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里有鬼Ⅱ：折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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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斋，通阴阳，活人撞客问鬼事，死人开口询阳事，叶老板主阳，十八般武艺驱鬼辟邪，陈先生主阴，食百鬼煞气无所不能。
1
十六里铺是江北有名的老街区，说是十六里，一头一尾估摸着也就十来分钟就能走到头，当地人又把它称为白事一条街。这里一年四季一贯的冷清，但香烛店、纸扎铺照样开了一家又一家，也没见谁倒闭过。
一排的香烛纸扎铺中，一家不挂牌子的店铺却总是时不时有年轻小伙或小姑娘慕名寻来，赵丽丽就是其中一人。
铺子夹在白事一条街当中，显得怪吓人的，一条草席卷帘垂着，赵丽丽卷起帘子钻了进去，里头传来老中医苍老的声音：“候着。”
赵丽丽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心想原来信这种鬼话的，还真不只她一个人。
赵丽丽今年二十，正在读大二，家里情况不怎么好，她是农村出来的，爸死得早，妈跟人跑了，是爷爷奶奶把她带大的，家境虽然贫寒，但还好有助学贷款可以对付大学的费用。
但人是会变的，从前在县里读书还不觉得，来到了灯红酒绿的市里，赵丽丽开始处处变得敏感，不自觉地开始和人比穿的用的，哪怕再吃不上饭，也要省出钱来买名牌、手机、化妆品。
后来听人说，只要在网上注册一个账号，上传身份证明和学生证，就可以轻松借贷，赵丽丽一开始就打算每个账号借个几千，相互周转，不想就这么拆东墙补西墙，拆着拆着，就背上了几十万的债……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了“卖寿”的传单。
听过卖血卖肉，哪里听过卖寿……
“下一位。”
老中医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赵丽丽的思绪。抱着狐疑的态度，赵丽丽在案前坐了下来，她牢记进门前被告知的规矩，低眉顺眼，不敢抬头乱看。昏暗的灯光中，忽然一只枯槁的手搭在了赵丽丽的肩膀上，赵丽丽的呼吸当即一紧，整个身子僵直起来。
苍老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买还是卖？”
赵丽丽松了口气，暗自责怪自己太过紧张，“卖。”
“一年一万，你要多少。甭管你要卖多少，同一人，本店招待仅此一次。”
赵丽丽听见自己咽了口口水的声音，然后紧张地开口：“十，不，我需要二十万！”
“呵。”一声诡异的笑拖长了尾音，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那只枯槁的手从赵丽丽的肩头抬起，苍老的声音麻木而又冷漠地念着：“髓会悬钟、血会膈俞、骨会大柕、脉会太渊、气会膻中……”
每说一处穴位，赵丽丽便感觉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那感觉太真切了，可她根本什么也没看到，她的心中不自觉地闪过一种叫做后悔和害怕的东西。
手机里突然进账二十万元的消息彻底转移了赵丽丽的注意力，她心中所有紧张的情绪顿时消失无踪，还以为是诈骗呢，没想到真有这种冤大头……
直到出了十六里铺，赵丽丽心中才后悔刚才没把数目再说大一些，再想回头去找那奇怪的铺子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还真是见鬼了？！”赵丽丽心生了疑惑，拿出手机来想要再次确认刚才的进账信息不是她在做梦，手机屏幕里映出自己的面孔，赵丽丽愣了一愣，下一秒，她便果真像见鬼了一般惊声尖叫出来：“鬼，鬼啊……”
2
阴阳斋内，陈公虞正手拿戒尺，抽查叶苗的功课。
“《陈氏术志》曰，脏、腑、气、血、筋、脉、骨、髓八位精气会聚八穴，以魂针取之精气，可行咒杀折寿之术，破解之法有……有……”叶苗偷偷地抬起眼皮，心虚地看着陈公虞，随即讨好地傻笑了两声。
只见陈公虞绷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严厉道：“伸手。”
