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推理系列之躲在阳台的女孩
1
“上个星期，晚上我从图书馆后面走过，都能看到一个女生躲在一楼阳台，周围还有萤火虫陪伴她。”雷羽像山一般盘腿坐在地上，他双手撑着膝盖，手臂弯曲，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
“师兄，你还真是个万年单身汉啊。那种晚上连路都看不清的地方还能发现女生……她很可能在做羞羞的事哦。”孙木仁一脸邪恶，他给酒杯倒满威士忌，之后将酒瓶抛向雷羽。
“我们社以前常在那儿练习跑酷。我拍那套‘人体旗帜’视频就是从图书馆一楼阳台一直做到最高层阳台的。”雷羽稳稳接住酒瓶，“还有，传说中的野战圣地可是情人林。”
“可能是她做的事不想让别人知道吧。”我在一旁说道。
雷羽点点头，“对，但……”他表情一变，“我不是来讨论她在干什么！我只想用这件事说明做事要有恒心。所以孙木仁，请加入我们跑酷社吧！”
“完全不觉得这和恒心有任何关系。”我小声吐槽。
“师兄，”孙木仁一脸认真地回答：“很感激您看好我。但我有恐高症，很多动作不敢做，请恕我拒绝。”
“现在跑酷社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恐高症什么的，完全可以克服嘛！”
“我恐了二十年，能克服早克服啦，师兄，我们还是健身房见吧。”
雷羽认真打量起孙木仁，良久，他叹了口气。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雷羽拿起一直放在地上的眼镜戴上，起身走向门口，“酒送你们了。”
雷羽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正当我和孙木仁准备将威士忌喝光时，门又被打开。
曾橙和宋果回来了。两人一看到威士忌便两眼放光，用最快速度坐了下来。
“雷羽送的吧？”宋果问道，“我俩出电梯时看到他了。”
“是啊，”孙木仁说，“他非要我加入跑酷社，还送威士忌……但这收买不了我！”
宋果立刻拆台：“你就是胆小！”
“这不是胆小，恐高症是病！”孙木仁一脸心安理得，“雷师兄为了劝我，连自己每天看到女孩躲在图书馆后面阳台做羞羞的事都说出来了，还说自己看到萤火虫，完全就是童心泛滥嘛。反正我不知道这和恒心有什么关系。”
果然雷羽一走，孙木仁就开启了吐槽模式。
“人家还真没瞎编。”曾橙一边啜饮威士忌一边说，“我和宋果刚才心血来潮从图书馆后面走过，就看见一楼阳台那儿有人，不过是个男的。”
“变性了？”孙木仁反问。
“……我们只瞟了一眼，那个人正抓住阳台栏杆向外伸展，不知道在练什么功。”
“变性后遗症？”
“瞎扯，”曾橙瞪了孙木仁一眼，“不过我们从图书馆后面走出来时，的确看到一个女生。”
“那女生就站在路口路灯后面，边嚼口香糖边玩手机，像是在等谁。不过我感觉她没什么精神，就像……”
“就像刚打完野战是吧？”孙木仁调侃道。
我们嘻嘻哈哈，边吐槽孙木仁拒绝一同健身的跑酷社社长雷羽入社邀请边将整瓶酒喝个精光，至于图书馆后面的发现，笑过之后谁都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上午无课，但因为高数期中考即将到来，我们不得不出现在图书馆。四个人在九楼一间自习室里占领一个小桌，对着摊开的课本抓耳挠腮。
准确说是除曾橙外所有人对着课本抓耳挠腮。书上的数字与符号对我来说就是乱码，我瞟了眼孙木仁与宋果，他俩正左右乱瞄。
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曾橙只需在考前翻一遍书就能记住所有内容。所以虽然他也玩得很疯，但上学期期末成绩却是全系第一。
正因为如此，他成了大家考前救星。只要等他看完课本后给大家讲解重点，我们就能确保考试过关。
