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陆离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重案组的人都已经在了，周围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外面围满了人，很是嘈杂。而死者的家属，一对中年夫妻正抱头痛哭，正由一名女警在旁边安抚。

“第三个了。”

陆离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进了案发现场，小林迎了上来说道。陆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蹲下身，看着眼前这具破败不堪的尸体。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摘下口罩对身边鉴证科的同事说：“带回去吧。”

这是B市两个月来的第三起怀孕妇女被杀案件。

之前的两名死者同样是孕妇，大约怀孕周期都在38周左右，都是被人剖开腹部，取出快要足月的胎儿。死者全身除了腹部的伤口外，没有其他伤口，表情极度扭曲痛苦，仿佛经历了地狱之行。

而引起重案组注意的，不是杀人凶手凶狠的手法，而是死者死后，死胎还在，却被人拿去了胎盘。

起先，重案组以为这是凶手的杀人特点，但是经过陆离的解剖之后，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胎盘组织，并且死者生前都被注射过缩宫素以及凝血类药物，足以证明在剖腹取婴的过程中，凶手并不想死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事实证明，三个死者都不是因为剖腹失血过多而死，是因为大量高凝血块堵塞且压迫呼吸道导致窒息死亡。

也就是说，凶手在取出死胎和胎盘后，逼着受害者吃掉了胎盘，而原本就出血量较大身体虚弱的受害者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之下，活生生地被嘴巴里的高凝血给噎死了。

手法很残忍，也很有特点。这不是简单的杀人，是报复社会。

“死者郭玲，女，二十八岁，是某企业人事部经理，怀孕39周，三天前刚刚做过产检，死因是窒息。和之前两名死者一样，夫妻关系和谐，和人没有过节，没有不良嗜好，死状极其残忍。唯一的共同点是，三名死者都在一家叫做孕美生的妈妈教室参加培训课程。”小林做完报告，示意李友良。

李友良看着大屏幕上的三个受害者，微微皱了一下眉。

“那个孕美生，查过了吗？”

“已经去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员，而且是一所高级的私人会所，所有的教程都是一对一，属于会员制，除了培训师外接触不到其他人，三名死者之间也互不相识。客户资料都是极度保密，没有外泄，也没有黑客入侵的痕迹。”

“陆离，你那边呢？”李友良转头，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陆离问道。

“尸检报告你们都看过了。手法很残忍，也很有标志性。目标人群很清楚，就是孕妇，而且孕期都已经快足月。吃胎盘是一个最明显的标志，凶手是在控诉什么。而且凶手下刀很准，毫不犹豫，切口平整，我怀疑是专业的手术器械，并且懂得如何控制出血，一定是懂医学的人，不是医生护士，也起码是个医学生。”

“这个凶手暴露的内容很多，孕美生那条线继续查下去，一定有我们没发现的关系在，陆离说的也没错，关于凶手的职业很明确。我相信凶手很快就会继续犯案，我们要抓紧时间。”

李友良说完，所有人鱼贯而出。唯有陆离还留在办公室里，没有走。

“怎么？还没说完？”

“我有一件和这个案子无关的事要和你说。”陆离看了看四周，低下声来说道。

李友良不自觉地坐起身来，看着他。

2

杨柳刚刚从医院产检出来，饿了一上午，刚刚离开医院才买了一个面包牛奶就坐上了的士，马不停蹄地往孕美生赶去。

这家培训机构在行内口碑很好，之前杨柳的表姐也是在那里上课的，不仅仅体现了私人会所的保密性和优质服务，更是因为它的门槛极高。一般这种私人会所，从来不缺客户，还会选择客户，能被选中的客户也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肯定。

上个月，杨柳刚刚调任到了公司的研发部经理，才过了两天，申请一直没有消息的孕美生就打来电话说，已经建立了她的客户资料，让她有空去完善资料定制课表。

你看，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职员和经理之间的待遇就是这么明显。当然，杨柳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是游戏规则。所以她才会巴巴地爬上总经理的床，做了两年的情妇，好不容易转了正，就连工作都换得更好了。