叶苗这才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谁知陈公虞的戒尺还没落下，阴阳斋门口上挂着的门铃就发出了撞击的声响，叶苗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严肃地眨了眨眼睛使眼色道：“有客人，好歹给我点面子……”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临北）
“欠着。”陈公虞负手而立，微侧了身，示意叶苗招呼客人。
远远地，叶苗便看到两位老人家衣着朴素，肩挨着肩站着，有些局促不安，见着叶苗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叶苗率先搀扶着两位老人家坐下，又给他们泡了茶，才问道：“这是阴阳斋，不做旁的生意，二位老人家……”
“对了对了，找对了，就是阴阳斋！”老头拍了拍身边老太太的膝盖表示安抚，一双常年劳动的手干瘦而有力，握住叶苗正在泡茶的手，颤颤巍巍恳求道：“我们老两口这次，是为了孙女来的，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咋了……”
话音未落，老头兜里的老人机便突然响起了巨大的音乐声，着实突兀吓人。叶苗示意了一个眼神，老头只好掏出老人机，接了电话。
“爷爷，你们到省城了没？我让你们去十六里铺去了没有，卖了多少钱？”
老头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噼里啪啦响起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大得，压根不必外放，叶苗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丽丽啊……”
“行了你别说了，我就知道你们舍不得！”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头老太太的话，再一次威逼利诱道，“你们就照我说的去做，就能领回一笔钱来，快点，再不快点，我就要死在外面了！”
“丽丽，那可是卖寿，卖寿啊！”老太太哭着抢过老头的手机，“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什么卖寿，你们还真信哪？你们不是我亲爷爷奶奶，我还不告诉你们这好处呢？”
得，不必老头老太太多介绍，一通电话下来，叶苗大致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找上门来的了。
“姑娘，你看……”老头被孙女挂断了电话，又是焦急又是懊恼，“不是我们老两口舍不得，丽丽以前不是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她还非说自己真的在十六里铺白得了二十万块钱，现在逼着我和老太婆也去白得一笔钱，你说天上咋还会掉馅饼呢？”
天上的确不会掉馅饼，老两口找到了十六里铺，一看是白事一条街，在这哪能平白无故得二十万块钱？这可把他们吓坏了，左打听右打听，别人建议他们来找阴阳斋叶老板问问看，兴许能跟丽丽把道理掰扯明白。
3
“怕是鬼迷心窍钻钱眼儿里去了。”叶苗摇了摇头，实在见不得两个老人家一副淳朴老实又怪可怜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开口提佣金的事，便问道，“你们的孙女丽丽现在在哪？钱是不可能白给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我先看看她再说。”
“学校，丽丽在学校呢。”老头说着，还有些犹豫，“可丽丽不太愿意我和她奶奶去找她，嫌我们土气，怕同学看了笑话。”
“死老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丫头愿意不愿意？再不管管你孙女，她就真的要死在外面了！”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挽着叶苗的手，恨不得即刻就出发。
“您等等，您等等……”叶苗被拉扯得哭笑不得，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道，“不急不急，我开车送你们去，很快。”
说着，叶苗回头看了陈公虞一眼，只见陈公虞面色淡漠，点了点头，经过叶苗身边时，吩咐了一句：“分头行动，我去十六里铺看看。”
“姑娘，这位是……”
“呃……”叶苗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一面拿眼睛偷瞄前头的陈公虞，一面语无伦次地回答道：“我朋友……搭档，呃，冤家……”
