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夜话Ⅱ:以牙还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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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艾笙呼吸一滞,瞳孔骤缩。躲是躲不开了,任凭她有不错的身手,也没有武侠小说里非人般的反应速度。

生死关头,黑影从侧面冲来,撞倒了持刀男子。艾笙死里逃生,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配枪在去机场前被她锁在了家里。

两人在货车间角力,持刀男子头戴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凭借高大壮硕的身材略胜一筹。而后闯入救了艾笙的那人,身形修长消瘦,戴着口罩,同样没有露出样貌,唯独鼻梁上的两颗小黑痣引人注意。

“跑!”口罩男偏头,朝艾笙大喊道。

艾笙咬牙,这俩人都是练过的,比她强了不止半点。留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把那些离开的司机都找回来。

跑出厂房后,艾笙看到百米外迎面走来几名警察,程实打头,面带焦急地往车库而来。

“小艾姐!”看到艾笙后,程实心下松了口气。

前者离开后,正巧远在海东市的陈海峰打来电话。听说艾笙单独行动后,陈海峰左思右想都放心不下,便联系了当地警方,派人去协助调查。

“快!去车库!里面……”艾笙话音未落,身后便传出一声枪响。这下不用她说,北丘市警方也明白里面出事了。

众人持枪赶到时,戴口罩救了艾笙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而持刀男的下颚被子弹贯穿,棒球帽飞出去老远,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中。

程实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艾笙直奔车库后门,他一定是从那里跑的!可一直追到工厂外的水沟旁也不见人影,树茂草密警方人手不足,看来真的要让这家伙跑了。

幸好这一趟也算略有收获,警方缴获了大量毒品,识破了丁江海利用货运公司贩卖毒品的手法。且被枪杀的持刀男,艾笙重新端详尸体时,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昨日在汪淼家楼下撞到过的,疑似凶手的嫌犯。

如此,艾笙率先乘坐飞机返回海东市报告,毒品则和尸体一起,由程实和北丘警方负责押运返回。这一次,程实功不可没,上头也松了口给他立刻复职。

至于丁江海,陈海峰在得知消息时立刻带人前去抓捕,只是这家伙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从哪儿得了消息,竟先一步跑路了。

远山货运负责运输,但藏毒的玉器是汪龙提供的,幸好后者还在警方的控制中。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被带走时,全程保持了沉默,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市局审讯室内,上面格外重视这件案子,由梁栋和陈海峰两位队长亲自提审了汪龙。丧子之痛让他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目光呆滞地铐在椅子上。

见汪龙没有开口的意思,陈海峰把一张尸体的照片推到他面前,冷声道:“认识他吗?”

汪龙抬了抬眼皮,倏然瞪大眼,几乎是扑向桌子,恨声道:“是你们杀了他?”

“我们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陈海峰摇了摇头,盯着汪龙道,“但杀你儿子的,就是照片上这位。”

汪龙细细端详照片,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连声道:“杀得好!杀得好!”

梁栋身子前倾,点燃一支烟递给汪龙,见后者哆嗦着连抽了几口,才循循善诱道:“我想你也清楚,这件事还有幕后指使。左右你也被抓了,还赔了自己儿子一条命,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汪龙眼眶猩红,长出一口气道:“报仇……当然想。我给他们卖命,不就是想让汪淼生活得好点儿?你说得对,经我手的毒品不算少,既然跑不了死刑,也没必要再瞒着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海峰似乎看到了海东市安稳太平的表象下,在阴暗中涌动着的巨兽。此番牵扯的涉案人之多,令人震惊。这可以说是他当刑警目前为止,最棘手最复杂的一件案子。

10

在这些人中,汪龙所扮演的,不过是个跑腿的小角色。一如先前自杀的胡德茂,死了一个再由下一个顶上。百分之十的股份,加上贩毒的分成,足以让任何贪婪的人前赴后继。

“胡德茂是办事不力,不然也轮不到我。”汪龙冷笑一声道。

从前他给姓胡的打下手,也知道不少事情。海东市富商柴志和那件案子涉及的玉枕,就是从胡德茂手底下流出去的。

如今换了人,古玩行表面上是由汪龙打理,实则是顾倾颜说了算,毒品的供给也是由她负责。汪龙要做的,只是暂时地看管清点,以及与远山货运的交接。想来汪淼能搞到毒品,也是从他老爸这儿偷摸拿走了一两件玉器。

