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凯旋落魄 第五章 流血梦靥

城外帝林远东军驻地。

“帝林大人,城门已经开了!”

“大人,城头亮起了四盏红灯!”

亲卫队长哥普拉不安地对帝林说:“大人,与原来约定的暗号不符合啊,应该是三盏灯的吧——恐怕是圈套?”

帝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天底下除了紫川秀,还有谁笨得会把自己定的暗号也记错的?”

哥普拉给远东军做动员令:“远东军的弟兄们,帝林长官奉总长密令,讨伐杨明华叛党!大丈夫建功立业,立千秋美名,勤王立功,荣华富贵,在此一搏……”

帝林打断了哥普拉的动员,把帽子一脱,秀美的容貌上布满了杀气,大声地命令:“听到了,街上有人的就给我杀!好好地打,老子我升你们官!杀光那些叛党,他们的女人、钞票就都是你们的了!”

“叫啊,给帝都的那群窝囊废知道,我们远东军是狮子!”

士兵们给帝林鼓动得杀机已动,齐齐吼出远东军的战号:“万岁!”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轰鸣着涌进美丽的、毫无防卫的帝都城……

此时是帝国历七七九年三月二十六日夜,十一点二十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载入史册,成为历史永远的组成部份……

在紫川家族的正式史料上,关于帝都流血夜的记载只有寥寥几行:“帝国历七七九年三月二十六日,夜,原家族总统领杨明华于帝都发动叛乱。远东军副统领帝林奉总长紫川参星令入城平叛。午夜,大雪纷飞。杨明华败亡。天明时分,三万个人头落地,若干误伤。”

而紫川家族青年史学家唐川对帝都流血夜的过程描述得更为详细一点:“夜里大概十点半钟,禁卫副统领斯特林发动对杨明华卫队的进攻。杨明华难以抵挡精锐的禁卫军,频繁向中央军、宪兵部队要求增援,均无回应。最后,他派出心腹罗明海幕僚长去接管中央军。

“十分钟后,帝都城门自动打开,帝林副统领驱五万远东士卒进城,喊杀声震撼全城。得知帝林进城后,杨明华及其部队大喜过望、士气大振,但只持续了一分钟,远东军开始大马金刀地砍杀杨明华的卫队。杨明华部队全线崩溃。

“在卫队全部被歼、逃走后,杨明华本人死战到最后一刻,大骂‘帝林狗贼不得好死!’惹恼了本来想活抓他的远东军士兵,将他乱刀分尸,结果给帝林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无法向总长证明那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就是曾经统治强大的紫川家族六年之久的无冕之王杨明华!

“得知杨明华身亡后,斯特林副统领感叹说:‘帝都之乱终于结束了,我们可以开始和平了。’说完出城追赶杨明华的逃兵——事实上,他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后来我们不得不惊叹历史的偶然:如果那晚是由治军严谨的斯特林,或者个性温和的紫川秀来负责清剿帝都城内‘叛党余孽’的话,很多惨剧就不会发生……

“但我们又不得不敬畏历史的必然:斯特林必须指挥禁卫军出城追剿残余的杨明华武装,紫川秀只能‘坐镇’中央军大本营来威慑亲近杨明华的中央军不敢异动,所以当晚在帝都城内清剿‘叛党余孽’的任务只能由帝林来执行!”

唐川的记录只写到了这里,当他正要详细写什么是“惨剧”的时候,深夜里他被家族监察厅的宪兵从家里“请”到监察厅去“喝咖啡”,回来以后他再也没写任何与帝都流血夜有关的题材了。

※※※

帝都全城马蹄轰鸣,到处响起远东口音的宣告:

“杨明华大逆不道,发动叛乱,已被处死!”

“所有叛党份子,一律杀!”

“任何居民敢于抵抗远东义师的,与叛逆同罪,杀!”

“任何居民敢于窝藏叛党份子,与叛逆同罪,杀!”

“任何居民敢于不服从命令,拒不开门接受搜查的,与叛逆同罪,杀!”

