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时:面目全非(下)

本文为vip专属作品。

编者注:欢迎收看《72小时:面目全非(上)》。

7

停尸台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的密封袋,法医将袋子的拉链打开,里面装的是程宇的尸体。其实那已经不能说是一具尸体了,已然面目全非。

李冠楠没有想到,这个曾如此深爱着她的男人如今离她这么近,可又那么远。

跟着法医从一旁的物件袋中取出一枚戒指交给李冠楠,“这是我们从死者身上找到的。”

这是他们的订婚戒指,李冠楠将它握在手中,戒指很冰。

她忽然想起,在曾经他们相处的日子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想要”,我想要更大的房子,我想要看这部电影,我想要吃寿司,她想要的一切程宇全都会陪她完成,但她从来都没问过程宇想要什么,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电影。

而现在随着程宇的尸体被推入冰柜的那刻,统统冰封归零,她再也无法获知那些答案。

出了停尸间,她走在路上心神恍惚,忽然一辆轿车迎面驶过,车开得很快,就像是想要她的命。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从后头拉住了她,将她拽着就跑。而那辆轿车调转了头,又向他们驶来。对,这辆车,就是想要李冠楠的命!

李冠楠随着那人横穿过马路快速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她才看清楚救她的男子竟然是KY。

“你来找我干什么?我现在已经够糟的,没空和你……”她话音未落,KY说,“你难道没发现有人想杀你吗?”

“杀我?”她愣了一下。

“因为你知道陈鲍一还活着。”

几个小时前,KY将偷听器装在李冠楠的衣领里,意外得知了陈鲍一还没死的消息。于是他开始跟踪李冠楠,并发现了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人也在暗中跟着李冠楠。

“陈鲍一的妈几天前被人枪杀了,而现在你未婚夫死了,你不觉得这事太巧了一点?”KY说。

那些千丝万缕的线在李冠楠的脑海中汇聚成一个点,她恍然发现,自从她接到陈鲍一的电话之后,她打电话给报社,而后程宇想送她去银行,上了车之后车就爆炸了,难道原来这些人要杀的是我?程宇只是……

她握着手中的戒指,那种悔恨之情无限的蔓延放大,“我为什么一直要追这个案子?为什么我一直要赢?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冷静点,如果你想为程宇报仇,就要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对!无数情绪在李冠楠心中化成了一个终点——复仇!

她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了KY,现实就是荒唐可笑,几周前他们视如仇敌,而现在她必须且只能相信KY。

听完整个事件后,KY说,“我们去一趟律政署,先谈谈赦免文件的事情,毕竟只有陈鲍一出现了,这件事才有眉目。”

他们二人去了律政署,接待他们的律政员听完二人的陈述后一脸诧异,“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个陈鲍一明明已经死了,你们说他活了过来。证据呢?”

“陈鲍一想要一份对他之前五起谋杀案的减刑文件,如果你们可以签,我就把人带过来。”

“没有这么谈条件的。”律政员摆了摆手,“一个案子归一个案子,况且,我……”他面露难色,“我不知道怎么相信你们。”

在他面前的这二人,一个是提供不实口供的律师,一个是被停职查办的警察,在他们的人生中、人设里,都带上了污点。他确实没有理由给他们开这份文件。

而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穿着西装,出示了手中的证件,“我是廉政公署高级督察王哲,或许我可以帮你们。”

廉政公署?这件事和廉政公署又有什么关系?

王哲说:“就在前几天,警方在抓获一个非法赌场的时候,找到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有大量现金。我们查过,他就是陈鲍一案件的一名陪审员,以他的社会背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去赌博。

“他承认了在陈鲍一的案件中收受了贿赂,可是就在看守所内他见过律师后就突然自杀了,再后来,陈鲍一的母亲死了,现在,你的未婚夫程宇死了,所以我们怀疑陈鲍一的案件存在重大疑点,而它的幕后应该是有一个集团在控制——从事倒卖器官或者更多黑色交易,不过这个集团做事缜密,警方每次获得线索,就很快会被他们拦截。”

“对方会不会是装了监听设备?”KY问。

“不确定,现在这个案件处于保密状态,除了我,只有你们两个知道。”

“那我们现在能干什么?”

