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久归

湛蓝的天空泛着鱼白的颜色,从远处飞往而来的飞机逐渐变得清晰,划过g市上方这片澄明的天穹,最终安全降落在等待它已久的地面。

季灼时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抬头望去这片与意大利截然不同的天空,太久没有触碰的感情,一涌而上。

五年了。

时光流逝中,原来,已经过去五年了。

五年,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呢?

五年里的每一个日夜,在陌生的国度里,她不知道远在万里的这个地方的四季与从前还是否一样。

暖风吹过,花有没有开;冷风吹过,花有没有凋落。

落叶乔木还在不在,是否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布落在g市的每一个街头。

即使是这么简单的想看看风景,也不能够。

因为她怕回来,触景伤情。

而她想知道的,想看到的,只能在心中回忆想象,似乎她离开,去到意大利,g市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已与她毫无关系。

如今五年后的今天,再回到这她生活多年,有那么多无法替代的回忆的地方,她是如此可笑,如此,像一个异乡人。

季灼时,难过吗?

难过也别哭,你怎么可以哭,失去的时间怎能容你从再来呢。

你可以叹息,只有低低的叹息,是你唯一后悔的存在。

接机的乔榆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尤为显眼的季灼时,立马高兴的跑过去,拍她的肩膀:“灼时!”

季灼时闻声转头,面前的女生一如往昔,嘻嘻哈哈的语调,永远满面的笑容,不忧虑不愁苦......没有改变分毫。

五年来在意大利友情的缺失,在这个她最好的朋友乔榆的笑靥前,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抱住乔榆:“阿榆,我回来了。”

乔榆知道季灼时心里感慨万千,只用手轻轻拍她:“嗯,我知道,回来就好。”

静了一瞬,季灼时松开乔榆,破涕为笑:“你和以前一点没变。”

乔榆也笑:“你不也是,样子也没变,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只不过呢,头发倒是长了很多,穿着也更文艺范更女神了,可比以前还美,灼时美人?”

没变吗?或许是吧。

样子没变,心境变了,变得更安静也更坚毅。

“你别打趣我了,我头发太长,明天可以去剪短一些。”她答道。

“剪短?可千万别!以前你大学的时候齐肩头发就能秒杀那么多美女,现在头发及腰就是仙气啊!真别剪。”乔榆立马反对。

季灼时见她反应这么大,拉过行李箱:“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嘛?走吧,坐飞机那么久,我都饿了。”

乔榆白眼:“就知道逗我。”

“好玩儿嘛。”

“好玩儿......算了,看在今天五年重见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

“阿榆仁慈。”

“我......你不是说饿了,去我家了吧。”

“嗯。”

————

“阿榆,你一个人住八十平米吗?”

“对啊,我现在教爵士舞嘛,挣得工资够养活我自己的,”乔榆一边收拾客房,一边说,“所以呢,这几年也攒了些钱,就在这儿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不大也不小,我一个人住还算宽敞,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两个人住就刚好了。”

季灼时看着四周布置温馨的居室,所有的家具、墙壁都是她喜欢的风格,歉意与感激从心中升起:“阿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些的?”

乔榆转身见她站在门边低低地问道,只笑笑:“嗯,大概半年前吧,本来一开始没打算装修这间客房的,但是后来我一想到如果你哪天突然回来了,又没地方住,就把这间屋子装好,等你回来好住。所以我都按照你的风格来布置的,你觉得怎么样?”

眼泪再也止不住,满面的泪水是无法言说的乔榆带给她的温暖:“阿榆,谢谢你,我很喜欢。等我工作找到,有工资后,我会马上还你......”

乔榆抱住她:“谁要你还啦,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这点小忙还不能帮?”

“可装修的钱又不是小数目......”

乔榆打断季灼时:“哎哎哎,谈钱伤感情,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她默默思索片刻:先答应阿榆,等钱够了,是一定要还的,阿榆已经帮了她很多,这装修的钱无论如何也得还上。

计划好了,她才点头答道:“好吧。”

乔榆以为季灼时答应了,便笑言:“这不就对了嘛。”

————

用具、床褥各种用品整理好后,已经是傍晚,乔榆又帮季灼时把衣服从行李箱中放到衣柜。

“灼时,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星期你跟我电话说要回来了以后,我就失眠了好久。想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在意大利那边过得好不好,工作怎么样啊,那边的人对你怎么样,你是瘦了还是胖了......总之就是很想你。”乔榆有太多说不完的话,五年里虽和季灼时也断断续续地联系,但总是比不上当面再见的。

季灼时叹气:“也不能说过得不好,在意大利我一个人,没亲人也没朋友的,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要想过得好也不太可能。好不容易在美术学院找了工作,教画素描,也是我最拿手的专业了,正好派上用场。索性好在意大利是个艺术国家,那里的学生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艺术天赋,教画素描并没有多难,后来工作渐渐稳定下来了,还算过得平静。”

乔榆听着她说,附以鼓励的微笑。

可尽管季灼时说得如此轻松,却又怎么能瞒得过乔榆,她在意大利的不易呢?

一时两人都沉默。

季灼时继续转头整理衣服。

片刻,她拿出放在行李箱箱底的素描本:“这是我在闲暇时间画的,都是意大利的建筑景物。”

乔榆接过,翻了几页,惊讶道:“灼时,你比以前还画得好了那么多!”

“每天都会画画吧,以前在学校也是每天都画。只不过,”她心里微苦,“爸妈去世后,我离开g市刚到意大利的前几个月,却是没有心情画一点。”

乔榆静静听着,季灼时离开g市的原因她是知道的,可是导致季灼时如此不理旁人劝解,一心决绝离开的,还有另一个人。

“灼时,你在意大利的五年里,有想过回来吗?”

“想过。”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那,是因为什么?”

————

“季灼时小姐,请问您画素描有多少年?”

“不记得了,总之很小就在学。”

面前的年轻男人笑道:“那一定是经验丰富了,看您简历上填的,有去意大利教过素描?”

“是的,五年前。”

“那为什么会选择放弃那边的工作而又回到g市呢?”

季灼时停了一下。

和昨晚乔榆的问题一样,为什么回来?但她昨晚并没有回答乔榆,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此时此刻,她知道怎么回答了,也想回答。

“因为......”刚出口的两个字被生生抑住,在喉咙里哽咽,令她发不出清晰的话语,只能在脑海深处,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提醒。

记忆的轴轮一点,一点缓慢转起,然后加速,倒带,回放。

聚焦的视线看向前面的一个地方,熟悉的轮廓是心里最疼痛的所在。

那么迷恋的,难过的,炙热的,爱着的。

因为的后面,是她没有说完的十个字:

这里有我很爱的一个人。

只是现在,这一句话,这么简单纯粹的回答,她还有没有勇气,可以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