但今天曾橙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活动脖子，一会儿出门转一圈，回来说雷羽也在这层自习。看着他优哉游哉的样子，我们三个好不心焦。
“快点呀！”宋果从牙缝里小声挤出几个字。他正忙着聊QQ，似乎打算上完自习后去约会。
“我好想揍他。”孙木仁握紧拳头，他和校外教练约好了一对一散打课。
只有我不慌不忙掏出本子写写画画。毕竟在哪都能构思小说。
等了半天，曾橙终于合上书本，他像大赦天下般看着我们，小声说：“各位等久了吧？”
“快。”宋果压低声音催促。
“好吧，打开课本，第一章必考点……”就在曾橙将课本推到桌子中间时，外面“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怎么回事？”自习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家愣了几秒，冲出房间。
站在走廊里，我看见有几个人跑向楼道尽头的阳台。
“杨师兄，怎么了？”孙木仁冲向阳台，朝一名高个男生问道。
“雷羽他……”那男生战战兢兢指着阳台外。
我们仨跟着跑到阳台，伸手挡住正对面的阳光后，朝楼下看了一眼，惊呆了。
巨大的香樟树下，围观者慢慢围成一圈。圆圈中间，雷羽趴在血泊里，一名手握丝巾的女生正在旁边高声尖叫。
“他摔下去了！”高个子男生终于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说道。
2
几分钟后警方到达现场。在这之前，我们四人已将所有人请出九楼阳台。
负责本案的是郭荃的哥哥郭韦。他见是我们挡在阳台前，一脸欣慰地点头：“多谢了。”
我们让出通道，郭韦和现场人员迅速挤满五平米大的阳台。见我们还站着不走，郭韦挥手驱赶：“这里就交给警察了，你们先去收拾东西，然后来做笔录。”
被赶到走廊，我们兵分两路：孙木仁与宋果去收拾书本，我和曾橙下楼看现场。
S大图书馆呈“L”型，“横”是南楼，高有五层，大部分藏书在这边；“竖”是北楼，有十二层高，里面隔出很多小房间供学生自习。
南、北楼有通道相连。但在一楼没有通道，取而代之的是贯穿图书馆的小路，通过这条小路就能来到图书馆后方。
下了电梯，我们从小路绕到图书馆后方。雷师兄坠落之处已被围起来，警戒线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围观的人。
“昨晚我看到的男人在那。”曾橙指向坠楼现场侧后方阳台。
曾橙所指的阳台和雷羽坠楼阳台同在北楼，由于北楼整体标准化建造，所以每层阳台形状和方位完全一致，我抬起头，看到郭警官正从九楼阳台向下望。
被白布包裹的雷羽被两名工作人员抬上警车。一想到昨天一起聊天的师兄，今天就变成冷冰冰的尸体，我的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柳丁，”曾橙碰了碰我，他指着站在人群边缘一名满脸倦意的女生，“刚才是她在楼下尖叫。”
“走，去会会她。”我朝女孩所在方向挤过去。
“他是在帮你拾丝巾时摔下来的吧？”我站到女孩面前，沉默半天直到她边擦汗边盯着我看时，才决定用直奔主体的方式开口。
“你……”女孩瞪大了眼睛。她五官生得很好看，但暗沉的皮肤和疲倦的面容却给她减分不少。“你怎么知道？”
“长话短说，”我看了看四周，警方还没注意到她，但郭警官马上就会下来，把她叫去询问是迟早的事。“阳台外有平台，雷师兄不会自杀，只可能是做什么时摔下来，我看到你拿这条丝巾，就这样推测了。”
“当时我正在九楼阳台聊QQ，一不小心丝巾飞到栏杆外，卡在外面的排水管上。”女孩吓得不轻，她忘记质疑我俩身份，乖乖回答道：
“那条丝巾是限量款，但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拿得到嘛，于是就找了同自习室学长帮忙。他让我到楼下等，他翻到栏杆外帮我把丝巾扔下来。我觉得他应该没问题，就乖乖下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亲眼看着他摔下来……”