“等。”王哲对李冠楠说,“现在一定要陈鲍一现身,他会打电话给你,你要劝他投案自首。我们会帮他的。”

出了律政署已是黄昏时分,王哲开车,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天空中阴云密布,而车窗外的画面中——

解开领带的白领低着头拎着一盒便当;一对情侣在街上拉拉扯扯,忽然风吹起了满地的纸屑;报摊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个老者,听着粤剧广播睡着了。

眼前的世界笼罩在一种阴郁至极的气氛里,KY一支一支的抽烟,李冠楠看着手中的电话,现在他们都想知道,陈鲍一究竟在哪?

8

在一间十几平米的文身店内,一个满手怪兽花臂文身的文身师戴着黑手套,那双黑手套正在另一人的后背上按动着,挤压着,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你身上的伤很多。”文身师说。

“我以前经常被人打。”

“那你有没有反抗?”

“后来我就杀了他们。”

“杀人?呵。经常有些社会大哥来我这文身,和我说杀了什么什么人。人是不会说真话的。”文身师笑道,“杀人你还不早就被枪毙了,怎么会来我这。”

“对,我怎么会在这呢?”他的头微微抬起,他就是陈鲍一。

刚刚他觉得肚子很饿,逃了这么久想要找个地方睡一会,这间文身店开在一个很偏僻的位置,也只有一张文身床,进门之后文身师就拉上了卷帘门,这一切正合他意。

陈鲍一躺在单人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店内的一切——钱柜摆在哪,吃的放在哪。

“你想好文什么了吗?”文身师问。

“我想要别人怕我,你说文什么好?”

“豹吧。我最近看到一个豹脸的图案,很可怕。”

“行。”

而后陈鲍一感到后背上被扎了一下,不久,豹的轮廓在他的后背出现。

“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就做了一单,三百块。”

“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吗?”

“为什么?”

“你穿的衣服很漂亮,我很喜欢。”

豹的眼睛在陈鲍一的后背出现。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豹这个名字怎么样?”

“挺好的,我看你年纪也不大,阿豹阿豹,听起来也很威风,将来等你混得更好,别人就会叫你豹哥。”

“听起来不错。”

豹的图案完成,文身师用布抹去血迹,不过那新鲜的血又从豹的牙齿上冒了出来。

“这个图案很适合你,也不贵,四百。”

陈鲍一坐起身,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刀锋朝前伸了伸,“你看不出来我没钱?”

他将文身师绑在椅子上,换上了文身师的衣服,这件衣服他很喜欢,跟着他去里屋煮了一碗面,冰箱里有卤好的猪舌头,他以前不喜欢吃猪舌头,不过这次他舔了舔,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吃完之后陈鲍一擦了擦手,从钱柜里取走了三百元,他想起了什么,又回到文身师身前说,“如果将来我有钱,就还给你。”

并没有人看见此时在陈鲍一的后边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是他的心魔。

强壮的男人说,“还什么还,你不应该只要的这么少,他钱包里肯定还有卡,逼他去银行取。”

抹着黑口红的女人说,“你应该杀了他,他见过你的样子,如果让警察知道,你会很麻烦。”

此时的陈鲍一已经并不理会“心魔”的对话,或者来说,他内心的“本我”正在开始抑制心魔,他从桌上拿过文身师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9

“你们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买些吃的。”

王哲将车停在一个便利店前,而后下车走入,便利店对于王哲来说是最温暖的,每次加班到深夜,只有便利店亮着灯。他走到一个货架前,取了面包,而后放在烤箱中,转了三分钟,他看着时间,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回不到上一秒,不知道下一秒。

忽然王哲感觉好像有人站在他的后面,他低头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离他很近,皮鞋上有污渍,是红色的,就像是血的颜色。而后他感觉到那皮鞋又朝着他的方向靠前一步,已经离他很近了。

王哲将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可也就在同时,第一刀已经捅进了他后腰。

一阵剧痛。

而后是第二刀,第三刀……一共七刀。

王哲靠着墙角倒下,他的手按在肚子上,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手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KY发了一个短信,“逃!”

