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天宗

看着他们送走承德,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到这里搞了这么场闹剧,有意思么?就为了争口气?然后就赔进去所有的家当?我一想起我那十几个金瓜子我就觉得肉痛,越想心里越烦,独自一个人顺着大街往回走,看怀里还揣着从承德头上扯下来的金冠,一掂沉甸甸的,上面还有颗珠子估计也值不少的钱,路过一家当铺时就进去换成了银子。

我对这个时代的钱财没有什么概念,高高的柜台上坐着的那老头给我出价一百两,我也不知道到底划算不划算,就照着在旅游景点买东西的经验和他讲价,他说一百,我说五百。最后他说两人各退一步,取个折中,我想也行,可我一看这数就长气,非要那老头再长点,老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加。我一气之下自己给自己降了一两,豁出去那一两我不要了,我也不能要这傻小子数!

把银票和一些碎银揣好了从当铺里出来,我就直接奔中午那酒楼而去,包袱和毛驴还都在那里。这会儿天还没有黑,远没到胡姐姐所说的十二个时辰,承德和奉善还应该老实地在床上躺着,我回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说什么也不能当败家子啊,那可都是钱买的啊!可是我刚拐到那个街上,就觉得不对劲,街口围了很多的人,探头一看,有些瓦勒官兵模样的人正在查封那酒楼,我暗叫一声不好,不敢再作停留,转身压低了头就往回走。一路上走得匆忙,跌跌撞撞地碰到了不少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时候要是落在承德手里,我干脆直接拔刀自刎算了。

慌慌张张地一路猛走,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钻了几条胡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宛城的城边上来了,这时心里才稳住些,不由得暗骂自己没用,就算被逮住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跟丁小仙回老家,是不是来这里时间久了,连胆子都变小了啊。可惜了我那毛驴和包袱,这回可好,身上就只剩下那点家当了。天也黑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在野地里睡觉啊,得再去找个小客栈来住。只求上帝保佑承德不会大规模地在这城里搜我,毕竟他还有着迎亲的公差,不应该在宛城显露了身份。想到这里也有些纳闷,那迎亲的大队早就从宛城出去了,承德怎么还留在了这里?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擅离职守么?再说了,我这公主都丢了,他那大队照常赶路,他就不怕到了繁都一下子露了馅,没法和他老子交差?

这里虽然已经到了宛城的边上,却也不怎么荒凉,没找多久就看到了专属客栈的那种昏黄灯笼,店面不大,收拾得倒也利索。我生怕有承德的人来搜我,站在门口观望了好半天才敢进去。

“大奶奶,您住店?”店家看到好不容易进来了个顾客,急忙迎了出来。

我点点头,让他给我准备间干净点的客房,还有饭菜,光顾着跑路了,连晚饭还没吃呢。店家忙应下了,却没有动地方,只笑呵呵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奶奶,咱这就去给您准备,您先交点定金?不是咱们不会做生意,只是这店小利薄的,早就定下的规矩。”我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伸手去怀里掏碎银子。这一摸不要紧,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怀里屁都没有了,别说碎银子,连银票也没有了!好好的不应该丢了,这才恍然想起来刚才从街口跑路的时候撞了几个人,不知道就被哪个专业人士给顺走了,这回可好,身上是一个大子都没有了。店家一看我的表情就明白了我身上没有钱财,这笑容立马就消失了,嘲弄地撇了撇嘴,说道:“又是忘了带钱了吧?还是银子被人偷了?”这种人,我气得瞪了他一眼,刚瞪完又想到还不能得罪他,我还指望晚上在这里住呢,只好又强笑着说道:“不瞒您说,还真是被人偷了银子,您先让我住一晚,我明天找到了亲戚一定让他把银子一分不少地给您送来!”那店家冷笑着说道:“我看您还是别麻烦他送了,您直接去找您那亲戚得了!”说着便往外推我。“要不您先留下我,我可以帮您干活啊!”我急道。

“别,用不着,您还是找别家吧,看你一个妇道人家的分上,我告诉您,有个地方您可以住,出了这门左拐一直到头,再右拐,那地方不要钱!”原来这地方的人也是认钱不认人啊!我气得一肚子的火,可是也没有地方撒,只得把那店老板和偷我银子的小偷骂了几百遍。

