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阴阳错位张罗盘坡脚看风水 虚张声势白崇禧自封总指挥

却说黄绍竑闻报敌军已将司令部包围,急忙从马晓军的房间里冲出,欲速回本营指挥部队抵抗,但刚跑到院子里,一伙自治军已经破门而入,正好与他迎面相撞,黄绍竑措手不及,被几个敌兵拦腰抱住,缴去手枪,当了自治军的俘虏。白崇禧、夏威、陈雄三人因走在后面,相距尚有数丈远,因敌众我寡,无法救助黄绍竑,又不能从正门硬冲出去,白崇禧急中生智,忙喊道:“快把手表丢出去!”

说罢急将腕上戴着的瑞士手表脱下,朝敌兵扔过去,夏威、陈雄也脱下手表跟着扔去,为首的几个自治军士兵,忙弯腰去争抢扔在地上的三块手表。白崇禧带着夏威、陈雄一个急转弯,拐到后院门,一脚将门踢开,倏地冲了出去,后门外虽也有自治军把守,但猝不及防,竟被白、夏、陈三人夺门而出。他们跑到街上,见满街都是自治军,白崇禧自忖难以脱身,遂和夏威、陈雄钻入一家民房暂避。捱到天黑,街上仍是一片混乱,茶楼酒馆之中,全是自治军的军官们在吃喝,妓女们擦胭抹脂,又开始迎接新来的嫖客。只有那些花纱匹头庄口,洋广杂货店、山货店的老板们,害怕抢劫,把店铺门关闭得紧紧的。百色商会会长自有一套应付军队的办法,刘日福的军队,过去住过百色,与地方士绅也熟识,这次进占百色,未发生战斗,军民皆不曾遭受损失,商会当然高兴,商会会长便假粤东会馆摆上几十桌盛宴,热情款待刘日福和他部下的军官。

正当刘部官佐在粤东会馆大吃大喝,庆祝胜利的时候,白崇禧、夏威、陈雄三人从藏身的民房中走了出来,夏威问道:“健生,我们到哪里去?”

白崇禧毫不迟疑地答道:“赶快逃离百色,另谋生路!”

陈雄道:“三个城门都有自治军把守,盘查甚严,恐怕出不去。”

白崇禧道:“从城门出不去,我自有办法,你右!跟我来!”

夏、陈两人,不知白崇禧到底有何妙计脱身,也不多问,遂紧随白崇禧之后,借着暗夜的掩护,拐弯抹角,穿街过巷,不久,他们便到了城墙脚下。白崇禧令夏威蹲下身子,他踏上夏威的两肩,利用夏威站立起来的功夫,一跃便上了城墙。白崇禧登城后,看看并无敌兵巡哨,忙解下脚上的绑腿,把夏威、陈雄两人分别拉了上来,因在百色住的时间较长,白崇禧又是个细心之人,每段城墙他都了如指掌,他带着夏威、陈雄,摸到一处地方后,对夏、陈两人说道:“此处城墙最矮,高不到九尺,可以跳下去。”

说罢,白崇禧便轻轻往城外一跳,“吱”地一声,安余着地。夏威、陈雄也都跟着跳了下去,三人终于虎口脱身。

夏威喘了口气,问道:“我们孑然一身,何处安身立命?”

“城北面苗圃尚住有我们一连人,到那里后再说!”白崇禧果断地说道。

三人夜奔苗圃,刚到第九连的驻地,便见士兵三三两两地走动,排长刘斐报告,有几个班长因受自治军的收买,正暗中煽动哗变,全连军心已呈不稳,他无法控制,正欲出走。

白崇禧却不露声色地说道:“全连集合,我要训话!”

夏威道:“部队已受人运动,军心不稳,集合训话,如发生哗变,我们性命恐难保!”

白崇禧道:“不必惊慌,我自有办法。”

全连集合后,白崇禧开始训话:“弟兄们,工兵营韦营长率队前去西隆护烟,路上碰到了一些麻烦,马司令命令我即率你们前去支援,现在马上跟我出发!”

那几个已受自治军收买正煽动部队哗变的班长却大大咧咧地说道:“白营长,自治军已进占百色城内,听说马司令和黄营长已成阶下囚,他何能再发布命令?”

“白营长,你大概是从城内逃出来的吧?”

“我们要投自治军,你不要干涉!”

“弟兄们,把他的枪下了,捆起来,送交自治军刘总司令请赏去!”

那几个班长一鼓噪煽动,果有十几名士兵端枪上来,将白崇禧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刺刀,一齐对着他的前胸和后背。夏威、陈雄、刘斐都捏着一把汗,但又无法上前制止。白崇禧却轻松地笑道:“弟兄们,我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到底想不想发财?”