女孩眼里满是恐惧，她用纸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没有再说下去。一旁一直皱着眉的曾橙正准备发问，被走过来的郭韦打断。
“你俩还不快去做笔录！”
“郭大哥，她也是当事人。”离开时，我指了指那女孩。
上行电梯里，曾橙将手机递给我，他已从各个角度偷拍下大量现场照。
“这是什么？”我翻到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从近处拍下的阳台栏杆，中间那根杆子上有一长串污渍。
“谁知道是什么。”曾橙毫不在意地说。
“你连雷师兄死状都拍了？咦……等一下，这里怪怪的。”
“哪里怪了？”
“为什么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个东西却好好的？”我指着照片上某个东西，陷入了沉思。
回到九楼，宋果与孙木仁正在走廊等待，警方将最里侧自习室作为临时问讯处。
“师兄他，怎么会……”孙木仁一脸恍惚的表情，嘴里呢喃着不成句的词语。
“人生无常，谁都会有意外。”宋果叹了口气。
“师兄还在那里完成过‘人体旗帜’啊！”
我们都没接话，大家静待室内询问结束。
自习室门打开，之前告知孙木仁情况的高大男生走出来，跟着出来的警察向我们招招手。
“他是跑酷社副社长杨正光，也是他最早发现雷师兄摔下楼的。”进去前，孙木仁低声说道。
“就是他和雷师兄合拍过一个叫‘危险兄弟’的视频吧？里面两人同步率令人惊叹。”宋果点点头。
“诶……”曾橙望着远去的杨正光，一脸诧异地感叹。
做笔录的警察问了不少问题，但事发当时我们都在房内，没能提供太多有用信息。
等到最后进入的曾橙出来后，我们站在走廊内商量起来。所有人都认为按警方的调查方向，迟早会得出“意外身亡”的结论。
“先回1601吧……”宋果话说到一半，被人撞了个趔趄。他正要发火，却发现身后站着那位在楼下尖叫的女孩。
“不好意思。”她连声道歉。
“没关系。”宋果立马换了副表情，他瞄了眼女孩手里笔记本上的名字，笑着说：“董雯，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你是……宋果吧？”董雯直愣愣地望着宋果，“好帅。”
“过奖了，”宋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指了指旁边的自习室，“你刚才是？”
“拿书，然后做笔录。”没说两句话，董雯就低下头，无所适从地拨弄眼镜。可没想到手刚碰镜框，镜脚竟然从铰链处断裂，眼镜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不要紧吧。”宋果赶紧蹲下身，帮着董雯将破碎的眼镜拾起来。他指了指远处的自习室，体贴地问道：“做笔录的地方在那边，我陪你过去吧。”
“没关系，我能行。”董雯连连摇头，她抹掉额头的汗，转身快步走向走廊尽头。
等董雯走远，我们四人挤在她离开的自习室门口，仔细打量起室内。
“那是雷师兄坐过的桌子吧。”宋果指着角落里的双人桌，杨正光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要不再去问问他？”
我和宋果刚迈出步子，脖子就被勒住。我俩艰难地回头，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郭韦。
“玩侦探游戏回你们1601玩，”他左右手分别扯住我俩衣领，使劲向后拽，“我再说一次，真正的现场就交给警察。”