“那么顾倾颜的毒品,又是从哪儿来的?”梁栋追问道。

贩毒不是小买卖,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涉及危险之大,风险之高,以顾倾颜的年龄支起这个摊子,未免太年轻了些。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撑着。

汪龙把熄灭的烟头扔到脚边,似笑非笑地摇头道:“你猜对了警官,顾倾颜那丫头是有些本事,但还不够。”

而后二人就从汪龙嘴里,听说了“大老板”这么个人物。

大老板的身份是神秘的,顾倾颜算是他的亲信手下,才能见到其真面目。汪龙这种随时可以充当炮灰的角色,是没资格知道太多的。而丁江海,则比他高出一等,远山贸易与大老板算是合作关系。

“这个人,是大老板养的杀手。”汪龙咬牙切齿,盯着桌上的照片道,“他来找过顾倾颜,我只知道他叫狄虎。”

那些阴暗肮脏的,不方便出手解决的人或事,大抵都由狄虎负责。譬如汪淼,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就要被灭口。只是他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走马上任没多久的汪龙也说不清楚。

那杀掉狄虎救了艾笙的,有没有可能是大老板的仇家?陈海峰和梁栋对视一眼,对方能掌握狄虎的行踪,肯定知道不少事情,如果肯和警方合作就再好不过了。

汪龙如今跟疯了心般,只想拉所有人给他儿子陪葬。有一说一,警方倒不担心他藏着掖着。一番审讯下来,果真问出了不少信息。

汪龙接触不到毒品源,但他管着古玩行,知道那些藏毒的赝品摆件都是从哪儿订做的。警方得了情报,一举查获了大量造假玉器。

可惜顾倾颜的毒品是分批拿出来的,这次的货刚运到北丘市就被警方查获。因此藏匿毒品的地点,汪龙并不清楚。

“梁队,顾倾颜的事,我该直接告诉您。”陈海峰站得笔直,办公室内只有他和梁栋二人。陈海峰便把艾笙程实怎么到了北丘市,他们又是怎么怀疑到远山货运讲了一遍。

“是我叫你放手去查的。”梁栋示意陈海峰坐下,目光欣慰,这是他在队里得意的晚辈,后者也确实没令他失望。

陈海峰等人已经尽力了,至于中间出了偏差,也在所难免。顾倾颜既然是贩毒组织的人,却试图向警方揭发丁江海。也许她暴露了,和陈海峰接触的事被发现了,因此大老板或丁江海才对她下手。

“不管是他们之间发生了矛盾也好,还是她决定换个立场站一站也罢,这个女人的证词都十分重要。”梁栋正色道。

总之要找到大老板,就要先找到丁江海或顾倾颜。

从办公室出来,陈海峰一眼就看到风尘仆仆,坐在工位上赶报告的艾笙。他不禁皱起眉,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人拖起来道:“跟我来。”

陈海峰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尤其在经历过生死离别后,越是关心就越绷着张脸。幸好艾笙懂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莽撞了些。

艾笙吐了吐舌头,举手发誓道:“你看我人不是好好的吗?!下次保证不会那么冲动……”

艾笙话音未落,就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陈海峰比她高了十多厘米,艾笙的脸颊撞在前者的胸膛上,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二人仅仅是一触即分,陈海峰控制住内心压抑的感情,老脸一红。他是真的担心,如果不是突然杀出个口罩男,如果不是程实他们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暧昧的气氛刚刚好,此时不表白更待何时?艾笙把心一横,咬牙道:“我……其实……”

不行!不是现在!陈海峰被理智拉回现实,低咳一声,转过身道:“平安回来就好,走吧,我需要你帮忙。”

11

翌日,警方找人找得并不顺利,别说顾倾颜了,连丁江海都下落不明。

他的身份证并没有买过机票车票,所以人还在本市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海东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姓丁的找个地方一猫,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队长,人必须要找,但我觉得不妨和查案一起进行。”陈海峰在会议上放出了顾倾颜和尹秋月在咖啡厅言谈的照片,正色道,“这是汪淼手机里偷拍到的,大家可以看到,顾倾颜和第一名被害者认识。”

很快,就有人提出顾倾颜既然认识丁江海,那认识他的情妇也不奇怪。

陈海峰挑眉,循循善诱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切都是由尹秋月的死牵扯出来的?顾倾颜、丁江海、汪家父子,还有背后的组织。尹秋月的死是因,而后一系列的事情是果。”

现在就像有条无形的线,把这些人串联起来,直觉让他相信这其中存在着某种联系,一定要找到线的源头。因果,那也要从因到果,才能看透整件事。

在场众人有深以为然的,也有保持中立的,梁栋最后拍板道:“海峰的实力有目共睹,放手去调查,我相信你。”

蓝月咖啡厅在购物中心的步行街内,此时还不到下班时间,逛街的人并不多。艾笙和陈海峰并肩进去,径直走到点餐台前。

“一杯咖啡,一杯果汁。”陈海峰瞥了眼靠窗的位置,也是顾倾颜和尹秋月见面时坐的地方。

“警察办案。”艾笙晃了下证件,又拿出照片,递给另一位服务生男孩道,“我想请问一下,这两位姑娘你还有印象吗?”