杨柳看着窗户外面，这个城市近几年飞速发展，已经成为了一线城市，房价也在不断上涨，街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人一大半都是从别的省市来这里发展的，说着一口杨柳听着别扭的普通话或者地方话，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皱眉。她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对着这些外来的总有莫名的优越感，但这也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一晃眼就已经到了孕美生的大门口，杨柳下了车，付了钱，直接走进了大门。

在孕美生里，杨柳的导师叫做莫嫣儿，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也是一个辣妈。很难想像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竟然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皮肉紧致，容光焕发，甚至比二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好。

孕美生不仅仅是一家指导孕妇如何带孩子的机构，它更多地教你如何待产，产后恢复，让你生完孩子以后比生孩子以前更加年轻，这也是它吸引这么多孕妇的原因。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

当然，这也并非全部。

“莫姐，我上次听你说起，生完孩子再补效果就差了，这话里似乎？”杨柳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却没急着走。

“怎么？有兴趣？”莫嫣儿挑眉问道。

“当然了，哪个女人不想漂亮。”

莫嫣儿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人附在杨柳的耳畔说。

“是有这个一个古方，我就是用了它才有现在的光彩照人。”莫嫣儿说道，“不过……”

“莫姐，钱不是问题。”

“倒不是钱的问题……”莫嫣儿语气诡秘，透着邪魅的笑容，“就怕你做不来。”

“莫姐！”

“古方里有一样好东西叫紫河车，你知道吗？”

“紫河车？”杨柳一愣，“胎盘？”

“不错。”莫嫣儿点点头，“紫河车包羊腰子，小火炖，配上特殊的药材，一月一顿，保证你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杨柳先是皱眉，想到胎盘浓重的血腥味和羊腰子的膻味，她就觉得恶心，但是听到后半句话她又咬咬牙，她比谁都清楚，以色侍人中最忌讳的就是年老色衰。

“莫姐，还请你多帮忙。”杨柳笑着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莫嫣儿的手里。

3

李友良坐在办公桌前，久久没有说话。

而陆离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李友良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所以你认为，这些案子的背后，其实是有人在故意操纵的？”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我认为就是这样。”

“陆离，你知道你这样一个猜测会对整个B市乃至我们国家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我知道，但是这个可能性一天不排除那么每一个人都存在死亡的可能。”

陆离义正言辞，毫不退让，李友良叹了口气。

“好吧，虽然我现在没办法动用局里的人手，不过我会继续观察的。”

陆离点点头，起身离开。

在陆离离开了以后，李友良点了一根烟，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了一边。他感觉刚才差一点，就要被这个年轻人的目光给穿透了。

陆离把最近B市的连环凶杀案资料都重新翻阅整理过了，在里面发现了很多细微的疑点，虽然凶手都已经确认无疑，杀人动机，手法也都完全符合，但是依旧有什么是没有被人发现的。比如制香杀人案里丢失的凶手日记本，精神分裂杀人案里阿苏的药瓶，还有还在追查凶手杨天恩案子里他一个鱼贩如何制定完美的杀人潜逃方案。

当然，陆离不知道李友良在这些案子里作为一个直观的观察者和研究者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他提出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是连李友良也没有发现的，同时也引起了李友良的注意。

“在每一次我们追查到凶手的时候，都会在最后一个死者也就是凶手身边发现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这在案发现场记录照片里都有，但是之前都被我们忽略了。”陆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拿出了其中两张照片，在极其隐蔽不注意的地方都有很小的一串字母"artware."