这回可好,房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倒到家了!不过说起来源头还是承德那厮,想到这儿又开始骂承德,后悔自己荒唐,把他弄到妓院去,浪费了自己一把金瓜子,白白让那帮妓|女吃了豆腐,哼!早知道姑奶奶坐那儿怎么也得收点钱啊。

嘴里一边骂着一边往那店家说的地方走,到如今也只有去看看再说了。饿着肚子又走了半天,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幸亏刚过了十五没多久,月亮还很亮,景物虽然模糊倒也全看得清楚。我拐过去一看,不由得骂出声来:“浑蛋玩意儿,这也能住人啊!”原来他说的地方是个破庙,一看就知道早没了香火,别说和尚了,就连墙头都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个大殿在那里,大晚上的让我住这儿,还真锻炼我的勇气。

我犹豫要不要再原路回去和店老板讲讲好话,可一想到他那嘴脸我就有气,要不就进去看看?寺庙啊,就算荒凉些,好歹也是供奉菩萨的地方,起码不会有什么鬼怪的吧?其实我原本也不信这玩意儿,可是一想到会有丁小仙那类人物,我现在就什么都信了。

大着胆子又走近了些,却发现殿里面有火光,而且还有一阵阵似有似无的香气飘了过来,肚子立刻“咕噜噜”地响应起来。这香气比什么都有用,让我把害怕早抛到了脑后,怕什么怕,大不了和丁小仙回家!我暗道。

“有人吗?”出于礼貌,我在院子里还喊了两声,里面却没有动静。我推开有些残破的殿门,殿不是很大,正面供了一个两人来高的观音塑像,一张歪歪扭扭的供桌,殿东角那边有些干草。不远处正点了一小堆柴火,上面架了张破锅,锅里不知煮了什么东西,正“咕咕”地冒着热气,那香气应该就是从那锅里飘出来的。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得很,可是又让人觉得不正常,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人呢?锅里还煮着东西,人到哪里去了呢?

我一想到这个问题,只觉得头皮直发麻,今天不会这么背吧!手不由自主地就去摸怀里的匕首,可是一摸又是一个空,才想起来早叫人和银子一起顺走了,心里更慌。

看这个样子,这里应该还有别人在,既然点火煮东西吃,那就应该不是什么鬼怪,应该是听到我在院子里的喊声后,不知道藏到了哪里,没准儿现在正在哪个角落里盯着我呢。想到这儿,我心里稳了稳。“菩萨啊!我到这里寻亲,亲戚没找到却被人偷了钱财,只好到您这宝地借住一晚,希望您可千万别见怪!”我双手合十,冲着菩萨塑像大声地说道,说是说给菩萨听,其实只是想告诉原本在这里的那人,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想住一晚,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大声说完了,静静地等了半晌,殿里除了锅里传来“咕咕”的声音,没有别的动静,难道那人被吓跑了?我暗道。只觉得肚子更饿,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到锅前,里面也不知道煮了些什么,白糊糊的,看样子是剩粥之类的东西,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剩粥也能煮出这种香味来!四周看了看,还真被我找到了一个破碗和破勺子。对不起您哪,既然您躲着我,那就由我来替您吃吧,我说道。刚低下头吹了吹碗里的烫粥,还没喝,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个人,这一吓可不要紧,我“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手里愣是没有把那粥碗扔了,还死死地端着,我可真舍命不舍财啊!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先看地上,有影子,是人。唉,长松一口气,只要是人就好说了,这才仔细地打量面前的人,还是个孩子,顶多十来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的了,披散着头发,小脸上黑糊糊地看不清模样,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甚是灵动,看样子竟然还是个女娃娃。“这些都是你的?”我问。

她冷冷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对她笑道:“过来坐。”她没答理我,过来从我手里夺了碗过去,走到对面坐下来,径自喝了起来。我一时愣在这里,没想到她会这么个性,我靠!这年头,一个要饭的小姑娘都这么酷!

她在那儿“嗞溜嗞溜”地喝着白粥,馋得我一个劲地咽口水,可是又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子去抢东西吃,再说了,这东西也是人家要来的,我要是去抢,还有人格么?