“好好说不行啊，非要动粗。”宋果一边揉着被勒痛的脖子一边与郭韦斗嘴，但等到电梯门关闭，他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柳丁，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盯着电梯门，回忆起从事发到离开所看到的每一幕场景，“好像不太简单哦。”
3
傍晚，我们坐在Van咖啡馆，听郭荃说起警方调查结果。
“我哥说，是雷羽帮忙时不小心从平台上摔了下去，所以警方准备以意外结案。”郭荃喝了口咖啡，含混不清地说道。
孙木仁一拍桌子，“师兄绝不可能失误。”
“我也知道雷师兄那段有名的‘人体旗帜’视频。”郭荃用纸巾擦擦嘴，“也知道雷师兄身手，但我哥说了，上午阳台正对太阳，雷师兄很可能是被阳光晃了眼睛，没站稳就……”
“但他是捡丝巾啊！”孙木仁不依不饶，“需要低头看排水管吧，那样看不到太阳。”
“跟雷师兄一起自习的杨正光师兄是听到‘啊’的一声才冲出去的不是吗？警方确认过了，事发时九楼阳台除他外没有其他人，董雯也刚到楼下，所以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坠落的。只能推测是他中途抬头，结果晃到了眼，一脚踩滑就发生了意外，这很容易想通嘛。”
“一派胡言！”孙木仁起身就要去揪郭荃衣领，我们赶紧拉住了他。
“你今天怎么了？”郭荃一脸困惑。
“雷羽是他很好的朋友……你就原谅他吧。”曾橙连忙向郭荃解释。
“难怪。”郭荃点点头。
“不过，有一点我哥非常在意。那些本该放在九楼厕所外水槽上的扫帚和拖把，不知被谁放到女厕所的隔间里，这一点他们还在调查。”走出Van咖啡馆，郭荃补充了一句。
“终于听到想要的信息了。”告别郭荃后，宋果兴奋地说。
“是啊，缺失的一块补上了。”我与宋果相视一笑。
孙木仁的目光在我和宋果之间来回移动，“你俩在对什么暗号呢？”
“回去告诉你。”我和宋果同时卖了个关子。
窗外的天空逐渐被夜幕侵染，我们神色凝重地围坐在1601客厅中央。
“这件事有太多地方值得怀疑，”宋果率先开口，下午我和他研究过曾橙拍下的照片，之后又互相说出推理，难得地达成了一致。“首当其冲就是董雯。”
“当听她说下楼是去接丝巾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什么？”话题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展开，孙木仁直接愣住。
“雷师兄坠楼时手里除了丝巾没有其他东西，他若要将丝巾扔下楼，至少该给丝巾绑上重物。”
“可能他是想让将丝巾飘下去呢？”
“不可能。你还记得吧，阳台下方有棵巨大的香樟树，如果丝巾飘下去，很可能会挂在树上。而且，如果能在丝巾上绑重物，为什么不直接扯回丝巾，非要选更笨的方法呢？”
“为什么？”
“是因为丝巾挂在排水管上的话，用手的确够不到。但如果能用到像是扫帚、拖把这样带长杆的物体，就没问题了。但郭荃说过，这些东西被人藏在女厕所，雷师兄找不到，所以他只能翻出阳台。”
“而下午我和柳丁在网上无意间搜出两人自拍照后，意识到董雯下楼的真正目的。”
说话间宋果掏出三张照片，像出牌般扔到中间。
孙木仁和曾橙看着照片，曾橙率先反应过来：“眼镜！”
“对，”宋果点点头，“两人的眼镜都是同款纯黑方形镜框。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镜片不一样。雷师兄带的是近视眼镜吧？”
“对。他两眼400度。”
“所以你看，照片里透过雷师兄镜片看到的景物都变形了。你再看董雯这张，”宋果指着董雯自拍照，“透过镜片看到的景物很正常，她戴的是平光镜。”
“再看这一张，”宋果指向第三张照片，正是雷羽坠楼的场景。孙木仁瞟了一眼便别过身，“雷师兄是从九楼摔下来的啊，为什么眼镜还能完好无损地戴在脸上呢？”
“所以我和柳丁推测，”宋果接着说，“董雯下楼，是为了将雷师兄脸上本属于自己的眼镜换回来。”