杨明华的全家上下(包括佣仆)共二百七十一人,被全部处决。无头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帝都白雪皑皑的长街上,洁白无瑕的雪变成了红色。

已经表示辞职的不介入争斗的,而且当晚也确实约束部下没有参加杨明华叛乱的监察长官萧龙,被远东军士兵从家里拖出来,在他面前杀了他的父母、妻子、儿子共三十五个亲属(他的女儿是咬舌自杀的,因为远东军士兵企图强|奸她),最后将萧龙用马拖了十里后还没断气,士兵们不耐烦了,用马蹄将他活活踩成了肉泥。

帝都治部少长官,副统领李亚及其部下奉统领处命令(现在看就是奉叛党杨明华的命令了)执行宵禁任务,等到帝林的军队一进城他们马上就弃械投降了,然后被集中在治部少的总部集体屠杀了。得知这个消息后帝林的反应是皱皱眉头,然后吩咐部下:“既然已经杀了,把李亚的家属也都杀了算了,省得将来有人找我报仇。”

杨明华的秘书,红衣旗本林路全家五十一人被反锁进自己家里,远东军只是放了把火,把房子一烧就了事了——他们已经杀得累了。

后来有很多人认为“帝都流血夜”的全部死者都是出于帝林的命令,这实在是冤枉了帝林,他其实只下令杀了不到一百名亲近杨明华一边的官员及其家属,最多不过五千余人,但当晚的死伤人数却达到三万之众!这其实也不难解释,远东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看到哪个家庭有钱的、有漂亮女人的,他们就大吼一声:“这是叛党的秘密基地!”当即就破门而入,接着传出的就是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尖叫……

在当晚的大屠杀中,最冤枉的莫过于罗明海家中的惨剧。不知真相的帝林派远东军去抓杨明华的“头号亲信”罗明海,士兵们在罗明海家里找不到他(他下令开了城门后又去总长府见紫川参星,当晚始终没有回家),就走了,临走前顺手把罗明海全家二十一口人砍了头,把他房子浇上汽油,扔了个火把过去,酿成了罗明海与帝林间的血海深仇……

一百多名家族高级官员成了杨明华野心的随葬品,三万帝都平民的血又成了“随葬品”的“陪葬”……难怪日后紫川秀副统领感叹:“杨明华可真是风光大葬啊!这么多的陪葬!”

整个帝都城市在帝林军团的铁蹄下呻|吟、流血……从监察厅回来的唐川忍不住偷偷地写上最后一句:“二十六日深夜落下的雪花,呈现艳丽的绯红……”

※※※

凌晨五点,行政处长官哥珊副统领紧急求见紫川参星总长,请求制止帝林的暴行。

她从家里到总长府的一段短短距离竟然遭遇三起乱兵,第一次抢去了她的钱包,第二次抢去她的马,第三次碰到的士兵竟然想强|暴她!幸亏这里离总长府已经很近了,一队禁卫军士兵出来救了她。

后来紫川秀听说这事后说:“就算远东军太久没见女人了,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原谅的——他们的品味竟然那么差!”

总长紫川参星在接见了哥珊以后的反应是:凌晨五时三十分,一纸命令发到帝林手上,任命他代理监察长职务,进一步清洗中央军中的杨明华叛党的“余孽”。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中央军的会议大厅。

三百多人聚集的会议厅里鸦雀无声,军官们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谁都没有合过眼。一夜来,他们听到了远东军入城的喊杀声、马蹄的轰鸣声、激烈的兵器交击声、临死的惨叫声、杨明华已死的宣告、妇女的哭啼声、哀求声、燃烧房屋的倒塌声、平民的呼救声、怒骂声……还有雪花飘落地上的轻轻“息息”声音。

而他们,帝都城内最大的武装部队指挥者,应该说也是此刻帝都城内最有力量的人,却只能苍白着脸在听着,等着——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是来得及的,他们手中的力量完全可以扭转乾坤,主宰帝都乃至于整个紫川家族、西川大陆的命运……

外面响起整齐的队列踏步行进声,远东口音的口令声、吆喝声,骑兵部队的马蹄声,铺天盖地的“万岁”声——远东部队已经开进,控制中央军大本营了。

本来苍白的脸色变成了惨白,军官们望向紫川秀的眼光让紫川秀联想起见到狼的兔子。

紫川秀很郑重地向他们点头,意思是: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大群的士兵涌进来包围了会场,身着副统领深蓝色军官制服的帝林出现在门口,经过一夜的激战,他看起来却异样地精神,极度女性化美丽的面孔上沾了几点血渍,看起来竟然十分的“妖艳”!

紫川秀迎上去,笑说:“大哥,一夜激战,辛苦了!”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公开叫帝林“大哥”。

帝林对紫川秀一笑:“你也是啊,阿秀。”紫川秀虽然没有动手,但精神上的压力并不见得比帝林轻松。

“阿秀,把你的人叫出去吧。”

等到白川等紫川秀部下撤出会场,帝林轻蔑的扫了一眼惶恐不安的中央军军官们,下令:“拿下了!”