“百色这地方,连乌龟都想发财!”一个端着步枪指向白崇禧的老兵油子答道。

“不错,”白崇禧答道:“不管谁来百色,为的都是发财,城内的事情,我们先不管他。现在韦营长护送的一批十万两烟土,在途中遭受强大股匪的袭击,急需增援,只要我们前去击溃土匪,三万元的保护费我把它平均分摊给弟兄们!”

士兵们听说能分到大批银钱,顿时来了精神,连那十几个用刺刀指着白崇禧的士兵,也都收下了枪刺。

“不愿去的,可以留下看家。”白崇禧又说道。

“我们都愿去!”土兵们嚷嚷着。

“好,全连跟我跑步前进!”白崇禧一声令下,率领这一连军心不稳,但又企求发财的官兵们,向西北方向急急跑去。跑了一夜,行程百里,白崇禧虽然已疲困到极点,但怕自治军衔尾追击,又怕军中生变,仅停下草草吃了顿饭,又向前奔跑,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对士兵们喊道:“弟兄们,快跑,迟了烟土被土匪劫走,我们就发不了财啦!”

这些为发财的士兵们,见白崇禧疲于奔命,无不相信前边有着堆成小山似的烟土和白花花的银洋在等候着他们。一个个咬着牙,喘着气,狠命地跟着、跑着,生怕掉队失去了发财的机会。黄昏时候,到达潞城,正好碰上韦云淞护烟的部队归来,白崇禧、夏威、陈雄这才松了口气。白崇禧遂将百色被自治军占据,部队已被缴械,马晓军、黄绍竑生死不明,他们只带得驻在城外的一连逃出,估计自治军已知他们的行踪,必派兵追击,潞城亦不可久留的情况向韦云淞说了。

“我们兵单力薄,到哪里安身去?”韦云淞有些茫然地问道。

“你们也有三百人枪,何愁不可在这黔桂边境上横行!”烟帮头子陆炎说道。他是烟帮头子,又是匪帮头子,手上有二、三十杆枪,他亦商亦匪,又结交百色上层人物,与军警亦有较深的关系,是黄绍竑的把兄,在这桂西北的边境上,算得上是个赫赫有名的特殊人物。此次韦云淞到西隆护烟,他一路同行,因见白崇禧等穷蹙落魄,便想拉他们下水。

“陆兄,”白崇禧摇头笑道,“我与季宽都是堂堂军校出身,胸怀救国救民之大志,青年人应当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岂可图一时之快活。目下我们处境虽然困难,但这是暂时的,粤军已由南宁溯江西上,不日定将刘日福部消灭,我们现在需要整顿队伍,养精蓄锐,为下一步配合粤军作战做好准备。但部队新败之后,军心不稳,冬天已到,军衣军食皆无着,我决定将部队开入贵州的册亨境内休整,驻该地的黔军旅长刘瑞棠是我保定军校同期同学,他是会给予帮助的。”

夏威、韦云淞、陈雄等也觉得眼下只有到黔省暂避,休整部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当下便决定在此暂宿一夜,明日向旧州、坡脚开拔,渡过红水河,到黔南的板坝暂避。部署既定,白崇禧对陆炎道:“陆兄,我想请你帮两个忙,不知肯否?”

“健生老弟,季宽是我的把兄弟,你和我虽未换过谱,论年纪和辈分,也该是我的弟辈,有何难处,只管说来,为兄愿两肋插刀,赴汤蹈火!”陆炎拍着胸膛说话,那一嘴的唾沫,从两排镶着金牙的口中喷出来,有几粒星子竟射到白崇禧脸上。白崇禧尽管心里感到厌恶,但脸上却露出笑容,他知道此时陆炎对他有着特殊的作用。

“请陆兄用你的面子,向镇上商会权借些银洋,以充军食,日后我定加倍奉还。”白崇禧道。

“这有何难,我只要出面,他们就会把钱拿出来的!”

陆炎说话间现出几分匪霸的面目来。

白崇禧见了,怕陆炎上门向商会勒索钱财,坏了自己部队的名声,忙写了一张借据,说明仅借大洋贰仟圆,权充军食,日后定加倍奉还,特立下借据,下署田南警备军营长白崇禧。陆炎拿上白崇禧的借条,正要走,白崇禧又道:“我这里有十几名士兵,其中军士班长三名,他们在百色时曾图谋叛变,请陆兄帮我将他们处决!”

夏威忙道:“此地已远离百色,又有世栋的两百多人,他们才十几个人,不怕他们反水,况目下我们兵力单薄,正是用人之际,我看不必追究了。”

白崇禧把手往下一劈,斩钉截铁般地说道:“治军之道,恩威并重,目下军心不稳,对叛逆者不杀不足以维系军心!”

随即命人将那十几名曾用刺刀对着他的士兵和三名班长唤来,白崇禧对他们说道:“诸位弟兄从百色跟我跑到这里,为的是发财,对吗!”