幸好她没有把半锅粥都喝光,只喝了两碗就不喝了,把碗往我身边一放,也不说话,自己就去干草那边倒下睡觉了,好像我是一个透明人似的。我看了看锅里剩下的粥,再看看躺在那里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小女孩,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先填填肚子再说吧。

吃完了粥,虽然不饱,可是却比来的时候强了不少。柴火渐渐烧完,火光弱了下来,外面的月光透进来,更显得这殿里有些恐怖。我本想再找些干柴来烧,可是实在没有胆量一个人出去,只得走到离那小姑娘近一点的地方靠着墙坐下,再看那小姑娘似乎已经睡着了,瘦小的身子蜷缩着抱成一团,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晚上的天气依旧凉得很,她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破破烂烂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又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破庙里。看着这小女孩,我心里突然酸了起来,只觉得眼睛也发热,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整天在老妈怀里撒娇呢,晚上睡不着就会找老妈黏糊,把老爸一个人赶去书房。一阵风吹进来,火堆是完全熄了,那小姑娘好像是感觉到了冷,团得更紧了些。我实在不忍心,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又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地把她揽到了怀里。唉,这丫头,身上可有些日子没洗澡了,都要臭了!我暗道。困劲却上来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外面早已经大亮,旁边的小姑娘早就没有了身影,衣服盖在了我自己的身上,心里不由得一暖。也不能总在这里待着啊,我想,我冯陈楚杨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加入丐帮的,早知道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如老实地跟着承德回繁都,起码还能吃得饱穿得暖。

不行,不能消沉下去啊,这不正是锻炼你的机会么?“拿出你现代人的才智吧,自己去挣金子!”我大声地喊道,给自己打打气,走出了破庙。现在,我要给自己找份工作。

我走在街上,已经快有气无力了,说什么找工作,穿着这么身寒酸的婆子衣服,昨天还弄脏了,我这刚进门还没有张嘴,人家就把我往外轰,压根就不给我卖弄才智的机会。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地方肯招女子啊!又不敢再去城里的繁华地带,谁知道承德会不会在那儿猫着等我呢。一直转悠到晌午,也没有找到一个能收我的地方。唉!你说我那皇帝哥哥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么狼狈,不知道会不会心疼,承德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得笑成什么样子呢。我蹲在街角,看着对面的那家馒头铺,肚子叫得震天响。昨天中午光顾着喂承德那厮了,自己都没有怎么吃,晚上又只喝了人家一碗粥,早上连粥都没有了,现在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什么破穿越,全骗人,银子哪就那么好挣啊?什么商业点子,胡扯,你说的得有人听才行啊!哼!死承德,我要不为了给你招“鸡”,我至于把金瓜子都花光么?你都不记我点好,还要逮我!

我这里饿得头昏眼花,只顾骂承德呢,面前突然伸过一只手来,一只不大的手,黑黑的,可是看得我眼睛却都直了,因为手里正攥着半个大白包子!

我欣喜地抬头,又是昨夜那个小女孩,她正吃着半个包子,看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比昨夜又破了些,头上还带了点血丝,她站在那儿,表情虽然是冷冷的,可是却把手里的包子递到了我面前。难道我又得吃人家的东西?我只觉得脸上直发烧,可是手却没有出息地伸了过去。包子,还是肉馅的包子,闻着都香啊,我一激动,竟然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嘴了。

“哎!”后面突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大惊,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手里的包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就滚了好远,承德,承德,他来了?我这就想着撒丫子跑路,那人却拽住了我,不肯松手。

“跑什么啊?你知道江家大院怎么走么?”一个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狐疑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头比我还要矮上半头,正一副大爷样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我赶紧低头找我的包子,却早没了踪影,再一看,不远处一只大黄狗吃得正香,半个包子都进去了,只剩下点馅还在外面,它正舔着呢。

我这里一时都没了反应,只傻傻地看着那黄狗舔地上的肉馅,舔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冲着我“汪汪”地叫了两声。我慢慢地转过头去,眼睛通红地看着面前的那个少年,他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不就半个包子么?我赔给你,你知道江家大院怎么走么?”