“难怪她眼镜突然坏了，原来那才是戴在师兄脸上的眼镜。”孙木仁喃喃自语。
“但为什么师兄会戴董雯的平光镜？”孙木仁又问道。
“事先被人调换过呀。但当时雷师兄急着去帮忙，没太在意眼镜的问题。说到这里，另一个问题出来了，我们都看过那间自习室，董雯为什么要找坐最里面的雷师兄帮忙？”
“她知道雷师兄的身手？”曾橙问道。
“只要有长杆，绝大部分男生站在阳台里也能够到丝巾吧。董雯在完全可以向自习室里任何一个男生求助的情况下特意选了雷师兄，是否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长杆可用，必须要求助一位有胆子且有能力的男生，让他翻到阳台外面呢？”宋果反问。
“不对不对，这事很乱。”孙木仁双手扶着脑袋，眼神一片迷茫，“如果你们怀疑的没错，那董雯为什么要害师兄？如果只看不清楚，也不至于完全失去重心，董雯到底是怎么让师兄坠楼的？还有，她又如何事先交换眼镜？”
“说到这里，”宋果眼神黯淡下来，“下午柳丁从张饭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这些消息后，我才发现我们都太迟钝了。孙木仁，你还记得昨晚师兄劝你入社时说的话吗？”
“记得啊。”
“那你还记得曾橙回来时听到你复述师兄的话后又说了什么？”
“他说……”孙木仁陷入了回忆，不过瞬间又瞪大眼睛，“我不懂，这些和上午的事有什么关系？”
“柳丁，你来说吧。”宋果将难题抛给了我。
“即使我现在说了，你也不见得能接受。反正马上要出门，等到了地方，你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说完，我冲宋果扬扬手机，“我好说歹说，郭警官终于肯过来看一眼了。”
“那正好，”宋果看了眼时间，“是时候出发了，对了孙木仁，记得带上防身的东西。”
4
“他们来了。”曾橙指着从图书馆一楼小路走出来的人影，小声说道。
“人不少啊。”宋果倒吸一口凉气，“郭警官怎么还没到？要等他吗？”
“不等了！”孙木仁直接站起身，拨开灌木丛走了出去。
那群人看向我们这边，孙木仁毫无惧意地与他们对视。我们仨迫于无奈，只好也从灌木丛后走出。
深夜十一点。图书馆后方小路上，并肩站立的我们四个与一楼阳台前的八个人相对而立。
“董雯，果然是你！还有……”孙木仁的手指掠过董雯，滑向她身边的高大男生，“你！”
“怎么会是他？”孙木仁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该告诉你所有疑问的答案了。”迎着对面不怀好意的目光，我向前跨出一步。
“交换董雯和雷师兄眼镜的人，就是他。”我指向董雯身边的男生。
“我懂了。”孙木仁瞪着董雯身边的男生，男生的目光正四处游移。“师兄旁边的人，就有机会替换眼镜。毕竟师兄一坐下，就会习惯性地将眼镜摘下来。”
“而让雷羽师兄坠楼的方法也很简单，”我递给孙木仁一张照片，“照片上那附着于阳台栏杆上的一串污渍，我已向郭警官求证过，那是口香糖残渍，而这便是让雷羽师兄坠楼的元凶！”
“看到这张照片时，我就觉得奇怪。”我指了指孙木仁手中的照片，“口香糖渍太长了，而且它竟然在中间的阳台栏杆上，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意黏上的。”
“你事先用嚼过的口香糖包住针头黏在阳台栏杆上，当雷师兄站在阳台外伸手够丝巾时，一定会用另一只手握住栏杆固定身体，他握到口香糖所在位置，藏在里面的针头扎了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松手，结果重心不稳，就摔下了楼。”
“这方法听起来很不靠谱吧。”我看向对面，“但对于你们来说，却是必中的一招。图书馆后面曾是跑酷社练习的地方，而雷师兄为了拍‘人体旗帜’可没少在阳台栏杆附近活动，怎么握栏杆，如何用力，他早形成了习惯。”
