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法医:不如归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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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珣被人带进一处山洞,洞中怪石嶙峋,宽敞的大厅内桌椅齐全,似是人力打磨而成。
大厅的正中,放置着一张八卦形的石床。石床的八个方向,分别刻着八卦符文,而那石床的四周,挂满了黄幡,像是床幔一般,在微风中轻轻飘曳。
那阵中睡着两名女子,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阵外手持经文,口中念念有词。
待晏珣看清阵中女子的长相时,他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袖口,急道:“阿晏,你要做什么?”
被唤作阿晏的男子一把挥开他,冷声道:“明知故问!”
晏珣爬起来,跪倒在阿晏面前,哀求道:“你不能这样做,我求你,你杀了我吧!”
阿晏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晏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叫人把你带来,是想让你看着小童回来的,而不是让你阻止我。她死了,小童便能好起来了。阿珣,你不是也爱着小童吗?你难道不希望她好起来吗?啊?”
“阿晏,对不起,是我的错……”
“阿珣,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小童。若是真的爱,你怎么会舍不得去死呢?”
晏珣泪流满面,“只要,只要你把阿楠身上的连心蛊解掉,我必不会苟活。”
“你知道的,连心蛊无解!”
“阿晏!”晏珣哽咽道,“我旧病复发,命不久矣。很快,很快我就能赎罪了,可是阿楠,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那我的小童就不无辜了吗?”阿晏眼眸赤红,呵呵一笑,“若要小童回来,她是最好的容器。阿珣你说,是不是上天垂怜,竟然让我遇到一个与小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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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楠见完聂其轩出来,由于心内气愤,一时没有察觉有人跟踪。等注意到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出手,对方便捂住了她的口鼻,她一下子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陆一楠只听得耳边一片争吵声。
她慢慢睁开眼,却看到身侧躺了一名与自己长相相似的女子。只不过相对而言,那名女子五官偏柔美些。
只见那女子一袭大红嫁衣,双手叠放在腹部,安静地躺在她的身侧,似是睡熟了。
可是,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味道,却让陆一楠知道,那女子早已死去多时了。
她坐起身,便看见自己与那女子正处在一个奇怪的阵法当中。阵法四周,挂满了黄底朱字的奇怪符文。
而阵法外,正一站一跪着两名白衣男子。
那跪着的男子是正对着她的,虽然他面色苍白,狼狈不堪,往日的儒雅不复存在,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晏先生?”
跪着的人听到声音,忙不迭地跑过来,关切道:“阿楠,你醒了?”
陆一楠刚要回答,却在看到那站着的人转过身来时怔在原地。
“你,你们……”
为何长得一模一样?
“你醒了?”站着的男子慢慢踱到她面前,阴冷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陆一楠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双生子,你才是真正的安先生?”
“呵,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蠢。”
陆一楠却是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晏珣,“为什么要替他顶罪?”
“阿楠,不是的,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我已经认罪了,你们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
阿晏却是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走出藏剑山庄?阿珣,你太天真了。”
“你把我绑来是为了什么?”
“借你的身体一用。”
“你什么意思?”
阿晏却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阵法中的那名女子,温柔地把她揽在怀中,斜睨着陆一楠道:“你没有发现你与小童长得很像吗?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一个适合她的身体。”
陆一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她已经死了!”
阿晏眼神倏地凌厉,“你胡说!小童她只是睡着了,道长说只要给她换具身体,她便会醒过来的。”
“那玉棺中的血液是为了她准备的吧?我查过,那些药材可保尸身不腐,可你是学医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她的皮肤已经脱落了吗?还有,你没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吗?那是腐尸的味道!”
“你闭嘴!”阿晏冲到陆一楠面前,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你闭嘴!”