而后面包烤箱传来“叮”的一声,只有三分钟,猝不及防,了却一生。王哲的眼睛直直睁着,看着外头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在橱窗上,细细而密密。

“杀人啦,杀人啦。”

透过车窗,KY看见便利店内传来了惊呼声,人们就像是疯了一样逃了出来大喊大叫。

他想下车去看看,不行,现在李冠楠还在车上。直觉告诉KY,王哲可能出事了,他们都有危险。而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

KY快速的跳上驾驶座,一踩油门,将车驶入暴雨中的大街。

而透过后视镜他发现,在他的后面,还有一辆车在跟踪着他们。

“不好,我们被盯上了。”KY握着方向盘,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制造着障碍物,后头的车就是死死跟着。他心想,“怎么可能会这么快,为什么每次我们在哪对方都知道?”

此时李冠楠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了电话,那头传来陈鲍一的声音,“律师,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不对!不可能这么巧,除非——李冠楠的电话应该是被人监听了!那么陈鲍一的电话也有可能会被获取。

“我把电话给我!”KY夺过李冠楠的电话对着那头说,“陈鲍一,你现在很危险,把你手上的电话丢了,然后跑,跑的越远越好,过十分钟再找个电话亭打给我。”

跑!陈鲍一丢了电话,出了文身店,消失在大雨中。

——

“现在怎么办?”李冠楠慌张地问,这十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KY心想,对方应该采取了监听手段,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次都能够知道他们的位置。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件事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和李冠楠处境很危险,后面有车跟踪。陈鲍一也很危险。

他开着车在街上横冲直撞,要怎么摆脱,怎么通知陈鲍一?时间不多了,只有十分钟。

忽然他心生一计,一把转了方向盘,将车冲进了附近的一所警局内,只有警局是最安全的。

而后他对李冠楠叫道:“下车,你去报警!我去抓陈鲍一。”

“你一个人去?”

“没时间了!你快下车!”KY对李冠楠吼道。

首先他必须要保证李冠楠的安全,再者,必须尽快找到陈鲍一。KY的脑中分裂出两个声音,一个在说,你这么做是为什么,这个案子跟你无关,你不是警察了,你在被停职查办,有人冤枉了你,世界冤枉了你,你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拼吗?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是警察!这是你该做的事!

车是冲撞过警察局的铁栏杆的,屋子内已经走出了几名警察。跟着李冠楠跳下了车,KY轰的一声踩足油门,车朝着夜色中驶去。

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陈鲍一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们只有一分钟。”

一分钟之内,以监听手段应当不足以发现陈鲍一的位置,而KY只有一分钟说服陈鲍一,“我知道有人想要你的器官,你妈也死了,那个律师为了找你她的未婚夫也死了,这件事的背后很复杂,有一个很大的集团在控制着,你是逃不掉的,他们一定会找到你要你的器官,你要是想活着,就必须要和警方合作,我是警察,你必须要相信我。”

电话那头沉默着,陈鲍一在沉默,在思索。

时间应当快到了,KY说,“现在你再跑,十分钟后,换一个电话亭打给我,我会告诉你去哪见面。”

他必须让陈鲍一快速的移动着位置,这样暂时陈鲍一就不会被发现,而KY手中的手机可能是被监听了,那么他要如何传递一个位置,一个消息给陈鲍一呢?

前方有一个地铁站,KY忽然将车刹停,而后带着手机跑入地铁隧道,借助人群掩护,跳上一列地铁。地铁的车门“砰”一声关闭,而后高速行驶,这样,那些人暂时就不会追到他。

而后他在车厢内快速移动,此时手机响了——是陈鲍一的电话。

他接起手机说,“去你和小美常去的那间咖啡馆等我。”

由于之前KY一直追查陈鲍一的案件,所以对于他和小美的关系、常去的地方都有了解,而这条信息就算让对方监听到了,对方也应该不知道是哪儿。

说完后他将手机偷偷放入了一位旅客的口袋里。跟着,他下了列车。钻进了来往的人海中,他心想,“现在应该没有人能找到我了。一会儿见到陈鲍一后,带着他去最近的警局,也就安全了。”

10

咖啡馆位于偏僻的巷角,暴雨刚刚停止,小街上没有行人,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KY躲在暗处,他点了一支烟,目光盯着咖啡馆以及四处,他的口袋里有一双手铐,他想好了,等他看见陈鲍一后就把这手铐将他和陈鲍一扣在一起,他提醒着自己,我是一名警察。

他看了看表,已经很久了,怎么陈鲍一还没出现?忽然他看见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震动了一下,而后一双手按在了车的后玻璃上,跟着贴上了一张模糊的脸,好像是——陈鲍一。

他被抓了?!