“是!”士兵们齐声答道。

“好,现在我命令你们跟陆老板去拿钱,你们跟他去吧!”白崇禧笑眯眯地说道,他那白皙的脸盘上,表情诚恳而亲切。

“多谢营长!”那十几个士兵和三个班长齐声道了谢,便跟着陆炎去了。

夏威愣愣地看着那十几个前去送死的士兵,向白崇禧问道:“健生兄,去年你连里那一排兵打死排长,携械叛逃,你率两排人追了三天三夜,追到八角山才把他们追回,你不但不处罚他们,反而向上峰引咎自责,今日这十几名士兵,他们虽心怀不轨,但尚未造成叛变之举,你为何反而把他们杀了呢?”

白崇禧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夏威哪里知道白崇禧的心计,那时他是马晓军手下的一个连长,一排士兵打死排长叛变,他有着不可推卸的管教不严的责任,即使不被军法从事,也要被撤差的。如果再将追回的几十名士兵予以枪杀,也避免不了受到上峰的追究。因此,他采用了以退为进的手法,将归队的士兵们好言抚慰一番,又主动向上峰引咎自责,请予处分。上司见部队已追回,他又能认错,何能再处分他呢?这样做既得军心,又可得上司的欢心,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因而黄绍竑说他是“因祸而得福”。现在,司令马晓军和那位能孚众望的营长黄绍竑都已生死不明,夏威、韦云淞这两位营长是不能与他争上下的,他现在需要建立自己的威望,一种不可凛犯的权威,把这几百人牢牢地控制在手上,以图大举,因此,对这十几个士兵和三个敢于冒犯虎威的班长,是非杀不可的。

不久,陆炎便回来了,他身后一个护兵,扛着一袋子东西,一见白崇禧便说道:“老弟,钱我给你借来了,两千银洋,一个不少。”说罢,从护兵肩上取下那袋子,把一袋白花花的银元交给白崇禧。白崇禧连数也不数,便交给陈雄道:“杰夫,这钱由你管着,作行军的伙食费,军衣、军饷,只好到贵州打秋风了!”

“那十几个家伙的脑袋,都被我扔到江中去了。”陆炎轻松地说着,似乎他只是往江里扔了十几粒微不足道的石子一样。

第二天一早,白崇禧率领部队,继续北上,渡过红水河,直到进入贵州省境的板坝,方才驻扎下来。由于白崇禧治军严谨,一路之上,部队军纪严明,买卖公平,不侵扰百姓,进入黔境后,军民相处,倒也融洽。部队驻下后,白崇禧便和夏威、韦云淞、陈雄等商量。白崇禧道:“我们虽只剩下二、三百人,但军中不可无主,现在需要推戴指挥官一人出来负责,请诸位提议。”

原来,在马晓军的模范营中,营长马晓军平时不甚管事,许多事情,诸如练兵、作战之事,多委之于黄绍竑和白崇禧负责办理,因此,黄、白两人事实上成了营中的核心人物,现在黄绍竑不在,白崇禧便是当然的指挥官了。当下夏威、韦云淞、陈雄便推白崇禧为田南警备军指挥官。白崇禧当了指挥官,便着手整编部队,虽然共有人枪不足三百,但仍编为三营的番号,派夏威为第一营营长,陆炎为第二营营长,韦云淞为第三营营长,每营辖三连。整编完毕,白崇禧便向部队训诸,分析省内形势,告诉官兵们粤军已向百色进攻,刘日福的自治军不久定会被击溃,我部随时准备反攻打回百色去云云。白崇禧善于辞令,能说会道,经他一番训话,居然鼓舞了士气,官兵们振作了起来。白崇禧便令夏威专管操练,每日三操两讲,竟把这二百余人训练得和正规军一般严格。安排甫定,白崇禧便偕陈雄、陆炎前往南笼拜会他的保定同学刘瑞棠。

再说黔军旅长刘瑞棠,现时正兼着南笼警备司令,卫戍黔西的安顺、兴义一带。几天前,他已闻报有一支桂军约两、三百人,进入他的辖区板坝,正欲派兵前去收编缴械,忽报这支桂军的指挥官保定同学白崇禧前来拜见。刘瑞棠眼睛转了转,一时沉吟不语。参谋长忙道:“我们正要派兵前去缴他们的械,他倒送上门来了。”

“白崇禧是我保定同学……”刘瑞棠慢慢说道。

“司令,这年头还管他什么同学不同学的,父子相杀,兄弟互斗,难道我们见得还少吗?先把白崇禧捆了,将他的那几百人枪收编过来。如司令要念旧日同窗之情,不杀他也可,委他个营长、团长当,不是也显得司令胸怀开阔,重情仗义么?”