这是希腊语，意思是“艺术品”。

但是在杨天恩留下的最后一个受害人现场却没有。陆离翻遍了所有的记录，都没有看到。只有在血香以及精神分裂的阿苏那里才找到。这也就是为什么陆离认为这不是简单的凶杀案，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这些凶手对于幕后黑手而言，就是艺术品。这个幕后的人勾起了他们的犯罪，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就远不止凶杀案这么简单了。”

这是陆离对李友良讲到最重要的一句话，也是李友良如今一直在想的事情。

如果陆离猜的是对的，那么也就是说，除了李友良自己外，还有一个他不知道的人，也在观看并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显然那个人比李友良手段更高明，那个人是策划者，而李友良充其量就是一个研究者。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李友良的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子，露出阴郁的笑来。

4

杨柳今天早早地就出了门，到了莫嫣儿的家里。

孕美生是规定了所有的教程都只能在会所里进行的，而且导师和学员是不能有私下交往的，但是上次杨柳从莫嫣儿那里知道了这个古方以后，送了不少礼又不知软磨硬泡了多久终于说动了莫嫣儿。

这个传说中的古方，也只是莫嫣儿独有的，并不是所有的导师都知晓。但莫嫣儿是孕美生里人气最高的导师，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做她的学员，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杨柳和莫嫣儿约好，今天早上九点到莫嫣儿的家里，来品尝这个古方。当然，杨柳也不会傻到去探听古方里紫河车的来源，这种东西能流出市面，必然是用的不正当的方式。而她只想保持她的美貌与身材，并不想知道太多。

“你来啦。”莫嫣儿打开门看到杨柳，笑吟吟地拉着她进来。

“莫姐。”杨柳走进了她家，忍不住东张西望。

听说莫嫣儿之前是一个全职太太，现在只是在孕美生里做导师，平时生活就是上流社会的富太太，听闻莫嫣儿的老公是金融圈子里的大鳄，当然这一切都是听说，也做不得数。

“随便坐吧，我一早五点就起来炖着了，再过会儿就能吃了。”莫嫣儿一边走进厨房一边说。

杨柳就坐在了沙发上。莫嫣儿家里的摆设极其简单，而且很是干净，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空空荡荡的感觉。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杨柳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又觉得很熟悉。

“好了，快过来吧。”

还没等杨柳仔细看，莫嫣儿就喊她了。杨柳的注意力立刻全都在莫嫣儿的手上。那是一个青花瓷的盅，就像是古装剧里那些娘娘们喝的甜品糖水用的器皿，古色古香。那个盅似乎有着不一般的魔力，就这么吸引着她走了过去。

莫嫣儿笑着招呼她，然后缓缓打开盖子，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杨柳一闻到那个味道，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她立刻捂住嘴冲进了厨房里对着水槽。莫嫣儿走了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她。过了会儿，又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才七个月吧。”

“快八个月了。”杨柳擦了擦嘴，露出羞赧的表情来。

“还小了点。”莫嫣儿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好了快来吧，味道是有点重，不过良药苦口嘛。”

杨柳点点头，重新回到餐厅里。那一盅紫河车包羊腰子还在，整个空气里都是一股血腥气，实在是让人恶心。

“第一口总是难的，不过这一口以后，保准你停不下来。”莫嫣儿笑着说，把筷子递给了杨柳。

杨柳咽了咽口水，伸出了筷子。

5

“李组长，发现了新的受害者。”

一大早李友良才刚到办公室，准备泡一杯茶，小林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李友良拿起工作证，就和小林一起出发了。

和前面三个受害者一样，这一次的受害者也是孕妇，因为窒息死亡，同样剖腹取婴，胎盘组织未见，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应该能在受害者的胃里找到。受害者一样也是属于社会精英型的女性，第一个孩子，家里人也都很重视，同样也是孕美生的培训生。

“老大，看样子这个孕美生真的是有问题啊，个个都在他们家。”小李刚刚问完受害者的家属问题，就走过来和李友良说。

“上次叫你们查这个孕美生，查出什么来了。”李友良看着资料以及尸体，开口。

“说真的，无懈可击。”小林回答，“不管是从外部还是内部，各种文件信息渠道，都没有问题。”