怎么可能,KY的心咯噔了一下,为什么对方又知道了他的行径!

跟着从他的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奇怪,像是某只脚是由金属发出的,这个声很熟悉,像是——

在他回头的那刻,被人用力的敲了一下,模模糊糊的他看见了许林龙的脸,竟然是他。

KY万万没有想到,在他衣服的领口处一直藏着一枚窃听器,这枚窃听器很小,是他和许林龙在酒吧分别时,许林龙黏在他的衣服上,所以至始至终他一直都被许林龙监听。

待KY醒来之时他已经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手脚都被绑着。

这是郊外的屋子。有两个房间,另一间现在是一个简陋的手术室,陈鲍一也已经被抓了,这次给他打了很重的麻药,他是逃不掉的。

“你不应该查这件事。”许林龙走到KY的身前,“我最不想就是和你这样相见。”

他们曾是历经生死的最佳拍档,共度患难的好兄弟,可如今。

“倒卖器官的事都是你做的,你干了多久了。”KY问。

“我在赚钱。”

“你曾经是一个警察。”

“对,你说了,曾经是。”许林龙指了指自己被锯掉的左腿,装了一个假肢,“我现在是个商人。我们谈一笔交易吧,这件事你就当没看过,回去继续当你的警察,我有办法让你复职,只要你答应保守这个秘密。”

许林龙并不想杀KY,他希望能够贿赂KY,“我给你钱,比你当一辈子警察赚的都要多,如果你不要钱,我也有办法给你权,让你升职,督察,甚至更高。只要我们合作。就像以前一样还是好拍档好兄弟,行不行?”

“你知道,我不能答应你。”

“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我站着你跪着。”他将枪对准KY的脑袋,“后头那个陈鲍一,他杀了五个人,他早就该死了,现在把他的心脏给金主,还能救一条命!”

“那陈鲍一的妈,程宇,王哲也都该死吗?!”

“那是意外!我不想的!”

陈鲍一的母亲和程宇的被杀和许林龙无关,不过王哲的死是许林龙指示的。廉政公署已经开始彻查这件事了,许林龙没的选,他指使越南雇佣兵杀了王哲。许林龙说:“如果王哲不死,就是我死,你明白吗,我没的选了。”

“李冠楠已经到警局了,她会说出一切的。”

“那个律师。”许林龙笑道,“她都会指使证人给假口供,要扳倒她很容易。你听我说。”许林龙俯下身,“只要你帮我,我就能渡过这一关。”他抓着KY,满脸哀求,“我就求你这一次行不行。”

“你忘了这都是你教我的吗,当警察的一刻就要什么都不顾,坏人就是坏人,就算死都要抓,这个世界只有黑和白,没有灰色地带。”

“警察,你他妈现在还是个警察吗?人家怎么对你的,你根本没有性骚扰律师,却被停职查办。而我!”他用枪敲着自己的左腿,“我抓到坏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打废了左腿,然后要把我转去做文员,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公平。”

“公平不公平不是我们两个决定的,你忘记了你当警察时候发过的誓言了吗?就因为这样就是你叛变的原因吗?”

“够了!”许林龙用枪再次指着KY的头,“现在我在上你在下,决定的是我!不要和你自己的命过不去,我们合作,不然我就杀了你,你不要逼我的,我不想杀你。”

“你他妈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犯罪了我会不会抓你,好,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会!”