远东军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几个对付一个,把并没有怎么反抗的中央军军官们捆得结结实实。帝林往中央一站:“现在我宣读总长手令。”

宽阔的会堂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帝林清朗的声音在回响:“中央军诸位,尔等居于高位,干领巨酬,身受高爵,本应尽心思报,效忠家族。现竟阴附杨明华、雷迅等巨恶逆贼,残害忠良,欺君负国。天下之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者更有甚于尔等?为确保家族神圣之鹰旗荣辉,特令代理监察长官帝林,前去整顿中央军之纪律,清除叛党余孽,以确保中央军悠久之光荣美名不受玷污!紫川参星,帝国历七七九年三月二十七日。”

读完手令后,帝林一挥手:“根据总长大人令旨,中央军众军官跟随雷迅作乱,罪大恶极,本代理监察长官下令,中央军自副旗本以上,全部处决!”

房间里顿时像炸了锅,喊冤声震天:“冤枉啊!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帝林大人,开恩啊!”

“我们昨晚好好的就是坐这里而已啊。”

以葛新的吼叫最为惊人:“紫川秀,你这个狗贼!你敢骗我们!老子做鬼也不饶你!你等着好了!”

紫川秀站在一边,听得呆了,急忙上去跟帝林说:“大哥,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干。”

“这是总长的意思。”

“但是,他们真的很冤枉的……”

“阿秀,你真的是太天真了!这种政治斗争中哪里有冤枉的?差别就在于有人死得值,有人是白死的罢了。你怎么确定他们中间就没有人想为杨明华报仇的?那时你我就首先倒霉!”

“但他们什么都没干,罪不该死啊……”

“阿秀,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懂,他们罪就罪在他们什么也没干!手中握有十几万军队的实力,却在那坐观局势发展,观风望色,无论哪边赢了都不会放过他们的!你想想,如果是杨明华赢了,你过去跟他说:‘咱们忘掉过节交个朋友吧!’你想他会放过你吗?”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死,我发过誓要担保他们的!”

帝林冷笑:“誓言?誓言发了就是为了违背用的!你不要再跟我说了,这是总长的意思。”

“总长只是叫你来整顿,并没有叫你来大屠杀啊!”

“阿秀!做官有时候得揣摩上意,上官有些话不需要写到明处的!要不是为这个理由,总长他干嘛叫我来整顿?你就坐镇这里,他不会直接发个命令给你就行了?”

“我不懂!总之总长没有……”

“好了,阿秀!现在我是代理监察长,是我在执行任务!你让开!”

“大哥!”紫川秀一声哀号,叫得铁石心肠的帝林也心软了一下,“你等我一个钟头,让我去见总长问清楚!”

“阿秀,这样对你前途没好处,总长不会喜欢有人替叛党说话的!你的上司哥珊处长已经说过了,结果她被解除了职务,说她立场不坚定!”

“大哥,这么多年了,我求过你吗?给我一个小时,求你!”

帝林沉思了好一阵:“好!就一个钟头,如果总长不答应的话,你也不必要回来了,这种场面毕竟并不好看。”

话声未落,紫川秀已经开始往外跑,丢下句话:“大家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在营门口他抢过一个骑兵手上牵的战马,往总长府方向急冲。

※※※

一夜工夫,帝都的美丽长街完全变成了地狱:横七竖八的尸体在美丽纯洁的白雪中显示着狰狞,有的街道甚至紫川秀只有策马踏过厚厚的尸体堆才能前进……

黎明明朗的天空中无数烟柱在上升,那是被焚烧的房屋……

三五成群的乱兵在任意地砸烂店铺,抢夺物品。有一个看到紫川秀经过,竟然毫不顾忌他的副统领制服,想拦住他打劫。刀光一闪,他的脑袋已经掉地。

远近不时传来女子的求救声:“救命啊!”甚至有一个就在紫川秀经过的路边,他不得不下马驱赶了几个正要做禽兽行径的士兵。

“帝林,你带的是什么兵!”紫川秀愤怒地回想起自己在远东军担任将领时候,远东军士兵军纪是何等的严明:五米内有长官经过,马上跳起来行礼;对平民彬彬有礼;严禁奸淫掠夺……

现在的帝林部下,不要说军人,就是连人的称号也当不上!