“赔给我?那先赔来了再说!”我向少年伸过手去,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掏了几个大子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这一下子把我的火彻底激起来了,有钱就这么了不起?心里的火越来越盛,脸上却笑了起来,笑道:“我知道,我这就领你去好了。”转过头又对那一直站着的小丫头说道,“咱们一块儿带他去?昨天咱们不还一起去过么。”小丫头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走。我叫上少年一起跟在后面,那少年看来也是不常涉世,没一点戒心,就真的跟着我们一起走。我一边走一边寻思,怎么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劫道的了,而且还挺熟练,再说前面这小丫头也投我的脾气,我一点她就明白,直接把这傻小子往破庙那方向领。巷子越拐越深,地方也越来越偏僻,那傻小子总算起了点疑心,问道:“不对吧?这江家大院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我笑道:“这是近路,马上就到了。”说着话,破庙就在眼前了,这傻小子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我一看四周反正也没有人,而且我又比这傻小子块大,再加上那个小丫头,玩体力应该不是问题,猛地一指他身后,惊叫道:“啊!”傻小子闻言急忙转身去看,我这里已经向他扑了过去,一下子把他压倒在身下,刚想揍上他两拳,只觉得肚子一痛,人已经被他一脚踹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屁股开花。不会这么倒霉吧,随便碰到一个都是会武功的!

我这里摔得头昏眼花,只看见那小丫头却一下子蹿了上去,和那傻小子打了起来,一招一式,像模像样的,我更傻眼了,难道这个小丫头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边两个人斗得正急。由于两人都没有拿什么兵器,只是拳来脚往,我这里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看出来那小丫头招式虽然精妙,可惜吃亏在人小,胳膊腿都比人家短半截,就像我玩“街霸”似的,选了老妖和人家小妮对踢,只见自己血少!弄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腿短,踢半天一脚没踢上!不过终归是两个小孩子,打着打着就没有了招式,这下小丫头更吃亏,一会儿工夫就被那傻小子摁在了底下。我一看这个要坏事,急忙从地上抓了个破粗棍子,照着那小子的后背就打过去了,只听见他闷吭一声,一下子翻了下来,我和那丫头瞅准了都扑了上去,恶狠狠地把他压在了下面……半个小时之后,三个人都已经打得是气喘吁吁,没了力气。经过这么一阵扭打,我只觉得自己又似年轻了几岁,想想也可笑,自己都二十来岁的人了,竟然和两个小孩子打架,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最近心理压力太大?

“咱们讲和了,行不行?”那少年喘着粗气说道,“我也没有怎么得罪你们啊,不就是拍掉你半个包子么?你们至于下手这么狠么?”我点头,敢情你是不觉得饿得慌。

少年看了看我们,突然笑了,说道:“你们胆子还真大,你们知道我老爹是谁么?”我瞥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提老爹,估计要是他知道我老爹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孟萧然!北方武林中的人都知道!”少年得意地说道。

孟萧然?没听说过,孟浩然我倒是知道是谁,我暗道。那小丫头也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少年一看我们两个都不知道,觉得很没有面子,脸憋得有些红,拧着脖子还要说,我赶紧打断他说道:“逗你呢,当然听过孟英雄的大名了!”少年一听我如此说,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孟小子,你去江家大院干吗?”我一问,发现那小丫头也神情专注了起来,似乎也很感兴趣。“难怪你们会不知道,一看你们就不是江湖中人。”少年得意地说道,“江老爷子过六十大寿,趁机邀请天下英雄到此选出新的武林盟主,以驱逐瓦勒,振兴大周。”武林大会?我一听这个就来精神了,穿过来干吗的?不就是来瞧热闹的么?这么大的热闹我能不去么?“你老爹也来争武林盟主了?”我问道。

“我爹才不会来呢,他说这武林盟主的名号纯属扯淡,没用,有那个还不如干点别的。”少年说道。那你怎么来了?我暗道,却没有问,看看那少年的表情,心里却明白了七八分,一定是这傻小子自己偷跑出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不过就他这功夫,连一个讨饭的小丫头都打不利索,还想夺那武林盟主?我想到这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少年一看我笑,脸上一红,急忙说道:“我来只是想见识见识,没有想夺什么盟主。”晕倒,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不过我对这大会却感兴趣得很,当下就忽悠这傻小子带我一起去,顺便也要那小丫头和我们一起去,刚才看到她的身手,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小要饭的这么简单。小丫头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不肯说话,我们说什么她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那傻小子人倒也很好相处,三个人打了一架反而熟识了起来,互通了姓名,傻小子叫孟安阳,小丫头自报叫叶帆,我说了我原本的名字——楚杨。