“丈夫。”陈公虞脚下的步伐压根没停，冷飕飕的两个字落地，莫名炸红了叶苗的耳根。
叶苗和一车的人一路各怀心事地闷声往赵丽丽的学校江北大学开去，两个老人家在江北也还没落脚，叶苗索性自掏腰包在学校招待所给他们开了间房住下。
听说老人家来了，赵丽丽只好不情不愿地来招待所见他们，可左等右等，叶苗也没瞧见老人家的孙女找上门来，倒是来了个鬼鬼祟祟的女人，用丝巾将脸和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是这个时间点了，还架着副大大的墨镜。她一面敲门，一面还把眼睛往猫眼里看，时不时又焦急地跺脚、东张西望着。
“你找谁？”叶苗看不下去了，索性开了门，侧了身。
对方一见开门的是陌生人，隔着那裹得密不透风的丝巾，叶苗都能猜出对方变了脸色，正慌忙想走。
“丽丽，你别走……”屋里的两个老人家眼尖，手忙脚乱地追了出来，连拖带拽才把人给拦住了，一见丽丽这么热的天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禁边念叨着边上手脱她的丝巾、帽子。
“别，别碰我！”赵丽丽惊声尖叫着，一把将两个老人推开，力气大得直接将老太太推到了地上，摔倒时，老太太手里头还拽着赵丽丽的丝巾没来得及松开。
寂静，空气顿时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寂静……
赵丽丽僵立在原地，在她意识到了什么以后，立即手忙脚乱地试图捂住自己脸，嘴里无助地尖叫着：“别看，你们都别看了，门，把门给我关上！”
赵丽丽的穿着打扮都和这个年龄段爱美的小姑娘相差不大，仔细看，吃穿用度比叶苗还讲究一些，只是此刻那暴露出来的一脸可怕的浓妆，也掩盖不住赵丽丽满脸的憔悴。这样貌，看着得有四十来岁了吧？
“丽丽，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老头老太太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满脸心疼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都说了叫你们不要来找我了，还带不相干的人来做什么？钱呢，让你们去十六里铺拿钱，去了没有？”
“丽丽啊，你听我们说，这位是阴阳斋的高人，你肯定被人骗了，可别鬼迷心窍了……”
叶苗冷眼看着祖孙三人拉拉扯扯闹得很不愉快，两个老人家哪里拦得住赵丽丽，眼见着赵丽丽就要摔门而去，叶苗这才冷不丁开口警告了句：“想死你就走出这个门。”
4
这一句话，当真把赵丽丽给吓住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自从从十六里铺出来后，赵丽丽突然就看见手机镜子中的自己变得十分陌生，皮肤开始缩水，眼角出现皱纹，面部线条的走向开始下垂，她还认得出那是她自己……可仿佛，一瞬之间，自己就老了二十岁。
她开始发疯地购买昂贵的化妆品和保养品，开始频繁上医院和美容院，可状况一点也没有好转……
就连她想再回十六里铺找那一家诡异的店，把二十万还回去，可无论她怎么找，却再也找不到那家店、那条巷子了！
越是这样，她越要告诉自己这一定和她在十六里铺得到的二十万块钱没关系，她不断地用厚厚的妆容去遮掩面部出现的变化，但心底的恐慌，还是让她一天比一天暴躁，越欠越多的债务让她慌不择路，恨不得爷爷奶奶立刻再替她换回十万八万块钱来！
“十六里铺……真的有问题？”赵丽丽心中早就知道答案，可真正见到了爷爷奶奶带来了阴阳斋的人，赵丽丽心中竟半点侥幸也留不住了，她一屁股跌坐了下来，哭得妆都花了，“我也不想的，是他们说可以免手续费借钱给我，谁知道利滚利，越欠越多，他们手里有我的照片……
“我不得不还钱，跑不掉的，否则他们就要把我的照片公开在网上。我需要钱……十六里铺的二十万块来得太容易了，我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可是我真的需要钱……”
叶苗冷笑了一声：“天上当然不会掉馅饼！你现在精气神缺失，身染邪气，你是在跟恶鬼做交易！不仅如此，你还怂恿你最亲的人为你卖命，这跟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你跟恶鬼有什么区别？！”
赵丽丽和两个老人家哭成了一团，两个老人家甚至口口声声自责道：“都怪我们，家里穷，让丽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只能在外面到处借钱……”