刘瑞棠点了点头,对参谋长道:“我先会会白崇禧,看他怎么说。你去把王县长请来,要他和我陪客。”

不一会,参谋长将当地县长请了来,刘瑞棠和县长便到客厅会客,参谋长则去布置卫队,准备擒拿白崇禧。刘瑞棠偕王县长进入客厅,白崇禧、陈雄、陆炎即起立向刘瑞棠致意。刘瑞棠笑道:“健生兄,保定别后,山高水远,你我同学今自有幸相会,真是难得啊!”他也不待白崇禧答话,便喊道:“上烟!”

刘瑞棠一声令下,便有几名卫士捧着烟膏盒进来侍候,客厅中摆着现成的烟榻烟具,刘瑞棠邀白崇禧上烟榻用烟,随唤王县长道:“王县长,请你给我的同学白健生打烟!”

那位王县长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地来到烟榻前,为白崇禧上好了烟泡。白崇禧却连连摇手道:“瑞棠兄,我不会吸烟!”

刘瑞棠笑道:“入乡随俗,我们这里的规例,‘入门三口烟’是敬客的礼貌,不接受就是没有礼貌了,我今特请本县王县长来为你打烟,健生兄休得推辞。”

白崇禧知道推辞不得,便硬着头皮,躺到烟榻上去。那位特地请来打烟的王县长,大概对这种差事已视为例行公事了,他见白崇禧是军人,便按武人抽“武烟”,文人抽“文烟”的惯例,给白崇禧烧了一斗浓重的“武烟”。白崇禧刚吸一口,便觉脑袋昏沉,但为了应付老同学的盛情,又勉强吸了两口,便再也支持不住,一时醉倒在烟榻之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苦笑着对刘瑞棠道:“瑞棠兄,我真是无福消受啊!”

刘瑞棠见白崇禧真不会吸烟,便命撤去烟具,邀白崇禧入座饮茶叙谈。白崇禧仍感到头脑有些昏沉,太阳穴发胀,从烟榻上站起来时,忽见窗外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由暗中一惊,心想难道刚脱虎穴又闯入魔窟?这年头信义和诺言都比不上一杆枪的分量了,同学之间,友军之间,落井下右,收编缴械已是司空见惯。这位刘瑞棠同学现身为旅长兼警备司令,有钱有枪有地盘,对于他这位战败窜入邻省的老同学,难道不会来个顺手牵羊么?白崇禧虽然心中不安,但脸上却非常镇静,应付自如。他知道眼下不但不能让这位老同学吃掉自己,而且还必须从他那里找到吃的。

“健生兄此来何干?”刘瑞棠呷了口茶,问道。

“我此次赴黔,乃负有重要之使命。”白崇禧边喝茶边答道。

“啊?”刘瑞棠放下茶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听说你们的部队在百色被刘日福消灭了,健生兄此来定是入黔避难的吧?”

“哈哈!”白崇禧仰头笑道:“瑞棠兄坐镇黔西边境,身为警备司令,何以消息如此闭塞?”

“啊?”刘瑞棠仍紧紧地抓着茶杯,有些诧异地望着白崇禧道:“愿闻其详。”

白崇禧道:“孙中山大总统命令陈炯明总司令指挥粤军入桂,讨伐陆荣廷、谭浩明。粤军已攻占南宁,陆、谭已下野逃亡,孙大总统已任命总统府秘书长马君武先生为广西省长。我部在百色起义归附孙中山大总统。马君武省长委以我部为田南警备军,马晓军为本军司令,我为前敌指挥官。陆、谭残部刘日福等自称自治军,反对孙中山大总统。孙中山大总统已命陈炯明总司令指挥粤军溯右江西上,与我军夹击刘日福部,为诱敌深入,麻痹刘部,我军乃主动放弃百色,消灭刘部,实在近日也!”

白崇禧分析局势,侃侃而谈,有理有节,不亢不卑,刘瑞棠不得不微微点头。这时,刘瑞棠的参谋长进来,向刘瑞棠打了个眼色,说道:“司令,白君远道而来,我已备下薄酒,请即至后堂入席,为白君洗尘。”

刘瑞棠明白参谋长的意图,是在进入后堂之时将白崇禧等捉起来。他忙摇了摇手,对参谋长说道:“我们正谈得入巷,不忙!”

白崇禧本是个精细之人,那参谋长的眼色,如何瞒得过他?他忙站起来,拉住那参谋长道:“请参谋长赐教。”

刘瑞棠一来不怕白崇禧跑掉,二来他久居边境深山,对时局感到隔膜,现听白崇禧谈话,颇有顿开茅塞之感,因此,他向参谋长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我此次赴黔,乃奉广西省长马君武先生之命,与瑞棠兄等磋商黔桂联合之议题。”白崇禧谈话奇兵突出,神出鬼没,刘瑞棠和他的参谋长实在没料到白崇禧是奉有广西省长之命的使者,但刘瑞棠想了想,却说道:“健生兄既是奉有广西省长之命,前来磋商黔桂联合事宜,本人只是区区一旅长兼警备司令,实难决策,还是请健生兄到贵阳去吧!”

