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君子如玉(中)

屋外桃花摇曳,屋内茶香缥缈,玉儿隔着浮起的水雾看着那个在喝茶的男子,明明那么近地坐在身旁,却又觉得那么远。

楼罄风喝着茶看着发呆的玉儿,“这是今年江南的新茶,全是嫩绿的叶尖,知道你喜欢就带了些回来,怎么样,喜欢吗?”玉儿喝了一口,“嗯,味道很好。”

看着玉儿心不在焉的样子,楼罄风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微风轻抚着楼罄风的衣角。楼罄风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玉儿,张开双手。

忽然风有些大,桃树上的花瓣随风散开,玉儿一愣,站了起来看着那个与风与花快要融合在一起的人,慢慢走到楼罄风面前,也伸开手抱住他。满身的茶香,满心的欢喜,耳边响起春风般的声音,“玉儿,我回来了。”

当年四人因战乱来此,直到后来他们才真正知道,其实血楼是个秘密组织,楼主在各地寻找无父无母的小孩加以培养,为他所用,接受各种任务,尤其是,杀人的任务。每个人都在学习不同的东西,经过各种考验,有生有死。

但所幸大家都熬过来了,楼罄风与陵凡负责出任务,一人在明,一人在暗,楼浅雪负责情报,玉儿学医制毒。四人各学所技,短短几年便成为血楼主力,深受楼主器重。

两人相拥在树下,“这下玉儿开心了吗?”玉儿把头埋在楼罄风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声音闷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楼罄风揉了揉玉儿的头发,“你从小到大,只要不开心就没什么精神,喜欢发呆,越是悠闲坐那就越代表不开心。”玉儿抬头看着楼罄风,拂去他发上的花瓣,“为什么这次出任务不告诉我,不仅不告诉我,还不让阿雪与陵凡告诉我。”

楼罄风想着刚回来就看到楼浅雪与陵凡那模样,失声笑道,“所以你才对他们下毒的。”玉儿从楼罄风怀里出来别过脸去,“谁让阿雪非要来我这吵着要吃什么蜜汁红烧肉,我心情又不好,就随手撒了一把新制的毒药放进菜里了。”

这回楼罄风真的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反正我也回来了,你就别折磨他们了,把解药给我吧。”玉儿不情愿地从口袋里面摸出解药交给楼罄风。楼罄风笑着拿着解药去找楼浅雪与陵凡。

刚出院落,就见屋檐上黑影一闪。楼罄风不动声色跟在身后,就在黑影快到楼主院落时,楼罄风出现在楼主屋外拦住黑影的去路。来者是位女子,一身火红的衣服带着西域风情,眉眼处有着不同于中原姑娘的魅惑。

女子定睛一看挡下自己的是位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哎呦,哪里来的俏郎君,你拦着我的去路难道是看上我了。”说着便走到楼罄风身旁想用手指轻抚他的脸。楼罄风往后退了几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女子掩面笑道,“哎呀,俏哥哥,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这么担心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楼罄风冷冷地看着她,“话只说一遍,不想死赶紧滚。”

女子娇笑,“长得这么俊俏,说话却如此冰冷,你怎么舍得用这口气和我这弱女子说话呢。”说着又想上前。楼罄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这剑比别的剑要来得窄一些,平时放在腰间,抽出来的时候带着响声,杀气围绕全身。

红衣女子看着剑指自己的楼罄风,知道他不为自己所惑,便从身后拿出软鞭准备大打一场。

这时楼主的屋里传来声音,“希奴住手,罄风你退下。”楼罄风便把剑放回腰间,看也不看那红衣女子,继续往楼浅雪住处那走去。希奴看着那背景,魅惑地笑了笑,便进到楼主的房间。

“希奴参见楼主。”楼主点头让希奴过去,希奴娇笑地跌坐楼主怀里,用手指轻抚楼主的脸,“楼主,刚刚那人是谁啊,差点吓死奴儿了。”楼主享受着软玉温香,“怎么,你看上眼了,能让你希奴看上眼的,可没有几个。”

希奴笑道,“哎呀,楼主可是吃醋了,放心,此时希奴心里装的可全是楼主哦。”显然楼主很吃这套,“怎么样,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好没?”希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楼主身上,“楼主放心,还没有希奴办不成的事呢。”

入夜,楼罄风送完解药回来,准备宽衣休息,忽然停住准备脱衣服的手,对着暗处,“出来。”桌上的烛火晃了一下,希奴从里面走了出来,“被你发现了,看来奴儿和公子的心意是相通的啊。”

楼罄风没有看她,“姑娘哪来的,就回哪去吧,不然就算你是楼主的客人,我要杀你,也易如反掌。”