男孩乍见警察有些蒙,艾笙问第二遍时才回过神来,诚惶诚恐地看了看照片,蹙眉道:“有印象,不过……她们是挺久以前来的,有一个多月了吧。”

过了这么长时间,又只有一面之缘,男孩能记住多亏了顾倾颜和尹秋月都是难得的大美女。二人同进同出,难免让人印象深刻。

“你有听到她们在谈些什么吗?”艾笙忙问道。

男孩挠了挠头,为难道:“这个真没有……不过她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那个学生打扮的女孩进来时,还很拘谨地做了自我介绍。”

片刻后,二人端着水出来,艾笙叹了口气,线索又断了。陈海峰替艾笙拉开车门,表面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

顾倾颜和丁江海早就认识,后者包养尹秋月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可听服务生的意思,案发前半个月她们才第一次见面,还跳过了丁江海,难道不可疑吗?

陈海峰边说边点着车,调整后视镜道:“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起码咱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错。既然在第一名受害者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就顺延到下一位。”

倏然陈海峰动作一顿,他注意到车尾不远处,有几名工人在修下水井。现在想来,凶杀案处处透着诡异。尹秋月和马兴同一天被杀,又同一天发现尸体,真有这么巧合吗?

陈海峰动用职权,给城建局打电话查了案发当天报修的号码,结果从他手机拨过去时,竟然显示空号。这才过了三天,就联系不到人了?

艾笙诧异地张了张嘴,吁了口气道:“看来有人故意想尸体被发现,海峰你的怀疑是对的,案子真不是情杀那么简单。”

凶手图什么呢?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把尸体搞得引人瞩目。这么做的结果无非就是引起警方的重视,和市民的恐慌。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呢?”陈海峰突然出声道,“因为足够重视,才查出了汪淼和背后的贩毒组织。”

如果绕了一大圈,让警方发现毒品,才是他想要的结果,那么凶手会不会是……杀了狄虎,救了艾笙的男人?

这个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可言,陈海峰不予再说下去,脚踩油门道:“不管凶手是谁,要杀一个人就要先了解他的习惯和基本信息,咱们去马兴常去的酒吧打听打听。”

这地方陈海峰已经来过两次,算是熟门熟路。而这一趟,二人算是来对了。正逢老板搞活动,只要在照片墙上晒出之前在酒吧消费的照片,就能享受七折的优惠。

艾笙眼尖,从顾客的自拍中,看到了四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一对儿情侣搂在一起接吻的合照,照片的角度正好把身后那桌也拍了进去。

“顾倾颜!尹秋月!马兴!汪淼!”艾笙挨个点过去,满脸匪夷所思道,“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是啊,且不说至今为止照片上的人已经三死一失踪,就说顾倾颜顾大律师,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表面上对汪淼视若无睹,私下里竟能凑在一起喝酒,实在令人奇怪。

看日期这张照片是一个月前拍的,尹秋月和马兴最早的一条聊天记录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难道二人就是在这张酒桌上相识?

陈海峰摸了摸下巴,四个彼此不相熟的人凑到一起,总会有个牵头的。汪淼不太可能,或许顾倾颜才是整件事的关键点。

12

对于顾倾颜,警方了解得还是太少。先前是没有嫌疑,而后是查不到疑点。顾倾颜的履历实在是太漂亮了,让人忍不住感叹,怎么有人能活得如此之完美?这样的人跟凶案贩毒扯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她才是受害者。

“顾倾颜是个孤儿,户口本上没有亲属。”艾笙尽力追溯多年前的记录,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在海东市的孤儿院待过一阵子。

陈海峰乍听到孤儿院,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无奈道:“看来咱们要亲自跑一趟了。”

海东孤儿院修建得很阔气,像一所正经八百的贵族小学。这个社会上,有的是热衷公益的人,但也不乏那些用钱来彰显社会地位的伪善者。孤儿院成了他们提高企业形象,合影留念的最佳去处。

