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葛罗斯特城堡之前
“肯特及奥斯华德各上。”
早安,朋友;你是这屋子里的人吗?
嗯。
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拴马?
烂泥地里。
对不起,大家是好朋友,告诉我吧。
谁是你的好朋友?
好,那么我也不理你。
咬住,看你理不理我。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我又不认识你。
家伙,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是谁?
一个无赖;一个恶棍;一个吃剩饭的家伙;一个下贱的、骄傲的、浅薄的、叫化子一样的、只有三身衣服、全部家私算起来不过一百镑的、卑鄙龌龊的、穿毛绒袜子的奴才;一个没有胆量的、靠着官府势力压人的奴才;一个婊子生的、顾影自怜的、奴颜婢膝的、涂脂抹粉的混账东西;全部家私都在一只箱子里的下流胚,一个天生的忘八胚子;又是奴才,又是叫化子,又是懦夫,又是忘八,又是一条杂种老母狗的儿子;要是你不承认你这些头衔,我要把你打得放声大哭。
咦,奇怪,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怎么开口骂人?
你还说不认识我,你这厚脸皮的奴才!两天以前,我不是把你踢倒在地上,还在王上的面前打过你吗?拔出剑来,你这混蛋;虽然是夜里,月亮照着呢;我要在月光底下把你剁得稀烂。“(拔剑)”拔出剑来,你这婊子生的、臭打扮的下流东西,拔出剑来!
去!我不跟你胡闹。
拔出剑来,你这恶棍!谁叫你做人家的傀儡,替一个女儿寄信攻击她的父王,还自鸣得意呢?拔出剑来,你这混蛋,否则我要砍下你的胫骨。拔出剑来,恶棍;来来来!
喂!救命哪!要杀人啦!救命哪!
来,你这奴才;站住,混蛋,别跑;你这漂亮的奴才,你不会还手吗?“(打奥斯华德。)”
救命啊!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爱德蒙拔剑上。”
怎么!什么事?“(分开二人。)”
好小子,你也要寻事吗?来,我们试一下吧;来,小哥儿。
“康华尔、里根、葛罗斯特及众仆上。”
动刀动剑的,什么事呀?
大家不要闹;谁再动手,就叫他死。怎么一回事?
一个是我姊姊的使者,一个是国王的使者。
你们为什么争吵?说。
殿下,我给他缠得气都喘不过来啦。
怪不得你,你把全身勇气都提起来了。你这懦怯的恶棍,造化不承认他曾经造下你这个人;你是一个裁缝手里做出来的。
你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一个裁缝会做出一个人来吗?
嗯,一个裁缝;石匠或者油漆匠都不会把他做得这样坏,即使他们学会这行手艺才不过两个钟头。
说,你们怎么会吵起来的?
这个老不讲理的家伙,殿下,倘不是我看在他的花白胡子分上,早就要他的命了——
你这婊子养的、不中用的废物!殿下,要是您允许我的话,我要把这不成东西的流氓踏成一堆替人家涂刷茅厕的泥浆。看在我的花白胡子分上?你这摇尾乞怜的狗!
住口!畜生,你规矩也不懂吗?
是,殿下;可是我实在气愤不过,也就顾不得了。
你为什么气愤?
恶念,他们便竭力逢迎,不是火上浇油,就是雪上添霜;他们最擅长的是随风转舵,他们的主人说一声是,他们也跟着说是,说一声不,他们也跟着说不,就像狗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跟着主人跑。恶疮烂掉了你的抽搐的面孔!你笑我所说的话,你以为我是个傻瓜吗?呆鹅,要是我在旷野里碰见了你,看我不把你打得嘎嘎乱叫,一路赶回你的老家去!
什么!你疯了吗,老头儿?
我跟这混蛋是势不两立的。
你为什么叫他混蛋?他做错了什么事?
我不喜欢他的面孔。
也许你也不喜欢我的面孔、他的面孔,还有她的面孔。
殿下,我是说惯老实话的:我曾经见过一些面孔,比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些面孔好得多啦。
这个人正是那种因为有人称赞了他的言辞率直,就此装出一副粗鲁的、目中无人的样子,一味矫揉造作,仿佛他生来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他不会谄媚,他有一颗正直坦白的心,他必须说老实话;要是人家愿意接受他的意见,很好;不然的话,他是个老实人。我知道这种家伙,他们用坦白的外表,包藏着极大的奸谋祸心,比二十个胁肩谄笑、小心翼翼的愚蠢的谄媚者更要不怀好意。
殿下,您的伟大的明鉴,就像福玻斯神光煜煜的额上的烨耀的火轮,请您照临我的善意的忠诚,恳切的虔心——
这是什么意思?
小人;即使您请求我做这样的人,我也不怕得罪您,决不从命。
“(向奥斯华德)”你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他?
我从来没有冒犯过他。最近王上因为对我有了点误会,把我殴打;他便助主为虐,闪在我的背后把我踢倒地上,侮辱谩骂,无所不至,装出一副非常勇敢的神气;他的王上看见他这样,把他称赞了两句,我又极力克制自己,他便得意忘形,以为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一看见我,又拔剑跟我闹起来了。
拿足枷来!你这口出狂言的倔强的老贼,我们要教训你一下。
殿下,我已经太老,不能受您的教训了;您不能用足枷枷我。我是王上的人,奉他的命令前来;您要是把他的使者枷起来,那未免对我的主上太失敬、太放肆无礼了。
拿足枷来!凭着我的生命和荣誉起誓,他必须锁在足枷里直到中午为止。
到中午为止!到晚上,殿下;把他整整枷上一夜再说。
啊,夫人,假如我是您父亲的狗,您也不该这样对待我。
因为你是他的奴才,所以我要这样对待你。
这正是我们的姊姊说起的那个家伙。来,拿足枷来。
“(从仆取出足枷。)”
殿下,请您不要这样。他的过失诚然很大,王上知道了一定会责罚他的;您所决定的这一种羞辱的刑罚,只能惩戒那些犯偷窃之类普通小罪的下贱的囚徒;他是王上差来的人,要是您给他这样的处分,王上一定要认为您轻蔑了他的来使而心中不快。
那我可以负责。
我的姊姊要是知道她的使者因为奉行她的命令而被人这样侮辱殴打,她的心里还要不高兴哩。把他的腿放进去。“(从仆将肯特套入足枷)”来,殿下,我们走吧。“(除葛罗斯特、肯特外均下。)”
朋友,我很为你抱憾;这是公爵的意思,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脾气非常固执,不肯接受人家的劝阻。我还要替你向他求情。
请您不必多此一举,大人。我走了许多路,还没有睡过觉;一部分的时间将在瞌睡中过去,醒着的时候我可以吹吹口哨。好人上足枷,因此就走好运也说不定呢。再会!
这是公爵的不是;王上一定会见怪的。“(下。)”
好王上,你正像俗语说的,抛下天堂的幸福,来受赤日的煎熬了。来吧,你这照耀下土的炬火,让我借着你的温柔的光辉,可以读一读这封信。只有倒霉的人才会遇见奇迹;我知道这是考狄利娅寄来的,我的改头换面的行踪,已经侥幸给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找到一个机会,纠正这种反常的情形。疲倦得很;闭上了吧,沉重的眼睛,免得看见你自己的耻辱。晚安,命运,求你转过你的轮子来,再向我们微笑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