希奴娇笑笑,一转身坐到桌上,烛光照印在希奴火红色的衣服上,给她又添了几分妩媚。楼罄风回头,发现希奴香肩半露,立马别过脸去,准备拿上外衣出去。希奴起身,抬腿拦住楼罄风去路,“俏哥哥,良辰美景,可不要辜负了啊。”

楼罄风冷眼看着希奴,“我们中原人最在乎礼节,孤男寡女相处一室,甚是不妥,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那么楼某先出去了,姑娘自便。”说着便想出去。

希奴放下抬起的腿,起身挡住楼罄风,“俏哥哥,那你可知希奴是西域女子,在我们西域可没这些繁文缛节,喜欢了可就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手。”

楼罄风不想理她,准备绕过,忽然陵凡浑身是伤踉踉跄跄地跌进门来,“大哥,玉儿出事了。”楼罄风看了一眼希奴,什么话也没有说,跟着陵凡往玉儿住处跑去。

来到玉儿院落,院内乱七八糟,而楼浅雪昏迷在一旁,周围还有一摊血。楼罄风让陵凡扶起楼浅雪,自己往楼浅雪身上输内力,可是半天没有反应,“陵凡,怎么回事?”

陵凡扶起楼浅雪,“楼主突然前来说要带走玉儿,阿雪与我不允许,便和楼主动起手来,阿雪牵制楼主好让我去通风报信,结果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大哥,我与楼主交手完全近不了身,我总觉得楼主用的不是正常招数,而是邪术。”

楼罄风让陵凡赶紧扶楼浅雪回屋躺下,便离开这里回去自己房间,希奴果然还在房里,楼罄风抽出剑指着希奴,“你一直来拖住我,到底是何用意。”

希奴看一眼楼罄风,“没错,我就是来拖住你的。”

“为什么。”

希奴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为什么?这要问你自己了,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知你那小姑娘是什么。”

“你说的是玉儿?”

“是啊,那小姑娘可是百年难得遇到的,我也是查了好久,才发现她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楼罄风收回手里的剑,“玉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如果有什么,你冲我来。”

希奴轻笑道,“普通的小姑娘,她可一点也不普通,你是不知道,要变成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要多久。我听他们说她不是你亲妹妹,是你捡来的,我猜你捡到她的地方应该是战场吧,因为只有那种地方才能碰到。战事不常有,一有就特别大。这些年我为寻找也去过不少打仗的地方,结果都没发现。”

说完希奴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你看,这里面装的是荧火,只要遇到了她们便会亮。”楼罄风看着那闪烁的荧火,“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话。”

希奴看着楼罄风,“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没有发现你的小玉儿跟同龄的小姑娘不一样,照镜子时是没有影子的,而且其血天蓝,味甘甜,可以救治重伤,就一滴血,哪怕你中毒再深都可以克制,你好好想想,你出任务受伤回来,是不是每次一喝她熬的药,立马见效。”

楼罄风想到玉儿自从长大后,屋里从不放任何镜子,自己与陵凡受伤,玉儿也总是可以立马救治好他们,他们也只是觉得玉儿医术高超,从没想过更深一层,至于镜子,就更不会在意。“所以玉儿她……”

希奴收回手里的瓶子,“灵魅,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感受战争之鲜血的灵魅,不过这次也奇怪了,灵魅虽每次变化不一,但从未变成人形。”

楼罄风:“玉儿到底是什么,她的血是蓝是红,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弄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又在哪里。”希奴看着屋外月光,“这你要问楼主了,今日月圆,可是吸收灵魅最好的时候,如若再等灵魅成年,可就不好对付了。”

楼罄风抓住希奴,“楼主在哪?快说。”希奴挣开楼罄风,“看不出来,俏哥哥如此紧张这个小姑娘啊,不知道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呢?”

楼罄风看着希奴,不再说话,放下手里的剑,慢慢跪了下来,“玉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不能让她出事,我的亲弟弟现在躺在那里生死不知,如果姑娘知道法子,希望姑娘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希奴本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想要戏耍楼罄风,却不曾想,那个看似不在乎一切的男子,竟然为了个小姑娘对自己下跪。看着楼罄风跪在地上求自己,总觉得这样的男子不应该用这种姿势跪着,希奴的心忽地一动,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很快希奴便不动声色,恢复正常,轻挑起楼罄风下巴,“俏哥哥,你想救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陪我三年,三年后,恢复你自由,怎么样?”