“很多年前,它还不是这样。”艾笙站在门口感叹,小时候学校组织同学来过一次。虽然破旧,但院子里晒着被子,孩子们在树下跳皮筋,处处充满着温馨欢乐。

腆着啤酒肚的院长大概是官儿见多了,陈海峰亮出证件后,甚至没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就吩咐老师带他们去档案室。

“两位,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艾笙回过头,见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原来老人是档案室的管理者,她在这儿工作了一辈子,由于割舍不下退休后又被返聘回来。

陈海峰把顾倾颜的资料和照片拿出来,递给老人道:“您还记得这个孩子吗?”

老人戴上花镜,凝视良久,长出一口气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是她没错。”

根据老人的讲述,顾倾颜十多年前确实在海东孤儿院生活过,但她十岁时就从孤儿院逃跑了。当年这件事还上了新闻,老院长也因监管不力被迫辞职。可孩子一直没找回来,日子却要继续过,渐渐地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对了,当年跟她一起逃跑的,还有个八岁的小男孩。”老人走到最靠里的档案柜前,抽出一本册子,挥了挥眼前的浮尘道:“呶,孤儿院还留着他们的档案。”

艾笙接过来,陈旧的纸张已经卷边泛黄,带着股螨虫的味道。册子里记载着同期入院的几个孩子,艾笙动作极轻地翻过几页,视线在一张小男孩的半身照上停住。

孩子大概八九岁,样貌白净清秀。只是他鼻梁上的两颗小黑痣,在艾笙脑海中与当天在北丘市车库中,戴口罩的男子相重合。

“他就是跟顾倾颜一起逃跑的孩子,叫……”老人凑过来看了看,恍然道,“哦,叫林源。”

从孤儿院出来,艾笙还有些不敢置信。顾倾颜和口罩……林源是认识的?前者是大老板的人,后者却枪杀了大老板的手下。

不过仔细想来,两个人都帮过警方。一个隐晦地透露了毒品下落,一个在关键时候出手救了艾笙。这样来看,很大的可能性是顾倾颜背叛了,她跟林源才是同伙。

另一边,距离海东市最美的私人沙滩一公里外的山上,别墅群错落有致,海岸线一览无遗。恐怕全市最有钱有权的人,都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买了房子。

半山腰的别墅内,警方寻找无果的顾倾颜正面带恭敬地站在客厅中央。面前沙发上,四平八稳坐着一名老者。

老人有些年纪,身体看上去却十分硬朗,面色红润,背脊笔直。他似笑非笑地逗弄着手里的鹦鹉,神情专注,随意道:“回来就好。”

老人不问,却不代表他不知道。老爷子的消息,一向都是最灵通的。顾倾颜沉默片刻,咬牙道:“是林源,他绑走了我,想逼问出毒品藏匿的地方。”

老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道:“你逃出来了。”

“趁他不在的时候。”顾倾颜心知老爷子存了疑心,不管她解释多少都没用。

老人起身,把鹦鹉交给佣人,负着手走到落地窗前。那背影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颇带惋惜的口吻道:“狄虎是条好狗,可惜被林源给杀了。十多年前我把你们捡回来养大,到如今,却不懂他了。”

顾倾颜背后冒冷汗,只有跟在老爷子身边的人,才知道他的恐怖,“怪我,林源以前就有过远走高飞的想法,我以为自己劝住他了,就没跟您汇报。”

“我会找人解决他。”老人拿起展示架上的花瓶把玩片刻,随手递给顾倾颜。后者伸手去接时,他却先一步松手。花瓶摔在地上,碎成瓷片,露出原本藏在里面的掌心雷手枪。

“丁江海知道得太多了,是个大麻烦。我要你去见他一面,然后杀了他。”

顾倾颜指尖微颤,很快弯腰把枪捡起来,用尽全力攥在手中。她很清楚,这是一场不容拒绝的考验。

13

丁江海是个人精,经过社会打磨的老油条。汪淼的死让他心存警惕,自然不肯轻易现身。

顾倾颜通过暗线联络上丁江海,不客气地直言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警方的通缉也不是那么好躲的。大老板不想见你,但看在多年合作的情分上,可以送你上船。”

丁江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不久前他刚躲过去一波搜捕,确实是走投无路了。只要能偷渡到国外,还有笔钱,就不愁没活路。