三个人说着说着天色就要黑了,傻小子从包袱里掏了银子出来,让叶帆去给我们买东西吃,我还惦记着刚才的包子,一个劲地喊包子。叶帆腿脚倒快,一会儿的工夫就买回了一大包包子,还有一只烧鸡,我看这丫头原来也是一个会造的主啊,一点儿也不知道省钱!

三个人吃完了就接着商量明天去江府的事情,孟安阳说既然咱们是三个人了,怎么也得有个名目,想这江老英雄威名赫赫的,来的人一定都是名门大派的,咱三个就这么一去,铁定被人瞧不起,恐怕到时候连正桌都上不去!

我一想也是,就说要不咱们也成立一个这个派那个帮的?孟安阳说行,最好要有些气派,到时候前面四个抱剑的,四个抱刀的……

他那里说得是唾沫纷飞,兴致高昂,我一摆手打断他的话,说干脆你再雇些吹打手算了,这样显得你更热闹。说实话,我最烦这些故作姿态的,什么出个场就得撒些花瓣啊,有抱琴的啊,抱箫的啊,我一想就恶心,想当初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看到那个所谓的什么穿黄衫的神仙姐姐模样的人出来的时候,我恶心得差点吐了,你说你一个古墓派出个场搞那么大的阵势干吗?想你祖宗杨过和小龙女恐怕都没你这么张扬过,拽什么拽啊,再拽不也是一个住地下室的么!切!搞得自己跟上帝似的!孟安阳一愣,问我上帝是谁,我告诉他,上帝就是玉皇大帝他表哥!孟安阳明摆着不信,估计我也不会和他细说,倒也不再问。

最后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个什么有气势的名字来,大山大河的都被人家早占了,你说你要是搞个小破山头的名字,人家也不知道。孟安阳说要不咱们叫“三人帮”吧,正好咱们是三个人。我说别,我听着这个名字别扭,再加上一个都赶上“四人帮”了,我脑袋小,戴不起那么大的帽子。我怕孟安阳又要问我什么叫“四人帮”,赶紧说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别叫什么帮啊派的了,咱们叫宗吧,一般最牛的人总是叫这宗那宗的。

我这一说,孟安阳也觉得不错,问叶帆,她也没有意见,于是就决定叫宗。即便是宗也得有名字啊,最后又决定叫朝天宗,够气派了吧,孟安阳非要做掌门,我就让给了他,不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对自己说。

三个人一直商量到半夜,当晚孟安阳也在破庙和我们一起歇下。第二天,三个人一直睡到半晌午,说要去江家呢,这才发现我和叶帆穿得太寒酸,孟安阳也觉得脸上无光,直接领着我们去商铺里买了一身新行头。我看着光鲜的新衣,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说什么也得要洗个澡才能换衣服。孟安阳骂我事多,可是也拗不过我,只得依我,可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洗浴中心之类的地方,后来还是叶帆不愧为本地人,直接领着我们去了城外的一条小溪。

到那儿正好是刚过晌午,水被晒得正热,所以虽然还没有到夏天,倒也能洗澡。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我欢喜得不行,现代的水污染太严重,几乎都见不到如此清澈的小溪了。我让孟安阳去旁边给我们看着人,孟安阳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谁稀罕看你们啊”,就转身背对着我们坐在溪边的一个大石头上,不再答理我们。

我就要拉着叶帆下水,叶帆却死也不肯和我下水,小脸憋得黑里泛红,趁我不注意就自己钻进了水里。我以为是她害羞,也没有多想,就自己下去了。水还是有些凉,我就想活动一下热热身,便对孟安阳喊了一嗓子就往前面游,反正水也不怎么深,水流也不急,清澈见底,也没有水草,不怕有什么危险。以前看电视,总会有这样的场面,一个男子独自赶路,路过一处水源的时候隐约传来女子的声音,或者干脆什么也没听到,男子只想去喝点水,结果过去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一头的黑发,如出水芙蓉般从水里钻出来,男子一下子就看傻了……

我一边搓着脑袋上的头发,一边想不知道这事会不会让我赶上,万一有帅哥从这里路过呢,所以说我的姿势怎么也得优美些。你想啊,要是帅哥看到一个站在水中戏水的女子会是什么表情,看到一个拿着澡巾“吭哧吭哧”正搓泥的女人又会是什么表情啊!