“我问过曾橙，上午在自习室看到你为什么要感叹。他说昨晚经过这里时，看到拉着一楼栏杆的人就是你，那时你正在模拟第二天上午雷师兄会如何够取丝巾吧。你和他合拍过视频，对他非常了解，身材臂展也差不多，所以你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如何固定身体，以及怎么去取丝巾。当然，你也确定了最适合放丝巾的地方——排水管。”
“而曾橙看到你会皱眉，是因为昨晚路灯背后的女生就是你吧。”我又看向董雯，“你那时装作在等人，其实是为了转移他人视线，不让太多人注意到图书馆一楼阳台，同时也能顺便准备演练道具——口香糖！”
“你趁四下无人时，将嚼过的口香糖递给正在演练的他。在他确定雷师兄握住的位置后，便将裹了针头的口香糖黏到那一片。做好这些，整个计划就只剩鱼咬饵了。”
“我说的对吧，杨正光师兄？”我瞪视着站在董雯身旁，正大口喘气的杨正光。
“今天上午听到‘啊’的喊声后，你第一个冲出去，一方面是确定雷师兄坠楼，另一方面是去回收黏在栏杆上的口香糖与针头，由于很快会有人跟着跑来，你没时间仔细清理，才留下这些污渍。不过警方上午已经搜证，只要化验一下，就能从里面找到董雯的口水。”
“另外，你怕只有这一招不保险，便将师兄与董雯的眼镜对调。师兄在视线模糊加手被扎到的情况下，就从九楼摔了下去。”
听到这里，孙木仁再也忍不住，他冲到杨正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给我松开！”杨正光一脸厌恶地打开孙木仁的手，“我也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编故事，也该讲究个基本法吧？”杨正光看向我们，眼神里满是挑衅。
“你觉得我们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过来吗？”宋果冷笑一声，大摇大摆从那群人旁边走过。他来到图书馆一楼的小阳台前，打开手机电筒，“嗯……地上有烟头、有勺子、有吸管、有烧焦的植物根茎，竟然还有针头，你们果然是来毁灭证据的！”
杨正光变了脸色。他低喝一声，朝宋果冲去，但孙木仁带着我跟曾橙拦下他。“怎么，尾巴藏不住了？”孙木仁咬着牙说。
“故事的结尾其实是悲伤的开头。”一想到死去的雷师兄，我只能用低沉的语调，将最后一点线索补完，“雷羽师兄说过，之前一周他从图书馆后面走过时，都会看到一名女生躲在一楼阳台后面，还有萤火虫在她身边。”
“当时我们嘲笑他童心泛滥，却不知道那是因为这里路灯昏暗，从不吸烟的师兄看不懂点燃的烟头而随口开的玩笑。”
“师兄注意到的女孩，正和其他人躲在阳台上吸毒。师兄生活健康，自然不会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但被看见的女生可不这么想。”
我看向缩在杨正光身后瑟瑟发抖的董雯，路灯光给她惨白的脸上平添几分恐怖之色。
“董雯，从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很奇怪。你精神不好，瘦得很不健康，皮肤也很糟糕，还很爱出汗。这些都很像一个吸毒上瘾的症状。当你注意到雷师兄，发现你的同伙杨正光和他一个社团时，就一起商量出这招杀人灭口的方法。”
“自首吧。”孙木仁朝两人低吼。
“哼。”杨正光推开董雯，走到孙木仁跟前，“你们这边就四个人，那三个看起来还很弱，我们这除开董雯有七个人，还都经过跑酷训练。反正这时候也没人经过这里，我们要制造一出四个好兄弟相互残杀的现场，并不是什么难事。”
杨正光右手一甩，手中多出一柄匕首。
“你们退后！”孙木仁大喝一声，在我们后退的同时他用极快的速度挥出一记左直拳，杨正光来不及躲闪，捂着下巴仰面倒下。
孙木仁扯下别在后腰的伸缩警棍，朝余下六人冲去。
5