陆一楠只觉得呼吸困难,她想挣扎,奈何自己像是中了某种迷药,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
晏珣见状,双手抱住阿晏的胳膊,求他放手。
“滚!”阿晏却是充耳不闻,他的眼眸赤红,一脚踹向晏珣的腹部。
他与晏珣一样,长相是极美的,可是此刻发怒的样子,却仿佛最狠戾的魔鬼。
陆一楠见他不顾兄弟情义,不禁眉眼一凝。她从袖中摸出小刀,狠狠地向阿晏挥出,阿晏并不闪躲。
却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撞开二人挡在阿晏身前。锋利的小刀不偏不倚地划在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晏珣白皙的皮肤立时翻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丑陋伤疤。
“晏先生!”陆一楠手中的小刀“当啷”掉在地上。她紧走两步,扶起倒在地上的那人,她想伸手捂住他流血的伤口,却又怕自己手上细菌太多,右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半空。
温润的男子冲她安抚一笑:“我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陆一楠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情绪失控,她以为她早已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她也有轻易落泪的时候。
“别哭,阿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那人声音轻柔,即使半边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他一笑也如新雪初晴一般熨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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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看着这一幕却是极其刺眼,一个跟小童长相相似的女人与他的双生哥哥在那里你侬我侬,这让他又想起了当年的事。
“君陌,”阿晏冷声开口,“时辰差不多了,安排陆姑娘上路吧!”
听到君陌的名字,陆一楠怔了片刻。她抬头,只见角落里走出一道红色的身影,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额上没有任何装饰,冷肃的面容上也再没有芝兰苑里那副妖媚的模样。
晏珣想要阻止,却被陆一楠按住,她站起身,盯着阿晏,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现在隐隐知道晏珣的出现是有目的的,可他却从未做过伤害他们的事,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陆姑娘,琴操是我的阿姊。”是君陌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安先生的计划之中。
凉州城书呆子的红颜知己,青州城那些自杀殉国的前朝将领,太平县的曼陀罗杀人案,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安先生的计划之中。
而凤凰镇便是他第一次向他们宣战。
他费尽心思经营芝兰苑,引诱文杰沉迷声色失手杀死男宠。
大将军之子死了一个男宠原不是什么重罪,可他对一个死人施行鱼鳞剐酷刑,然后抛尸闹市引他们发现,再然后由君陌出场,让他们把怀疑的目光放到文将军身上。一步步引导着爱子心切的文将军反抗朝廷,真是好深的心机。
可是晏珣,他在这些事情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想不通。
“平州案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我虽杀了那么多人,可唯有程谦不是死在我手中。”
是了,她那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二人就已换了身份,而他们竟从未察觉。
她想起他当时绝望的眼神,他说他想好好活着,难道他的演技真就那么好?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今天通通告诉你。”
陆一楠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问出她一直不愿触碰的那个问题——“书呆子代天巡狩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谁知阿晏竟然笑了,笑声里有悲凉亦有嘲讽——“新皇患有隐疾,云国国师推算出有一命格特殊之人会出现在凉州,你不过是他们寻找的一味药引。你的心头血,有奇效。”
陆一楠听到这种荒唐的说法,不禁有些想笑,活人献祭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所以这才是你针对我们的目的?你与任之初争夺的不过是我这味‘药’?这一路上,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动手,为何要拖到现在?”
“换魂阵讲究天时地利,冬至日阳气始生,而这藏剑山钟灵毓秀,集天地灵气,是最好的地点。”
陆一楠转向晏珣,“那你呢?你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楠,我……”
“他?他把自己当成普度众生的菩萨,妄图从群狼口中抢食罢了。”
“阿楠,对不起……”
他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是他不能说,只得以一己之力想要护住她,可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踏入险境。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担下所有罪责,便能护各方周全,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阿晏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凑近陆一楠耳边,轻声道:“我再与你说个消息,其实,国师并没有说那人是男是女,任之初的奏折中却说那是个男人。”
“那个人是谁?”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掌握着整个江湖的情报网。”
是聂其轩。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从一开始,从她对他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就无条件地信任她。他们虽有金兰之谊,可他也不必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好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这下可以安心上路了吧?君陌。”
“主上……”君陌犹豫着,他犹记得他们从文杰手中把他救下时,陆一楠对他说的那句“好好活着”。
他与阿姊从来都是为报仇而活,还从未有人对他们说出过那样的话。
他第一次反抗阿晏,“夫人已经死了。”
“你胡说!既然你不肯动手,那便由我来!”