“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活法，人活着挣的是一个脚踏实地，求的是一个光明磊落！”叶苗气得直叉腰，斥责道，“你千辛万苦考出农村，接受教育，不是让你学会徒有其表的虚荣！即便你再想追求物质，也要堂堂正正、脚踏实地地追求！二十万？为了二十万，你准备把命搭进去吧你！”
“叶老板，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丽丽啊，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都给我老实待着，老娘这就去十六里铺会一会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叶苗说着，忽然冷哼了一声，口吻颇为讽刺地警告了句：“就算这次我能救得了你，但说到底，被莫须有的欲望蒙蔽，把自己逼上绝路的，还是你自己。”
鬼能害人，但真正将人逼上绝路的，还是那颗诡谲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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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苗气得开车都在飘，一路直杀十六里铺。
十六里铺和阴阳斋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叶苗还真没来过，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十六里铺从早到晚都冷清，但看在叶苗眼里却格外的热闹。
这儿来的人少，但徘徊的鬼就特别多，尤其是纸钱香烛铺前，不少小鬼探头探脑眼巴巴地朝里头看。
叶苗出门的时候没带装备，索性就在附近的纸扎铺里现画了几张符，这的老板什么怪人都见过，一看叶苗就知道是行内人，好心搭话道：“今天来这的阴阳先生还真多，早你几步还来了个帅哥呢。”
叶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画完了符，才收拾东西出来，一晃眼，天都黑了。
一出来，叶苗就碰到了先她几步来这的陈公虞，叶苗忙追了上去，喘着气问道：“怎么样？找到那家奇怪的店了没？我从头到尾逛了一圈，也没看见这么一家店啊，不如我抓个小鬼带路吧？”
赵丽丽他们能找到那家卖寿店，都是因为有小鬼引路，小鬼专找这种气运低，又贪心的，因此他们才会收到鬼传单，找到那鬼店铺，像叶苗这种有点道行的，或是气运特别旺的人，就找不到所谓的卖寿店了。
“不用，经营寿店的不是普通小鬼，它背后有高人指点，会点风水玄术，把店铺隐藏起来了。”陈公虞淡淡说着，目光扫向叶苗左手边的一条巷子，“我花了点时间，把前人留下的阵法动了点手脚，你说的店铺，就藏在那。”
顺着陈公虞的目光望去，叶苗果然见到左手边的巷子里，隐隐约约泛着黑气，一个没挂招牌的门面就藏在里面。叶苗刚才一路走来也没发现这条巷子，眼下刚巧有辆奥迪从巷子里头开出来，叶苗扫了眼，开车的是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
“看来这鬼店，不只能卖寿，还能买寿。”叶苗算是明白了，气运低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缺钱的穷人，一种是缺命的富人。
穷人找到这，通过卖寿换钱，富人则斥巨资来这里买寿。
“不过寿真的能买卖？”叶苗纳闷了，鬼术再厉害，害人性命折人阳寿可以，续命的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就说当年李青松做了那么多归魂尸的实验，也没见成功过，就算成功了，那也不是续寿，而是让魂体滞留躯体内，成为非人非鬼的存在。
“进去看看。”
陈公虞的话打断了叶苗的思绪，叶苗点了点头，将装备藏好，装模作样地掀起草席帘子钻了进去。
陈公虞也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跟在叶苗身后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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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叶苗就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鬼气扑面而来，此地阴气沉沉，正常人进来都会感到浑身不舒服，也就是那些急着换钱或急着买命的人，才选择性地忽略了此地的诡异和邪气。