二人约好见面地点,丁江海怎么也想不到,顾倾颜把车停在他身后时,竟然给陈海峰发去了一条短信——

“我是顾倾颜,丁江海在我旁边,海A·BA032速来。”

很快,短短两行字,一组车牌号,在市局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质疑短信的真实性,更有人怀疑这是个圈套。

陈海峰环视众人,掷地有声道:“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但顾倾颜一直在暗中引导警方。如果丁江海真的跟她在一起,犹豫不决会让我们错过这次最佳机会。”

技术科警员紧张道:“队长,已经定位到车牌号了,在往码头方向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梁栋“啪”地拍向桌面,面色严肃道:“追,所有人全力以赴。”

海东市有两个码头,顾倾颜去的是今年才竣工的,汽车要开过跨海大桥的那个。警方就是在上桥时,追到了海A·BA032。

便衣警车从三条机动车道包抄过去,队员通过对讲机向梁栋请示道:“队长,现在车流量有点儿多,咱们是逼停它还是先跟着?”

“跟着,等他们下了桥……”

梁栋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油门的轰响,白色轿车突然加速,拐着蛇形冲向了围栏。众人就像看香港的警匪刺激大片儿一样,眼瞅着顾倾颜的车冲出了大桥,沿抛物线消失在视线中。

“这……怎么就掉下去了……”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事出突然,陈海峰也怔了几秒,还是梁栋最先反应过来,装上警笛,快速开到桥下。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附近有条渔船,迅速配合警方展开了营救行动。警方花了五分钟在大海中搜寻,最后在桥下找到了丁江海。后者面无血色,正紧紧地扒住桥柱,就好像抱着棵大树一样。

“顾倾颜呢?”陈海峰把丁江海拽上船,死死盯着他道。

丁江海被坠落时的冲击力砸得有些脑震荡,又在海水里泡了半天,全凭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此时死鱼般瘫在甲板上,一边干呕一边喃喃道:“死了……死了……那个疯女人……”

直到海上搜救队的人赶到,又在落水的附近找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也没有顾倾颜的身影。要么她是被困死在车内了,要么就是被水流冲走了,总之过了黄金救援时段,活着的希望十分渺茫。

丁江海身上没有骨折和内伤,也算是命大。刑侦队把人带回市局,挂了瓶点滴,立刻开展了紧急审讯。

可审出来的结果,却和众人想象中的不尽相同。原本以为通风报信的顾倾颜才是受害者,开车撞桥的人是丁江海,可从后者嘴里说出来的却完全相反。

“原本说好了送我偷渡出国,可那女人的话漏洞百出,半路被我识破了假相,分明就是大老板派她来要我的命。”丁江海目眦欲裂,愤愤道。

原来顾倾颜见瞒不下去了,索性就摊牌大老板让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顾倾颜说着说着,左手就悄然离开方向盘,往腰间摸去。

丁江海自知上了贼船,本就精神紧绷,下意识以为她要掏枪,便扑上去抢夺。二人争执间,方向盘失去控制,顾倾颜又踩死油门,这才有了汽车失控冲下桥的一幕。

这期间,坠海的汽车也被打捞上来,里面没有顾倾颜的尸体,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冲走了。或许几天之后,海面上就会多了一具浮尸。

审讯告一段落,丁江海的话并不完全可信。顾倾颜既然通知了警方,又怎么会杀人呢?这不是连自己也一起坑进去了吗?反正现在人没了,他怎么说就怎么是,颠倒真相也编得出来。

这家伙唯二贡献的,就是交代清楚了他违法运输毒品的经过,又配合画师做出了“大老板”的画像。茫茫人海,比起一个耳熟能详的代号,画像能节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

14

丁江海落网的当天晚上,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来电人自称是艾警官的救命恩人。

“金海岸别墅区,大鱼要跑了,你们最好快点儿。”男人声音冰冷,带着些许不屑,说完这句就挂断了。

接线员不敢马虎,立刻把通话录音向上汇报。市局刑侦队,艾笙听举报人提到自己,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

“是林源,看来他一直知道大老板藏在哪儿。”陈海峰点头,立刻令所有人准备出发。

所有人几乎不眠不休地查到现在,死的死抓的抓,能不能了结这件案子,就看今晚了。

别墅区,下山公路上,汽车的大灯时隐时现。老人合眼靠在后座,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司机跟了大老板十多年,知道这是要跑路了,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开车。

倏然,下山的路口处跳出来一个人影。司机踩了刹车,在心里大声咒骂。却听后面的老人慢悠悠说了句:“开过去,不要减速。”

那岂不是要把人撞死?司机咬紧牙关,腿有些哆嗦。正当他把心一横准备冲过去时,来人突然从后腰摸出了一个东西,在车前灯的照射下,司机终于看清那是一把手枪。

“砰!”