许林龙的手在颤抖,咬着牙脸涨得通红,他准备扣动扳机。

“你想过你的儿子吗?许文山,他才八岁,他是多么的崇拜你。要是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坏人,会怎么样。”

许林龙的心揪了一下。

“你听我的,阻止这个手术,然后我陪着你去自首,许林龙!你听我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回不了头了。”他抓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他想到了儿子,他多么希望这几年发生的只是一场梦,只要一步错,步步错。

手术室内,陈鲍一的身上包着一块蓝绿色的布,用来防止血溅出。布的中心点挖了一个洞,可以听得见他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私人医生看了看墙上的钟,“准备开始!”他将手术刀按在了陈鲍一的胸口。

KY听着另一房间传来的这些声音,对许林龙说:“手术快开始了,不能让这场手术发生,除了法律,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生死,你可以阻止的。听我的,把我放了!我们一起去把这手术停了!”

“不行!不行!”

“许林龙!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许林龙举起了枪对准KY的头,“你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你!”

“你不会杀我。”KY看着许林龙,“因为你是一名警察。”

“操!”许林龙大叫了一声,而后房间内传来“砰!砰!砰!”三声枪响。

这枪是对着房顶开的。

许林龙冲到了手术室内,又胡乱朝着房顶把剩下的子弹统统都打了出去,一声,一声!就如同他的心,在宣泄!在释放!在杀掉他心中的魔鬼。他对着手术室内私人医生护士吼道:“滚!都给我滚!”

而后私人医生护士们逃离了手术室,也就在此刻,做手术的金主由于心脏衰竭,他的生命体征在仪器上化成了一条直线。

在最后一刻,KY改变了许林龙的决定。

之后许林龙回到屋内,在KY身旁坐下,从口袋里取了一支烟放在他嘴里,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每次经历生死枪战之后,他们都会坐着抽一支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许林龙感觉到轻松了不少。

沉默了一阵他对KY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给我一天时间,一天之后,我会去自首。”他语调放轻,“我想和我儿子好好呆上一天。”

“我给你一天,我相信你,一定会去自首。”

“谢谢。”说完之后许林龙起身,他要走了,在走得一刻,他转过身对KY说,“你说我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他并没有想要KY的回答就离开了房间,或者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己在问自己,而KY也不知道,这是他与许林龙的最后一面以及最后一句。

大约十五分钟后,警方赶到现场将陈鲍一和KY救下,可是无论警方如何盘问KY,“还有谁,究竟是谁带你来这里的?”KY始终是沉默不作答,这是他与许林龙之间的承诺,朋友与朋友之间,他相信,许林龙一定会在一日后投案自首。

11

回到办公室后许林龙将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以及涉案的人员写在本子上,一直写到了清晨,而后他把这份档案投递给了廉政公署。

之后他回到家,儿子许文山刚刚起床,他陪着儿子吃完早餐,带着儿子去了海洋公园,买了最好吃的冰淇淋。二人坐在摩天轮上,当摩天轮攀升至最高处时,许林龙摸着儿子的脑袋问,“你将来长大想做什么?”

“警察,就像你一样。”

“可爸爸已经不是警察了。”

“不。”许文山摇着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好警察。”

他擦了擦儿子嘴角的冰淇淋,“如果我会去很远的地方,呆上很长时间,你会想我的吧?”

“你要去哪?”

此时从天空中射入一道刺眼的阳光,愈发放大,许文山用手遮着脸,他看见父亲的脸就像是谜一样融入了光之中。

到了夜里,许林龙驱车前往揽月会所。

泰国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跑了。

而许林龙是被两个越南雇佣兵架进来的,他的脸上刚刚被那二人揍了几十拳。下手很重,许林龙的那张脸已经红一块,血一块。

“许老板,你还来这干嘛?不会你真的以为你是个警察,要来抓我吧?”泰国人凑到许林龙的身前吸了吸。

“我想拿回那些你偷拍我的证据录像,我想毁了它,我不想我儿子会看到这个。”

“许老板。这个黑锅你背定了。”泰国人计划只要他一跑,就将所有的事推到许林龙的身上。他又说,“揽月会所合作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放心,我们会安排的很好的,保证你什么话都说不出去。”

泰国人拔出了腰上的手枪,准备一枪崩了许林龙,制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许林龙头仰靠在沙发上,血从额头,脸上的伤口处冒出,他说,“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安静吗,静的只能听见滴滴的声音。”

“什么意思?”