“买还是卖？”
苍老的声音响起，叶苗抬头看去，便见到一道枯瘦的身影隐藏在黑色的袍子下，这一看就是障眼法，里头就是一副骷髅架子，鬼魂附在上面，旁人看到的手应该是一双老人的手，但叶苗看到的，就只剩下骨头。
“卖，卖十年。”
对方一副老中医的样子，手持泛着黑气的银针，这针不是普通的针，一般人肉眼看不到，他的口中念着叶苗身上会聚精气神的穴道，便要往下扎去，叶苗顿时看准时机，一张黄符抽了出来，啪地一下拍在老鬼的面门上。
滋滋……黄符拍打在对方身上的地方，当即冒起了一阵青烟。
“你是什么人？！”那黄符起了作用，将鬼魂困在那黑袍下以免对方逃跑，同时让对方动弹不得，但令叶苗意外的是，对方厉害得很，叶苗的动作明显顿时激怒了对方，浓烈的鬼气顿时迸射了出来，空荡荡的黑袍袖子下，一双枯手忽然开始疯狂地生长，要朝叶苗抓过来！
“小心。”陈公虞低喝了一声，把叶苗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往自己身后带，堪堪避过了那疯狂生长后抓过来的白骨，白骨在空气中抓了个空。
陈公虞的神色冰冷，口吻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严肃地批评叶苗道：“对方死了几百年，注意力集中点！”
“靠，还是个几百年的老鬼！”叶苗刚才死里逃生，眼下吓得够呛，她这还是第一次对付死了超过四百年以上的厉鬼，叶苗忍不住拽了拽陈公虞的袖子，心里没底，小声问道：“你厉害……还是它厉害……”
陈公虞冷笑了一声，“它是契鬼，死得虽久，但受人控制，不足为惧。”
言下之意，它做鬼的资历虽然比陈公虞久，但一直受困于人为契鬼，因此陈公虞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
陈公虞的反应让叶苗心中咯噔一声，冷不丁想起他上次差点把何茂的鬼魂吸附进体内的事，叶苗当即变了脸色……她不得不承认的是，眼下她的确不知道陈公虞的底子了，因为直到目前为止，陈公虞还没在她面前主动出过手，如果算上上次的意外……
只怕现在的陈公虞，不仅可怕……失控起来，恐怕连陈公虞自己都害怕。
再强大的厉鬼，在陈公虞面前，反倒会变成他滋养力量的养分，但换个角度想，陈公虞非但不想吸附外在的力量，更是一直在避免与这些力量接触，以免自己失控于这些力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真是进退两难的时候。自己上吧，叶苗没把握，让陈公虞上吧，叶苗担心陈公虞把契鬼给炼化了……
7
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叶苗心里虽然犯怵，但手下没含糊，今天临时画的黄符通通甩了出来，没带红绳，干脆揪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下来，边龇牙咧嘴喊疼，边用柔韧的头发丝将黄符串了起来，制成了一个环。
“想跑？”契鬼仍动弹不得，但身上的骨头却像能随意生长一般，再一次朝叶苗袭击过来。
“束！”叶苗着急地喊了一声，将手忙脚乱做好的符圈丢了出去，刚刚好将对方的两只手给圈到了一起。
但这也只是拖延时间的办法，叶苗挠了挠头，一时半会还想不出彻底解决对方的办法来。
“请兵，撕了它。”陈公虞忽然开口，冷冷地吩咐了一声，丝毫没有给叶苗讨价还价的机会。
契鬼已经被人做了契，只要契还在，此鬼就会继续害人，很显然，陈公虞已经知道这鬼背后的主人并不好对付，他也丝毫不想在一个傀儡身上继续耗时间下去。更何况，眼前这个鬼物已经沾了太多人命，天性喜杀戮，留着祸害无穷。
“可是我……”叶苗哪里真的杀过鬼，真要她下手，还真下不去手。
就在叶苗为难的时候，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忽然从外面一脚踹翻了卷帘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
对方身背一柄铜钱剑，身穿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袍子，手持一盏油灯，皮肤略白，眼角一滴泪痣格外妖冶，不是方不羁是谁？
若是往常，叶苗铁定气对方来抢饭碗，眼下见了他，却跟见到救星似的，也不在乎上次方不羁是怎么损她的，立即欣喜地挥手打招呼道：“哟，小土师爷啊！”