枪声骤响,在山林间回荡。司机死不瞑目地瞪大眼,身子软了下去,额头的窟窿眼涓涓冒着血。

失去了控制的汽车开始缓慢地,带着坐在后排的老人,向枪手所在的前方滑行。

老人叹了口气,推开车门不疾不徐地走下去。即便司机死在自己面前,也没让他乱了分寸,依旧是稳若泰山的样子。

二人之间隔着七八米,四目相对。林源像头难以驯服的野狼,侧头打量老人,眼里散发出森森冷光。

“你早该去死了,蔡洪森。”他说。

蔡洪森拉开车门,把司机的尸体拽了出来,继而拉起手刹。汽车停下来,他靠在车门上,面无表情道:“我把你养大,供你吃喝,甚至教你识字。你却背叛了我,简直狼心狗肺。”

“可是你逼我杀人,我只是你手里的一把刀。”林源说着,把枪口对准蔡洪森。自己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老爷子不会放他离开,只有杀了他,才能获得自由。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源扣动了扳机,蔡洪森矮身躲到车门后。子弹打在铁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后者冷笑一声,同样从后腰抽出把手枪。

山下的公路传来警笛声,刑侦队到了。蔡洪森终于变了脸色,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源,这家伙疯了吗?竟然敢通知警察。

其实占了上风的人是林源,只要再坚持一会儿,蔡洪森就会打光他所有的子弹。

“疯子。”蔡洪森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倏然,林源站了起来朝蔡洪森靠近。他连连扣动扳机,逼得后者抬不起头,那架势像是要在警察来之前要了蔡洪森的命。一梭子子弹打光后,蔡洪森趁着林源换弹夹,起身回击。

二人持枪对峙,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慢动作播放。千钧一发之际,林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继而举起手,让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警车赶到现场,把蔡洪森围在了中间。这下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老人直勾勾盯着林源的尸体,继而牵动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孩子,够狠。

蔡洪森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他让顾倾颜出面,让狄虎杀人,自己始终在扮演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就算警方把他抓进去,也没有定罪的实证,至于教唆罪,还有的官司可打。而林源赔上自己命,就是为了让他坐实杀人罪,无法翻身。

“把手举起来,老实点儿!”陈海峰持枪靠近,按着蔡洪森的肩膀让其跪在地上。

幕后之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众人皆对蔡洪森感到好奇。可陈海峰看清那张脸时,却怔住了。

这是张普通却似曾相识的脸,抓捕丁江海的时候,陈海峰曾在酒楼的楼梯上遇到过这位老人。而地上的尸体,就是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青年。现在想来,丁江海当天等的人,恐怕就是蔡洪森。

“我知道你,年轻人。说起来,还欠你一次。”老人虽然跪着,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见陈海峰眉头紧皱,面色茫然,便似笑非笑道:“火车上,你帮我阻止了小偷。”

恍然间,陈海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坐火车到海东市,靠站前确实抓过一名小偷。那本是顺手而为,老人的钱包没被偷,他就把人放了。

“是你。”陈海峰喃喃道。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人生就像被上帝安排的一场话剧,诡诞而荒谬。

警方从蔡洪森招供的窝点搜到了剩余毒品。后者虽然被捕了,但老狐狸咬死除他外再没任何上线,也没有内应之类的,毒品一案只能就此了结。

而令警方出乎意料的是,林源随身携带的手机里,储存了大量被害人的照片。那是极其变态的,从各个角度跟尸体的合照。证据确凿,尹秋月和马兴被杀一案,也算是破获了。

任谁也想不到,警方头痛了几天的案子,竟然因为凶手窝里斗自行解决了。

15

市局刑侦队,梁栋刚接受完记者的采访,颇有些头疼。他是极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为了让市民更相信警方,适当的正能量的宣传就必不可少。

“海峰和小艾呢?”梁栋路过办公区,见二人不在位置上,问程实道,“又出去了?”

距离蔡洪森被捕,已经过去了七天。案子结了,唯独顾倾颜的尸体还没找到。警方和救援队早就放弃了搜索,只等着两年后算作法律上的死亡。

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这事儿该翻篇儿了,唯独陈海峰跟中了邪一样,死咬着这件案子不放。

“给他们打电话,立刻回来上班!”梁栋有些火了,好歹是副队长,却整日行踪不明,像什么样子!