“哈哈!”白崇禧又仰头笑道:“难道瑞棠兄就满足于当个旅长?”

“我才疏学浅,兵微将寡,能谋一旅长之职,已感足矣!”刘瑞棠也笑道。

白崇禧正色道:“瑞棠兄,我是看在我们同学的面上,才来找你的,我是想为你造就一发展之契机,当今天下汹汹,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岂可苟安于一隅之地!”白崇禧呷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接着说道:“黔省实力,共有五个混成旅,第一旅旅长窦居仁,驻铜仁一带;第二旅旅长谷正伦,驻镇远一带,瑞棠兄之第三旅驻安顺、兴义一带;第四混成旅旅长张春浦,驻遵义、松坎、湄潭一带;第五混成旅旅长何应钦,驻新场、贵阳。卢焘将军虽执黔政,但他是广西人,仅徒有虚名,不能安定黔局。谷正伦、何应钦正在争短长,袁祖铭、刘显世、刘显潜兄弟欲乘机复辟作乱。据我看来,不久,黔局必将发生新的扰攘变化。瑞棠兄卫戍黔西之安顺、兴义一带,现有之兵力是不敷分配的。好在戍境广产烟土,可大批运出桂境售卖,所获款项,我们可代为购买枪械,瑞棠兄倘能增加步枪数千支,机关枪数十挺,必能随机应变,收拾黔局。”

白崇禧这一席话,正中刘瑞棠下怀,他一把紧紧握住白崇禧的双手,激动地说道:“知我者,健生兄也!”

当下他们又畅谈了全国和西南局势及将来的行动,气氛十分欢洽,那参谋长借口有事辞出,悄悄将准备逮捕白崇禧的武装士兵撤去。这里,白崇禧仍继续和刘瑞棠会谈。他见刘瑞棠和那参谋长都非常推崇自己的见解,为了提高身份,他遂向刘瑞棠道:“瑞棠兄,你处可有电台?”

“有一部。”刘瑞棠道。

“我欲将我们商妥的黔桂联合追随孙中山大总统革命之要点,向孙中山大总统,粤军总司令陈炯明,广西省长马君武发电报告。”白崇禧道。

刘瑞棠也欲借此提高自己的身价,忙说道:“请健生兄即拟电稿,交电台拍发。”

白崇禧当即拟就了致孙中山、陈炯明、马君武的电稿,交刘瑞棠的电台拍发。心中却不免有些好笑,因为孙中山、陈炯明、马君武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仅有二百余残兵的营长白崇禧到底为何许人也!发过电报之后,白崇禧对刘瑞棠说道:“瑞棠兄,我此次赴黔,使命已经完成,不日将返桂指挥军事,与粤军共同夹击刘日福部,目下尚感军饷军衣有些困难,我们既已达成黔桂联合之协议,可否暂借我军一些饷项、军衣?”

“好,我借给你两万块钱,军服四百套。”刘瑞棠慷慨地说道。

他们又谈了些黔桂边境上的风土人情,历史沿革等闲话,当晚白崇禧、陈雄、陆炎在刘瑞棠的司令部里留宿,刘瑞棠举行盛宴,以久负盛名的茅台酒热情款待他们。第二日,刘瑞棠命参谋长带卫队押运那两万块钱和四百套军服随白崇禧等一同去板坝,这真是雪中送炭了。

却说白崇禧得到刘瑞棠的资助,官兵振奋,士气高涨,在板坝盘桓数日,便决定率部返回桂境的西隆县。夏威说道:“据探报,刘日福已派潘文经率一团人到达西隆鸦口附近,准备消灭我们。”

白崇禧却轻松地说:“据我得到的确实消息,粤军已攻占百色,到达鸦口的自治军乃早由百色溃退下来的残部,他们人枪虽多,但人心惶惶,不堪一击,我们此时正好打回去,以图发展。”

陆炎道:“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新年在即,这里有吃有喝,何不过了年再走,也让弟兄们得个痛快!”

白崇禧坚持道:“战局瞬息万变,时不待我,正好号召弟兄们,打回广西境内过年!”