“一点问题都没有？”李友良忍不住皱眉。

“或许应该，从她们的老师身上着手……”

陆离离开尸体，脱下了手套，悠悠地开口道。李友良眯着眼看了看陆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李友良当然是赞成陆离的想法，像这种高级会所，除去它本身的高质量服务以外，背后必然又惹不起的人做靠山，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所以说，机构本身一定不会存在这种被他们这种小虾米抓住的把柄，那么唯一不可控制的因素，就只剩下了工作人员。

“小林，查一查孕美生的导师资料，全部。”李友良说完，就离开了现场。

“受害人王琰，女，28岁，在一家国企担任项目经理，孕期36周，死因是窒息。根据尸检报告内容，她和前三个受害者一样，被剖腹取婴，注射止血类药物，并且生吞胎盘导致高凝血流入气管，胃里有大量胎盘组织和血液成分。”

小林汇报完，又再发了一份资料到每个人的手上。

“孕美生，私人高级会所，主要是一对一的孕妇教育，指导产后的哺乳，生活内容以及产后修复。所有的导师资料全部被翻查过了，基本上都是一些网络红人辣妈，或者有一定的医疗背景和从业人员，从专业和娱乐性两方面结合，可以说在行业内的确是首屈一指。一共有一百三十二名导师，按照之前的推断，留下了与医学类相关的资料，一共是三十七名。”

“这个人数，还是有点多啊，逐一排查的话，还没等我们锁定嫌疑人，又得死人了。”小李忍不住说道。

“查一下这几个人的家庭背景，有无生育史，家庭关系。”李友良说道，“应该很快就能锁定目标。”

“是。”小林点点头。

“着重查一下，有没有意外流产的或者胎儿早夭的。”陆离补充道。

李友良和陆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自觉地笑了笑。

6

自从那次从莫嫣儿的家里回来以后，杨柳的确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比如双乳变得更加挺拔丰满，皮肤也变得更加光滑细腻，虽然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来，但她丝毫没有其他那些孕妇憔悴的模样，反倒是比怀孕之前更为迷人了。就连她老公都忍不住想和她行房，若不是现在月份大了，只怕她的双手根本满足不了老公了。

这只不过才一次而已，她也没有想到这紫河车竟然有这么好的效果。杨柳想着，胎盘这种东西，医院里最多了，怎的在莫嫣儿那里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价这么高。倘若她自己使点钱，能弄来胎盘，不就好了。

杨柳站在镜子前面，一边左右打量着自己曼妙的裸体，一边盘算着。

莫嫣儿当然知道杨柳的心思，毕竟杨柳不是第一个吃了她“紫河车”的人，也不是第一个有能力自己弄来胎盘的人。这会儿杨柳正四处撒网收购胎盘的当口，莫嫣儿正在自家阳台上悠闲地浇花。

“叮”一声，微波炉响了。莫嫣儿放下了手里的水壶，走进了厨房。微波炉的门一打开，扑鼻而来一股粘腻的血腥味儿，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拿出里面的杯子，搅动着勺子就像是喝咖啡一样，慢慢地喝进了嘴里。

那股粘腻的热流滑过她的嗓子进入胃里的时候，莫嫣儿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她眯起眼享受着，舌头忍不住伸出来舔尽了嘴角的鲜血。

“生命的味道啊。”她忍不住感慨道。

杨柳依旧收购了不少的胎盘，也学着做了好几次在莫嫣儿家吃的那玩意儿，但是总觉得少了什么，味道不一样，自然也没有什么疗效。她看着镜子里又渐渐耷拉下来的胸脯，气得想砸碎了镜子。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不明白。

那次之后，她还特地找了一个老中医，在中医里胎盘又名紫河车，的确是滋阴的补品，能补气血，不少产妇在生完孩子以后都会吃了自己的胎盘。不过西方医学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心理作用，吃胎盘是为了弥补产妇的一种缺失感。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没有找到关于可以让人变得更加美貌，年轻的说法。

