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没

焦松林

1.楼上的陌生人

这天，赵全在政府办加班，直到夜里10点多钟，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快到家的时候，他发现前面有一个怪人，脑袋缩在竖起的衣领里。忽然，他觉得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这人会是谁呢？

赵全想了想，还没等到他想起来，那人已走进了前面的小区。跟着，赵全也来到了小区门口，这里就是江畔小区。江畔小区是安置那些拆迁户的安置小区，治安自然比不得商住楼的管理，小区虽然有大门，却是开放型的，物业请来的保安早就不知去向。

回到家里，妻子凌丽正在摆碗筷，突然，她皱眉道：“对了，咱家楼上好像住了人。”

赵全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忙说道：“不会吧，那屋是空的。”

凌丽认真地看着赵全：“是有人偷住进去的，邻居我都认识，况且今天打牌的时候，她们也说我们楼上住了个陌生人。”

赵全沉默了，他想到了晚上遇到的那个人是谁了。

那人是宋明华，一个死了一年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底细的人。他肯定是看楼上的屋子是空的，小区又没保安，便偷偷住了进来。

一年前，赵全知道宋明华死了，他比谁都要开心。甚至宋明华的妻子江小月来到街道办开贫困证明时，赵全都没有收她一分钱的礼物，痛快地给她办了。凭着这份贫困证明，江小月在社区里分到了廉租房；凭着这份贫困证明，江小月和她儿子拿到了特困补助。

第二天上午，赵全抽了个空去找江小月。他记得江小月在那个廉租小区里开了个小卖部。

可是江小月谨慎得很，赵全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2.打不开的门

这天晚上，赵全加完班往家走。这一次，他没有再遇到宋明华。但走着走着，赵全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

到小区门前时，赵全猛地转过身来，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赵全摇了摇头，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走进七幢三单元，正欲上楼时，又转身，特意将单元门里的小锁锁住了，反正住户都有钥匙可以打开。

刚进家门，赵全就听到客厅里的电子门铃响，他忙走了出去。凌丽奇怪地问：“这人谁呀？按了门铃却不说话。”

赵全立刻想到了宋明华，如果跟踪他的真是宋明华，如果宋明华就是住在楼上的人，他肯定发现了门打不开，但又只知道自家的房间号，所以按了自家的门铃，希望自己能给他开门。但他不想说出来，凌丽要是听到了这个情况，一定会害怕。

他不想让凌丽害怕，拥有凌丽这样的女人，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实上，赵全的确有多少次在梦里醒来，嘴角都含着笑。

“你去睡吧，别管他。”赵全说着，将凌丽送进了卧室。

等他出来时，客厅里的电子门铃又响了。

赵全接听了，里面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

赵全想象着楼下的那个人正焦急地等着门被打开，可那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门除非有钥匙，不然你怎么也进不来的。

今晚就让你做一次孤魂野鬼吧！赵全心道。

3.再次碰面

第二天，赵全找来物业，打开了他家楼上602室的门，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几个方便面盒，地上还有几个麻包。麻包是平摊开的，正好是一张床的大小。

一切不用多说了，这里面显然是住了人。物业很恼火，换了把新锁，又在锁的位置焊了根钢筋。

接着，赵全又去了江小月的家，他刚坐下，刚好邮递员来了，向江小月喊道：“你家的汇款单。”

赵全伸手要接，邮递员认识他，随手递了过来。赵全一眼就看到了汇款人地址那里，只见上面写道：“本市八号码头。”

他想看金额时，却被江小月劈手夺了过去。赵全看了一眼江小月，江小月正怒视着他。

赵全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淡淡地问道：“咦，我记得你家宋明华曾经在八号码头扛过水泥包的呀。”

江小月听到这话，脸上的怒气消失了，换成了一副讨好的模样：“是的，赵主任，我家那个死鬼以前是在那里做工。这回是我弟弟。”

赵全“哦”了一声，便走了。

赵全下午没再上班，他悄悄地溜回了家，用扳手撬开了602室门上的钢筋，又将那把找来的同型号旧锁换上。

赵全相信，这样一来，宋明华肯定不知道今天有人来过了，他还会住进来的。

傍晚，赵全把凌丽送回了她父母家，然后一个人回了家。

他上楼拍了拍602室的门，轻声说了句：“宋明华，下来吧，我请你喝酒。”说着，赵全转身下了楼。

不一会儿，赵全家的门就被敲响了。赵全开了门，和穿着黄棉大衣的宋明华四目相对。

“赵主任，我……”宋明华想解释，可是赵全已摆了摆手道：“不用说什么了，我们来喝酒。”

宋明华也不客气，几杯白酒下肚，他又开口道，“赵主任，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实在是穷怕了……有天江里死了个人，恰好那几天我生病，没去医院，就让我老婆跑到码头上吵，说那个人就是我。”

赵全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宋明华又喝了口酒，说道：“我老婆在码头上领了一笔钱，又弄到了廉租房指标。我呢，则换了个码头，继续上班，并把钱汇给老婆。”

赵全叹了口气，说道：“方法好是好，可是你没了身份呀。”

“那有什么？没身份总好过没钱吧。”说到这里，宋明华看了一眼赵全，笑道，“你不也是一样，不过你现在换了个好身份，当领导了。前两天我看到你，准备跟你打招呼，又怕你不高兴。没想到，赵主任还念着我们一起在码头上班的旧情呢。”

赵全也笑了，掏出香烟递了过去。他装作酒喝多了，香烟“失手”掉到了地上，趁着宋明华弯腰去捡的时候，赵全拿起腰间的扳手，对准宋明华的脑袋就是一扳手。

宋明华软软地倒下了，赵全仍然觉得不放心，他又给了宋明华几扳手，确认宋明华没了呼吸之后，将他背到了楼上。

赵全将宋明华丢进602室，然后换上今天那把新锁，将门反锁上了，他要确保没有下一个人住进来。赵全准备等宋明华的尸体腐烂了，才打电话报警。到那时，警方即便调查，也查不到他身上了。

4.鱼死网破

赵全下了楼，径直去了自己的岳母家。这一夜，他睡得很香很甜。

从此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他不是赵全，而叫方根生。方根生曾是一个码头工人，当年和他一起扛水泥包的人中，只有宋明华一个留在了本市，其他都是外地人，早就走了。

方根生曾经遇到过一起车祸，驾车的人当场死亡，车里只剩下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没有一丝慌乱，她让方根生帮忙，把死者抬下了车，接着就喊方根生“老公”。“你和我老公长得太像了，如果他死了，我以后就没有依靠，人家可是公务员。以后你就是我老公了，记住，你是江畔街道办办公室副主任，你叫赵全。”

就这样，方根生成了赵全。那个女人叫凌丽，曾经是个坐台女。历经风尘的女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没钱。

天刚刚亮，方根生就被人打电话叫醒了。传唤他的人是区公安局，说是有个女人目睹了他杀人。

“你们搞错了吧？什么女人？真是笑话。”方根生很是恼怒，他一点儿也不慌乱。

“你家楼上的602室，你自己去看吧。”

方根生一下子就傻眼了。

两名警察铐走了方根生，他们把方根生带到了江畔小区。远远地，方根生就看到了楼上窗户里的女人——江小月。

“我家男人说了，如果他死了，凶手就是方根生。这是个秘密，真的，方根生就是赵全，你们相信我，你看看，他杀了人，真的，杀了人啊！”江小月说着，一边拼命摇着宋明华的脑袋，一边咆哮着说。方根生彻底愣在了原地……