他说着便拽着陆一楠往阵法内走。却在这时,密室外突然传来撞门的声音,“轰隆”一声,厚重的石门被撞开,冬日的暖阳洒遍密室的角落,晃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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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被阳光晃得眨了眨眼,他倏地转头看向阵法中安静躺着的女子。只见她原本还算完好的皮肤正迅速脱落,身上慢慢渗出黏稠的液体。
“不!”他发疯一般冲上去把女子搂在怀中,腐尸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空间。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俊美的脸毫无顾忌地贴在女子已经腐烂的半边脸上,眼泪像关不住一般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小童,你再等等,再等等。晏哥哥离不开你,没有你,晏哥哥活不下去啊!”
陆一楠看着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泣不成声,也慢慢红了眼角。这世上的人大都被情爱所扰,情爱真的能教人生死相许吗?
聂其轩急促地跑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关切道:“你怎么样?”
陆一楠拂开他的手,摇头道:“我没事。”
她拭了拭眼角,快步走到晏珣跟前,搀扶起他,“我带晏先生疗伤。”
任之初看了看毁了半边脸的晏珣,再又看了看阵法中那已陷入癫狂的男子,不可置信道:“你们是双生兄弟?”
“那,安先生到底是谁?还是说,你们两个都是?”
任之初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们一直都被这两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一楠抿了抿唇,道:“一切与晏先生无关。”
任之初盯着晏珣,“目的呢?只是为了你们那可笑的复国梦?你知不知道若是战争再起,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晏珣叹了口气,“我与阿晏从未想过要复国。”
他本就对那个位置没有什么执着,对他来说,以医术救济世人,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至于阿晏,他更不会有那种想法,他一直都是身不由己的。
慕容山听得晏珣这样说,有些不可置信,“少主,你说什么?”
“慕将军,放下你心中的执念吧!只要百姓安乐,谁当皇帝又有什么所谓呢?”
“你们,这么多年来,老夫的所有心血都白费了?”他指着陷入疯癫的阿晏,“当年你不肯复国,是他答应老夫推翻云国之后,便把玉玺交给老夫。现下你这样说,岂不可笑?”
慕容山怒不可遏,他费了那么大心力想要扶持他们兄弟之中的一个重夺大统,却没想到,这两兄弟都是不成器的。一个只想做个籍籍无名的游方大夫,另一个骗取他的信任,一味沉浸在情爱之中,实在是可恶。
既然他们不想复国,那就莫怪他心狠手辣。
他掌心凝聚内力,一掌便冲着沉浸在悲伤中的阿晏劈去。
他出手太快,而聂其轩与阿峰站在门边,想要阻止已来不及。众人眼睁睁看着一袭白衣的晏珣推开陆一楠扶着他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挡在阿晏背后。那一掌打在他的后背时,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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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先生!”陆一楠心胆俱裂,他只是个文文弱弱的大夫,本来就患了风寒,刚刚又受了伤,慕容山这一掌是使了十足的功力的,这后果会怎样,她不敢想。
晏珣躺在陆一楠的怀里,看着她通红的眼,微微勾唇,“我没事……”
“晏兄。”聂其轩快步走过来,他蹲下身,握住晏珣的手,不动声色地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随后抬头对着陆一楠摇了摇头,动了动唇道:“心脉尽断,回天无力。”
陆一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她哽咽道:“你救救他……”
十年前是那个人,上次是晋澜,这次是晏珣,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一个个离她而去?