但是，莫嫣儿的紫河车的确可以，而杨柳自己的却不行。

杨柳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莫嫣儿的电话。

“喂？”电话里莫嫣儿的声音轻快妩媚。

“莫姐，是我，杨柳。”

“是杨柳啊。”莫嫣儿说道，“你好久没来了。”

“这不是回了一趟老家吗。”杨柳撒谎道，“这周末你有时间吗？我方便过来吗？”

“周末啊……”莫嫣儿顿了顿。

“莫姐，这段时间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是想看看效果，这不，还是得依仗您。”

“好了好了，就这周末吧。”

“好的好的，辛苦了莫姐。”

挂了电话，杨柳长舒一口气，不知为何，她一想到那股子血腥味，竟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8

李友良这天没出去查案子，他去了一趟档案室。

之前陆离和他说的事让他有些不安心，他要查查是不是真像陆离说的，在这一切的背后，比他更深更黑的地方，还有一只手。他从档案室回来以后就一直躲在自己的密室里，反反复复地看着。

陆离说的不完全对，但李友良发现了这只手。

从一开始的血香案开始，的确有那么一只手，但是留下的"areware"指的不是调香师，而是曲玖薇。曲玖薇已经不在B市了，她消失有一段时间了，就和杨天恩一样，但是他们一定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继续着杀人案件。

血香被分发以后，只有曲玖薇一个人成为了新的“调香师”，而陆离发现的那个标记不是留在案发现场，而是曲玖薇的证件上，也就是说，“那只手”一开始所看中的就是曲玖薇，那个人很肯定曲玖薇是会被诱发成为变态杀人凶手的，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至于阿苏，早在她病发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这个记号，而当她自杀的时候，又出现了一次而已。这个意思就是，两个人格的阿苏，都是被圈定的艺术品。而杨天恩也有这个标记，在他遗留下的那套旧刀具的套皮上，只不过这个印记似乎已经留了很久，所以磨损得不太清楚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布置好了这一切，如今的局面，完全就在这个人的计划之中。那么这次的孕妇杀人案，是否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甚至，李友良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里，李友良只觉得背后一凉。

不过他还没想下去，就接到了小李的电话。

“头儿，有发现，快来局里。”

“知道。”

挂了电话，李友良立刻就往局里赶。

小李在办公室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等到李友良，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说头儿怎么还没来！这都快一个半钟头了！”小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着，停不下来。

“路上堵吧，这会儿正是高峰。”小林倒是不急，淡定地坐着看材料。

“我这能不急吗！要真的是咱们想的这样，这简直就是个疯女人！疯女人会干什么事？想想都觉得怕。”

“……”

小林没接话，他正看着被锁定的嫌疑人资料。

莫嫣儿，女，三十四岁，自由职业。五年前某省级妇产医院的住院医师，因意外流产后辞职，第二年与老公离婚，现在独身，在孕美生做导师，是之前四个受害者中郭玲的导师。

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详细写着，五年前她究竟是如何意外流产，而后又因何跟老公离婚的。这才是他们把她当作犯罪嫌疑人的原因。

8

杨柳上个星期才刚刚吃完了把整盅的“紫河车”，中途没停下来过，这周她又迫不及待地想吃了。每次吃完她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她胃里的每个细胞都兴奋着，呐喊着，仿佛在说，“就是这个味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材料，她甚至以为莫嫣儿在这里面下了降头。

不过，今日没等她找莫嫣儿，莫嫣儿倒是自己找上了门，两人就着这东西聊了起来。

“莫姐，你这东西，果然是与众不同啊。”杨柳忍不住赞叹道。

“不然，你能这么缠着我不放吗？”莫嫣儿笑道。

“不过说起来，莫姐你别生气，之前我是想自己做，但怎么都做不出你这个味道和效果。”

“我知道。”莫嫣儿起身，去了厨房，“你又不是第一个了。”

“你都知道！”