再往前面是横在溪水中的几块巨石,有一人多高,露出水面一大截,估计是山洪暴发的时候从山上冲下来的,到了这里溪水拐了弯,它们便被留在了这里。我看了看有块石头,上面很是平滑,现在太阳又晒得正好,就想爬上去晒晒太阳。一个猛子扎过去,再露头已经到了石头旁边。我这里刚爬上这块石头,就看见另一面的水里有人,由于水面反光,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只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头的黑发,人却一直沉在了水下。

我倒!不会这么巧吧,还有女人在这里洗澡。我看了几秒钟,却发现那人似乎动也不动,只有头发随着水波隐隐晃动,坏了!不会是溺水了吧?我急忙跳了下去,冲着那头发就游过去了。刚钻出水面,眼前还都是水珠,顾不了那么多,我一把就向那些头发抓去,这一抓却出乎我的意料,没抓到!我正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人却在水里站了起来,这一站不要紧,我靠!比我还高了一截,裸|露着的上身精壮无比,皮肤略黑,这分明是个男的啊!

等我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我顿时傻了,竟然是那日我想偷豆腐没偷成的那个帅哥!上帝,世界为什么会这么小?

他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这才想到自己身上只穿了内衣,而且又在水里,穿跟没穿没什么区别,急忙转身就往回游,脚丫子却被他一把拽住,折腾半天也没脱身。

“你干吗?”我转过身去怒道。他还抓着我的脚踝,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的脚底,我急忙双手划水来保持身体的平衡,脚底有什么好看的啊!

他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福荣公主?”这次换我傻掉,他怎么知道?

心里虽然骇然,可是嘴上却不肯吃亏。“福你个头啊!”没经过大脑就骂了出去。我这个样子实在和一个公主的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果然他眉头一皱,有些迟疑。原本他只抓住了我的一边脚踝,我还勉强可以保持身体的平衡,突然间他那又大又长的胳膊一伸,又去捞我的另外一只脚,这样一来可好,我成了两只脚都被他抓在手里,两只胳膊再努力也保持不了平衡了,脑袋一下子就往后仰去。

“浑蛋,放……”光顾着骂人忘了闭气,咕咕一下子就喝了好几口水,心里一慌,想再闭气都忘了怎么闭。

等他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是被灌得头昏脑涨。他把我往大石上一放,自己也蹿了上来,在我旁边坐下,我这才看清原来他还穿着短裤,身材还真不是盖的。

“楚杨……”那边孟安阳在喊我,可能是看我这么半天没有回去,怕我出了什么事。“孟安阳,救我!”我急忙大喊,那帅哥听我喊孟安阳,一愣,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跳下了水就往岸上游。

那边孟安阳看我好像有危险,也急忙往这边跑,眼看着就要跑到了,却突然看到什么怪物般转身往回跑,那速度,明显比来的时候快不少。我靠!好你个孟安阳,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早知道你这样,昨天晚上那个鸡翅膀说什么我也不会让给你!我愤愤想道,手脚却一点也不敢慢下来,那帅哥既然能认出我是福荣来,恐怕不是承德那厮的人就是皇帝哥哥那边的人,当然也可能是那个什么南宫越,但是我觉得这种几率实在是太小,所以我现在还是跑的好。

我“吭哧吭哧”地一顿猛游,想回头看看那帅哥被我落下了多少,突然,身边一个影子就窜了过去,那速度简直不像人类,幸亏我知道这种溪水里不会有鲨鱼,不然我一定怀疑那是鲨鱼。没错,从后面看的确是那帅哥啊!可是他怎么从我旁边游过去了?不是要逮我么?难道是想坐在岸上等着我?我赶紧停下来,这才发现水才到我大腿。