聂其轩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晏珣似是回光返照般,抬手抚上陆一楠的脸,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可那泪却越落越多,他有些慌了,“阿楠,不哭……”
他已经极度虚弱,每说一句话,鲜血便从嘴角溢出来,可嘴里却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小童,不哭,不哭,原是珣哥哥错了……”
陆一楠长得太像小童,他有时会恍惚,这是上天给他的赎罪的机会吗?
晏珣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便是小童与阿晏。
若不是他,小童便不会死。小童若没有死,阿晏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太贪恋凡俗的生活,所以他顶着阿晏的名义待在小童身边。明明知道她爱的是阿晏,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与她白首。
他的自私终是害了所有人。
正处在浑浑噩噩中的阿晏被喷了满脸的血,他似是终于清醒过来,等他慢慢转过身时,便看见了被陆一楠抱在怀中奄奄一息的晏珣。
他看了看晏珣,再又看了看正与阿峰缠斗在一处的慕容山,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漠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晏珣,冷声道:“为何要多管闲事?”
晏珣张了张嘴,鲜血汩汩从嘴角溢出,“你是我的弟弟啊,我唯一的亲人……”
阿晏倏地红了眼眶,语气却依旧冰冷,“我没有亲人!”
晏珣眼底闪过失落。
陆一楠怒瞪着阿晏,“你还是不是人?”
“我没有让他救我。”
“他是不该救你,像你这样的人,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阿楠……”晏珣虚弱地打断她,“是我做了错事。阿晏,此生是为兄对你不起,你莫要……莫要再折磨自己,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他吃力地把手伸向他,又开口:“阿楠……解药求你……”
阿晏就那样看着那双漂亮的手不为所动,看着晏珣眼神涣散,渐渐没了声息,看着他的手跌落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埃。
“晏先生——”陆一楠抱着怀里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不能自已。
阿晏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他粗暴地把陆一楠甩开,从她怀中抱过晏珣,吃力地把他放在小童的身边。
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淡然地点燃阵法中的引线,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空间。
君陌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急道:“主上,你要做什么?”
阿晏转过头,看着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君陌,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君陌,你说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他又转头看向被聂其轩揽在怀里的陆一楠,“你说得对,我这样的人,下地狱都不为过。”
他的眼神倏地凌厉,“这个山洞中到处都埋了炸药,你们有一盏茶的时间离开。”
“你疯了!他说过要你好好活下去。”
“活着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主上!”
阿晏把火折子扔到地上,厉声道:“滚!陆一楠,看在晏珣的面子上,你带君陌离开,也算是,算是……”算是还了他一片深情。
任之初却是揪住他的领口,逼问道:“连心蛊的解药在哪里?”
“呵呵,”阿晏低低地笑了两声,“这世上哪有什么连心蛊。”
山体在剧烈摇晃,聂其轩对着任之初道:“阿初,先离开再说!”
“可是……”
“走!”聂其轩拉住他与陆一楠,冲着身后的君陌道:“跟上!”
陆一楠被他拉着往前走,她回头,却见那风华无双的男人把晏珣抱在怀中,正把瓷瓶里的药粉细细地敷在他受伤的脸上。
她喃喃出声:“阿晏……”
那人似有所感应般,隔着滚落的巨石冲着她的方向柔和一笑。原来,他笑起来也是那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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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山体坍塌,逃出来的众人转头看着那个方向,久久无言。
“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慕容山狂笑几声,他看着众人,猖狂道:“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任少卿,若是你在剿灭前朝叛逆的时候与叛逆同归于尽,你说皇帝会给你什么样的封赏?”
“慕容山,依本官看,安乐侯被流放,郝大人被杀,文将军被擒,你才是幕后主导吧?”
“哼,是又怎样?他们两个不成器,我何不帮他们一把?”