其实,白崇禧的心计,乃是怕在板坝久留,让他的老同学刘瑞棠看出他这个仅有两百余名残兵的“指挥官”的真实面目。再则,返回本省,筹措经费和补充兵员都较为方便,对各方情况也容易了解。至于对百色方面的情况,他的消息是隔膜的,他之所以说百色已被粤军攻占、到达鸦口的自治军是由百色溃退下来的,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所作的一种大胆预测而已。不过他断定,刘日福对南宁方面的粤军是全力以赴警戒的,派到西隆来的必是一小部。现时自己人枪虽少,但士气旺盛,可用奇兵取胜。再者,按照两省边境上来往的惯例,他如此时回去,刘瑞棠将出于礼貌,必派兵相送,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己不是一般的军官,而是得到孙中山总统、陈炯明总司令、省长马君武所“倚重”的而又将对刘本人有好处的重要人物呢。白崇禧估计,刘瑞棠起码会派一连兵送他进入西隆,这样自己的实力就不会太单薄了。部署既定,他便派陈雄为代表,第二天到南笼去向刘瑞棠告别。果然,刘瑞棠派兵一营为白崇禧等送行。白崇禧即命陆炎制作一面大旗,上书“黔桂联军”,又自封为“黔桂联军总指挥”,并书写布告若干,以“黔桂联军总指挥”白崇禧的名义发布命令,绥靖地方,着人预先潜入西隆境内,秘密张贴。一切准备就绪,白崇禧便率领他的“黔桂联军”,一路浩浩荡荡向桂境的西隆县进发。当夜宿营于坡脚,对面即是奔腾咆哮的红河,对河有自治军把守,过了河便是桂境的西隆县了。部队宿营方定,连长张淦忽来见白崇禧,报告道:“营长……”

白崇禧瞪了张淦一眼,示意他看插在司令部的那面“黔桂联军”的大旗,张淦忙改口道:“报告总指挥,坡脚不可宿营,请即改换地方。”

“为什么?”白崇禧问道。

“据我用罗盘观测,坡脚之地,阴阳错位,风水上属于凶地,不宜于军旅屯住,否则,必蹶上将军。”张淦道。

白崇禧笑道:“‘罗盘’,坡脚乃是我入桂必经之地,渡河攻击对岸之敌,地形也颇有利。风水上的事,如你有兴趣,可将你的观测告知本地乡绅,使他们葬祖之时,谨慎考虑。但此事万不可在军中议论,以免蛊惑军心,影响士气!”

张淦见白崇禧不采纳他的建议,遂怏怏而退。却说坡脚居大山之中,傍红河之岸,时值冬月,天空漆黑,不见星月。黄昏前飞过一阵牛毛细雨,更显夜色浓重,寒风刺骨,白崇禧治军严谨,常有夜出巡哨的习惯。这晚,虽严寒袭人,他仍照例起床巡哨。他带着两名护兵,悄悄出门,天空飘下的细雨,落在脸上,冰冰寒侵,使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是雪。河对岸是敌军的阵地,“叭叭”不时射来几声冷枪。

白崇禧忙令随行护兵,熄灭手电筒,高一脚低一脚地摸黑巡哨。蓦地,他听到哨位上有人说话,似乎还有光洋发出叮当的响声,前面好象有座茅舍,窗户眼里透出微弱的黄光。白崇禧怀疑是士兵们在赌钱,即忙带着护兵过去抓赌。不想天黑路滑,失足摔了一跤,他只觉得身体往下飞落,仿佛跌入万丈深渊之中,然后重重一击,只感到粉身碎骨,连叫唤一声都来不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待他醒来之时,只觉得下半身剧痛难耐,仿佛骨头正被人用铁锤一节一节敲断似的,疼痛得浑身直冒冷汗,虽牙巴骨咬得格巴直响,但仍不得不发出痛楚的叫唤。

“总算醒过来了!”人们不由喘了一口气。

白崇禧睁开眼睛看时,在几支摇晃的烛光中,朦胧看见夏威、韦云淞、陆炎和陈雄等人站在他的周围,他的那副无边眼镜,已经摔坏了,也许是头脑昏沉或者是没有眼镜,眼前的人面目有些模糊。

“我到底怎么样了?”白崇禧问道。

“白指挥官,你夜里巡哨,失足摔下两丈余深的悬崖底,经检查,左腿胯骨已经折断了。”正巧刘瑞棠派来送行的那一营部队中,有医官一员,他仔细检查白崇禧的伤势之后,如实报告道。

白崇禧这才感到,他下身的疼痛,确实是从左腿上发出的,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被跌断骨头,硬挣扎着要爬起来,口里叫道:“胡说,我的腿不会摔断,我要起来——哎哟……”

一阵剧痛,白崇禧刚支起的半边身子又倒了下去,他这才感到问题确实严重,呻吟了一阵,他抬起手腕,想看手表,但他的表已在百色逃跑时丢给了自治军,他忙问韦云淞:“世栋,现在几点了?”

韦云淞看表答道:“现在是下半夜三点一刻。”

白崇禧道:“拂晓之前,全军渡河发起攻击,由煦苍代替我指挥,务必攻克对岸敌军之阵地,午后进占西隆县城!”

众人答了声:“是!”

白崇禧轻轻挥了挥手:“你们不必管我,都回去作好准备。”

夏威、韦云淞、陈雄、陆炎、刘斐等都退了出去,独有张淦低头不语,白崇禧忙唤道:“‘罗盘’,你还有话要说吗?”