楼罄风立马点头,“好,我答应你。”希奴一惊,“你可想好了,三年哦,这三年你全被我支配,是生是死,我可不敢保证。”楼罄风看着这个魅惑的女子,轻点头:“嗯。”

希奴别过脸去,从腰包里面拿出一颗药丸,“给,这是腐骨丸,吃了之后,每月必须吃我给的解药,否则痛不欲生,吃了药就不要妄想,这药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解开。”

楼罄风想也没想拿起药丸一口吞下,“答应你的事情都做了,快告诉我救玉儿的方法。”

楼罄风快速地往后山跑去,想着希奴说的话:“楼主本是敌国军方的探子,在此创建血楼,就是为培养死士为自己国家效力。十年前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灵魅的事情,便花了大心思想要得到灵魅,天地孕育出灵魅,说是得者可君临天下,长生不老。我们西域专门有种荧火可以寻找灵魅,如果不是我那日回来,荧火发光,我也不知你那个小姑娘就是灵魅。今日月圆,正是吸收灵魅最好的时机,楼主必定站在能被月色笼罩地方吸取灵魅之力,但此时刻也是他最弱之时,他派我拖住你,就是不想你发现。”

楼罄风疑惑地望着希奴,“你不是站在楼主这边的么?”

“我啊,心随意动,怎么开心就怎么做。”

楼罄风依着希奴所指来到山脚处,发现本是银色的月光变得有些狰狞,便急忙上到山顶,果然楼主正在吸收灵魅之力,玉儿被升在半空,双眼紧闭,面露痛苦之色。

楼罄风悄悄躲在暗处想着等楼主放松警惕趁其不备,却看到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站在楼主身后,楼罄风急伏下身来,楼主警觉,转身一看,发现来的是希奴,便放松下来,“你怎么会在这,我不是让你拖住楼罄风吗。”

希奴看着楼主,“楼主,希奴觉得这样不好玩。”楼主吃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说完,楼罄风从暗处出来,“她的意思是,你的死期到了。”说罢便抽出软剑想一剑刺中楼主,结果楼主一闪,躲到希奴旁边。

楼主抬头看着月色,发现月圆夜快要消失,便命令希奴,“希奴,你快去挡住楼罄风。”希奴看了一眼楼罄风,拿起手里的软鞭向楼罄风袭来,楼主便放下心来,专心吸收灵魅之力,谁知突然觉得心口一疼,往下看去,楼罄风的剑正插在自己要害之处。

月色慢慢恢复正常,玉儿也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楼主转头看像希奴,“你……竟然敢背叛我。”说完便让自己脱离剑锋,然后用尽全力一掌想要打在楼罄风身上。而楼罄风为了接住玉儿,硬生生地受了一掌。

楼罄风忍住疼痛,把玉儿放在一旁,看着倒地上的楼主,楼主往后爬去,“楼罄风,你不要忘记是谁养大你们,如果你不杀我,我愿意跟你共享血楼。”

楼罄风从脚边拔出匕首,“其实,谁活谁死,我都无所谓,我们四个本就是各自飘零。但如若你要伤害他们,那么,我将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尤其是你伤了玉儿。”说完便上前狠狠地把匕首插在楼主的心脏上。

楼主看着自己的鲜血喷洒到楼罄风脸上,看着那双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睛,闭上了眼睛。楼罄风挖了一个坑,把楼主埋了进去,看着已经恢复的月色,“这下我们两清了。”便抱起玉儿和希奴一同下山去了。

回到楼里,楼罄风让希奴在外等着,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就跟她走,希奴点头。楼罄风把玉儿抱回院落,陵凡已经把昏倒的楼浅雪扶到屋里,看到楼罄风一脸的血与受伤的身体还有昏迷的玉儿,“大哥,你……”

楼罄风摇摇头,“我没事,阿雪怎么样了。”“阿雪受的伤太重,一时半会醒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罄风把玉儿放回床上,“阿陵,听好我现在说的话,楼主死了,是我杀的,从今以后没人可以支配我们。楼里那些人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让他们走,我等会会收拾一下离开这里。告诉玉儿与阿雪,三年后我会自行回来,不用去寻我,我自有主张。玉儿与阿雪就交与你照顾,好好照顾他们。”

陵凡拉过楼罄风处理一下他身上的伤,“大哥,你到底要去哪?”

“阿陵,不要问了,你是我们几个中最沉稳的,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陵凡只能压住心里的情绪,点点头便出去了。

楼罄风交代好后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玉儿,用手轻轻地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和嘴角天蓝的血迹,“当年意外捡你回来,却没想到捡回来的竟然是个宝贝。不知道我离开的这三年,你会不会习惯,要乖乖地听阿陵和阿雪的话,不要老是给他们下毒,不是说不可以,可玩归玩,他们还要保护你呢。好好地等着我回来,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安稳的地方,让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说完便帮玉儿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出门看到陵凡已经帮自己收拾好了,“大哥,你不去看一下阿雪吗?”楼罄风接过陵凡手里的剑,“没事,阿雪是我弟弟,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你也是,要好好保护自己,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保护好他们,明白吗?”

陵凡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口哨声,楼罄风听到后,拍了拍陵凡的肩膀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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