当屋内沉默了一阵后,静的只听见“滴滴”“滴滴”的声音,这个声音是从许林龙的身上发出的。

“十,九,八,七……”许林龙计算着,数着,并且聆听着这世界最后的声音。

泰国人扒开许林龙的衣服,又摸了摸他的裤腿,慌了!在许林龙的大腿上绑着一排炸弹,这就是许林龙的计划,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他也不想逃,在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后他突然想用这种方式对一次,与泰国人同归于尽。

他相信,将来他的儿子听到这个失望的故事至少结局会有一丝安慰。

那张红肿的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最后一笑,“至少在最后一刻,我是一个好人。”他想。

而后传来“砰”的一声爆炸,许林龙与屋内的所有人在烈火中化作灰和烟。而在屋外头,露天院子里关押的那只笼中大象,看着火光冲天的揽月会所,伸出鼻子,传来阵阵哀鸣。

12

陈鲍一被捕之后,法院重新开庭审理了他之前杀害五人的案件,经过二次审判,由于对陈鲍一的出生时间确实存在疑点,新的陪审团以10:2裁定陈鲍一在杀人时未满十八岁,做出了判处无期徒刑的判决。

廉政公署根据许林龙提供的档案,成功揪出了一个以盗卖器官,贿赂官员的集团,将涉案人员统统绳之以法,而陈鲍一作为案件的关键证人,加上自首认罪,最终获得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十五年有多久?

在监狱内,陈鲍一将牙刷掰断,用尖锐的一头在墙上划着,每过一天划一道,“等划满一千个“正”字后,我就能出去了。”

此时的陈鲍一得到了他想要的判决,并且杀他母亲的人全部被抓。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决定将仇恨放下了。

他想着,“算上假期,出狱我才三十岁,换个城市生活,去开个书店吧,当书店老板挺好的,有漫画书看。”不知不觉的他在墙上画了一只《蝙蝠侠》中“小丑”。

从一个小窗透射进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他的后头传来了男声和女声,是他的两个心魔。

“他现在已经不听我们的了。”强壮的男声说。

“总有一天,当他再对这个世界害怕、恐惧的时候,我们会再出现。”抹着黑口红的女子说道。

——

案件之后,李冠楠去了律师委员会,主动承认了之前在陈鲍一的杀人案中教唆证人做出不实口供,她被律师委员会吊销了半年的律师牌照。一切都要重头再来,她要重新念书,重新考取律师执照。

又过了半个月,有天她在街头遇到了KY。

KY穿着一身白T恤,衬衫,牛仔裤,李冠楠说,“看你这样穿舒服多了,样子也亲切了。”

两个人沿着海港边的栈道一面走一面聊着。

“对了,我已经去了警局,承认了之前的‘性骚扰’案是我冤枉你的,你很快就会没事了。”她说。

“以前很拼了命想要答案,可能是争一口气吧,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完,我又觉得好像不那么重要了。”KY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了,你会去哪呢?”

“先去美国呆上几个月,念书,散心,以前太拼了,现在休息一阵挺好的。”

“哦,那有空给我写信吧。”

“还是不必了,大家又不是很熟。”李冠楠笑道,“是你说的,我是律师,你是警察,我们不是一路的。”

KY耸了耸肩,“你会再交男朋友的吧?”

李冠楠戴了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两枚戒指。一枚是她的,一枚是程宇的,她会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打算记得程宇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生?那么程宇又希望她是记住还是忘记呢?

在2001年夏日的海边,KY忽然问了李冠楠一个问题,“你说二十年后我们会怎么样?”

“二十年后?”李冠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

二十年后KY成为安保处处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会开始膨胀,膨胀到犯错,一个错到无数错,最后他在法庭上被人审判。而审判他的法官正是李冠楠。

他们会相隔二十年再见面,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李冠楠敲下那根落案锤的一刻,她说:“宣布死刑。”

此刻的KY看着前方潮涌的大海与来来往往的货船游轮说道:“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如何面目全非,但至少现在,我是一个好人,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说:本故事纯属虚构,由于剧情设置,文章中所提及时代背景、部分机构、情节、人物与现实有所不符,敬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