到达总长府,紫川秀着急地跟值勤军官说要见总长。

军官并没给他通报,不过答应可以替他预约,大概在两个星期后吧,最近是特殊时期,总长的安全警卫要加强,可不是阿猫阿狗说见就能见的……

紫川秀急得直跳脚,他又要求见斯特林。

太不巧了,斯特林大人已经出城追击溃敌去了。

任紫川秀百般哀求劝告收买恐吓威逼——那个值勤军官仿佛是花岗石制造的,就是不肯通报,最后,他叫来几个卫兵将纠缠不休的紫川秀赶出了总长府!

紫川秀深呼口气,没法子了,只有这样了。

※※※

站在了总长府门前,紫川秀朗朗地开口了:“家族行政处副处长、现役副统领,前代总长赐姓紫川单名秀,求见总长紫川参星大人,有紧急事项禀报!”

并不响亮但蕴满真气的浑厚的话语传遍了宽阔的总长府每一个角落,大批禁卫军从大门涌出,将他包围在中间怒目以视就要动手……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总长宣紫川秀进见!”

禁卫军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

只是一夜工夫,紫川参星看起来就减了十年的岁数,添了十分的威严。

“哦,阿秀,是你啊!这么早,我才刚上床呢!有什么急事吗?”

紫川秀低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看到紫川参星眉头越听越皱,他的声量也越说越小,但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请求紫川参星赦免那批昨晚并没有参加叛乱的军官们。

紫川参星眉头又舒展开了,和颜悦色对他说:“阿秀啊,昨晚你的事迹,我都听斯特林说了,表现得十分出色、勇敢!你的功绩可不在斯特林和帝林二卿之下啊,不愧是先代总长看中的人啊,呵呵!”

“下官愧不敢当,但是大人……”

“你的功劳我心中有数的。以后我执掌家族朝政,还得要你多多扶持啊!”

“大人言过了,那是下官的本份所在,不过……”

“当然了,这么大功劳也不是随便一个‘谢’字就能酬谢的。禁卫长官皮古已经年岁很大了,过几天我会劝他退休辞职的,那时候,我就向元老会推荐你担任禁卫统领了。”

“大人错爱,下官不胜荣幸,但现在……”

“我想元老会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哈哈,你就不用担心了!二十岁没到就进入统领处,参与家族决策,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是!全赖大人栽培!但现在这件事情……”

“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昨晚我可一夜没睡啊,毕竟老了,精力比不上你们年青人了。有什么事情改天你再进来说吧,以后我会给你直接进见权的,现在你就先退下吧。”

紫川参星说着就要离开接见厅了……

“大人!”紫川秀嘶声裂肺地大叫:“求您开恩啊,三百多条人命啊!”

惨叫甚至惊动了在房间外面的禁卫进来查看。

紫川参星的脸色像冻上了一层霜,一言不发。

房间里一片难堪的寂静。

紫川参星缓缓地开口了,语气十分的冰冷严厉:“紫川秀副统领,我有点搞不清楚了,你究竟是谁的家臣?是我紫川家的,或者是杨明华家的?”

“大人,下官对家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忠心耿耿?你的大哥帝林,对待叛党份子是一个不留;你的二哥斯特林,又是这般的坚定忠诚——你怎么就不以他们看齐,却一再口口声声替叛党余孽说话?”

“求大人明鉴,下官对总长和家族的忠诚,绝对不在帝林大人和斯特林大人之下。”

“是吗?那你回答我,自从你回帝都后,你一共来见了我几次?斯特林要你效忠于我,为何你竟然要拖延了整整两个月才做回答——作为家族军官,效忠总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竟然还说要考虑!这叫忠心耿耿?”

紫川秀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心啊,林河,你如此放肆,是否是恃功自傲了?”

紫川秀身体一阵颤抖,林河是他被紫川远星收养前的本名,但已经几乎十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了,紫川参星在这个时候叫出来,无疑在讽刺他:无论怎么样,你也没有紫川血统的……

“大人,下官绝无恃功自傲之念,但恳请大人看在下官昨晚也有份参与勤王卫国,所立一点薄功虽微不足道,但如果以此能换取中央军众人的性命话……”

紫川秀缓缓双膝下跪,“砰砰”磕头有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额头血流满面,双眼泪流,定定地望着紫川参星,不言语。

紫川参星呆住了,旁边的侍卫也呆住了……

有人跪到紫川秀身边:“大人,请允许下官同阿秀一同请愿,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斯特林也进了房间,他显然是刚从城外追击回来,一身汗水血水,脸色惨白:“下官回来时候,看到帝都城里到处是尸首,乱兵打劫、杀人、强|暴……我们当务之急是整顿纪律安定人心啊!”