张淦摇了摇头,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白崇禧心头猛地一震,不觉想起张淦说的“必蹶上将军”的话来,他虽是个回教徒,但对阴阳八卦堪舆之术,却并不相信。他一向认为,管仲如不生在诸侯纷争兼并的春秋战国时期,不遇齐桓公这样有雄魄大略的君主,他是一事无成的,诸葛亮如果不生在战乱频繁的三国,不遇盼贤若渴的刘玄德,那他只有在卧龙岗下永远作个散淡之人而老死林泉之下。一个人的命运永远和时代,和际遇,和个人的奋斗紧紧相连,对此白崇禧深信不疑。他才华横溢,又十分自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在这军阀割据、混战不已的当今,他是必能施展自己的才干的,而使他常感迷惘的却是他的齐桓公或刘玄德不知在哪里?但眼下系着他的命运的还不是齐桓公或刘玄德,而是拂晓渡河这一仗,偏偏天不作美,让张淦不幸而言中,他摔断了腿骨,无法亲自前去指挥而让夏威代替自己指挥,他又十分放心不下。因为夏威为人稳重有余,而机智果断不足。如果有黄绍竑在,他倒是放心让黄绍竑来指挥这一仗。现在,却不知黄绍竑这“鸦片鬼”在哪里?或许他的灵魂已经在九泉之下,到阎王爷那儿抽鸦片去了罢!白崇禧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惋惜和孤独感。

“‘罗盘’,你给我推算一下黄季宽吉凶如何?”白崇禧异想天开地竟要张淦推算黄绍竑的吉凶来,话说出之后,连他也感到诧异。

“连马司令我都早给推算过了。”张淦道。

“马、黄二人吉凶如何?”白崇禧问道。

“马司令退财消灾;黄季宽大难不死。”张淦那话说得简直比铆钉铆在钢板上一样牢靠,不容别人有半点质疑。

“啊?”白崇禧笑着不置可否。

“我要诓人,你把我的罗盘砸了,再掌嘴一百下。”张淦道。

“那你再给我推算一下,今日拂晓夏煦苍指挥渡江作战胜败如何?”白崇禧突然问道。

“请稍候,我用罗盘观测过后再来报告。”张淦说罢,便出去拿罗盘观测去了。

不久,张淦跑了回来。白崇禧问道:“看得如何?”

张淦面露喜色,说道:“敌占西北,我居西南,北属阴,南属阳,阳盛阴衰,煦苍渡江必获大胜!”

白崇禧摇头道:“你所算马司令和黄季宽的情况,可能算准,而言煦苍渡江必获大胜则恐未必……”

正说着,白崇禧感到左腿又剧痛起来,不能再说下去了,医官忙给他敷上生筋驳骨止痛药,他在恍惚之中又昏睡了过去。

白崇禧醒来的时候,忽听床前有人哭泣,他大吃一惊,疑是自己的伤势恶化了,使部下不安。他睁眼看时,只见夏威站在他床前哭,他忙问道:“煦苍,你怎么了?”

“指挥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全体官兵!”夏威痛哭流涕。

“什么事?”白崇禧问道,但他心中已有数了:必是战斗失利。

“敌凭险据守,地形对我不利,我指挥无方,渡河战败,损兵折将,阵亡中尉排长一员,死伤士兵十八人。”夏威边哭边报告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忧虑。”白崇禧安慰夏威道:“你把部队整顿好,全军饱餐一顿,然后安歇睡觉,明日拂晓我要亲自指挥渡河。”

“你?”夏威惊叫道:“你左腿伤势沉重,应当调养,不能前去亲冒矢石!”

白崇禧忍着伤痛,轻松地笑道:“反正腿已经伤了,骨头也断了,再让子弹穿上几个洞也无妨!”

夏威不好再说什么,便回去整顿部队去了。夏威刚走,张淦匆匆跑来,双手捧着他那只大罗盘,满脸愧色地对白崇禧道:“指挥官,我要当着你的面,把这罗盘砸了,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一百下。”

白崇禧摇手笑道:“莫砸了,我这腿不是让你给说中了么,很可能马司令、黄季宽的下落也会让你言中的。以诸葛之智,尚有荆州之失,街亭之败,何况你呢!‘罗盘’,你马上回去照应部队,作好准备,我明日拂晓要亲自率兵渡河!”

张淦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摇手道:“指挥官去不得,千万去不得!”

“怎么,你又看出什么名堂了?”白崇禧问道。

“指挥官气色不正,身带重伤,实乃冲撞了白虎星君,出师不利!”张淦直言不讳。

“成败之机,在此一举,便是冲撞了天王老子,我也要亲自去拼一场!”白崇禧狠狠地说道。

张淦默然而退。

白崇禧随即命令护兵,去找来一副山篼,要他们把自己扶到山篼上躺下,医官见了忙问道:“白指挥官,你要干什么?”