陆一楠眼神冰冷,“当年若不是你们丧心病狂地杀害陈氏一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欲成大事,必先舍弃私情。他们兄弟若不是为了个女人,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慕容山转向聂其轩,“阿轩,为父还是欣赏你的,怪只怪你不该动摇自己的心思。”
“事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初若不是宁国侯反叛,他们云家人又怎么会主宰这天下?这皇帝他云家人当得,难道我慕容家人就当不得了?我慕容山膝下无儿无女,待我百年之后,一切还不都是你的。”
“我是江湖中人,对那个位置从不觊觎。如今天下升平,百姓和乐,你又何必徒添战乱?”
“哼!又是个不成器的,既如此,你便与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去吧!”慕容山眼神阴狠,突然,他出掌向着聂其轩的方向而去。聂其轩本能地想要防御,却没想到他半路换了方向,直冲站在崖边的陆一楠而去。
聂其轩不作他想,他一把把陆一楠推向任之初,手中的剑直直地刺入慕容山的腹部。与此同时,慕容山一掌击向他的胸口,聂其轩连连后退几步。
“义兄小心!”
慕容山看着自己腹部的血洞,再又看了看虽受了重伤却依旧一脸冷漠的聂其轩,突地笑了,“事到如今,能与你一起死,也不算吃亏,哈哈哈……”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抱住聂其轩,一同跌入悬崖。
“聂先生——”
陆一楠飞扑上前抓住慕容山的衣角,悬崖上结了厚厚的冰,硌得她生疼。
慕容山已经没了气息,聂其轩被他僵硬的手臂紧紧圈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抬眼看向抓住他们的女人,她的脸因为用力憋得通红。侍卫们与她合力想把他拉上去,可是崖边太过光滑,根本找不到支撑点。
众人被挂在崖边的两人带着一点点向下滑动,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有危险。
他叹了口气,“放手!”
那女人却是执拗,“不放,你护我那么多次,这次该我护你。”
聂其轩突然就笑了,他是很少笑的,即使笑,也只是嘴角轻勾,从没有像这次一样,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小楠,等着我。”
陆一楠恍惚,“你叫我什么?”
那人却是没有再回答,而是指尖银光一闪,陆一楠只觉手腕一阵酥麻,下意识地便松了手。
待她反应过来,想要再抓住什么时,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耳边任之初与阿峰的惊叫声她早已听不到,她满脑子都是那句“小楠,等着我。”
她突地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便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骗子,都是骗子,他们一个个离她而去,留她孤苦一人,都是不可原谅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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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在崖下搜寻了三天,终于找到了死去多时的慕容山,他的腹部还插着那把剑,但聂其轩却像人间蒸发了般遍寻不着。
任之初回京前,把一切与陆一楠和盘托出。
阿晏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为了寻找药引而来。
其实,那个人即便不是陆一楠,他也不可能去害一条无辜的生命。
遇到陆一楠纯属巧合,义兄对她无条件的信任让他感到好奇。后来义兄竟提出要替代她成为所谓的药引,他想不通一向对外冷漠的义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那种地步。
但现在他明白了。
陆一楠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有时她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她身边的人,为什么都没有好下场?
几人到达京都的那日,天上又飘了雪。
君陌家破人亡,自小跟随的阿晏也弃他而去,他在京都城外的护国寺落了发,法号忘尘。
阿峰把慕容清荷的骨灰撒在了京都的凌云峰,据任之初说这里每到秋天便会红叶满山。
“大小姐,我会常来看你。”
陆一楠看着神色黯然的阿峰,心内一片茫然。她没想到,看似粗糙的汉子,竟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阿楠,你真的不与我一起回京吗?”
陆一楠笑着摇了摇头,“书呆子,我要去找他,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任之初看着陆一楠的身影走远,回想起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只余一声叹息。
阿峰转过身,看着形单影只的任之初,安慰道:“庄主吉人自有天相,任公子大可放心。”
任之初收回目光,叹道:“走吧!”