“还好郭警官及时赶到，不然大家凶多吉少。”坐在Van咖啡吧台前，曾橙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我一人足够了。”孙木仁左手一挥，固定的绷带扯住他挥出的手臂，痛得他直打哆嗦。
“得了吧，你不也挨了好几下吗？”我轻拍他未受伤的肩膀，眼里满是感激。
“我好歹也是练散打的吧，那时候我不上，难道指望你们三个弱鸡啊……好吧，我承认郭警官来得正是时候，敬他。”孙木仁用未受伤的右手举起酒杯。
那晚当孙木仁与余下六人缠斗时，郭警官带着警察赶到，场面迅速被控制住。杨正光、董雯以及所有跟班都被带上警车。而我们，则在自费打车带孙木仁去医院包扎后，又自费打车去警局做笔录。
全程自费，这让人很不爽。
“你们还真行啊！”张饭一边清理吧台一边说，“一直存在于S大的贩毒小团伙竟然被你们端了，牛！今晚我请客。”
“那来瓶威士忌！”孙木仁毫不客气。
之前我去见过郭荃，听他说杨正光和董雯在警局里承认了所有罪行。杨正光因为运动能力下降，早被雷羽怀疑了。而董雯发现雷羽注意到自己，则是点燃整起事件的导火索。
“没想到凶手竟然是副社长，而且还有那么多社员也沉迷于毒品。我们跑酷社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我们跑酷社？”宋果敏锐地捕捉到孙木仁话中的深意。
“是啊，总得有人来带领S大跑酷社吧。”孙木仁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你不是恐高二十年吗？”
“只好克服一下啦。”
“各位，”张饭神色凝重地靠在吧台上，“这次的事好像并不简单。”
“你们看，本月‘恶人游戏’第一名正是杨正光与董雯。”他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我们。
我们看向屏幕：在压抑的哥特风网页中央有一个长方形血色框架，框架里是一份榜单。榜单首位，正是杨正光和董雯。在他们右边，是一串大到惊人的数字，那是所有能看到榜单的人，通过向“恶人游戏”幕后者提供的渠道转入现金兑换的票。
“下面还有字。”曾橙指着屏幕下方。
孙木仁滑动鼠标，榜单最下方出现一段公告：榜首票数已达到死亡线，但鉴于他们完成杀人游戏，成功触发替罪羊指令，将免受死亡之罚，只受杀人之罪。以上便是本期“恶魔游戏”。所有数据将在今晚二十四点清零，新的榜单将于下个月一号上午八点公布，敬请期待。
“‘恶魔游戏’竟然与此事有关！”放下鼠标，孙木仁长出一口气。
“操纵‘恶魔游戏’的人，到底是谁啊？”曾橙皱起了眉头。
“谁知道啊。我听爷爷说，他当校长那会儿‘恶魔游戏’就已经出现了。不过那时好像还叫‘榜单’。”张饭满面愁容，“我很担心，像你们这么活跃，迟早有一天会和它面对面。”
“谁怕谁！”宋果一拳重重砸在吧台上。
我没有说话，思绪又回到与郭荃碰面时。当时他还说：杨正光承认是因为发现自己在“恶魔游戏”榜首，于是单方面与那边联系，而“恶魔游戏”回复他，只要肯杀人，就能抵消票数。当他确定雷羽为下手对象后，‘恶魔游戏’幕后人便用匿名邮件将杀人计划发给了他。
但郭荃同时说，现在找不到任何杨正光与“恶魔游戏”联系过的证据。
上个星期雷师兄为什么每天都要经过图书馆后面？那是他心血来潮，还是各种因素推动而为之？我不知道答案。我看向1601的三位兄弟，也看向张饭。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与“恶魔游戏”的羁绊才刚刚开始。
编者注：1601推理系列阅读顺序：
一、《1601推理系列之白色房间》
二、《1601推理系列之S大传说：弹簧腿杰克》
三、《1601推理系列之密室已破》
四、《1601推理系列之倒错的坠落》
五、《1601推理系列之派对以后》
六、《1601推理系列之躲在阳台的女孩》
七、《1601推理系列之偷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