那帅哥身影一晃就上了岸,然后直奔着孟安阳就追去了。孟安阳本来已经跑出了老远,而且那跑路的速度我见了都嫉妒,比兔子跑得还快,可是那帅哥速度更快。我这里还在犹豫是看看孟安阳的热闹还是自己跑路的时候,那帅哥就一手提着孟安阳又回来了。我一看他那速度,立马放弃跑路的想法,水里我游不过他,岸上我更跑不过他,就他那速度,刘易斯看了都得转行,别说福荣这两条小短腿了。“嘿嘿,嘿嘿,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跑了。”孟安阳在那里嬉皮笑脸,那帅哥只是一脸严肃地把他往旁边一丢。

“你们认识?”我已经老实地从水里爬了上来,一边拧头发上的水一边问道。孟安阳冲我尴尬地笑笑,转过头去又冲着那帅哥嬉皮笑脸地说好话:“好大哥,你放了我吧,我真没闯祸,我这一路上光做好事了,不信你问问她。”他说着就指向了我,“我昨天还接济了她和一个小乞丐呢,这可是两条人命啊,都是我救的!”说着还直冲我挤眼。

我有些傻眼,我还从来不知道孟安阳原来这么无耻,说瞎话跟真的似的,还接济我们,他干吗不实话实说我和叶帆差点抢劫了他呢?

那帅哥瞅了我一眼,没理他那茬儿,直接问道:“你真的是那个福荣公主?怎么和沈老头说的一点也不像?”沈老头,难道他还真的是那个什么南宫越?

“你就是沈老头说的那个南宫越?”我惊问道,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帅哥点点头,孟安阳那里也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沈老头?就是那个笑起来跟狐狸似的老家伙?”然后又围着我绕了两圈,惊讶地看着我问南宫越,“你说什么?她会是个公主?”然后又是一脸的讥笑,重复道,“她会是个公主?”我瞪了孟安阳一眼,门缝里看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福荣?”我问南宫越。

“沈老头说你左右脚上各有一个月亮和太阳的印记。”帅哥说道。

脚上还有记号?以前洗脚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过啊,我一听这个,急忙坐下翻着自己的脚底板子看,连孟安阳也凑过来看,果然,左脚下一块红色月形胎记,右脚下一个圆形胎记,都差不多有拇指指甲盖大小,连位置都对称,太神了。

“咱们别叫朝天宗了,改名叫日月神教得了。”我对着看呆了的孟安阳说道,心想你就给我做东方不败算了。

孟安阳还没回过神来,傻呆呆地点点头,然后又转身问南宫越:“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出生时喜鹊满天,一岁时双脚生出日月来的福荣公主?”南宫越还是点头,对着孟安阳说道:“不用这么惊讶,她也不是什么神人。这脚上的日月我不知道,那喜鹊满天我倒是知道里面有什么把戏,说到头还是我那老娘给沈老头出的主意。那贵妃生子之前,沈老头偷偷地在她那宫殿上撒了不知道多少虫子,喜鹊都是奔那个去的。”我听得傻眼,原来神话都是人造的。不过那沈老头干吗这么给我的贵妃老妈出力?我更加不能相信他们之间会是纯洁的男女关系,谁说的来着?都男女关系了,还能纯洁么?还有这南宫越的老妈又是什么人物,怎么会想到这种把戏?

“你既然是南宫越,那为什么不去迎亲队伍里救我,跑到这宛城洗澡来了?”我愤愤道,知道了他是南宫越,心里也不害怕了,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翻旧账。想我在那里被承德那厮欺负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现在我自己跑路了,你倒又来灌我水,还告诉我你是南宫越!

南宫越看看我,冷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我去了那里好几次,还看到了假的你,要不是沈老头说你脚上的记号,恐怕我都不知道救出几个福荣来了!”

“假的福荣?”我惊问道。

“不光公主是假的,连那三皇子都是假的,我追着那真的三皇子到了宛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你。”南宫越说。

难怪承德那厮会不着急找我,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假的“福荣公主”啊!我这才有些明白,不过又有些纳闷,承德那厮到底想干些什么?