莫嫣儿笑而不语。过了片刻，回到客厅里坐下，给杨柳倒了一杯水。

“我早就和你说过，材料虽然是紫河车和羊腰子，但还有别的特殊佐料在里头。”

“那是什么？”

“脐带血啊。”莫嫣儿笑着说，“可金贵了。”

“莫姐，你告诉我了，就不怕我……”

“告诉你无妨，再说，你知道什么样的紫河车才算是顶好的紫河车吗？”

“我……”杨柳脸憋得通红，不说话，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就是了。你想美，想吃，我给你做。你付钱，我给货，有什么不对？”莫嫣儿挑眉，“女人嘛，比起肚子里这块肉，总还是觉得自己更重要些。”

“莫姐你说得对。”杨柳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女人就是生崽的工具，生前是个宝，生完了就是草，生的还是别人的种，捞不着好，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男人还沾花惹草。”

“对，所以女人啊，一定要懂得保养自己。”莫嫣儿摸摸杨柳的脸。

“是。”杨柳点点头。

忽然间，杨柳忍不住皱眉，她只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了起来。

“莫姐！莫姐！我肚子疼！”

“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莫嫣儿一副惊讶的样子，但眼里却露出一丝阴狠。

“这才九个月，怎么会生了呢？”杨柳痛得直不起腰，整张脸都要扭曲了。

“哗”一声，杨柳两腿间流出不少的黄白色液体，瞬间把裙子都弄湿了。

“羊水都破了！这是要生了啊！”莫嫣儿道。

“怎么会……怎么办……”杨柳被眼前的情况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别怕别怕，不要急，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先打电话叫120，实在不行了我来接生。”莫嫣儿安抚着杨柳说道。

“莫姐你还会接生？”杨柳问道。

“我以前是产科医生，接生的孩子可比你见得男人都多。”莫嫣儿笑道，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布包。

“这……这又是什么？”

“产包啊，专门剖腹产用的。”

杨柳看着眼前这个毫不惊慌笑吟吟的女人，内心突然升起无限的恐惧。

“别怕，我也不是第一次划开别人的肚子了。”莫嫣儿诡秘地一笑，拿出一把刀。

9

重案组的人赶到杨柳家里的时候，她正在拼命地往杨柳嘴里塞着胎盘组织，一边塞着，一边红着双眼恶狠狠地说：“吃啊，你不是很喜欢很想吃的么，赶紧吃啊。”

那个场面，血腥恐怖。

最后，杨柳被急救车拉走，经过抢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胎儿没能保住，警方到达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而莫嫣儿当然也被警方带走。

另一边，留在莫嫣儿家里搜查的小李汇报，说她有一个冰柜，里面有不少的血包。同时她还有一套产包，专门剖腹产用的那种。

“果然是个当过医生的，杀起人来都另类。”小李忍不住说道，“这地方这么重的血腥味，怎么活得下去。”

“东西都带回去，听听她怎么说。”李友良挂了电话。

资料上写着，五年前莫嫣儿身怀六甲，孕期正在九个月的时候，在医院产检。产检结束后回家路上，遇到一个孕妇突然临盆早产，作为一个产科医生的本能，不顾及自己也怀着孕上前帮助，那个孕妇顺利生下一个男婴。

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那个婴儿出生后没几天出现了严重的感染性肺炎，最后不治身亡，其父母将莫嫣儿告上法庭，说她没有在医疗环境不允许的情况下施救，有失妥当造成婴儿的感染致死，要求赔偿。经过查证，婴儿的感染致死的确是由接生环境所影响的，判定莫嫣儿有责，赔偿其家属。

本来事情到此结束。但是莫嫣儿怎么都没想到，离开法庭的时候，那个婴儿的母亲突然冲上前狠狠地踢了一脚莫嫣儿的肚子，被拉开前，又被其家属踢了好几脚，那个母亲大叫着，“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也要杀了她的！”