方不羁看也不看叶苗，不由分说地便抽出了铜钱剑，杀气腾腾地甩剑成铜钱鞭，在契鬼身上绕了几圈，他空出一只手抽出一张黄符自燃，趴地一下甩在了铜钱鞭上，眼底火光迸射，怒气冲冲道：“孽障，害人害己，这就送你上西天！”
“方少爷？”契鬼的声音有些迷茫。
说也奇怪，被法器灼烧的契鬼似乎是受制于人，并不敢对方不羁动手，而方不羁一来，刚才在叶苗面前还颇为嚣张的老鬼，好像突然被压制住了一般，只见那契鬼浑身开始变形扭曲，往下沉沉地淌出黑水来，空洞洞的黑袍下传出刺耳的尖叫声：“方少爷……你们方家不仁，别怪我不义，啊……”
方不羁根本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也根本没打算将对方送上殊途桥，而是直接将对方打了个烟消云散。眼见着魂体就要被灼烧殆尽，那黑沉沉的影子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眼看着自己必死无疑，竟撕碎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挣脱出来，黑影带着浓重的煞气朝陈公虞冲了过来。
“找死！”
方不羁见对方试图躲进陈公虞的身体里去，当即眼带怒火，法器铜钱鞭转而朝陈公虞扫了过来……
只见陈公虞微微皱眉，那黑气冲进了他的身体里，陈公虞当即往后退了一步，低下身来，一手支撑着地面，他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上了一层冰霜，衣袍湿漉漉地开始淌下水来，浑身笼罩在一层可怕的煞气中……
那契鬼是必死无疑的，他大概是察觉到陈公虞身上的鬼气，将它当成了同类，试图附那么一魂一魄在陈公虞的身上，谁知陈公虞的身体就像个吸附力量的黑洞一样，一靠上去，所有的残存鬼气竟都被炼化殆尽，成为陈公虞身体里的一部分……
方不羁的法器挥了过来，陈公虞腾出一只手来接住鞭子的一头，他抬起头来，水珠顺着发梢坠下，眼底一片冰冷。
方不羁愣了一愣，意识到自己的法器都对陈公虞毫无作用，对付陈公虞，更不像对付刚才的契鬼那么简单，方不羁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法器，阔步往外走去，经过陈公虞和叶苗身边时，他神情复杂而又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丢下了一句：“你果然不是人！我早晚有一天收拾你！”
8
此时叶苗压根没空搭理方不羁，她急迫地上前想要查探陈公虞的情况，但陈公虞只是低低地垂下了眼帘，下意识地推开了叶苗的手。
叶苗被陈公虞的动作惊住了，不可思议地僵在了原地，陈公虞也默了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好半晌，才淡淡道：“我没事，你……别碰我，一会就好。”
气氛陷入莫名的尴尬，叶苗意识到陈公虞并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愣了两秒，叶苗随即干笑着扯开话题道：“刚才我听见……契鬼喊方不羁‘方少爷’，还说什么方家不仁，别怪他不义什么的……”
两人似默契地避而不谈刚才的尴尬，陈公虞点了点头，接下叶苗的话，“看来契鬼背后做契的人，以及经营寿数买卖的人，就是方家。这个方不羁……总归小心一些。”
若方不羁真的有问题，方家的目的是什么暂还不明确，方不羁怒气冲冲地将这个折人阳寿的鬼物给除了，他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
空气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叶苗有些手足无措，又仓惶找了个话题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陈公虞似乎缓和了一些，就连口气也和缓了一些，他缓缓地站起了身，道：“走吧，契鬼已死，寿不可买，买寿一方暂不用操心。至于已被抽了精气神做法折寿的人，施术的契鬼死后，他们自会恢复，不过要受些苦头罢了，也算咎由自取。”
像赵丽丽这种的，算运气好，还有救，若是那些一不小心卖过头的人，被抽了过多精气神一命呜呼已经送命的，那就回天乏术了。
编者注：本文《你的心里有鬼II》第三篇。本系列每周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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