三个人正说着,那边叶帆抱着我的衣服跑了过来,看到突然多了个大男人也是一愣。孟安阳急忙告诉他,这是他的一位大哥,叫南宫越,功夫深不可测,嘴一张又要开始白话南宫越的英雄事迹。南宫越没答理他,自己走到远处去穿衣服,叶帆也没答理孟安阳,孟安阳脸一红,讪讪地不再啰唆。我也躲到一边去穿衣服,回来再看叶帆,才发现这丫头洗干净了也是眉清目秀的,长得是相当的喜人啊。难怪孟安阳对她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弯,只是叶帆还是一直冷冷的,几乎不怎么说话。南宫越回来,直接告诉我他要把我送到山上去,我问什么山上,孟安阳赶紧接话道是南宫大哥的家,我说我不去,我去你家干什么?你要是不放心我呢,你就给我当保镖;你要是不愿意看着我呢,你就玩自己的去,反正没你我也自己跑出来了。说到底我就是不肯跟他回山上去,我好不容易才从深宫里跑出来,我再跑到山上去,我有病啊,我又没想去修行。

南宫越不说话,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我也不说话,直接和他对视。孟安阳那小子却忍不住了,急忙说,不去就不去吧,大家一起去江家参加武林大会,有了南宫大哥咱们就谁也不怕了,没准儿南宫大哥还能夺个武林盟主回来呢。到时候再回山上去,他娘亲也说了好多次想静之姨了,一直说要去看看呢,正好再去接着他娘亲,还有他老爹,也早就想去看看南宫伯伯,而且……

“闭嘴!”我和南宫越一起冲着孟安阳喊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小子,话怎么那么多呢?而且还这么啰唆!

南宫越看我一脸的坚定,倒也没有为难我们,竟然答应了和我们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孟安阳一听高兴得从地上蹦了起来,又要说话,我急忙去捂他的嘴,南宫越更狠,竟然直接下手点了他的哑穴。“我可以让你去,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你得答应必须听我的!”南宫越说。我忙不迭地点头,听你的,听你的,能去武林大会见识,而且又有帅哥相陪,简直是美啊!这一路上,他得掉多少豆腐让我吃啊!我美美地想。

南宫越本来就是一身的侠客打扮,孟安阳穿得也不错,叶帆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样子,就我这身打扮男不男女不女,一身男装,可惜现在又不是冬天,衣服没有那么厚,而且这福荣公主岁数不大,发育倒是不错,愣要装男子,这胸肌着实太发达了些。孟安阳那小子就给我出主意,说干脆买布条缠上吧,这样就不这么明显了,说着就招呼着大家先去破庙等着,他和叶帆去布店里给我买了三米多长的白棉布,让老板裁成半尺宽的布条拿了回来,然后就把我一个人丢破庙里让我自己收拾。我缠了半天,再套上袍子出来,他们一看都怔了怔,孟安阳就笑倒了在地上,叶帆那丫头也温柔地笑了,连南宫越那酷哥都扯了扯嘴角。

我低头看看,我靠!还不如不缠,缠上了上面显得更大,跟得了鸡胸似的。南宫越把我拉到破庙里,让我脱衣服,他给我缠,我一听有些傻,没想到这里的帅哥会这么开放,这也可以帮我?我看看南宫越,人家一脸的正气凛然,好像只有我心术不正似的,连我这么大个色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不行,你得闭上眼睛,南宫越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眼睛闭上了。我还有些不放心,找了布条给他蒙上了,然后才拿布条挡着胸部回过头来。他一手拽着布,让我先自己缠两圈,我就缠了两圈,然后他另一只手就从我肩膀上一拍,我就跟陀螺似的转起圈来。他那头布攥得死紧,我只觉得自己跟线轴似的,布条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缠了不知道多少圈,只转得我是头晕眼花直想吐。“南宫越!你个大浑蛋啊!想勒死我啊,你可真下得了手啊!”我气得直骂,停下来的时候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气都快提不上来了。

听不到动静,再睁眼人家已经出去了,我只得套上外套再出去。这次孟安阳不笑了,不但胸部不显了,连腰部都给我一气缠了起来,真不像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