程实在梁栋严厉的目光下,拨通了陈海峰的手机,讷讷道:“陈大哥……队长让你们……”

梁栋从程实那儿拿过手机,厉声道:“不回来等什么呢?!”

“等一个真相。”陈海峰顿了顿,放缓声音道,“队长,如果今天还没等到,明天我就去上班。”

挂断电话,陈海峰继续躲回树下的阴影内。艾笙坐在一块还没卖出去的空墓碑上,托着下巴歪头道:“她真的会来吗?”

“今天是林源的头七,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一定会来的。”陈海峰斩钉截铁道。

“什么时候男人的直觉也那么准了……”艾笙气鼓鼓地嘟囔了一句,把头扭向另一边,突然,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顾倾颜竟然真的——到墓园来了!

双方都看见了彼此,陈海峰向前迈了半步,随时准备追上去把人拿下。然而顾倾颜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径自走到了一座简陋的新墓碑前。二人看着她蹲下身,把新鲜的花束放在碑上,沉默不语。

刺眼的阳光炙烤着这片毫无遮挡的空地,风中都带着闷热的黏腻。顾倾颜瘦了,换下了她往日干练沉稳的西装,戴着墨镜,打扮得一如普通女孩。

“顾小姐,又见面了。”陈海峰走到三米开外,瞥了眼那块没有遗像的石碑,面无表情道,“林源很可怜,因为他从来都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顾倾颜嗤笑一声,颇有些不屑道:“你知道什么。”

“是你,是你导演了一切……”

从尹秋月的死开始,顾倾颜接近她,给她钱,又利用汪淼对自己的痴迷,让尹秋月借机去勾引马兴。

一个月后,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指使林源虐杀了尹秋月,成功让警方怀疑到丁江海头上。这时候她再隐晦地提示一二,只会让警方更加觉得丁江海有问题。

再来就是让马兴的尸体被发现,警方顺着这条线查到汪淼。汪淼敢私藏毒品,恐怕也和顾倾颜脱不了关系。至于狄虎杀人灭口,就是不是她能控制的了。不过汪淼死不死一点儿都不影响计划,因为警方已经怀疑到了汪龙身上。

“你最终的目的,是蔡洪森。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兜这么一大圈,牵连其他人?”陈海峰最后道。

顾倾颜侧过脸,宽大的墨镜遮住眼睛。仿佛在看陈海峰,又仿佛在看更远处的虚无,“你的故事讲得很精彩,证据呢?”

陈海峰从怀里掏出四个人在酒吧的合照,晃了晃道:“除此之外,一个月前尹秋月的银行卡还收到了笔钱,虽然汇款人是林源,但是你指使他这么做的。”

“你也说了,钱不是我汇的。”顾倾颜抬手,轻轻覆上墓碑,叹了口气道,“陈警官,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如果真有证据,我恐怕早就被铐起来了。”

陈海峰默然,他确实在赌。果然诈一位律师,成功机会接近于零。

“不过你说得对。”顾倾颜倏然笑了,狡黠地眨了眨眼,摊开手道,“都是我干的。包括那天在桥上,也是我把车开下去的。”

当日顾倾颜给陈海峰发完信息后,就计算着时间,在上桥前,果然看到了疑似警方的车辆。她故意摇下副驾驶的车窗,在言语间露出破绽,又假意摸枪,给丁江海营造出轿车是在争执间意外冲出大桥的假象。

实际上,林源早就备好了潜水工具,当丁江海逃脱后,立刻救出了顾倾颜。法律能治她的罪,也能帮她假死逃生,两年之后这世上就没有顾倾颜,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全新的干净的身份。

顾倾颜疲惫地捂着额头,吁了口气道:“我真的没办法,只有蔡洪森一辈子都在牢里,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如果不这样一步步卸掉他的爪牙,让他忌惮警方不敢有所动作,我可扳不倒他。”

顾倾颜的状态很不对劲,同样是女人,艾笙从她身上嗅到了浓浓的绝望,“你为什么……突然承认了?”

