再度冲出来蔓延远东全境,责任谁来负?

不知不觉中,夜色已经降临了,明辉起身告辞说:“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改天再说了,我得回去了。”

斯特林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扣押他吧?剩下一群中央军军官愁眉苦脸地坐那里发呆。

斯特林强打精神,对部下说:“没什么,没有黑旗军,我们仗还是一样往下打,饭还是要吃的。”

勤务兵把大家的“晚饭”端上来:一大锅稀得见人影的野菜汤。本来菜汤里面应该有点粮食的,可是今天的粮食定额早给明辉几个吃光了,大家就只有光吃菜了。

斯特林舀了碗汤水,里面没几根野菜,他苦笑着想:吃野菜汤的秘诀就是,使劲喝汤,喝到肚子鼓鼓为止就算是饱了,然后一泡尿又饿了。

大家正愁眉不展地进餐时候,门口传来明辉欢快的声音:“好啊,斯特林,你这个坏蛋!好东西都藏着,等我走了再拿出来开小灶啊!今儿个,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也要一份。”天黑了,黑旗军官们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只得又返回中央军,打算过一晚明天再说。

斯特林还没来得及掩饰,明辉已经探头过来了:“让我看看斯特林开的什么小灶啊?”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你们就吃这个?”

斯特林羞得都不好意思出声了,唐平小声嘟嘟几句:“不吃这个吃什么?今天的粮食都给你吃完了。”

明辉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说:“拿个碗给我。”他也舀了碗汤水喝起来,刚一进口就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把碗一搁,直盯着斯特林:“这样多久了?”

斯特林眼看瞒不过去,老实回答:“两个星期了,我们的供给早断了。”

明辉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让人难以相信他与刚才那个打“哈哈”的油滑官僚竟然是同一人:“为什么不报告?”旋又改口说:“谁捣的鬼?罗明海?为什么不向总长告发他!”

他心头明白了,一定是罗明海嫉妒斯特林战功卓越,生怕他会取代自己的位置,故意如此捣鬼。

斯特林正色回答:“事无巨细,凡令总长大人烦心的,皆我等臣子的罪过。”他不想在这个国难正危的时候跟罗明海闹官司。

明辉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斯特林,你是好样的!但我明辉也是条汉子!时间长了不敢说,顶上个把两个星期,我们黑旗军还办得到!你们就撤下去休整吧。”

斯特林大喜,深深一鞠躬:“明辉大人高义,斯特林谨代表中央军全军将士谢过!”

三天后,黑旗军部队进入阵地,接替中央军部队防务,从远东战事开始就一直激战不休的十万中央军士兵得以喘了口气,撤向远东的得亚行省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