最后，莫嫣儿因为子宫破裂大出血摘除了子宫，胎儿也没能救活。

那个母亲最后怎么样莫嫣儿没去管，她只知道手术后没多久，她被医院开除，丈夫有了情人，不到一年就要和她离婚，原因很简单，她没有了子宫，没有生育能力。

离婚后，她失踪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去外国进修学习了。两年前回了国，成为了孕美生的导师。

“虽然我能理解她的愤怒，但是她为什么要逼那些人吃胎盘啊？”小李坐在会议室里，忍不住问道。

“这个恐怕就要问她了。”李友良看了一眼监控里的莫嫣儿，“也有可能是她突然开始杀人的关键。”

10

“你们都已经看过我的资料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莫嫣儿冷笑一声。

“的确，我们都看过了你的资料，也知道你的经历。你的过去的确值得同情，但你杀的人，她们难道不无辜吗？”小林正色道。

“无辜？”莫嫣儿道，“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们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要逼她们吃自己的胎盘吧。”

小林一愣，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那我就告诉你们。是，五年前的事情对我的打击是很大，我是很恨那个女人，她孩子死了我有责任，但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为此我的工作和家庭都毁了，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但是这都不是让我最恨的。我最恨的是，当年我下了手术台，想留下我自己的胎盘，却被告知损坏丢弃了。而好几个月以后当我用了一些关系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富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个古方，吃九个月孕龄的胎盘可以青春永驻，所以她借由这个事情挑唆了那个女人，杀了我的孩子，就为了得到我的胎盘。”

“竟然是为了皮囊，竟然不惜杀死一个生命！我恨！我当然恨！”

“我恨我一时的善意竟然换来这么大的恶果，我恨我的丈夫把我当成生育工具，我恨我的工作单位一心自保，我最恨，那些自私贪婪，爱慕虚荣的女人！”

莫嫣儿咆哮着，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两眼突出，脸色通红。

小林被她的独白惊吓到了。不止是小林，就连另一个房间李友良，陆离，小李没有一个人不被吓到，没有人想到竟然是这样。

过了许久，李友良拿起对讲机。

“小林，到此结束吧。”

小林收拾东西离开，只留下痛哭流涕的莫嫣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停不下来。

尾声

杨柳醒来的时候，看到一片肃杀的白色。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很平坦，一动就痛。她还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一脸狰狞的莫嫣儿，嘴里不时地说着，“九个月啊，最好的紫河车，正是九个月啊，你好好享受这个极品吧。”

明晃晃的刀，血肉模糊的婴儿，针筒，还有卡在喉咙里的胎盘。那种窒息的感觉，血液留下去的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醒了？”护士走进来，看到杨柳笑着说道。

“护士小姐，我的胎盘……”杨柳开口道。

“已经从你的喉咙里取出来了，给你家属了。呼吸道也清理过了，现在咽喉还有些水肿，少说话。”护士小姐说完，换了一瓶药水，就出去了。

“你醒了，女儿。”杨柳的妈妈进来，看到她抱着她忍不住落泪。

“妈。”杨柳说道，“我的胎盘呢。”

“在呢在呢。”杨柳的妈拿出一个标本袋子，“那个疯子，真是疯了，让你吃这种东西。”

“好了妈，我想再睡会儿，你出去吧。”杨柳拿过那个袋子，说道。

“你好好休息，妈给你去熬汤补补。”

看着妈妈出去以后，杨柳艰难地坐了起来，打开了那个标本袋。

袋子里的胎盘已经不完整了，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一，血已经凝固了。口子一开，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杨柳闻着这个味道，和当时莫嫣儿切开她子宫时一模一样。

谁都没看见，杨柳两眼放光，舌头轻轻舔了舔嘴角，伸手拿起了那残破的胎盘，张开了嘴。

而标本袋的贴条上，除了杨柳的信息外，还有一个透明的烙痕——“artware”

编者注：本文为《光怪陆离》系列第四篇，欢迎点击《光怪陆离》阅读更多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