19
安先生短番
他从来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即便他的父母是前朝最尊贵的人。
二十九年前。
前朝皇室迎来了一件喜事,帝后成婚十载,终于诞下了小皇子。
没有人知道,皇后生的其实是双胞胎。前朝人一向视双生子为不祥,偏偏他却是双生子之一,只因为比他的哥哥晚出生一步,他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个人。
是他的老师救了他,在接到把他溺死的命令后,身为御医的老师不顾全家安危把他抱回了家。
可秘密总会泄露,他那高高在上的父母知道他还活着,并没有责怪老师,反而很欣喜。一切只是因为他的孪生哥哥自出生起便身体虚弱,而年仅七岁的他,便成了哥哥的药引。
多可笑,明明是一样的人,他的哥哥有着最尊贵的身份,而他却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做别人的一味药。
他阴暗的生活还是有一丝阳光的,老师的女儿小童,她从未把他当成异类,总是“晏哥哥”“晏哥哥”地叫他。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名字,晏,只不过是他同胞哥哥的封号罢了——晏王旬。瞧,他的父母多么宠爱他的哥哥,他们愿他一生顺遂,愿他公子如玉,可他的名字却只是他的哥哥施舍给他的。
晏珣对他是极好的,他大了一些,便知道了自己的救命药都是取自弟弟的身上。他曾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父母,他们终于把他放了出来。
后来,国都被叛军攻破,他的父母在自焚殉国之前,竟让他假扮成哥哥骗过叛军。再后来,哥哥与侍卫失散,他便顶了他的名号,他待在那些妄图复国的领头人身边快二十年,受尽各种训练,只为了实现他们那可笑的复国梦。
他知道哥哥是被老师收养的时候,是晏珣与小童举行婚礼的那天。
也是那天,那些人知道了晏珣的真实身份。他们以老师一家的性命相挟,要他这个正统参与到复国行动中来。
在被晏珣拒绝后,他们竟对老师一家下了杀手。他们同时要杀掉的,还有他这个赝品,是小童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童临死前,把一枚同心结系在他的身上,她只来得及对他说五个字——愿此生安好。
后来,他在那同心结里发现了一方红笺,上面用簪花小楷题着一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就是从那一刻彻底堕入黑暗的吧?
他事事与他的哥哥作对,他救过的人,他就杀;他亲近的人,他就杀。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麻木了。
从小童的尸身出现异味的那一刻,他就不想活了。没了她,活着于他,只是折磨。
可是,他不能死,小童说过要他好好活着的。他已经食言太多次,总要听一次话的。
他疯狂地研究医书,想找出能让小童起死回生的方法。他试了那么多法子,他的小童却没有一次醒过来看看他。
直到他知晓了任之初代天巡狩的目的,命格特殊的女人,便是让小童回来最好的容器,晏珣也是因为这个接近她的吧?
可是他却迟迟不动手,于是他软禁了晏珣,顶着他的名义留在那个女人身边,趁机给她下了噬心蛊。
对,是噬心蛊,从来就没有什么连心蛊。
当他知道晏珣为她绝食的那一刻,他不知为何要编造出一个连心蛊的谎言,他是真的怕晏珣就此死去的。
老师不在了,小童也不在了,若是晏珣也走了,那他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也许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他的哥哥。只是多年的执念,让他永远都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陆一楠揭露小童已死的真相时,他心里一直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也许就此疯癫了也好,但偏偏他那个哥哥为他挡下了慕容山的致命一击。
慕容山为人刚愎自用,他一直想利用他们兄弟夺回皇位,好自立为王。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不论是晏珣还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复国。
晏珣慈悲心肠,他心里装的是天下百姓。而他却是自私的,前朝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他又怎么会希望它再复繁荣呢?
晏珣死了,临死前还在对他说抱歉。他多么想告诉他,若有来生,他定不会再任性。
可是他却眼睁睁看他带着遗憾离开。
点燃火药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小童,我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你如何能识得我们?”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晏哥哥呀!”
火光漫天,这世上,再无如玉公子。
20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不如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第一季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