“到河边察看地形!”白崇禧答道。

“寒风刺骨,你腿伤严重,感受了风寒,腿伤更难以治愈。”医官劝阻道。

“不碍事,我多盖点。”白崇禧命令护兵,用两条军毯,盖到自己身上,然后让他们抬着,到河边看地形去了。

拂晓前,白崇禧命令部队在河边集结。天地一片漆黑,朔风怒吼,林涛翻滚,江水奔腾,细雨夹着雪粒,沙沙而下,这深山峡谷之中,黎明前最冷,寒气裹着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和伫立在河边的每一个官兵。白崇禧躺在山篼里,盖着厚厚的军毯,由两名护兵抬着,从一排排士兵身旁慢慢走过。他咬着牙,强忍着伤痛,对士兵们说道:“弟兄们,对岸之敌,乃是在百色被粤军击败的残敌,不堪一击。我们要回百色,必须将他们打蚊!我的腿已经跌断了,但我决心要护兵抬着,跟你们一道冲锋陷阵!”

官兵们闻言,勇气顿时倍增,白崇禧说罢,便由护兵抬着,与渡江士兵登上了第一条出发的木船。后面的十几条木船,也同时跟着出发。船抵对岸,敌哨兵发觉,开枪射击,白崇禧卧在山篼里,指挥部队从两翼迅猛攻击。敌军猝不及防,当面防线立即被突破,但他们人多势众,溃退不远,便又组织反击。战场附近,全是石山。喊杀声,枪炮声震撼山谷,战况异常激烈。白崇禧深知背水一战,只有破釜沉舟死拼到底,方能取胜。他命令护兵一边抬着他,一边高呼:“白指挥官在此!”士兵们见指挥官与自己共存亡,一个个遂奋勇抗击敌人的反扑。战至天明,战斗更为激烈,由于兵力不足,白崇禧无预备队可调,便将身旁几名轮流为他抬山篼的护兵也增加到火线上去,仅留那员医官随护。经过一上午的激战,始将敌军击溃。白崇禧忙命将俘虏押来问话,果然百色已被粤军熊略、苏廷有部攻占,刘日福等已四散逃窜,逃到西隆的乃其一部。白崇禧闻言大喜,遂于当日进据西隆县城,发电向各方告捷。送行的黔军一营,即返回黔境。

白崇禧率军重返百色,进至逻里,忽报黄绍竑带着数百人枪在此等候会师。两部官兵,久别重逢,无不欢天喜地,黄绍竑满脸胡须,过来看望躺在山篼里的白崇禧,关切地问道:“健生,怎么了?”

“腿骨跌断了!”白崇禧苦笑着:“你怎么蓄起胡子来了?”

“蓄须以明志!作为军人,手上拿着枪杆而被人缴械,这是奇耻大辱!”黄绍竑愤愤说道。

白崇禧点点头,又问道:“马司令呢?”

“马司令被俘后由商会出面,将他保释出来,他即往南宁,与粤军溯江而上,现时已到百色。我则由烟帮头子刘宇臣说项得脱,遂逃往黄兰一带组织武装。”黄绍竑道。

当下,即在逻里杀猪宰羊,共庆胜利。黄绍竑、夏威、韦云淞、陆炎、陈雄等人,即在司令部内大摆烟榻,春云吐雾。白崇禧却躺在床上,看着他们抽鸦片,当即告戒道:“诸位,难道你们都忘了在百色被缴械的情形了,那都是被鸦片烟害的!我们都是年轻有为的军官,要负起救国救民的重大责任,我主张,自今日起,全军上下,实行戒烟!”

黄绍竑从烟雾中探出头来,嘿嘿冷笑道:“健生,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这鸦片烟可以害人,但还可助人哩!”“此话怎讲?”白崇禧问道。

“我们在百色被缴械,不错,这鸦片烟起了作用,但我们能够复起在此会师,难道不也是鸦片烟起的作用吗?”黄绍竑意味深长地说道。

白崇禧心里猛地一震,是啊,黄绍竑之所以大难不死,是得烟帮头子的活动,黄绍竑能在短期内组织起数百人的武装,也全靠当地烟帮头子的资助。白崇禧本人与夏威、陈雄等逃往贵州,途中托陆炎去借的二千元,也是向烟商打的主意。至于他在南笼向刘瑞棠鼓吹的“黔桂联合”不也是以鸦片烟的销售为前提的么?刘瑞棠慷慨解囊借给他二万元,也大部分是向各帮烟商临时筹借出来的。“鸦片,鸦片,简直最一种神秘的武器!”白崇禧默然说道。

“我们要想在广西做大事,就离不开这伙计啊!”黄绍竑挥挥手里的烟枪说道。

“哈哈……”夏威、韦云淞、陆炎等都笑了。白崇禧没有笑,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