“因为我爱他啊……”顾倾颜缓缓把脸贴在墓碑上,亲吻着沉重的大理石板,就好像亲吻着自己逝去的爱人。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和他远走高飞。林源还那么年轻,他不该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一辈子活在阴暗和躲藏中。”

可是没用了,一切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林源为了留住蔡洪森,不惜以命相搏,最后的最后,他甚至把自己杀人的事宣告警方,以期彻底结束这件案子。

“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可他却抛下我走了。”顾倾颜声音沙哑,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陈海峰眉头紧蹙,摘下顾倾颜的墨镜。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眼球凸出,结膜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猩红得令人害怕。

顾倾颜淡然地拿回墨镜,重新遮住眼睛,整个人失去了生气,“别救我,百草枯救不了,让我安静地陪着他死。”

“走吧……求求你们了……快走吧。”顾倾颜靠着墓碑,喃喃道。

艾笙鼻子一酸,拽了拽陈海峰,二人沿着原路回去,在远处的树下站定。

“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艾笙怔怔盯着顾倾颜的背影,一时有些出神。

“雪峰说过,最美好的品质就是爱,爱是神圣的字眼,是生命结构最完美的象征,而真正的爱是牺牲自我。”

最起码,他们的爱情是真的。

陈海峰眯起眼,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可是他也说过,如果你参与破坏了大自然,参与伤害了生命,却从来不反思、不忏悔,那么,你没有资格说爱,你一旦说了,就是对爱的玷污和亵渎。”

爱情面前,我们首先是个人,其次是做人的底线和良知。否则逝者已逝,生者却沉浸痛苦不能自拔,最终吞下毒药一了百了。

远处,顾倾颜倏然爆发出一阵悲戚的哭声。艾笙咬着嘴唇,下意识拉住陈海峰的手。后者愣了一下,收紧手掌,以食指缓缓摩擦艾笙冰凉的手背。

16

一周后,顾倾颜走了。

她生前承认的罪行,属于教唆共犯,就算法官判了,十之八九也是枪毙。服毒自杀,倒让她死得体面些。

这件案子能查得水落石出,陈海峰功不可没。为此,队里还特地找他谈了次话。

就在梁栋第三次给陈海峰添茶的时候,后者抬手,皱眉道:“队长……真喝不下去了。”

梁栋放下茶壶,颇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陈海峰挑眉,心里有些好笑。他知道梁栋是想为前几天阻拦他追查顾倾颜的举动道歉,但老队长强势了大半辈子,鲜少有这种判断错误的时候,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海峰,我在这个位置坐了许多年,是真的上年纪了。”梁栋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感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陈海峰收起随意的姿态,正色道:“刑侦队屡破大案,这个队伍您带领得很好,全队上下都很敬重您。”

梁栋摇头失笑,拍了拍陈海峰的肩膀道:“说实话,一开始上面调你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倒是很庆幸能有你这样的左膀右臂。”

夕阳的余晖晒在窗沿上,老式闹钟在墙上滴滴答答地走着。梁栋转动椅子看向窗外,茶壶里的蒸汽熏得他面庞有些模糊。

“我离退休也不远了,好好干,我看好你。”他最后说道。

从办公室出来,程实立刻迎了上来,老实人有些紧张,低声道:“陈大哥,队长没批评你吧?”

“放心,队长舍不得。”陈海峰勾住程实的脖子,带着人往外走。

转眼半年多过去了,市局刑侦队除了艾笙外,就数小程跟他最熟悉。虽然这孩子大部分时间还是蒙蒙傻傻的,但偶尔也有福至心灵,语出惊人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成长,在告别过去,迎接未来。对逝去之人的记忆,再晚有一天会被时间模糊,悲伤的情绪,也会逐渐埋藏心底。

“海峰……”

陈海峰转过头,艾笙大抵是很久没有剪发了,茸茸的短发已经长到了齐肩的长度。她朝二人笑了笑,眼中尽是幸福和欣慰,仿佛日子只要这样过下去,就已经十分满足。

“下班了,去喝酒啊,我叫上罗大哥。”艾笙语气轻快地提议道。

“好。”陈海峰凝视艾笙,还不到时候,在他没有完全放下之前,做任何决定都是不负责任的。

倏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这股温馨的气氛。离得最近的艾笙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表情逐渐凝固起来。

“怎么了小艾姐?”程实好奇道。

“又有新案子了。”艾笙叹了口气,看来这顿酒是泡汤了。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把指骨掰得嘎嘣作响,一挥手道,“谁让咱们是刑警呢,出发!”

是啊,陈海峰勾了勾嘴角,谁让他们是刑警呢!第一次,陈海峰对这座城市产生了一种工作之余的责任感和归属感。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份职业,就要对得起腰间的这把枪,心里的这份荣耀!海东市,由他们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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