“那中央军的那些余孽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了?”紫川参星无论如何得给手下这名最忠诚的将领一点面子,口气已经松动。

斯特林抢着说:“只要将他们撤职,解除军权,再从禁卫和远东军中抽调忠诚的将领去接替他们职务,他们就是想作恶也无能为力了!”

紫川秀也急忙说:“而大人宽宏大量之仁君美名,必将感化众蛮泯不化之徒,使其归心收服!”

“好了,你们先起来了!”

紫川参星思量良久,最后说:“既然紫川秀你请愿以功劳换取他们性命,还有斯特林你也一同请愿,那我就准予所请吧!”

紫川秀和斯特林都大喜过望,紫川秀急着说:“恳求大人马上签下手谕,好交帝林长官知晓。”

紫川秀拿了手谕,飞似的跑出总长府,斯特林在后面追着问:“阿秀,你额头上的伤,要不要紧?我们包扎一下吧?”

紫川秀一步都没有停留,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紫川秀一路奔驰回了中央军大本营,撞开阻拦的远东军士兵,直接冲到会场门口,欢喜地大叫:“还有五分钟!刀下留人,帝林!”

他走进会场,呆住了,三百多名军官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摊满整个会场,血水汩汩地流出门口,一股强烈的血腥熏人欲倒……

房间里尸体堆里唯一站着的人是帝林,他回头冲紫川秀灿烂一笑:“你回来了,阿秀!我等你好久。”

紫川秀只觉心头发甜,头脑眩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张开眼睛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帝林关切的神情:“阿秀,醒醒,醒醒,你不要吓我!你出事了,我可怎么跟宁小姐交代……”

紫川秀微弱的声音问:“为什么这样做……”

帝林沉默。

“为什么这样做!”

“阿秀,我比你更了解总长。他是个很计较、猜疑的人。或许他不得不被你逼得签了赦免令,但如果中央军的人就此逃过惩罚,他会对你怀恨在心的,我是为你好。”

“阿秀,你要明白,这句话如果传到总长的耳朵里面,我必死无疑。”

“还记得吗?我说过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是我不忍心杀的:你,还有斯特林。”

“我何苦要参加这么凶险的争斗?我何苦要做那么多年夜夜发噩梦的卧底?紫川参星有什么好,我何苦为他出卖杨明华?我又何苦沾那么多的血腥,惹一大堆仇家?”

“阿秀……”

紫川秀看着帝林的脸,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脸上沾有血迹,狞笑着挥手下令屠杀,面对数千计的人头落地无动于衷的,非常“妖艳”冷血的帝林……

此刻将自己搂在怀中,目光中洋溢着真挚的关切和深刻的痛苦,能够感受他温馨的男儿热血体温的帝林……

两个形象渐渐合为一体。

紫川秀挣扎地爬起来,向外走。

背后传来帝林声音:“你还刚醒,去哪里?”

“回家……”紫川秀喃喃说,“我要回家。”

他不顾身后帝林的喊声,在围观的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中,他摇摇晃晃地出了中央军的大营。

在他眼前笼罩着好大一大片迷雾,好白好浓的迷雾,迷蒙一片,整个帝都仿佛已经给这阵突如其来的迷雾给吞噬了,看不到美丽的街道、行人、路边漂亮的梧桐,也看不到燃烧的房屋、遍地的尸首、滚滚的黑烟……

迷雾中出现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白川领着紫川秀的部下们,他们走近紫川秀的身边,问:“大人,我们一直在等你呢。我们回家吧?小姐还在等着你呢。”

紫川秀缓缓地看部下们,一个个面色苍白,神色黯然。他点头:“好,我们回家去!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

回应他的是部下们一阵轻声的欢呼。

※※※

紫川宁的庄园可能是这一晚帝都唯一平静的地方,尽管知道杨明华对紫川宁并没有杀机,但斯特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一个禁卫团来守卫。

帝林入城后,也派了一队骑兵过来巡逻,防止出现意外。

天色已蒙蒙亮,紫川宁居住的小楼房间窗口上还透出灯光。

负责守卫的禁卫军官是认识的,他跟紫川秀报告说:“一切平安!”接着又小声说:“昨晚灯光一夜没熄。”

紫川秀呆呆地看着灯光,心中反覆吟唱着一首歌曲:“有位年轻的姑娘,送战士去打仗。他们黑夜里告别,在那台阶前,透过淡淡的薄雾,青年看见,亲爱姑娘的窗前,一直亮着灯光。”

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